火車準時進站,我爬上去時離開車尚有15分鐘,我定好的是下層臥鋪,經過火車站及沙漠的熱氣,進入有冷氣的車廂使人覺得清涼舒服。反正也無事可做,我脫衣進臥鋪把一條毛毯蓋上,冷暖正好合適,我就開始睡著,連火車什麼時候起動出站也沒有覺醒。
半途我夢到火車遇到地震,前面的鐵軌扭曲,火車似蛇行前進,終於全節出軌,翻滾,滾了又滾。
一個帶沙嗓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下鋪9號,下鋪9號——下鋪9 號。」我終於瞭解夢到地震是因為有人在拉扯裹在我身上的毛毯。
我用手指搓搓眼說;「怎麼啦。」
「警察現在要見你。」
「搞什麼鬼?」我一面看是不是在做夢,一面還真生氣他打斷我好睡。
「把裡面燈打開。」另外一個聲音說。
我自臥鋪坐起,把布慢拉開。
施警官站在走道上,身旁站的是穿了制服的車廂服務員。
火車以不太快的速度前進,左右搖擺相當明顯,臥車廂內所有布幔都是綠色,燈光反射到施警官的臉上也成綠色,好幾個乘客自布幔中鑽出來看發生了什麼事。
我疑問地問施威廉:「怎麼回事?」
「你馬上回去,賴。」
「回哪裡?」
「回拉斯維加斯。」
「什麼時候?」
「現在回去。」
「火車8點30分到達洛杉磯。」
他看看自己的表說:「我是2 點半漢麻站上的車,火車3 點10分會在巴斯妥稍停,你穿好衣服我們下車。」
「這是我幫你忙,你給我的回報嗎?」
他想說什麼,但改變主意說:「穿好衣服,現在是公務,我也身不由己,只能告訴你這些,真的。」
「你怎麼來的?」我問,一面接受事實把睡衣換下。
他用手肘撐著上層臥鋪邊緣,向下望著我說:「飛機,另外有汽車追這輛火車,我們先回去,隨即—一」
上層臥鋪上位男人不耐地說:「能不能靜一點。」
「對不起,」施警官說。
服務員趕過來:「對不起,請你們幫忙,不要吵別人。」
「不要緊,」我告訴他:「我們不講話就是了。」
我不講話穿衣服,當我整理好,施警官的大毛手伸入幫我把手提包拿了。他把我帶到盥洗間,他問:「你要拿些什麼東西進去?」
「牙刷,梳子——」
他看看表說、「好,我來伺候你上。」
我刷牙,梳頭,洗臉,伸手去拿手提包,施警官只把手提包打開向著我,他沒放手,我把東西放入,他把提包閉起,提在他的毛手裡。
「我自己提。」我說。
「沒關係,我來。」
服務員過來,「噓,」他說:「再幾分鐘就到巴斯妥,只停半分鐘,你們請準備。」
施警官點點頭。
「下車在那一頭。」服務員說。
我點了支煙問施警官:「到底怎麼回事?」
「對不起,賴,我現在不便告訴你。」
「那就不必告訴我,你神秘兮兮辦謀殺案嗎?」
話已出口,我恨不能自己把舌頭咬下,施警官的臉色已告訴我要知道的∼切。
「你怎知道有人被謀殺了?」
「有嗎?」
「你剛才在說。」
「別亂講,我說你神秘兮兮,好像你是在辦一件謀殺的案子。」
「你不這樣說的。」
「當然是這樣意思。」
「你知道知道不是。」
「我知道是的,我只是用個比喻,有什麼你不能告訴我的?」
「到拉斯維加斯之前,我們不提這些。」
火車慢下來,我們照服務員指的方向走,服務員已站在門外一手握著門把,當火車停下,他跳上月台打開車門,站在月台上車門旁,我看得到他的眼白。
沙漠夜晚就是如此特殊,車廂中需要空調,但是空氣非常不新鮮,一跨出車廂空氣乾燥新鮮,但冷得像把刀一樣衝進我的肺裡。
我拿點硬幣給他做小帳,他伸手要拿,想想又把手縮了回去,「不需要了,我不收小費,早安,先生們。」
施警官輕輕地笑著。
提了我的手提包,他走在前面,一如識途老馬,一出車站我看看天上,星星一顆顆清楚地在閃爍,好像離我們很近,而且佈滿了穹蒼,標準沙漠氣候,熱氣已全消,乾燥而冷得令人發抖。
「有沒有風衣?」施警官問。
「沒有。」
「沒關係,汽車裡是暖的。」
過了馬路,我們走向一輛停在路邊的汽車,一位男士跳出車來把車後門打開,施警官讓我先進車,把手提包拋入,然後自己爬進來,坐我身旁。
「走吧,」他告訴司機。
車子離開車站地區,轉彎走上公路,經過一個橋。車子裡是暖和的,但四周的景色,因為只見到星星,黑暗,沒有建築物,使你體會到是冷的。
我對施警官說:「這裡氣候真不錯。」
「是嗎?」
「到底是為了什麼?是不是我犯了什麼罪?」
「我只負責帶你回去,其他一切都回去再說。」
「我要是沒有犯法,你沒有權可以把我從火車上拉下來,送我回拉斯維加斯。」
「警長說要我帶你回去,我就帶你回去。」
「這是什麼車子?」
「我租的車子,我可以租飛機飛我們回去。」
我說:「還好我們是朋友,假如我們不是朋友,可能你什麼也不肯告訴我。」
他對我笑著,司機把頭轉了一點,眼睛在看路況,耳朵聳出來聽著。車速恰越來越快,我把自己縮在車座角上不再開口。施警官把一支雪茄尾端咬掉開始抽煙。一時除了引擎聲音外,只有沙漠勁風刮過車窗的聲音。偶而換車道的時候車子跳過白色反光圓點,發出一點跳動聲,半小時後車速降低。
不遠處多種顏色的燈光顯示一條小的跑道,司機把車速減低以便找到轉入的道路,而後轉入,我立即聽到飛機引擎的聲音,也看到飛機開亮它的前燈。
施警官對司機說:「我要張收據,可以報公帳。」
司機拿了施警官給他的錢,開了張收據。施警官打開車門,抓起了我的手提包,我們離開汽車進人刺骨的冷風。汽車轉頭回向公路,我們步向穩速轉動著推進器的飛機。施警官用嘴角對我說話:「他們要是知道我漏什麼消息給你會撤了我的職,他們希望你回到警長辦公室之前,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到底為什麼?」
施警官估計腳下距離飛機的遠近,稍稍減慢步伐使我們不會太快接近飛機,他問:「你幾點鐘在旅館離開柯白莎的?」
「為什麼?我不能確定,喔!也許可以,8點過不久。」
「離開後到哪裡?」
「回自己房。」
「做什麼?」
「整理行裝。」
「你沒有遷出?」
「沒有,我讓白莎來辦,反正房間費要多收一天,白莎管帳,她知道我走了。」
「你沒有告訴旅館任何人你走了。」
「沒有,只是拿起提包走人,我在桌上留張字條給白莎。」
「這隻手提包是你唯一行李?」
「是的,怎麼啦?」
他輕聲地說。「有人被殺死了,警長認為你有問題,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有人給他點消息,他認為可靠性很大,你要小心了,上了飛機不要開口。」
我說。「謝了,警官。」
「算了。」他含糊地說:「多動點腦筋,看看有沒有不在場證明。」
「什麼時間之內的不在場證明。」
「從8點50分到火車開動為止。」
「那麼行,我9點左右來到車站,火車9點5分進站,我自己一個人上的車。」
「車廂服務員沒見到你。」
「沒有,他在照顧別人,我沒有行李,我自己上車,我有點累,脫了衣服我——」
「不要講了。」他阻止我說下去,因為飛機前面隱約出現了飛行員的影子。
「準備好了?」他向飛行員。
「好了,上機吧。」對方回答。
我們爬上機艙高度很低的單引擎飛機。飛行員好奇地看著我,又問:「以前坐過飛機嗎?」
「有。」
「懂得安全帶這一套嗎?」
「懂。」
飛行員拉上一道他背後的布幔,給飛機加馬力,我們慢慢滑向跑道,經過一陣抖動就升空起飛,留下跑道在飛機後面看起來似一道短短的彩虹,施警官輕扣我膝蓋,把右手食指豎置唇前示意我保持肅靜,把我的手提包放到他小腿與機艙壁之間,離開我拿得到的位置,又把小腿靠緊立,閉上眼,不久進入睡鄉。
我覺得他不是真睡,看起來他希望我去拿手提包,再當場捉住我。我回想到他一上火車就自動拿我的包,之後我的手提包沒有離過他的手。我又注意到他特別注意我的衣褲,尤其是在車上盥洗的時候。警長對我的懷疑一定不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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