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赫艾瑪有這公寓的鑰匙,她顯然沒有利用它。她站在屋門前用戴了手套的右手食指按著門鈴。應聲開門站著看我們的年輕女郎20餘不到30歲,穿著充份強調其曲線的衣服,黑髮,大而有表情的黑眼,高顴骨,大紅大紅的厚唇,她的視線飄過艾瑪注視著我,好像我是她們新買回來的一匹馬。
赫艾瑪說:「仙蒂,這是賴唐諾,他替柯氏偵探社工作,他要為我們找到韓莫根送達傳票,車禍怎麼樣?嚴重嗎?」
韓仙蒂不太相信地看著我說:「你不太像個偵探。」同時向我伸出手來,她伸手的樣子有點特別,有點整個人送過來似的。
我用手指握住她送過來的手說:「我盡量不使自己突出。」
「賴先生,我真高興你來了,」笑聲緊張勉強,她說:「最好能快點找到莫根,你當然知道原因——請進。」
我讓開,使艾瑪可以先進屋子,客廳很大,長窗有厚簾掛著,天花板間接的燈光不明亮,腳下有地毯,便椅分佈的地方香煙及煙灰缸都很現成,是一間有人情味的房間。
韓仙蒂說:「豪啟在這裡,我幸好遇到他——艾瑪,你沒見過豪啟吧?」
「豪啟?」艾瑪疑問地問著。
「何豪啟,你知道的呀,何醫生,我結婚的時候他才畢業,他現在在醫院服務,不可以開業出診,當然處理阿利沒關係都是一家人。」
從艾瑪的笑容我知道艾瑪從來也沒有聽到過什麼何豪啟,想像中得知仙蒂隨時可以介紹新的男友,像變戲法一樣。
「請隨便坐,」韓仙蒂對我說:「我去看看阿利能不能講話,真是亂糟糟!對方車子轉彎也不減速,直衝過來我一點辦法也沒有,阿利硬說對方是故意的,要不然怎麼可以逃走,我好在有方向盤在前,可憐阿利一臉衝向擋風玻璃,醫生說他鼻骨斷了。艾瑪,我給你電話的時候他們還不知道他鼻骨斷了。—一賴先生,請坐,隨便找張椅子,選舒服一點的,自己找煙抽,對不起,我跟艾瑪失陪一下。」
我選了張靠椅,把雙腿放在矮凳上,點了支煙試著用煙圈打天花板。白莎賺她的20無一天,我反正肚子不餓。
從那間臥室中,傳出各種聲音,先是男人低低不清的話聲.膠布撕裂的聲音,仙蒂快速低到幾乎聽不到的聲音,偶而艾瑪插一個問句。過了一會,韓仙蒂出來對我說;「我請你跟我哥哥談談。」
我弄熄了煙頭,跟她走進臥室,1個三角臉型的年輕人,前額和眼部較寬,下顛尖一點,繃帶膠布在他手中明顯是個內行。另外一個男人斜在床上斷續低聲咒罵,鼻子的部份只見到副本,紗布和膠布。黑色長髮中分並垂向平額兩側,頭頂有兩寸直徑全禿,膠布自鼻部放射狀伸展。兩眼有點藏在蜘蛛網後的感覺。
從他臉上看不出他身體結構會那樣厚重,他的胃部突出。背心幾乎已扣不住,兩隻手瘦小。十指細長,大概比他妹妹年長5歲或6歲。
韓仙蒂說:「阿利,這個人要負責送傳票給莫根。」
他看著我,膠布縫中透出貓樣的藍眼珠。
「老天!」他說。過了一下又說。「叫什麼名字?」紗布繃帶後面的聲音好像在說:「開什麼玩笑!」
「賴唐諾。」我告訴他。
「我要跟你談談。」他說。
「這樣最好。」仙蒂表示:「阿利,時間最重要。莫根隨時可能溜到國外去的。」
「他要出國一定先通知我。」阿利說:「怎麼樣?醫生都弄好了吧?」
年輕的醫生把三角頭側向一側,好像畫家才完成一件藝術傑作似的。
「目前可以了。」他說:「不可激動,突然升高血壓可能導致出血,3天都要服用緩瀉劑,每4小時量次體溫,有熱度時要通知我。」
「好!你們統統出去,」阿利說:「我要跟賴談談,快點仙蒂,艾瑪你也出去,去弄點酒喝,出去。」
他們像一群小雞一樣被趕出去,醫生也失去了他的病房優越感跟這些母雞一起通過房門,不知什麼人帶上了房門,藍眼睛再度對著我。「你是律師事務所的?」他問。
聲音有點像毛巾窩住了鼻子,我起初有點難於明瞭。
「不是律師事務所,是私家偵探社。」
「你和仙蒂很熟悉嗎?」眼神中充滿懷疑,這種懷疑當時我一點也不明白他的原因。
「5分鐘以前我有生第一次見到她。」
「你又對她瞭解多少?」
「除了那赫小姐告訴我的之外什麼也不瞭解。」
「那赫小姐告訴你什麼?」
「不多。」
「她是我妹妹。」阿利說:「我本該支持她,老天!她缺點太多才使這件事越來越糟,她對她先生不公平,只要男人在身邊她就靠不住,至少要維持半打以上男朋友她才快樂安心,結婚對她沒有束縛,我行我素。」
「這時代的女性都差不多。」我輕鬆地說。
「你好像太快幫著她辯護了——以你才認識她5分鐘來說。」
我沒有回答。
「我看你在騙我。」
「我不太習慣騙任何人。」我說:「我也不喜歡鼻子已經折斷的人說我騙人。」
他瞅著我,我看得出他面頰抽動,雙眼變窄問:「不佔我便宜,是嗎?」
「對,我不忍心揍鼻子已經流血的人。」
「我就不懂什麼忍心不忍心,我就絕不猶豫。」
我直視他的描藍眼珠說:「不會,我知道你不會。」
「鼻子破了就不敢主動作戰,這個時候打他最好,我才不會饒過這種機會,打死一個算一個,看你小蝦一隻居然講起運動員精神,笑死人。」
他等我發表意見,我就讓他失望。
「仙蒂想要離婚,是不是?」等了一會,還是他先開口。
「大概是吧。」我說。
「要是莫很能發言的話,他也有很多的牢騷的,你有沒這樣想過。」
「我只負責送達傳票。」我說:「他有什麼話可以出庭向庭上法官講。」
「講什麼講!」阿利不耐地說:「他怎麼能自己去出庭?法院正要拘提他去做證,法官要追根問底,仙蒂為什麼拚命趕時間,為什麼不用報紙公開傳達呢?」
「公開傳達費時太久。」我說:「公開傳達也要不到贍養費。」
「她還要贍養費?」他問,又快快加上一句:「好像你說過你不是律師。」
「贍養費的事你可以問她或她的律師。」我說。「我是她請來送達傳票的。」
「公文你都帶著?」
「是。」
「我來看看。」
我把文件遞過去,他從床上撐起,說:「把手放在我背後推我一下——可以了,這樣很好——放個枕頭——很好,你也許覺得我這個做哥哥不是好兄長,我們的家庭與眾不同,我也不在乎你的想法。」
「你們付我錢不是叫我來發表想法。」我說:「付我錢是叫我送達傳票,對我私人言來,我也不在乎你的想法。」
「不錯,你還算有立場,坐在那邊去暫時不要打擾我。」
他拿起文件,一頁一頁看,一臉外行無法看透咬文嚼字法律文件表面和內涵的樣子,疑問不斷顯現在臉上,過不多久,他遞回給我,他的雙眼變細有心事地說:「看來她要法院裁定銀行保險箱內容全部歸她所有,對嗎?」
「我只知道文件的內容。」我說:「你已經看過文件,你知道得不比我少。」
「一板一眼,是嗎?」他問。
「我的任務是送達傳票。」我說:。「你妹妹心裡怎麼想法,你為什麼不直接問她呢?」
「不急!我早晚會問她。」
「你知道她丈夫在哪裡嗎?」我問。
「我知道莫根的情婦。」他簡單地回答;「真是個好女人。」
「韓太太原可以把她扯進離婚案的。」我指出說。「但是她沒有。」
他笑,笑得不太自然,「你以為她不會?她恨不得把所有人都扯進來。」他說:「你不瞭解她,看一眼沒有用。」
他批評的是她妹妹,我不能表示意見。
「你單獨與我妹妹一起十分鐘,她不向你調情才怪,屆時也不必太驚奇。」
「我見多了。」
「我不過預言而已,我們家庭與眾不同,我不管她,她過她自己的生活,我過我的,她自私,貪心,過河訴橋,沒有禮教概念,不過她真可以吸引男人,她的一生就是拚命爭取她要的東西——老天,我應該要講的還沒有講,叫她進來吧!」
我在臥房門口說:「韓太太,你哥哥請你進來。」
我又問阿利:「要我去外面?」
「不,我要你在裡面」
我站到床旁,韓仙蒂進來,熱絡地說:「阿利,什麼事,好一點了嗎?醫生留了點鎮靜劑,萬一你太激動—-」
「不必假關心。——阿利說:「還不是有目的的,知妹莫若兄,我早已看透你了,你想知道莫根情婦的名字,你要給莫根送達傳票,你想離婚,你想嫁給你最後一號情人,他是那一位?那個年輕的輕浮醫生?我就看他不正經。」
「阿利!不要這樣缺德。」仙蒂一面說一面看著我。「我看你精神太緊張了,你不太舒服——」
「去你的不舒服。」他搶著說:「跟你玩在一起的男人才不舒服,仙蒂,我給你攤牌,你是我妹妹,我應該偏向你,正好莫根是我朋友,莫根現在落難,你也不必落井下石。」
「什麼人落進下石?」她反問:「我已經對他很客氣了,當真的講起來——」
「不會對你有什麼好處的。」阿利說:「想想看!莫根會怎麼說你,你看你自己,一身騷氣,我的鼻子破了,你還拖你新交的男朋友—一還是一堆新朋友當中的一個?來做他的實驗品,那個『醫生』黃毛還沒有干—一」
「閉嘴!阿利。」她說:「何豪啟是個有為的年輕人,莫根認識他,是我們兩個人的朋友,我和他沒有特別關係。」
他諷刺地笑道:「莫根認識他?你說何是兩個人的朋友?朋友個屁!他來看你,莫根在家,他們兩個握手,他抽莫根的雪茄,這叫兩個人的朋友?他來的時候莫根不在家呢?你們怎麼消遣?」
「阿利,講我!講我!老講我!你又好在哪裡?」她說:「一臉你比我好的樣子,也讓我來說說你看,你那一個——」
阿利舉起兩隻手又快速收回兩次,阻止她地說:「注意你的嘴巴!注意你的嘴巴!我正想講到主題。」
「現在講,不然就不要講。」
「我給你找到莫根的機會。」他說:「你可以送達你的傳票,你也可以快快的離婚,不過我要看到莫根不能太吃虧。」
「怎麼叫不吃虧?」
「財產分割那一段太不像話。」他說。「你遇見他時,自食其力,兩袖空空,結婚之後你也撈到了不少。房子付了足夠的房租,看著衣櫥裡那麼許多衣服,還有那輛車,最重要的還是你身材沒變,穿上那些花俏的衣服,你還可以到歐洲玩玩,釣幾條大魚嘗嘗,你那財產分割完全不合理。」
「你給他看的文件吧?」她問我「你把全文給他看了?」
「沒錯。」我說;「是你叫我進來跟他談話的。」
她很激動地說:「笨也沒有笨到這種——」她停下,轉回向哥哥:「我對所有男人都已經絕望。」
「哈!哈!哈!」他故意做作地叫著。」
仙蒂眼中冒火,但仍用平穩的聲音對她哥哥說:「你這種態度對我們都沒有好處,你看怎麼才能兩不吃虧?」
「我希望你找律師重新修改要求,我希望你們離婚就離婚,沒有什麼財務糾紛,你走你的陽關道,莫根走莫根的獨木橋,這樣才公平。」
「什麼財務糾紛?」
「銀行保險箱的問題等等,你——」
她責怪地向我說:「你該負責,你憑什麼給他看這些內容呢?」
「是我強逼他的。」阿利說:「我絕不會做傻瓜的,有一天莫根會東山再起,莫根會找到我,他也不是傻瓜當然會知道是我提供那女孩的消息使你找到他,記清楚!千萬不要以為莫根是傻瓜。」
「我已沒有時間請律師重新來過。」她說;「再說這是法院正式公事,修改很費時。」
「你坐下來;」他說:「寫一張證詞,證明公文中雖有財產之分割,但實際上你只求離婚,你不要財產,證明你的律師在開庭時會聲明不對財產分割也不要贍養費,房子住到房租到期為止,衣物等已有者屬你,其他皆屬莫根。」
「證詞要來有什麼用?」
「莫根依此可以受到公平待遇。」
她紅唇橫成一線,雙目怒視臥床上的哥哥。他也以雙目盯視她的雙目,不像有分毫退卻之意,看得出不依他主意就不會合作。1、2分鐘後仙蒂走到書桌旁粗魯地打開抽屜,抽出一本信紙,開始書寫。
阿利說:「不知這樣抽煙會有什麼味道,管他的,來一支試試。你有煙嗎?」最後一句當然是問我的。
我點點頭。
「點上了給我放在嘴裡。」他說:「看我現在這個鼻子,煙屁股非燒到嘴唇不可。」
我點了煙送到他唇前,他猛吸幾口:「味道好怪!」
此後,他靜靜地吸煙,仙蒂在桌上書寫,煙抽到一大半她也寫完了,重閱一遍,交給她哥哥。
「這樣你滿意了嗎?」她問:「為了一個酒肉朋友,把自己親妹妹出賣。」
他仔細讀了兩次說:「我想差不多了。」折起信紙東摸西模,最後塞進了褲子後口袋,抬頭對我說:「現在輪到你了,去做你的工作,莫根女朋友的名字叫侯雪莉,住在磐石公寓,你去給她點顏色看,好好的給她點顏色嚇嚇她。指控她窩藏莫根,對她說你要拘捕她私留逃犯,告訴她仙蒂已提出離婚會扣留所有莫根的財產。仙蒂自己寫了證明不要告訴她。你可以偽裝警官——一不!你裝不像管官。反正這回事,要對她凶狠。」
「之後又怎麼樣?」我說。
「跟蹤她,她會帶你找到莫根。」
「莫根不去她住的公寓?」
「不去,莫根太聰明了,莫根和她保持聯繫僅自己絕不會走進陷阱,他知道警方正在找他。」
我對仙蒂說;「有沒有你先生照得很好的照片?」
「有。」她說。
阿利說:「報上有他的照片。」
「我知道。」我同意道:「報紙上的照片往往不夠好,我已經看過報上的照片。」
「我有幾張自照的,也有一張照相館照的。」仙蒂說。
「自己照的比較好。」
「外邊請,唐諾。」她說。
我向阿利點點頭。
「祝你好運,賴。」他說,又伸展平臥到床上,嘴角要笑被膠布牽制。「仙蒂,」他說:「一切弄妥了之後,把鎮靜劑給我送來,最多再有半小時,鼻子可能會大痛特痛——真可惡!開車也不會向前面看。」
「向前面看!」她說:「一會兒前你不是說人家故意撞你的嗎?你少講幾句,沒有人會以為你是啞巴。」
「省省。」他說:「你一定要在生客前面表現湯氏兄妹的優點嗎?」
她用手穿過我的手肘,一面拖向外間一面說:「雖然花時很多,到底還是講通了。」她用另一隻手把房門關上。
赫艾瑪用關切的眼神問:「弄到了嗎?」
仙蒂輕鬆地點點頭;「他敢不說出來!」又輕輕地說:「現在輪到我整這個賤貨,保證不太好玩。」
她帶我一直通過客廳來到另一臥室;「這邊來,賴先生。」
這間裡有兩張單人床,牆上有照片,傢具昂貴,她說:「我五屜櫃裡有本相冊,你坐床上,我可以坐你邊上讓你選合適的相片。」
我坐在床邊,她打開抽屜拿出一本相冊坐來我旁邊。
「我哥哥對你說些什麼?」她問。
「不多。」我說。
「他一定亂咬舌頭,我不管他是不是我哥哥,他是個爛舌頭。」
「我們要找一張你先生的照片。」我提示她。
她皺起鼻子做了一個鬼臉說:「不要忘了你是誰雇的。」
「我不會。」
「那說吧。」她堅持著。
我抬起眉毛做了一個不出聲的問號。
「我等著你告訴我,阿利說我什麼壞話。」
「不多。」
「他有沒有說我自私?」
「我不記得他正確的說法。」
「他有沒有說我花癡?」
「沒有。」
「嗯。」她說:「有進步,以前他常有這種想法,老天,他連何醫生也不放過,以為是我的愛人。」
當她看我沒有什麼回音時又問:「阿利到底懷疑什麼?他有沒有說我和何醫生有曖昧?」
「我真的記不得。」
「你的記性真差,是不是?」
「不太好。」
「看樣子也不是個好偵探。」
「不會是。」
「你為我工作你知道?」她問。
「我目前為一個叫柯白莎的女人工作。」我說。「我直接向她報告,我現在的任務是送達傳票給韓莫根;而且我想你帶我到這裡來是要選幾張韓莫根——也就是你丈夫的照片。」
「你太死板了。」
「非常抱歉。」
「其實,」她說:「我也不稀罕這些答案,我也知道答案是什麼,我們兄妹一直處得不好,但沒想到他把何醫生也要拖進去。」
「最好是有快照,」我說:「既沒有修底片又看得到側面。」
她幾乎把相冊摔在我腿上。她打開相冊,我幫忙翻。
第一張照片韓仙蒂坐在一張法國式鐵條長椅上,背景有人工瀑布、小松,前面有一條人工小溪,一位男士站在邊上用手扶在她肩上,她的雙眼看著他。
「這是莫根?」我問。
「不是。」她說,繼續翻著相冊。
她翻動很快一面說道:「抱歉,我知道照片在這一本相冊裡,是一次度假中照的。」她又翻了幾頁,「對了。」她湊向我指著說:「這就是。」
這是張很好的照片,照片中男士高高瘦瘦,身材非常好,黑色頭髮沒打分邊直向後梳露出過高之前額。
「太好了,這是我要的那種照片。」我說:「還有嗎?」
她用尖尖紅指甲挑開相角把相片起出說:「也許。」
她翻過幾頁一般常見的照片,有人在車裡,在門口,在對相機做鬼臉,而後她說:「這裡好多頁都是那次度假時照的,我們女孩子有很多是穿游泳衣的,你不要看。」
她翻起下面幾頁的角邊,先窺視一下,突然翻過3、4頁找到另外一張,「這張沒有那張好,但可看到側面。」
我拿起它,與那張比較一下說:「謝謝,這就可以了。」
「不要別的了?」她問。
「夠了。」我回答。
她沒有站起來的意思,嘴唇半開著,雙眼好像望著遠方,是在想著什麼事情,忽然她說:「對不起,我要問艾瑪一件事。」
她自坐下的床上躍起,走向客廳,離開我單獨的捧著相冊,我把它丟在床頭。
她離開約兩分鐘,回來的時候艾瑪跟她在一起。
「也許你希望要一張報上的照片。」她說:「這裡有一張。」
她給我一張報上剪下的照片,照片下有說明如下。「韓莫根,角子老虎黑黨付賠人,檢方急望他能早日出面作證。」
我把照片互相對照,報上照片雖不清楚但顯為一人。
韓仙蒂忽然拿起床上的相冊,兩手分握兩緣抱在胸前說:
「喔!我把這個忘了。」
赫艾瑪不懂地望著她。
「這裡面有很多泳裝照片。」她說;「我怕賴偷看了。」
我說:「我沒有看,我把照片帶回去面報柯太太,我們會和侯雪莉聯絡,一有消息就用電話給你報告。」
仙蒂說:「只有一點,傳票送達的正確時間我一定要知道。」
「送達成功我會正式向柯太太報告。」我說。
「這不是我意思,我要在你送達前一小時知道你什麼時候去送達。」她說。
「為什麼?」
「我有我的理由。」
「我倒聽聽看,有什麼理由。」
「我覺得阿利會出賣我們。」
「我聽柯太太指揮。」我說:「你可以向她說明,我還先要回辦公室,時間上來得及。」
「你走之前把電話號抄去,艾瑪你可以用我的車送他回去,這樣省很多時間,再說賴先生要跟蹤那女孩就一定要用車,我另外有一部備用車,這車你們用好了,賴先生你有駕照嗎?」
我看著艾瑪說道:「有個人給我開車更好。」
「那就勞駕你了,艾瑪,謝謝你。」她說。
艾瑪說:「任何可以幫你忙的事我都做,你知道的。」
艾瑪走向梳妝台,刷頭髮,撲粉,伸長前脖抹口紅,高領襯衫下玉頸上一條明顯的刮傷露了出來,起初我以為是鏡子的反光,然後我看到暗深色的班痕——皮下出血。
仙蒂說:「我們出去讓艾瑪換衣服。」
「我就穿這套衣服。"艾瑪說。
「我給你倒杯酒,賴先生。」仙蒂邀我外出。
「謝謝,」我說:「我工作的時候不作興喝酒。」我沒有動。
「很敬業的?」她說:「也有時可以例外吧?」
「我現在是為你工作。」我指出。「花的是你的錢。」
「那隨便你。」她說,她的聲調與她想法不太吻合。
我提醒她:「你哥哥要醫生留給他的鎮靜劑。」
「喔!他可以等,誰侍候他,告訴我,他說我些什麼?」她再試著問,用的是非常女性化的表情:「他怎麼說豪啟?」
艾瑪從鏡子前把頭轉過來,用眼給我警告。
「他說回醫生是一個訓練有素的醫生。」我說:「他告訴我你有點不受世俗禮法約束,有點放蕩不羈,但是言出必行,勇於突破困境,開創新機,你們兩個在許多小地方互抱不同意見,但對外還是團結的,他說每次你有大困難時都會找他,他也永遠會支持你到底的。」
「他對你這樣講?」她問。
「我從他談話中體會出這是他的意思。」我說。
她站在那裡盯著我,兩眼滾圓,她的表情我一點也分析不出來她在想什麼,甚至我覺得她反而懼怕,虛心。
赫艾瑪對我說:「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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