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點35分,白莎開車帶我到薄公館一條街之外把我放下。天下著漂漂細雨。我提著手提箱,走一步箱子撞一下我的腿。薄家是一排百萬富翁住宅中相當好的一家,有鋪了碎石的車道,裝飾用的樹,寬大的建築,有僕人侍候。
管家當然沒有聽到我有車子開進去。他看一下我毛毛雨沾著的帽沿,問我是不是賴先生,我說是的。
他說薄先生要馬上在書房接見我,他會替我把箱子拿去我的房間。
我進去,薄先生和我握手,開始介紹。薄太太比她丈夫年輕很多。她胸大,股大,是肉彈型的美。去掉15磅才會更好看。目前嘛,衣服裡面的身體東突西突。顯然的,她不能靜下來。她喜歡把身體動個不停,搖呀搖,震呀震的。她的眼睛有獸性的活力。她上上下下看我,在我看來像是用手在摸我。她和我握手。話自嘴中傾巢而出:「我看這是好利唯一有過的一次正確意見。我想我自己也應該參加來訓練訓練。最近兩年我自己增加了太多體重。我在發現自己有高血壓之前不是這樣的。我現在時常有頭痛,又不時有心痛。醫生說我不可以運動。不過我相信只要他把我高血壓控制,心臟病治好,准我運動,我一下就會瘦回來的。賴先生,我看你身材保持極好。你根本不重。」
她停下來,只夠讓他先生介紹一個叫卡伯納的男士給我。卡伯納是個40幾歲天性快活的大胖子。他生成了一對含淚的魚眼,厚厚的手,喜歡拍別人的背。他穿了一身裁剪極好的衣服,像個見人說人活,見鬼說鬼話的推銷員。使大家發笑是他的座右銘。他有三重下巴,他笑的時候,三重下巴都會發抖,都會喜氣洋洋。兩側面頰上的肥油,在他微笑時會向上拉,把眼睛變成窄窄的一條縫。但是假如你仔細看他窄縫裡的眼睛,知道他眼睛並未改變。眼睛還是水汪汪,睿智的,有觀察力的。薄太太讚許地向他看看。他對她很慇勤的。
我在想,薄太太和卡先生在某一件事上一定是有關連的。他們倆有很多共同的地方——一他們喜歡生活中美好的東西。他們為自己喜歡而生活。
薄太太好像始終沒有把我放鬆。她說。「你看來半磅肥油也沒有。你個子小,但身體一定非常好。」
「我盡量保持體態而已。」
卡伯納說:「好利,看來我會做你們健身房的第一個顧客。我最近量了一下體重,自己都不相信會那麼重。」
薄太太說:「伯納,你還好,運動一下就可以復原了。是的,我也要運動。血壓一控制住我就去運動。瘦一點,又能像賴先生那樣結實,會有多好——不過我看起來,你做職業的摔角手會太輕了一點吧?」
「教練。」我糾正她說。
「我知道,想來你一定是頂尖的好手。好利說你和一個日本職業柔道高手對決,你把他像5毛錢一樣摔出去。」
薄好利鎮靜地看著我。
「我要自己說就不夠謙虛了。」我說。
她尖聲地笑。肩膊,橫隔膜,跟了她笑聲顫抖。「喔,難得,難得。年輕人能謙虛真是難得。小洛會同樣的這樣說的。小洛也謙虛。薄先生有沒有和你提起過小洛。」
「你兒子?」我問。
「是的,他是個非常好的孩子。我以他為榮。他從基層幹起,是憑自己能力,勤健工作。他現在成了一個公司的總經理。」
我說:「真是了不起!」
薄好利用眼光自酒杯上緣瞪了我一眼。
卡伯納說:「我倒不願意說小洛是一個做生意的天才,但是我個人從來沒有見到過一個年輕人,能那麼快吸收新的技巧。」
「幹得不錯,是嗎?」薄好利含糊地說。
「不錯!」卡伯納大叫道:「老天!他是——」他看向薄好利,不再說下去,兩掌一攤好像在說,喔,有什麼用。他吐出長長一口氣。
「真高興有人讚美他。」薄好利說。聽得出一點真心也沒有。
薄太太其實是聲音低而有引誘力的,但是當她興奮的時候,她的聲音會高一個音階,衝出她嘴,有如機關鎗開火。「我認為這是太了不起的一件事了,更何況他謙虛得要命。他向來從不談他的工作。他感覺好利對他的工作沒多大興趣。我打賭你不知道他們最近一次的罷工,好利,你也不知道小洛他……」
「我自己辦公室裡工作也忙不完。」好利打斷她話說。
「但是,你實在應該和小洛多相處一下。你知道,做了沒收農場投資公司總經理的小洛,到底有不少機會學習怎樣去做生意。其中很多經驗一定會對你有用的。好利。」
「是的,親愛的。不過,每次我回家,都累得不想再談生意了。」
她歎口氣,「喔!你們這些生意人。小洛就和你一個德性。你們一句話也不肯隨便出口。」
「他現在在哪裡?」我問。
「和他的銷售部經理蘇派克一起在彈子房裡。」
我又向薄太太家常敷衍地說了些話,她握住我的手,一時也沒放下來。好不容易脫手下來,薄好利帶我走下一條長走道,下了一道梯子,來到另一條走道。我看到一側是一間娛樂室有一張乒乓桌,另一側,也有一個房間,傳出撞球相撞聲,和低低的對話聲。
薄好利打開門。一個男人正準備要去出一球,他屁股靠在桌上,身體前傾。看到薄好利進來,他說:「哈羅!一家之主來了。」
這是丁洛白,丁洛白前額斜削,直鼻,眼睛像廉價的玻璃彈珠——一水灰色,但蒙著一層肥皂泡。盯著他眼睛仔細看,好像真會看出氣泡來。他臉上沒有真正的表情,我越看他越想起自我滿足的小丑廣告。他穿了無尾常禮服,不太熱心地和我握手。
蘇派克顯然有事在心,所以心不在焉。他認為我們進來得不是時候,所以含糊地說了一下「高興見到你們」,也不準備握手。他兩隻眼睛生得很近,其他倒是不錯的,卷髮,嘴唇很好看。他比丁洛白年齡稍長一點。
次日清晨的7 點鐘,管家把我叫醒。我梳洗整齊下樓來到健身房。那是在彈子房後面,一間很大的空房間。聞起味道就可以知道它從未被使用過。設備倒很好,有一個拳擊袋、單雙槓、擲瓶、啞鈴、舉重器材,幾個帆布墊,在底下尚有一台拳擊場地。拳擊手套都掛在架子上。我走過去看看,褪了色的價格標籤仍掛在變黃了的綠繩子上。
我穿的是球鞋,網球短褲,和運動背心。薄好利進來的時候,是包在一件浴袍裡的。他把浴袍脫下,裡面什麼也沒有。只有拳擊短褲。他樣子難看極了。
「好吧!」他說:「新的開始。」向下他看看自己的西瓜肚子。「我看第一個目標是把肚子變小。」他走到舉重器材前面,把部份重量自鐵桿上取下,然後喘呼呼地和剩下的重量拚命。過了一下,他放下舉重器材,走過來問我,「你自己不運動?」
「不。」我說。
「我也不想。但是現在不做不行。」
「你為什麼不試試坐著的時候坐直——從坐姿開始。」
「我坐下的原因是要自己舒服。窩在椅子裡,才是我最舒服的坐姿。」
「去吧,再做些運動。」我說。
他看我一眼,像是要說些什麼,但是沒有。他又去舉重。不一會他走向磅秤,自己量一下體重。
他走向帆布墊,他問:「昨天那日本人示範給你的動作,你能做幾個給我看嗎?」
我看他說:「不行。」
他大笑,把浴袍穿上。於是我們坐下來,閒聊,聊到合適的時間,淋了個浴,穿好衣服,準備用早餐。
早餐後,薄好利去辦公室。11點鐘左右,我見到雅泰。雅泰才起來早餐。她顯然已聽到我是誰。「請進,我吃早餐時,你就陪陪我好了。」她說:「我正想找你談談。」
看來是一個混熟的好機會。我走過去,扶住椅背,讓她就座。我自己坐在她對面。我陪她喝了一杯又加奶又加糖的咖啡。而她自己喝的是黑咖啡,吃了3 片脆餅乾,和抽紙煙。假如吃這種早餐可以吃出這種身體來,世界上所有女人都願意照學了。
「怎麼樣?」她說。
我記起薄好利說我當如何自處,不要太勉強。「什麼事怎麼樣?」
她大笑道:「你是新來的教練?」
「是的。」
「看起來根本不像個拳擊手。」
我什麼也沒說。
「我繼母告訴我,打拳不靠重量,而在乎速度。她說你快如閃電。總有一天我想看你表演一下。」
「我是在訓練你爸爸,你看他像個打拳的嗎?」
她又看了我一下,「我懂了,你為什麼選柔道,一定是很有興趣。」
「是的。」
「他們說你非常好。要最好的日本人才能和你作對來比。」
「倒也不見得。」
「但是你經常和日本人比賽?」
「有時。」
「昨天爸爸有沒有見到你把一個日本人摔出去?」
我說:「我們能不能不說我,換一點別的談談。」
「有什麼好談的呢?」
「你。」
她搖搖頭。「清晨這個時候,談我絕不是有興趣的題目
「你喜歡慢跑嗎?」
「不喜歡。」
「我喜歡。我現在要去來一次長而快的慢跑。」
他爸爸給我的指示十分清楚。我要先和薄雅泰混熟,贏得她的信任,讓她以為我能處理任何困難事件,轉而說出她自己有什麼困難。如此說來,我自然應該打蛇隨棍上,換言之、我應該去慢跑。
慢跑的第一階段,我除了確信她身材美妙,眼睛是棕色的,嘴唇一笑,眼睛也會笑之外,其他什麼也沒有瞭解到。她有馬拉松的耐力,愛好新鮮空氣,輕視一切傳統。過了一下,我們在樹下坐下。我什麼也沒說。她不斷地說,她恨追求財富的男人,她恨知道內情有目的的人。她覺得婚姻沒什麼意思,她覺得自己父親是笨蛋,受了第二次婚姻的約束。她恨她繼母。她說她繼母的兒子丁洛白是她繼母的珍寶,在她看來不過是活寶一個。
我認為當天有這種成績,已經是不錯的了。我送她回家,趕去白莎在等著我的街角。她帶我到橋田那裡去。橋田又教了我幾招怎麼抓,怎麼擒,叫我一再反覆演練。練習結束時,由於前一天訓練,今天的長途慢跑,和認真的訓練,我好像和一隻猩猩打了10回合大戰一樣。
我告訴白莎,薄先生是個明眼人,我們實在沒有繼續向日本人學習柔道的必要。白莎說學費已經先付了。我無論如何要學,除非我說得出特別理由。我警告她,每天她來接送我會引起別人疑心的。我又告訴她既然薄先生是說好付計程車費的,我應該乘計程車來回。她告訴我,公司營業情況由她來決定,她送我回薄家,正好趕上晚餐。
晚餐非常的不舒服。食物倒是不壞。侍候太多了一點。我必須像擦位的通條一樣直直的坐在那裡,假裝對薄太太在說的一大堆事情感到興趣。丁洛白裝成是個筋疲力倦的生意人。薄好利把吃的東西翻來翻去,心裡有事,自己不知道在吃什麼。
薄雅泰預定10點鐘要出去參加一個舞會。飯後她坐出去坐在一個圍了玻璃的太陽浴走道上,準備閒聊一個小時。
天上有半月,空氣是溫和柔適的,她心中有困難待決。她沒有說出來這是為什麼,我看得出她希望有人陪著。
我不想講話。我把椅子調整到舒服的位置,只是坐在那裡。我看到有一次她把雙手握緊拳頭,全身緊張又神經質。我把手伸出去。摸到她的手,給她輕輕一捏。我對她說:「一切慢慢來。」當她輕鬆下來,我把手就拿開。
她很快望向我,好像男人肯自動放開已經握住她的手,是不太常見的事。
我什麼話也沒說。
快到10點,她上樓換衣服。那時我已知道她喜歡網球,喜歡騎馬,不喜歡羽毛球。她喜歡游泳。假如不是為了她老頭子,她會把這幢大房子夷為平地。她認為她繼母對她父親的工作不利。她認為有人該把她現在那弟弟送去印第安。我也不說對,也不說不對,什麼也不說。
第2 天早上,薄好利在想舉重時,發現他的肌肉疼痛。他說這種事急也是無用的。他把浴袍穿上走過來和我一起坐在帆布墊上抽起雪茄來。他想知道我查到些什麼了。
我告訴他沒有。他說:「你不錯,雅泰喜歡你了。」
我們一起用早餐。11點鐘雅泰出來。薄太太佳樂總是在床上用早餐的。
下午,我還是陪她去慢跑。雅泰又告訴我一些她繼母的事。薄太太有高血壓症,醫生說她不可以興奮。醫生站她一邊,哄她,拍他。她認為父親應該把卡伯納攆出房子去。她說她不知道我怎麼會讓她開那麼多口。看樣子我很瞭解別人,也像她那麼關心爸爸,關心到她想哭了。
她警告我,假如薄太太有什麼要求,不論怎樣不合理,我應該敷衍她,否則她又要叫她醫生來檢查,發現她血壓高一點了,而把一切歸罪於我,我只好滾蛋了、我認為她並不喜歡我滾蛋。
我良心上很不好過。
兩點鐘,柯白莎又在等我接我。日本人把我東摔西摔。完工時,我像一件襯衣被拋在洗衣機裡,上援下揉,拿出來隨便往身架上一掛一樣。
我溜回去晚餐。一切如昨餐一樣,只是雅泰像是哭過了。她很少和我說話。晚餐後人無所事事,只是不回寢室,怕她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雅泰一點也不隱藏她對卡伯納的想法。她說,他原則上是在替她繼母做一件生意。她根本不知道這是件什麼生意……也根本沒有一個人知道這是件什麼生意。雅泰說他們兩人都恨她。她認為她繼母在怕一位卡伯納認識的女人,有一次她走進圖書館,正好她繼母在說:「沒關係,隨便你怎麼辦好了。我對這些三心兩意浪費時間已經煩透。你可以想到假如我和她易地相處,她會不會像我對她那麼好。我要你去—一」卡伯納拚命咳嗽暗示她進來了。薄太太抬頭望,中途停止說話,趕快說些別的掩飾一下。
告訴了我這些,雅泰靜默了一下,她有感地說事實上她不該告訴我這些事。但是由於不知道的理由,她就是對我有信心,她相信我對她父親一定是忠心的,她又說假如我要和她爸爸做什麼生意的話,一定要防著點她繼母、洛白和卡伯納。於是她又說起寇醫生。寇醫生是時髦的家庭路線醫生。每一次她繼母因為吃多了不舒服,他都會如同小兒麻痺流行一樣緊張,和病人如同身受。她只告訴我這一些,就不再說話了。
我說:「說下去。」
「說什麼?」她問。
「說完它呀!」
「說完什麼?」
「所有我應該知道的。」
「我說得太多了。」
「還不夠。」我說。
「你什麼意思。」
「我是要和你爸爸做生意,他要投資我一大堆錢。我要希望他的投資有很好的利潤,我將來一定要和薄太太相處,我要知道該怎麼辦。」
她匆匆地說:「你別去逗她,根本不要去理她。你記住,千萬千萬別……」
「別如何?」我問。
「千萬別對她投任何信任票。」她說:「假如她也想要你教她運動,千萬別單獨和她一起在健身房。」
我犯錯,大大地笑道:「你以為她會—一」
她轉向我,生氣萬分。「我告訴你,」她說:「我知道她。她是一個貪得無厭,野獸樣狡猾的人。她無法自制。血壓高也因為貪吃和放縱引起。自從爸爸娶她後,她體重加多了20磅。」
「你爸爸,」我說:「可絕不是傻瓜。」
「當然他不是,但是她已經擺出了一個方法,沒有人能打垮她了。每當她要什麼東西,而有人阻止她時,她強調地自己激動得不得了。然後她打電話找寇醫生。寇醫生總是緊急趕來,好像性命交關似的。然後他自己在這家裡輕手輕腳用腳尖走路,直到他的概念傳給每一個人為止。然後他要找出來這次罪魁禍首是什麼人,再用專業的味道說薄太太激動時其實不是她自己,她絕不能再受刺激了,假如他能使她有幾個月的安靜,她高血壓會好的,然後可以開始運動,減肥,又回到她自己。但是如果她和別人一爭辯,所有醫生的工作都會付諸流水,要重新開始。」
我大笑道:「一定屢試屢靈。」
由於我大笑,她又生我氣。「當然萬試萬靈。」她說:「打不破她的。寇大夫說,她是對是錯都沒關係。我們都不該和一個病人去爭。所以我們都要依她。於是她更自私,更被寵壞。脾氣更不易控制。更——」
「那卡伯納如何?」我問:「他依她嗎?」
「卡伯納,」她嗤之以鼻地說。「卡伯納他做屁個生意,他是專挑爸爸不在時來的。他也許說生意騙得過爸爸,但是休想騙我。我—一恨他。」
我表示,她爸爸一定知道怎樣應付這種局面。
「不見得,」雅泰說:「沒有人逃得過。一開始她就把他縛住了。現在這一套已經萬試萬靈了,她不順心,寇醫生就趕來拿根橡皮筋扎她脈膊量血壓……你也許沒看清,她是在做一切的準備,要在離婚的時候可以提出精神虐待來。她會說爸爸非常殘忍,不給她休養,不和寇醫生合作使她能早日復健。當然醫生是她的,肯為她作證。目前爸爸能做的盡量的合作,等候機會自然的來到。這意思她終會有不小心……唐諾,到底是你在叫我講,還是我自己發神經在講個不停。」
我感到自己的不好意思更甚了。
此後,她沒再多說什麼。有人打電話找她,她在電話上不太喜歡和對方講話,我自她的表情上可以看得出。掛上電話後,她用電話取消一個約會。
我自己一個人出去,坐到日光浴走道去。心裡非常不好受。
過了一下,她走出來,自上向下望向我。雖然暗得根本看不到她的表情,我突然感到她在鄙視我。「原來如此!」她說:「是嗎?」』
「什麼?」我問。
她說:「別以為我什麼也不懂……你,體能教練……你想不到我會去查每天下午來接你那輛車子的牌照號碼吧。查查就知道車主是什麼人……柯氏,是私家偵探社。大概你真正的姓是柯吧?」
「不是的,賴唐諾確是我的真名。」
「算了。下次我爸爸假如想請一個私家偵探,要假裝是教練,至少應該清—個有點像的。」她像一陣風一樣捲了出去。
在地下室裡有一個電話分機,我走下去打電話給柯白莎。「這下好了吧,」我說;「給你弄砸了。」
「什麼意思給我弄砸了?」
「她想看看什麼人每天下午接送我,她在街角等,看到你車號,查了一下……那是用公司名義申請的。」
我聽到白莎吞口水的聲音。
我說:「為了些計程車的蠅頭小利,你犧牲了100元一天的進帳。」
「這樣,好人。」白莎說:「你一定要想一個辦法,我知道你有辦法的。你肯的話,你一定有辦法。白莎要你來工作,就是為的這個,養兵千日呀!你要為她著想。」
我說:「不可能了,談也別談了。」
「唐諾,你一定要,我們這筆錢損失不起呀。」
「你已經損失。」
「你還有辦法可想嗎?」
我說:「我不知道。你把車開出來,在一向等我的地方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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