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川和妻子——阿靜在本牧的姊姊家見到父母。自從智子去世後,兩位老人家每逢休假日便從足利到東京安慰女兒。
看到父母憔悴的面容帶著深沈的悲哀,阿靜不禁覺得一陣心痛。
老人家原本有三個孫子——長女良美的女兒智子,次女紀子的兒子健一,以及淺川夫婦的女兒陽子,但由於智子是他們的第一個孫子,老人家每回看到智子的時候,臉上總是露出喜悅的笑容,十分寵愛智子。
阿靜知道父母聽到智子不幸去世的消息時,內心所承受的悲哀有多麼深重,她甚至比較不出是姊姊、姊夫的哀傷較深,還是父母的悲傷較重。
(孫子……真的有那麼可愛嗎?)
今年剛滿三十歲的阿靜在心中假設自己的孩子死掉,大家又會變成什麼樣子,她努力地揣摩姊姊的悲哀。
但無論如何,陽子目前才一歲半,實在很難與正值青春年華就猝死的智子做比較。阿靜無法想像隨著物換星移,自己對兒女所累積的情感會有多深。
除此之外,阿靜還對一件事感到不可思議。
(老公平常總是嚷著「忙、忙、忙」,為什麼會主動提出要來探望大姊呢?)
先前他為了趕稿子,連智子的葬禮都沒有參加,而且他只見過智子幾次面,兩人也沒有親密交談過,應該不會如此不忍離去才對。
過了下午三點半,阿靜住在足利的雙親準備啟程回家。
「老公,我們也該……」
她輕敲淺川的膝蓋,附在他耳邊低聲說道。
「陽子似乎想睡了,我們就讓她在這裡睡一下吧!」
淺川夫婦今天帶著女兒——陽子一塊兒來探望姊姊,現在應該是她睡午覺的時間,只見她露出一臉睡眼惺忪的模樣。
如果讓她在良美家睡午覺的話,阿靜他們就得再多待兩個小時。
但是面對剛喪女的姊姊、姊夫,這兩個小時該談些什麼呢?
「讓她在電車上睡就好了嘛!」
阿靜壓低聲音說。
「我看她還沒上電車就會開始煩人,到時候就傷腦筋了,我可不想再領教陽子的吵鬧本領。」
每當陽子在喧鬧人潮中有了睡意,脾氣就會變得特彆拗、難以安撫。
她會用力舞動手腳、拉開喉嚨大吵大鬧,搞得父母不知如何是好;一旦開口罵她,情況只會變得更加嚴重。
淺川每次遇上這種狀況時,總是被四周投射過來的視線弄得很不自在,一句話都不說。
阿靜也很不想看到丈夫不悅的臉色,因此目前除了讓陽子在姊姊家睡覺之外,實在沒有其它辦法可想。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
「就這麼辦,讓她到二樓去睡一下吧!」
陽子的頭枕在媽媽的膝蓋上,雙眼已經闔了一半。
「我去哄她睡。」
淺川輕撫女兒的臉頰說。
淺川平常很難得照顧孩子,因此這句話更讓阿靜覺得奇怪。
(難不成他是感受到父母失去孩子的悲痛,懂得將心比心了?)
「你今天是怎麼搞的?好像怪怪的……」
「沒事啦!陽子應該很快就會睡著,交給我就行了。」
於是阿靜把女兒交給淺川。
「那就辛苦你了,如果你平常也這樣幫我就好了。」
陽子從母親的胸口移到父親懷裡時,微微地皺了一下眉頭,隨即又沉入夢鄉。
就這樣,淺川抱著女兒登上樓梯。
二樓有兩間和室及一間智子先前住的西式房間,他輕輕地將陽子放在南向的和室裡,傾聽陽子發出輕柔的鼻息聲沈沈睡去。
接著,淺川躡手躡腳地離開和室,一邊注意樓下的情況,一邊偷偷走進智子的房間。
他對自已侵犯死人隱私的行為感到有點理虧,但心底卻一再告訴自己:為了制裁一項大惡行,這種作法是情有可原的。
(我不是為了寫報導,只是想找出他們四人之間共同的時間和場所。)
淺川打開書桌的抽屜,裡面整齊地收放著高中女生常用的文具,還有三張照片、小置物盒、信件、備忘簿和裁縫用具。
(如果能在這裡找到日記或記事本,就比較省事了。)
淺川從書架上拿起一本筆記本翻閱了一會兒,接著又從抽屜內側找到一本非常女孩子氣的日記本,只見前面幾頁記錄一些無關緊要的瑣事,而且上面的日期也已經十分久遠。
書桌旁的彩色箱子裡沒有書,反倒是放了一個紅色小碎花圖案的化妝箱。
淺川拉開化妝箱的抽屜,發現裡面擺著幾樣廉價飾品,散落的耳環大都不成對,梳子上還捲著幾根頭髮。
接下來,淺川打開訂做的衣櫃,一股高中女生特有的清新香味迎面撲來,只見裡面掛著幾件彩色花紋的連身裙。
他一邊仔細地找尋線索,一邊側耳傾聽樓下的動靜。
(老婆和姊姊、姊夫似乎談得很熱絡。)
於是淺川伸手到每件衣服的口袋裡尋找,結果找到手帕、電影票、從山手到鶴見的定期車票、學生證,以及一張卡片,卡片上寫著一個名字——野野山結貴。
(啊!這名字應該怎麼念?他是女人還是男人?
為什麼這張寫著別人名字的卡片會放在這裡?)
就在這時,淺川聽到有人上樓的腳步聲。
他迅速將卡片放進自己的口袋,再將定期車票放回原處、輕輕關上衣櫃。
當他來到走廊時,良美剛好走上二樓。
「請問……二樓有廁所嗎?」
淺川的神情顯得有些慌張。
「就在盡頭那邊。」
良美似乎沒有起疑心。
「陽子乖乖地睡了嗎?」
「嗯,不好意思,打擾你們了。」
「沒有關係。」
良美輕輕地點點頭,便走進和室。
淺川進入廁所後,興奮地拿出卡片來看。
那是一張太平洋休閒俱樂部的會員證,卡片底下寫著野野山結貴的名字和會員號碼、有效期限,背面列著五條注意事項,以及公司名稱、地址——
太平洋休閒俱樂部有限公司
地址:東京都千代田區曲 町三-五號
TEL:(03)261-4922
(如果這張卡片不是撿來或偷的,很可能就是智子向野野山結貴借的。
這個俱樂部位在什麼地方?又是什麼時候的事?)
接著,淺川借口買煙,跑到外面的公用電話亭打電話。
「你好,這裡是太平洋休閒俱樂部。」
電話另一端傳來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
「不好意思,我想知道憑貴公司的會員證可以到什麼地方度假?」
對方沒有回答,於是淺川急忙補充道:
「我的意思是……從東京出發玩兩天一夜的範圍……」
(如果四個人一起離家兩、三天的話,很容易引起家人的注意;而且之前的調查中並沒有發現這方面的線索,因此他們可能只是到近距離的地方投宿一晚。
如果只投宿一晚,隨便編一個到朋友家住的理由就可以瞞過父母了。)
「可以去南箱根的太平洋樂園綜合設施。」
年輕女子以平淡的聲音回道。
「那麼,我可以在裡面享受什麼樣的休閒活動呢?」
「嗯,我們有網球場、戶外運動,還有游泳池。」
「住宿方面呢?」
「我們有旅館和出租別墅小木屋。如果您方便的話,我們可以寄說明書給您參考。」
「好的,那就麻煩你了。」
淺川佯裝是休閒中心的客人,希望能問出一些有用的情報。
「請問旅館和別墅小木屋也對外開放,供一般人使用嗎?」
「是的,不過收費是以一般費用為標準。」
「這樣啊……那麼,是不是可以請你把那邊的電話號碼給我?我想找個時間過去看看。」
「如果您想住宿的話,這邊可以接受預約。」
「嗯……不用了,我們有人開車,或許會在沒有預約的情況下隨時過去,請你告訴我電話號碼就好了。」
「請您稍候。」
在等待的期間,淺川拿出備忘紙和原子筆。
「您準備好了嗎?」
電話那頭年輕女子的聲音再度響起,她告訴淺川兩組十一個數字的電話號碼,淺川動作迅速地記下來。
「另外我想再確認一下,貴公司在其它地方有類似的旅遊點?」
「在濱名湖和三重縣濱島町有同樣的綜合休閒樂園。」
(這些地方太遠了,高中生和重考生不可能有那麼多錢到那麼遠的地方去吧!)
「這麼說來是名副其實地面對太平洋囉?」
之後,年輕女子開始不厭其煩地解說成為太平洋休閒俱樂部的會員之後,可以享受到多好的優待。
淺川稍微響應幾句之後,趁機打斷對方的話:
「我知道了。其它事項我會直接看介紹手冊,我現在把地址給你,麻煩你寄說明書過來給我參考。」
淺川報上自己的住址之後便掛斷電話。
(嗯……如果有多餘的錢,倒是可以考慮成為他們的會員。)
陽子睡了一個小時便醒來,而阿靜住在足利的父母也回去了。
這時候,阿靜在廚房幫經常陷入沈思的姊姊清洗餐具,淺川則十分慇勤地將餐具從客廳拿到廚房。
「喂,你今天究竟是怎麼搞的?」
她一邊洗餐具,一邊問道:
「不但哄陽子睡覺,還會到廚房來幫忙,是心境上的變化嗎?如果能持續下去就好了。」
淺川正在想事情,不想被打擾。
此刻,他真希望阿靜能像她的名字一樣靜得不發一語,而要讓女人閉嘴的唯一方法便是默不作聲。
「老公,陽子睡覺前你幫她換尿布了沒?若在別人家尿床,可就丟臉了。」
淺川不理會阿靜,逕自環視著廚房的牆壁。
(智子就死在這裡,據說當時玻璃碎片散落一地,可樂潑灑在地上。
或許當她從冰箱裡拿出可樂想喝的時候,就被那種病毒侵襲了。)
淺川試著仿真智子的動作,伸手去打開冰箱,然後拿著玻璃杯,作勢要喝可樂。
「老公,你在做什麼?」
阿靜張大嘴巴瞪著他看。
淺川不理會阿靜的叫喚,仍舊一邊擺出喝可樂的樣子,一邊回頭看向後方;後面是分隔客廳和廚房的玻璃門,流理台上的螢光燈正好投射在門上。
或許由於外頭天色還亮,客廳內又亮著燈光的緣故,玻璃門上只映出螢光燈的亮光,並沒有將站在這邊的人的表情映照出來。
(如果玻璃門的對面漆黑一片,而這邊的光線十分明亮,如此一來就跟智子當時站在這裡的情況一樣……那麼,這扇玻璃門應該就會變成一面鏡子,將廚房裡的景物都照出來,就連智子那張因為恐懼而扭曲的臉也無所遁形。)
淺川暗自在心裡描繪玻璃門可能映照出的各種事物,彷彿中邪似地將臉湊近玻璃,仔細研究光亮與黑暗之間所產生的變化。
正當阿靜驚恐地想去碰觸他的時候,二樓突然傳來孩子的哭聲。
「啊!陽子醒了。」
於是阿靜趕緊用毛巾擦乾濡濕的手,匆匆跑上二樓。
這時,良美剛好跟阿靜擦身而過,淺川把那張卡片遞給良美說:
「這張卡片掉在鋼琴底下。」
淺川若無其事地說,並靜待良美有何反應。
良美接過卡片,翻過來看了一下。
「奇怪,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她詫異地歪頭思考。
「會不會是智子跟朋友借的?」
說完,良美帶著困惑的表情看著淺川。
「真是的,這應該是很重要的東西吧!只是那孩子已經……」
良美頓時哽咽得無法出聲。
以她目前的情況來看,任何一件瑣事都會加深她的傷痛,因此淺川在心裡猶豫著該不該提出問題。
「請問……智子在暑假時有沒有跟朋友一起到這個休閒俱樂部去?」
良美搖了搖頭。
她相信智子絕不是那種為了跟朋友外宿而說謊欺騙父母的孩子,而且更重要的是,她還是個考生呢!
淺川很能理解良美的心情,現在的她根本不想去碰觸有關智子的事情。
但是,他由此推想智子一定是對父母撒謊,說要到朋友家去唸書了。否則以一個即將參加考試的高中女生要求跟男性朋友到出租別墅投宿,鐵定會遭到父母拒絕。
「我去找出這張卡片的所有人,把卡片還給他好了。」
良美無言地點點頭。
接著她聽到丈夫在客廳叫她,便離開廚房。
剛失去獨生女的大石坐在嶄新的佛壇前,對著智子的遺照喃喃自語;他的聲音聽起來那麼悲傷,教淺川聽了好心酸。
他只能暗自祈禱,希望這對夫婦能夠盡快重新站起來。
目前淺川得到一條線索,如果真是野野山結貴把休閒俱樂部的會員證借給智子的話,在聽到智子的死訊後,他應該會立刻與智子的父母聯絡,要求拿回自己的會員證才對。
只可惜,智子的母親——良美對這件事一無所悉。
淺川專注地思考著所有可能性。
(野野山結貴應該不會忘記會員證的事情,他和父母是親屬會員,而且又付了那麼昂貴的會費,不可能平白無故拋棄這張會員證。
會不會是他將卡片借給其它三人——也就是巖田、遙一、能美其中一人,結果在因緣際會下傳到了智子手中,然後便一直留在她這裡。
假設野野山已經聯繫過他出借卡片對象的父母,而對方的父母找遍了孩子的所有遺物,卻始終找不到卡片,因為卡片是在智子這裡。
照這麼推斷的話,如果跟其它三名死者的家人取得聯繫,或許可以問出野野山的住址……嗯,今天晚上就立刻撥個電話問看看。
如果這麼做依舊找不到線索,那麼這張卡片將他們四人連繫在共同時間和場所的可能性就降低了。無論如何,我都要跟野野山見面談談,萬不得已,只有從太平洋休閒俱樂部的會員號碼去找出他的住址。
只要我善加利用報社的資源,一定可以查出一些蛛絲馬跡。)
「老公,老公!」
阿靜的聲音夾雜在孩子的哭聲當中,聽起來非常驚慌失措。
「你能不能來一下?」
淺川頓時清醒過來。
陽子的哭鬧方式似乎跟平常不太一樣,淺川愈往樓上爬,這種感覺就愈強烈。
「怎麼搞的?」
淺川帶著一絲責備的語氣問道。
「這孩子今天有點奇怪,好像中邪似的,哭法也跟平常不一樣。老公,會不會是生病了?」
淺川一聽,便將手擱在陽子的額頭上。
(沒有發燒呀!)
陽子不僅小手一直在發抖,身體也不停地顫動著,而且一張小臉紅通通的,雙眼閉得死緊。
「她什麼時候開始這樣的?」
「會不會是醒來時,發現四周沒人才這樣的?」
孩子醒來的時候,若發現母親不在身旁時多半會開始哭鬧。
可是當母親跑過來抱住她時,一般孩子都會馬上停止哭泣才對。
(嬰兒會藉著哭泣來表達自己的需求,而現在到底是……
這孩子究竟想說什麼?看她的樣子不像是在撒嬌,兩隻細小的手臂用力地糾結在臉頰上方……
她在害怕!沒錯,這個孩子是因為過度恐懼才哭的!)
陽子別開臉,微微鬆開拳頭指著正面。
淺川往那個方向看過去,只見天花板下方三十公分處懸掛著一個拳頭大小的般若面具。
(陽子是害怕鬼面具嗎?)
「喂,是那個!」
淺川用下巴指了指般若面具。
夫妻倆同時看著般若面具,然後轉頭看著彼此。
「你是說……這孩子怕鬼?」
於是淺川站起來拿掉掛在柱子上的般若面具,讓它的正面朝下,放在櫥櫃上頭。
他這麼做之後,陽子的哭聲終於停止。
「陽子乖,不怕鬼鬼了。」
阿靜知道陽子嚎啕大哭的原因後,頓時鬆了一口氣,並開始一邊摩挲女兒的臉頰,一邊安撫道。
但是淺川卻無法釋然,心中沒來由地感到一陣恐懼,不想繼續待在這個房間裡。
「喂,我們趕快回去吧!」
他催促老婆趕緊回家。
傍晚從大石家回來之後,淺川立刻按順序打電話給迂遙子、能美武彥、巖田秀一的家人,主要是詢問他們是否從孩子的朋友口中聽過「休閒俱樂部」的事情。
最後,巖田的母親一口氣將自己知道的事情都告訴淺川。
「有一個自稱是我兒子高中時代的學長打過電話,說他想拿回先前借給我兒子休閒俱樂部的會員證,可是我找遍兒子房間的每個角落,還是找不到什麼會員證,我正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淺川因此取得野野山結貴的電話號碼,立刻打電話過去。
結果,野野山說八月的最後一個星期日,他在澀谷和巖田碰面,同時將那張會員證借給巖田;當時巖田好像說要和邂逅的高中女生到俱樂部去投宿,暑假快結束了,再不趁最後幾天玩一玩,怎麼可能全神貫注去應付考試呢?
野野山聽到巖田這番話之後,笑著斥責他:
「笨蛋!重考生哪有什麼暑假可言?」
八月的最後一個星期天是二十六日,如果想到某地投宿的話,很有可能是二十七、二十八、二十九、三十日當中的一天。否則一到九月,不要說重考生,就連一般高中生也要迎接新學期的開始。
晚上九點,淺川把耳朵貼在寢室的門上,聽到妻女發出穩定的鼻息聲。
對淺川而言,這是他心情最為安適的時刻;除非妻子和女兒都睡著了,否則他確實很難在2DK的狹窄空間中找到一個工作的地方。
他從冰箱裡拿出啤酒,倒進杯子裡。
由於發現了那張會員證,他的調查工作總算往前邁進一大步。
八月二十七日、二十八日、二十九日、三十日這四天中的某一天,巖田秀一他們很可能到太平洋休閒俱樂部的旅遊點投宿,而且應該以位於南箱根太平洋樂園的別墅小木屋最有可能。
就距離而言,他們不太可能到箱根以外的地方去,而且沒什麼錢的高中生應該會利用會員證去投宿廉價的出租別墅;加上用會員證去投宿,四個人平均分攤一棟五千圓的小木屋,每個人只要負擔一千多圓,應該是最划算的選擇。
淺川手邊就有別墅小木屋的電話號碼,可以直接打電話到櫃台查詢他們四人是否曾以野野山結貴的名義去投宿,只不過俱樂部的櫃台不會給任何答案。
休閒俱樂部內的管理員都經過特別訓練,他們將保護客人的隱私視為一種基本義務;就算出示大報社的記者身份,明確告知對方調查目的,只怕管理員也不會在電話中透露什麼。
淺川暗自盤算要不要先和當地的分社取得連繫,請關係良好的律師要求對方出示帳冊。在這種情況下,管理員應該會乖乖地出示帳冊給警察和律師看。
不過這麼一來,淺川之前所偽裝的身份馬上會被識破,而且也會給報社帶來困擾。
想要找出一個合情合理的方式進行調查,最快也得花上三、四天,淺川沒有耐心等那麼久,他對解開事件謎底有一股熾烈的熱情。
(到底會查出什麼樣的結果呢?
假如他們四人真的在八月底到南箱根太平洋樂圍別墅小木屋住了一晚,結果導致他們死亡的話,那他們到底在那邊碰上什麼事情?)
就在這時,淺川突然想起陽子的哭聲。
(今天下午陽子看到般若面具的時候,為什麼會嚇成那樣?)
在回家的電車上,淺川問阿靜:
「老婆,你跟陽子講過鬼故事嗎?」
「啊?」
「你有沒有用畫冊或什麼東西告訴陽子鬼是可怕的東西?」
「我怎麼可能……」
夫妻倆的交談到此為止。
阿靜並沒有產生任何疑問,但是淺川卻一直將這件事放在心上。
恐懼的情緒是人類本能的一部份,它與後天被教導去害怕某種可怕事物是不一樣的。在遠古時代,人猿就對雷電、颱風、野獸、火山爆發,還有黑暗……等事物感到懼怕不已。
因此,小孩子第一次聽到打雷聲和看見閃電時,便出於本能地知道要害怕。
只不過雷電是真實存在的事物,而「鬼」……
字典上對「鬼」的註解是「想像中的怪物」或「死者的靈魂」,如果陽子因為鬼的可怕長相而感到害怕的話,那麼她應該也會懼怕同樣有可怕臉孔的酷斯拉模型。
但是,陽子曾經在百貨公司的櫥窗裡看到製作精巧的酷斯拉模型,當時她不但不害怕,反而很好奇地看了許久。
(這一切又該怎麼解釋?
簡而言之,酷斯拉只是一種想像中的怪物,而鬼……只有日本才有鬼嗎?
不對,西方也有類似的東西,只不過他們叫它為「惡魔」。
陽子還怕什麼東西呢?
對了,是「黑暗」……這孩子非常怕黑,絕對不進入沒有點燈的房間。)
黑暗和亮光呈明顯的對比,而且確實存在於四周。
現在,陽子正在漆黑的房裡被媽媽緊緊抱在懷裡,沉沉地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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