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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格列高裡一直走到櫃台前,他一臉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神情。
  皮特繞過櫃台站到他妻子的身旁,充滿驚恐的小眼睛疑懼地看著行政司法長官。
  內爾·西姆斯說:「皮特,你在忙什麼呢?」
  這時佈雷迪森太太和兒子跟著警察身後探頭探腦地進了門。
  皮特·西姆斯看見了梅森,他聲音顫抖著說:「我的律師在那兒,我要求跟我的律師談,我見律師之前你們不許碰我。」
  「皮特,」內爾·西姆斯嚴厲地說,「你告訴我你在忙什麼。快點兒,一個字不漏地全都說出來。」
  格列高裡說:「問他,他會告訴你拿那12盎司砒霜幹什麼用啦。」
  「砒霜。」內爾叫道。
  「是的,皮特,你拿它做什麼用呢。」
  「我跟你說我沒有。」
  「別胡說,我已經發現你買砒霜的地方了。店主看照片認出了你。」
  「我跟你說這完全是個錯誤。」
  「如果說這是和你有關的錯誤那也對。」
  「我要跟律師說話。」
  「皮特·西姆斯,你是不是在糖裡下毒了?哎,如果我早想到是你幹的,我就把你宰了。」
  「內爾,我沒有,我真的沒有,我買毒藥有別的用場。」
  「你要它做什麼用?」
  「我不能告訴你。」
  「毒藥在哪兒?」內爾追問道。
  「在你那兒。」
  「在我這兒?」
  「是的。」
  「你瘋了?」
  「你不記得我讓你存放的紙袋了嗎?」
  「你是說那個東西?天啊!我還以為那是採礦用的東西。你是這麼說的呀,你可沒告訴我那是毒藥。」
  「我叫你放在誰也找不到的地方。」皮特說。
  「你為什麼……你……」
  「快說,」格列高裡說,「你買它做什麼用?」
  「我,我不知道。」
  梅森轉身問內爾·西姆斯:「你把它放在哪兒?」
  內爾的臉色很難看。
  「在糖旁邊嗎?」梅森問。
  她點了點頭,一時說不出話來。
  「那麼,」梅森平和地繼續說,「你是不是有可能,一時出錯把這個袋裡面而不是糖袋裡面的東西拿出來,然後……」
  「不可能,」她說,「但多莉娜可能幹這事的,你知道,現今這種狀況,糖是要配給的……哦,我告訴多莉娜用她的配給票去買一袋糖,她把那袋糖遞給了我,她走後,我打開了袋子,把糖倒進了大糖袋子;可皮特給我的這袋在架子上,她可能看見了以為就是她買的那袋,如果她想到糖罐需要添滿……皮特,為什麼你不告訴我那是毒藥?」
  「我告訴你別碰它。」皮特說。
  「你還不明白你做了什麼嗎?如果多莉娜錯把那個袋子裡的東西當作糖拿出來放進糖罐裡,你就是毒死班寧·克拉克的人。」
  「我沒有毒死他,我與此事無關。我只是把這個袋子遞給你。」
  「你為什麼要買砒霜呢?」格列高裡問道。
  「我想做些採礦試驗,必須得用點兒砒霜。」
  「那麼為什麼你沒用呢?」
  「哦,我只是沒時間做這種試驗了。」
  片刻無語。
  佈雷迪森太太說:「如果這能解釋砒霜和糖摻在一起的事,長官,那麼我和我兒子中毒的那天晚上砒霜就和糖混在了一起,這就無法解釋了。」
  「是的,」格列高裡說,「我還沒想到這一點,下毒的事是人為的,不是事故。」
  「等一等,」梅森插話說,「我本不想現在提這件事兒,但在這種情況下,你們好像在縮小包圍圈,長官,佈雷迪森太太的病根本不是砒霜中毒。」
  「無稽之談,」佈雷迪森太太說,「我知道中毒症狀是什麼,肯沃德大夫和護士都說過。」
  「儘管如此,」梅森說,「你們並不是砒霜中毒,當然出現了一些症狀,但你們也許假裝了另一些症狀,噁心可能是吐根引起的。而吐根可能是故意吃下的。」
  「嘿,我從未聽說過這種事兒,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梅森說:「肯沃德大夫說他把一部分胃容物放進了密封的玻璃瓶,送到實驗室做了檢測分析,幾小時之前報告出來了,根本沒有砒霜,卻發現了吐根。你和你兒子的胃容物檢測結果都是這樣。」
  「嘿,這簡直是無稽之談。」她暴跳如雷。
  「那麼,」梅森平靜地繼續說,「砒霜或許是意外撒進去的,或者以謀殺為目的放的,但故意吃吐根的事是勿庸置疑的。現在你和你的兒子來給我們講講為什麼吃吐根,然後又裝出砒霜中毒的症狀來,你們為什麼這樣做?」
  「我從未幹過這種事。」佈雷迪森太太說。
  吉姆·佈雷迪森向前走了幾步說:「梅森,看來我得說幾句啦。」
  「來吧,」梅森說,「到這兒來。」
  佈雷迪森低聲對格列高裡說:「我想你應該查一查為什麼梅森轉移大家的注意力,就像用熏鯡魚引開獵犬不讓它沿著嗅跡追獵一樣。」
  「這兒可沒有什麼熏鯡魚,」梅森說,「我只是想證明砒霜意外地摻進了糖裡的說法是合情理的,惟一不大合理的地方就是砒霜應該在前一天晚上就被放進了糖罐。」
  佈雷迪森太太鄭重地說:「我可以告訴你們為什麼佩裡·梅森突然把吐根的事張揚出來。」
  格列高裡饒有興味地看著她。
  佈雷迪森太太接著說:「因為佩裡·梅森從班寧·克拉克的書房裡偷了東西。」
  「說什麼?」格列高裡追問道,「再說一遍。」
  佈雷迪森太太連珠炮似地說:「我是說佩裡·梅森偷了班寧·克拉克書桌裡的文件,而且我知道我在說什麼。」
  「你怎麼知道的?」格裡高裡問。
  「我一聽說班寧·克拉克被殺,就知道這件事背後隱藏著不可告人的內幕,如果有遺囑,有人肯定會翻看他的東西,我看了看他的卷蓋桌,找到一個文件,以為是很重要的證據,就用圖釘釘在書桌左首下方的抽屜底部,然後把抽屜推回去。」
  「你為什麼這麼做?」格列高裡臉色陰沉地說。
  「這樣即使有人進來想翻班寧的東西,他也無法銷毀它。」
  「為什麼有人要銷毀它?」
  「因為據說這是一份班寧·克拉克親筆寫的遺囑。其實根本不是他的筆跡,是偽造的。這份遺囑把財產都留給了佩裡·梅森。而且如果你動一下腦子,就會發現我們身邊一直有非常陰險的事情發生。就在幾天前,佩裡·梅森見過班寧·克拉克,在那段短短的時間裡,梅森弄到了班寧·克拉克所有股票,然後班寧留下份遺囑把財產留給梅森,之後他就死了,對於作為遺囑執行者的佩裡·梅森來說,這一系列事件真是安排得巧妙啊。」
  格列高裡轉身對著佩裡·梅森,剛想說什麼,卻又改了主意,又對佈雷迪森太太說:
  「為什麼你認為是佩裡·梅森拿了遺囑呢?」
  「這很簡單,我去班寧·克拉克房間時,我沒關門,我翻了翻桌子找到這個偽造的遺囑把它藏起來。大家都知道班寧·克拉克是我的女婿,他就像我的親生兒子一樣。」
  「那麼,」梅森問,「你用另一份遺囑換了你從抽屜裡拿出的那一份?」
  她洋洋自得地說:「是的,梅森先生,是我做的。謝謝你提醒大家注意這個事實,因為這恰好證明你在盯著我。」
  「我是在盯著你。」梅森承認道。
  她好像大獲全勝似地轉身對警官說:「你們看見了,他在盯著我。我一離開,他就進了屋,找到我放的遺囑,很可能已經把遺囑銷毀了,我第二天早上去看時遺囑已被拿走了,抽屜底部只留下幾枚圖釘,遺囑不見了,而且你進入那個房間搜查時發現梅森先生坐在桌旁,他當時說他睡著了,而那只是我離開那個房間10到15分鐘之後。班寧把真正的遺囑留給我保管,我把它放進書桌裡了。」
  格列高裡陰沉著臉說:「梅森,這可嚴重了,非常嚴重。你承認拿了那份遺囑嗎?」
  「我什麼都不承認,」梅森語氣平和地說,「我只是問佈雷迪森太太一個問題,可她以為我承認偷了遺囑。」
  「我也認為你偷了遺囑。」
  梅森欠了欠身說:「那是你的權利,我只是說我盯著她。」
  「那份遺囑在哪兒?」
  「什麼遺囑?」
  「佈雷迪森太太剛說過的那份。」
  「你得問她。是她提起遺囑的事兒。」
  「你否認它在你手上?」
  「我根本沒有她說的那份遺囑。」
  「遺囑提到了桌子的抽屜裡有線索,」佈雷迪森太太接著說,「可那兒只有一個瓶子,裡面有一隻蚊子。」
  梅森對她微笑著說:「佈雷迪森太太,我被指控誤導調查方向,所以我可以提出同一指控。既然你要把調查引向一個完全不同的方向,你應該可以給行政司法長官解釋一下你是如何在班寧·克拉克中毒的24小時前吞食吐根偽裝出砒霜中毒的症狀。」
  格列高裡皺著眉頭又轉向佈雷迪森太太,神情有些茫然。
  吉姆·佈雷迪森插話進來說:「這些事對我來說也是新鮮事兒,可我贊成這種處理問題的方式,我媽媽很緊張,有點兒神經衰弱,如果她有什麼話要說,她會私下裡跟行政司法長官談,佩裡·梅森在這兒威脅她可不好。」
  梅森稍躬了下身說:「我沒有威脅她,可如果你覺得我使你的母親感到不愉快的話,我退出去。」
  「不,不!」佈雷迪森大聲說,「我可沒讓你退出,我是說等行政司法長官跟你談完後,她才會講話。」
  「你沒讓我退出,」梅森說,「可我自己要退出,走,德拉。」
  「等一會兒,」格列高裡說,「梅森,我還沒跟你說完呢。」
  「的確沒說完,」梅森說,「但是你現在最緊要的事兒是在母親和兒子有機會通氣之前弄清吐根的情況,而且有佈雷迪森母子倆在場,我拒絕任何盤問。」說完他向門口走去。
  「等一等,」格列高裡插話說,「我要搜一下身,看看你身上有沒有那份遺囑,你才可以出去。」
  「真的嗎?長官?」梅森說,「你想過沒有,現在你已離開了轄區,這種專橫的手段根本行不通,而且你實在應該在佈雷迪森母子編出故事以前盤問他們,走,德拉。」
  格列高裡臉上立刻紅一陣白一陣的。梅森平靜地推開他走向門口。
  一直興致勃勃地在一旁觀戰的保羅·德雷克突然鼓起掌來。
  行政司法長官一轉身火冒三丈地質問道:「你他媽的是誰?」
  醉醺醺的德雷克傲慢地說:「如果你喜歡這種講話方式的話,那麼,你他媽的又是誰?」
  梅森沒等聽見格列高裡的回答就出了門。
  門在他們身後「砰」地一聲關上了。德拉·斯特裡特吁了口氣說:「唷!太玄了!頭兒?感覺如何?水夠燙了吧?」
  「都快要開了。」梅森說。
  「你得把遺囑交給佈雷迪森太太好讓她有勇氣反攻。」德拉說。
  梅森皺著眉頭坐到了駕駛員的座位上,他說:「除非她設了圈套,我被她逮住了。」
  「你什麼意思?」
  「假設她是故意留著門讓我看見她翻遺囑,我會很自然地以為她藏起來的那份是真的,如果那份是偽造的,再加上股票上的假簽名,以及班寧·克拉克是在和我們一同吃飯後中毒的情況……」
  「頭兒!」德拉·斯特裡特的驚呼打斷了梅森的話,她一臉的驚恐和沮喪。
  「事情就是這樣。」梅森說,腳踩油門。
  「可是,頭兒,這樣就沒有辦法了呀。」
  「只有一個辦法。」梅森說。
  「是什麼?」
  「我們還不太瞭解懶惰的蚊子是怎麼回事兒,」梅森對她說,「威爾瑪·斯塔勒聽見過這只蚊子叫,她一開燈,蚊子就不飛了。她關上燈,拿著手電走到窗邊,有人站在牆邊上,幾乎就在她的窗戶下面,那個人開了兩槍,子彈都在威爾瑪·斯塔勒頭上方的窗欞上,兩顆子彈之間的距離有3英吋。你覺出這裡有什麼蹊蹺嗎?」
  「你是說那兩槍?」
  「是的,那只是問題的一部分,很明顯這個人不想殺了她。只想把她從窗口嚇走。如果開兩槍,而兩顆子彈只相距3英吋,他一定是個神槍手。」
  「但是為什麼要把她從窗戶那兒嚇走呢?」
  梅森微笑著說:「是因為那只懶惰的蚊子。」
  「頭兒,你這是什麼意思呢。」
  「昨晚鹽丁兒·鮑爾斯展示黑光燈的時候,機器裡有一種電磁感應線圈,乾電池通過它可以增大電壓使燈發光,這些你都注意到了嗎?」
  她點了點頭。
  梅森接著說:「如果你在暗處聽見微弱的嗡嗡聲,那聲音聽起來很像房間裡的蚊子叫。」
  德拉·斯特裡特興奮起來,「就是。」她說。
  「一種很獨特的有點兒疲倦的蚊子——大概是只懶惰的蚊子。」
  「那麼你認為威爾瑪聽見的聲音是黑光燈發出來的?」
  「難道不是嗎?她向窗外看的時候,有人站在牆邊,替班寧·克拉克設身處地地想一想,他心臟不好,還瞭解很有價值的情報,他不敢把情報告訴任何人,想到他可能會死去而把秘密帶進墳墓,所以,他一定想留下一點兒信息,從昨天晚上我們看見的五彩斑斕的光來看,他提到的懶惰的蚊子就顯得十分重要。」
  「你是說他在某個地方做了標記?」
  「沒錯兒。」
  「那一定是在石牆上!」
  「沒錯兒,要知道那些各式各樣的石頭都是他從沙漠裡帶回來的。」
  德拉·斯特裡特眨了眨眼說:「那就是說我們會是第一個把紫外光照到牆上看到記號的人了?」
  「爭取做第一個。」梅森說。
  「可那個小偷也一定是用這種機器。」
  梅森若有所思地說:「機器可能是鹽丁兒或者班寧在離小偷不遠的地方用來照牆上某個地方,小偷可能想弄清楚他們在幹什麼。不管怎樣,我想我們已經為懶惰的蚊子找到一種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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