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聳了聳寬厚的肩膀,轉回身面對著瑪蒂諾。導演的臉比平時更紅了,他喘著粗氣。
查理問道:「你是否想說一下,你認為這手帕可能是在什麼時間放進你的口袋的?」
瑪蒂諾想了想說:「剛才當我們離開餐廳時,我們都擠在了門口,我記得我當時感覺到有人碰了我的口袋一下。」
「那時誰在你身邊?」
「很難說,大家都擠在一塊兒,這事挺嚴重,我不想亂猜。」他停了一下,瞧了一眼占卜師說,「我倒確實記得特納弗羅先生離我不遠。」
「你是說是我幹的嗎?」特納弗羅冷冷地問。
「不能這麼講,我不能確定——」
「我看你倒是非常希望能確定.」占卜師暗示地說。
瑪蒂諾笑道:「你說對了,我的朋友,我不喜歡你,你知道這一點。如果是我說了算的話,你早就被趕出好萊塢了。」
「做不到這一點,你就私下裡四處向女士們說我的壞話。」
「你是什麼意思,私下裡?我是公開這樣做的,你知道,我告訴她們不要接近你——」
「為什麼?」
「我不喜歡你的眼神,我的朋友。你今天早晨對可憐的希拉講了什麼?她對你說了什麼?」
「這類事情我是不太可能與你探討的。你晚上就是一直坐在水邊的沙灘上,是吧?」
「別為你那不在現場的證據太自鳴得意,」瑪蒂諾喊道,「你怎麼這麼碰巧有現成的不在現場的證據?你又預見到了未來嗎?」
「先生們,先生們,」查理抱怨說,「這樣吵下去是不會有結果的。我感覺到大家神經太緊張了,我非常高興現在打開房門結束調查,你們都可以走了。」
大家都衝向大廳,陳跟在後面。、
「還要補充一句,」他喊道,「雖然我確信你們對我的聲音已非常厭倦,但我還要請你們記住——你們身處在廣袤的太平洋中心的一個小島上,任何人想要乘船離去,我們都會馬上知道,而且認定他為重點懷疑對象。請你們留下來,享受美景,關於這一點,布拉德肖先生願意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為你們效勞。」
「完全正確,」小伙子點頭說,「逍遙在長滿棕櫚樹的海濱,忘卻煩惱。也許別處還是寒冷的冬天——」
「在七月份?」范荷恩問道。
「當然,比如說在南極。忘了好萊塢吧!記住——夏威夷真正擁有加利福尼亞想有的氣候。」
貝羅和他的妻子走了出去,范荷恩、瑪蒂諾和傑伊斯也馬上跟了出去。布拉德肖回到客廳,朱莉和戴安娜還在那兒,查理和占卜師留在大廳。特納弗羅拿起帽子。
「探長,」他說,「我很同情你,這案子很複雜。」
「但是有你幫助我,」陳提醒他說,「這令我感到安慰。」
特納弗羅搖搖頭說:「恐怕你高估了我的能力,但不管我能力大小,我都站在你這一邊。什麼時候再見你呢?」
「我明早去拜訪你,」陳回答說,「我們要好好談一談。也許晚上再想想,我們都會有些新的想法。」
「我會盡力去想的,」特納弗羅點頭說著走了出去。查理站在那兒看著他關上了身後的門,然後轉身回到了客廳。
「狄克遜小姐,」他說,「可以再向您提一個要求嗎?你能陪我上樓去告訴我誰住哪個房間嗎?我休息之前還要做點搜查。」
「當然了,」女演員點頭說,「提到搜查,我希望你最先搜查我的房間,這可怕的夜晚使我疲倦極了。」
她和查理走了出去。朱莉慘兮兮地坐進了一把椅子。
「可憐的孩子,」布拉德肖說。
「哦,吉米,這是一個悲慘的夜晚,不是嗎?」
「是的。想一想,朱莉。」想一想,你比任何人都更接近希拉·芬,你能不能想到是誰做的——這可怕的事?
她搖著頭說:「我想不出來,當然,希拉有敵人——所有成功的人都有——有人嫉妒她,甚至恨她,但我從來沒想到有人會恨她到這種程度,這簡直讓人難以相信。」
小伙子坐在了她旁邊。「咱們暫時把它忘掉吧!你怎麼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哦——我想我應該回到我來的地方去。」
「你從哪裡來的,你還沒告訴我呢。」
「從芝加哥的一個劇院的寄宿旅店——我那時正跟我的媽媽在一起——不久她就離開了我。演戲的人,你明白,我所有的家人都這樣——爸爸也是。我媽媽把舊金山稱作家,雖然她很少到那兒去,但她出生在那兒——許多優秀的演員都出生在那裡,你知道,她——」
「我想她一定是最好的演員之一。」吉米·布拉德肖說。
「我想是的。我現在在那兒有一位祖母——七十二歲了,但她還偶爾演出呢。她非常可愛,吉米。我想我會去找她,然後找份工作——我相信我適合做辦公室的工作。祖母會高興我去的,就剩我們倆人了。」
布拉德肖振作起精神說:「如果別人不說,那我是否可以為夏威夷說幾句好話呢?這裡到處充滿了詩般的魔力,氣候帶給人們幸福和歡笑,有明朗的陽光、彩虹和紫色的山峰,在這兒不會中暑也從不下雪。檀香山會對每一個心靈送上美麗的祝福,對於——」
「吉米,你究竟是——」
「說到人,環境溫和的地方人也只能是善良的,你會發現——」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吉米。」
「很簡單,我已經向五萬名遊客宣傳過這個地方,現在我要向你宣傳,希望它能取代你的祖母,雖然她很可愛。可能我不那麼可愛,但我還年輕,我不光是要把檀香山推薦給你,還包括我自己在內。怎麼樣,朱莉?兩個人租一間房前長著籐條的平房作為小巢——」
「你——你是說你愛我,吉米?」女孩問道。
「哦!上帝啊——我把這句話漏掉了嗎?我必須把這整篇話徹底修改。我自然愛你,誰能不愛你呢?我現在向你說這事可能不太合適,但我不想讓你以為我有拖拉的習慣,雖然我生活在一個懶散的緯度。我太喜歡你了,在你寫信給你的祖母讓她去接你的船之前——她也有可能正在外演出——我想讓你考慮考慮夏威夷——和我。你會嗎?朱莉?」
她點頭說:「我會的,吉米。」
「這對我來說就足夠了,」他笑著說。
陳靜悄悄地走了進來,小伙子站了起來。「查理,你要走了嗎?我今晚把車借給我的兄弟了,所以你會有幸與我一同坐你那輛著名的小轎車。」
「非常歡迎你,」陳對他說,「是的,我馬上就回城裡,只剩一件小事——」
女僕安娜匆匆走進房間。「狄克遜說你想見我,」她對陳說。
他點了點頭說:「一件小事。你剛才告訴我芬小姐手指上的一枚戒指在兇殺發生後不見了,一枚祖母綠戒指。」
「是的,先生。」
朱莉·奧尼爾身子向前傾著,屏住呼吸,睜大了雙眼。
「是這枚戒指嗎?」陳突然拿出一枚白金戒指,上面嵌著一塊在明亮的房間中發出閃閃綠光的寶石。
「是的,先生。」安娜點頭說。
陳轉身對朱莉說:「很抱歉牽涉到你,但你能否告訴我——這個小東西怎麼會跑到你的梳妝台的抽屜中了呢?」
姑娘喘著粗氣,吉米·布拉德肖吃驚地看著她。「很抱歉要問你這個問題,這也令我非常難受,」查理繼續說,「但我要說,這事需要解釋。」
「非常簡單。」朱莉小聲說。
「自然是這樣,」陳點頭說,「只是到底有多簡單呢?」
「好吧,」她猶豫地說,「這兒只有我們幾個人——我可以坦白地說。希拉手頭一直很緊,不知為什麼她從不在乎錢,錢都從她手指縫中溜掉了,她賺到的錢馬上就會花光。她從南海回來時跟往常一樣——差不多身無分文了。每個人都在騙她的,偷她的——」
「每個人?」陳重複說,「你是指她的僕人嗎?」
「他們中的一些,是的——當他們有機會的時候,但那不重要。希拉到這兒的時候像往常一樣需要錢,她已經花光了公司可以預支的所有的錢——他們近來也不像以前那麼大方了。今天,她剛一到這兒就把我叫來,說她馬上就要用錢,她把這個戒指給我,告訴我如果可能的話就替她賣了。我應該今天下午就去找珠寶商的,但我沒有去,我不太喜歡這份活兒。但是,我確實打算明早再去——如果今晚沒發生這事的話。這就是為什麼碰巧戒指會在我那兒。」
陳想了想說:「她剛一到這兒就把戒指給了你,具體是什麼時間?」
「在早晨八點。」
「它一直在你那兒嗎?」
「是的,當然了。我把它放進了抽屜——我以為它在那兒很安全。」
「你只能告訴我這些嗎?」
「就這些。」姑娘似乎馬上就要哭了。
查理轉身對女僕說:「你可以走了,安娜。」
「很好,先生,」安娜看了一眼那姑娘;走了出去。
查理重重地歎了口氣,雖然他來自一個慣於夜間出沒的民族,但這個晚上已開始讓他感到吃不消了。他把戒指拿到燈下,取出放大鏡仔細看著。他注意到裡面刻著字:「丹尼贈希拉」。丹尼·梅若又回到本案中了?陳聳了聳肩。
當他轉回身時,發現朱莉在無聲地哭泣著。布拉德肖用胳膊摟著她的肩膀。「沒事了,親愛的,」小伙子說,「查理相信你,對不對,查理?」
查理鞠躬說:「我能粗魯地懷疑如此迷人的小姐嗎?朱莉小姐,我非常難過地看到你這麼疲憊,我和布拉德肖先生馬上就走,希望你能睡一大覺。你年輕,會很快睡著的,我向您道以最誠摯的晚安。」
他消失在門簾外。布拉德肖向姑娘耳語了幾句之後,也跟了出去。傑西普強忍下了一個哈欠,但仍像往常一樣極為禮貌地送他們出門。查理在台階上站了一會兒,仰望夜空,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鮮空氣。
「應當記住,」他說,「當我們在屋中經歷痛苦磨難時,屋外依舊星光閃爍,熱帶的夜晚依舊像往常一樣溫柔,我有什麼沒經歷過的?一小會兒的休息可能會像雨中的音樂一樣甜美。」
他的車子孤獨地停在車道上,他們上了車。
「挺難辦吧,查理?」小伙子問道。
陳點頭說:「我的腦袋都搞暈了,我挖掘出這麼多,然而卻又像什麼都沒挖掘出來。」他們快速地開著車,經過了現已一片漆黑的蒙娜旅館,格蘭特大酒店的紅牆在月光下閃著異樣的光彩。「你給我打電話時,」陳說,「我正準備好好地吃一頓小魚,我吃的那一口簡直香極了。唉!我再也不會吃到這種小魚了。」
「真不好意思破壞了你的晚餐。」布拉德肖回答說。
「如果你的消息不把我的聲譽也破壞了我就滿意了,」查理對他說,「我將會有什麼結局呢?是功成名就還是給弄得灰和土臉呢?」
「我要去早報社,」小伙子告訴他,「我在那兒兼職,你知道。他們缺人,我一直在那兒從事新聞采寫。現在必須回去把消息寫出來,我應該寫警方目前還沒有線索——對吧?」
查理的車差點撞到馬路邊上。「你就是這麼工作的嗎?不要那麼說,應該說警方有很多線索了,可望早日破案。」
「但這都是老生常談,查理,而且從你的話中可以看出此案可不是這樣的。」
「很少有案件是這樣的,」陳提醒他說,「你應該知道這一點。」
「好吧,我會這麼說的——為了取悅你,查理。順便問一下,我沒聽錯特納弗羅說他在跟你一道工作吧?」
「是的——他把自己幻想成了一個聰明的助手。」
「他倒可能真挺聰明——但你需要他的幫助嗎?」
查理聳聳肩說:「鳥能選擇樹,樹又不能選擇鳥。」
「特納弗羅可是一隻怪鳥,我看他的時候有一種很滑稽的感覺。」他們沉默地往前開了一會兒。「不管怎樣,有一件事是肯定的,」小伙子最後說。
「什麼事?」陳問道,「請說出來,我可能匆匆忙忙地把它忽視了。」
「我是指——朱莉和這事一點兒關係也沒有。」
查理在黑暗中咧嘴笑了。「我回憶起了自己的從前,」他說。
「回憶起什麼?」
「年輕時——沉迷在愛情之中。現在我已經是十一個孩子的父親,我當然早就不再是一腔熱情如同身處雲霧之中的少年了,但我仍有那美好的回憶。」
「哦,胡扯,」布拉德肖抗議說,「我是冷靜地看這事的——像一個局外人那樣。」
「如果是這樣,我建議你立即檢查一下夏成夷古老的月亮,因為它正在失去你大肆渲染的魔力。」
他在早報社前停下車,他剎車的聲音在靜寂的街道上顯得異常刺耳。大樓的低層只有一線昏黃的燈光,但樓上的窗戶則燈光明亮,顯示出人們正在忙碌著。他們正在那兒整理從世界各個角落,從歐洲、亞洲和美國大陸用電報發回的所有他們認為值得向這個正在太平洋中心沉睡的小島發表的簡略的消息。
吉米·布拉德肖動了一下,似乎要下車,卻又停了下來。他用眼角瞥了一下查理問道:「我想現在還不能把它給我,對吧?」
「不能,」查理堅決地說。
「你指的是什麼?」小伙子問道。
「與你想的東西一樣,」查理咧嘴笑著說。
「我是指你從電影導演那兒拿來的手帕。」
「我也是,」查理和藹地說。
「那麼你知道它是我的了?」
「我猜出來了,上面有個小字母B,我也注意到你沒有手帕擦汗,我非常敬佩你的忍耐——你不僅一次地用袖子擦汗。你要告訴我這是被別人從你口袋中偷走的嗎?」
「肯定是。」
「在什麼時候?」
「我不知道,但我想是在我游泳時被人拿走的。」
「你能肯定嗎?」
「似乎只能這麼解釋,但我直到很久以後才注意到它不見了。」
「並且直到更久以後,你才對我提起這事。」
「這又是因為我的謙虛,查理,」小伙子笑道,「我只是受不了被大家注意。不管怎樣,還是讓我看看這手帕吧。」
查理把手帕遞給他,藉著儀表板的燈光,布拉德肖仔細地看著。「是我的,沒錯,」他指著字母說,「這是我在洗衣店用的字頭,如果你問我的話,我要說這可夠陰險的。」
查理拿回手帕說:「我有很好的理由把你關起來。」
「然後再與出版界打交道嗎?」小伙子提醒他說,「三思而行,查理。我與那些著名的遊客可不是一拍兩散,我所表現的夏威夷式好容可不是這樣的,」他猶豫著說,「我今夜可能會用到這手帕。」
「我也可能會用,」查理回答說。
「哦,好吧,我只好一邊流汗一邊寫這個流芳百世的故事了。再見,探長。」
「再見,」陳說,「而且別把手帕的事寫到新聞裡去,也不要談起此事,否則我就得來找你了。」
「好吧,查理,這將是一個秘密。沒人會知道,除了你我——還有洗衣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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