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特裡克坐在談判桌的下首。他沒有在面前擺放任何材料。而坐在他右側的辯護律
師桑迪,按照交戰的需要在面前擺放了兩個文件夾和一小本拍紙簿。他的左側坐著特裡
·帕裡什。這位檢察官不僅備有一本拍紙簿,還帶來了一台笨重的錄音機。帕特裡克允
許他使用錄音裝置。雖說今天的談判沒有其他人參與,但由於所有的好律師都需要核查
事實,雙方均同意錄音。
聯邦政府的指控既已撤銷,向帕特裡克討回公道的擔子就完全落到州政府身上。對
此帕裡什已經感覺到了。為了扳倒一個參議員,尋求更大利益,他們把帕特裡克卸給了
他。不過這個被告現已提出一些意想不到的新情況,帕裡什也只能聽任其擺佈了。
「你可以忘掉一級謀殺,特裡。」帕特裡克說。儘管差不多人人都叫他特裡,但這
稱呼出自一個他以前並不很熟的被告之口,聽起來還是有點刺耳。「因為我沒殺任何
人。」
「汽車裡被燒燬的是誰?」
「一個死了四天的人。」
「這個人我認識嗎?」
「不,他是個老頭,你們誰也不認識。」
「這個老頭因何而死?」
「因年老而死。」
「死的地方。」
「密西西比州。」
帕裡什在拍紙簿上寫了幾行字,標上了記號。聯邦政府的指控一撤銷,通往自由的
門就敞開了。帕特裡克正朝門外走去。沒有腳鐐,沒有手銬。什麼羈絆都沒有。似乎沒
有什麼能阻擋他。
「這麼說你燒燬了一具屍體?」
「不錯。」
「你們帶來這方面的成文法規了嗎?」
桑迪將一紙文件沿著桌面推了過去。帕裡什迅速看了一遍。「請原諒,我們平常很
少接觸這種罪行。」
「有關法律條文都在這裡了,特裡。」帕特裡克的冷漠的話語中帶著十足的自信。
多年來他一直在思索這次會面。
帕裡什無言以對,不過沒有哪個檢察官會輕易認輸。「看樣子一年監禁是起碼的。」
他說,「在帕奇曼蹲一年監獄應該對你有好處。」
「這不錯,但我不打算去帕奇曼。」
「你打算去哪裡?」
「某個地方。而且我要乘坐飛機的頭等艙到那裡去。」
「別慌。屍體問題還沒解決呢。」
「不,特裡。沒有屍體問題。你不知道誰被火化,我也不會告訴你,除非我們做交
易。」
「什麼交易?」
「你撤回訴訟,我放棄申辯。雙方鳴鑼收兵。」
「哦?不錯嘛!我們逮住了銀行搶劫犯;他說你們別指控,我把錢交出來;於是我
們和他和解。這對我手中的其他400名被告真是好消息呀。我相信他們的律師也會照此
辦理。法律秩序由此得到了維護。」
「我可不管其他400名被告,他們肯定也不管我。這就是可悲之處,特裡。每個人
只管自己。」
「但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在報紙的頭版出現。」
「哦,我明白了。你是擔心輿論。下屆選舉在什麼時候?明年嗎?」
「我沒有對手,用不著擔心輿論。」
「恰恰相反。你是政府官員。擔心輿論是你的職責。正因為這樣,你應該撤銷對我
的起訴。你不可能勝訴。你不是擔心報紙頭版的輿論嗎?倘若你敗訴的消息在那裡登出
來,該是怎樣的情景?」
「受害者家屬不希望提出起訴。」桑迪說,「而且他們願意將此公之於眾。」他舉
起一份文件,揮了幾下。言下之意:我們掌握著證據,我們掌握著受害者家屬。我們知
道他們是誰,而你們不知道。
「受害者家屬的要求在報紙頭版登出來,」帕特裡克說,「那就有好戲唱了。」
你們塞給他們多少錢?帕裡什想反問,但還是把話嚥了回去。這問題與他不相干。
於是他又在拍紙簿上塗了幾行字,同時估量自己還有多少討價還價的餘地。與此同時,
錄音機錄下了一片沉默。
帕特裡克既已把對手逼到拳擊台的圍繩上,下面就該將他擊倒了。「瞧,特裡。」
他誠摯地說,「你不能告我謀殺。這已成了定局。你也不能告我毀屍,因為你不知道誰
的屍體被毀。你什麼證據也沒有。我知道,這是一顆難以嚥下的苦果。但事實如此,也
沒有辦法。你會受到一些責罵。但工作嘛,誰能不出點差@?」
「謝謝你的忠告。要知道,我能告你毀屍。我們可以說你燒燬了一具無名屍體。」
「這具無名屍是男是女?」桑迪問。
「怎麼說都行。我們還可以查閱所有在1992年2月初死亡的老頭的記錄,到他們家
裡去,看他們的家屬是否和你通過話。我們甚至可以讓法院下令挖開一些墳墓。我們拖
延時間,慢慢地挖。而這期間,你將被轉移到哈里森縣監獄。無疑,治安官斯威尼會滿
足你的需要,給你配幾個好的同室囚犯。我們反對保釋。沒有哪個法官會同意,因為你
有逃跑的習性.幾個月一過,夏天到了。監獄是沒有空調的。你還要掉幾斤肉。我們繼
續慢慢地挖。要是運氣好,說不定能找到那座沒有屍體的墳墓、我們要拖滿九個月,到
了起訴後第270天,才打這場官司。」
「你怎樣證明我幹了這件事?沒有證人,只有一些次要的證據。」
-「那也差不離。不過你沒有明白我的意思。假如我再在起訴時拖延一下,還能增
加你兩個月囚禁。這樣審判尚未開始,你差不多在縣監獄蹲了一年。對於一個很富有的
人來說,那可是非常漫長的時間。」
「我能對付。」帕特裡克直視帕裡什的眼睛。他希望首先躲避對方目光的不是自己。
「有可能,但你依然存在著被定罪的危險。」
「你交個底吧。」桑迪說。
「你也不睜開眼睛看看現在是什麼情況。」帕裡什揮舞著兩隻手說,「我們不是傻
瓜,帕特裡克。一旦聯邦政府和你們秘密達成協議,州政府就沒有多少餘地了。你們總
得給個下台的台階。」
「我讓你定罪,特裡。我將上法庭,面對法官,聽你的訴訟。然後我承認有罪,同
意所指控的毀屍的罪名。不過我不會被判監禁。你可以向法官解釋,由於受害者家屬不
希望提出起訴,建議判緩刑、罰款等等。你還可以提到我所遭受的嚴刑逼供和其他磨難。
這些你能辦到,特裡,而且看起來幹得很漂亮。我的要求是:不蹲監獄。」
帕裡什用手指輕擊桌面,細細思索帕特裡克的話。「你將告知受害者的名字?」
「是的,但只能在達成交易之後。」
「受害者家屬已經授權我們掘墳開棺。」桑迪說完,揮了揮另一份文件。然後他把
該文件放回文件夾。
「請從速決定,特裡。我還有很多事要做。」
「我需要同特魯塞爾商量。要知道,這事必須經過他同意。」
「他會同意的。」他特裡克說。
「你是不是同意和我們做交易?」桑迪問。
「就我本人來說是同意的。」帕裡什說完,關掉了錄音機。他拿起拍紙簿,放進公
文包。帕特裡克朝桑迪使了個眼色。
「哦,差點忘記了。」帕裡什說著,止住腳步。「順便問一聲。你能給我們說說佩
相·斯卡博羅的情況嗎?」
「我可以提供他的現用名和社會保險號。」
「這麼說他還活著?」
「是的。你可以查明他的下落;但不能騷擾他。他沒做任何錯事。」
這位地區檢察官二話沒說,離開了房間。
兩點鐘,她和德意志銀行倫敦分行的高級劇總裁見了面。此人是自國人,但能說一
口流利的英語。
他穿著剪裁非常得體的藍色雙排扣上裝,動作僵硬,微笑不自然。他先是朝她的兩
腿瞄了一眼,然後著手辦事。該客戶要求將1.13億美元的存款,立即從德意志銀行蘇
黎世分行匯在美國銀行華盛頓分行。她出示了銀行賬號和匯款指令。這位副總裁一面吩
咐用茶水和餅乾招待她,一面到內室同蘇黎世分行通電話。
他回來時變得熱情異常。「沒問題,皮雷斯女士。」他笑嘻嘻地說,並各自己拿了
一塊餅乾。當然沒有任何問題,她早就預料到了。
電腦打印機嘶嘶作響,結算單據出現了。他把單據遞給她。除去所匯的錢,結余
190萬美元,外加一些零頭。她把單據對折一下,放進了新買的名牌挎包。
在瑞士的一家銀行和大開曼的一家加拿大銀行,她還分別存有300萬美元和650萬美
元。有400多萬美元被用於百慕大投資。目前還有720萬美元暫時存放在盧森堡,正準備
轉移。
此事辦完後,她離開銀行,發現司機已將汽車停在附近。她將給桑迪去電話,開始
下一步的行動。
本尼·阿歷西亞的逃亡生活是短暫的。他的女友在法蘭克福過夜,然後繼續乘飛機,
於正午前後到達希思羅機常因為他們知道她要來,查驗她的護照時特別嚴,拖延了好一
會才讓她過去。她戴著深色太陽鏡,兩手顫慄。這一切全被監視儀攝了下來。
在等候出租汽車時,她又莫名其妙地遭到一個警察的攔截。此人似乎負責維護乘坐
出租汽車的秩序。他要她走過去,站在另兩位女士的後面。給她開車的是一位真正的出
租汽車司機。不過片刻之前,他被簡單佈置任務.配備了一個小型無線電話筒。
「我要去皮卡迪利大街雅典娜賓館。」她說。他一面驅車離開熙熙攘攘的機場,一
面若無其事地用無線電話筒報告這個目的地。
他故意拖延時間。一個半小時之後,他送她到了這家賓館的門口。在登記處,她又
等了一會兒。副經理向她連聲道歉,說電腦出了故障。
當消息傳來,她的房間裡的電話機已被裝了竊聽器時,他們給了她一把鑰匙。聽差
領她到了那個房間。她打發走聽差,鎖上門,直奔電話機。
他們竊聽到的最初幾句話是:「本尼,是我。我到了倫敦。」
「謝天謝地。」阿歷西亞說,「你好嗎?」
「我很好。只是嚇壞了。」
「有人跟蹤嗎?」
「沒有。我想沒人跟蹤。我非常小心,」「好極了。聽著,唐寧街附近的布裡克街
有家很小的咖啡廳,離你住的賓館僅兩個街區。一小時後你在那裡和我會面。」
「好。我很怕,本尼。」
「沒事,親愛的。我恨不得馬上見你。」
她到那家咖啡廳時,阿歷西亞並不在那兒。她等了一小時,然後惶恐不安地回到了
自己的賓館。他沒來電話,她坐了一個晚上。
次日上午,她收集了門廳裡的所有報紙,一面在餐廳喝咖啡,一面翻看。終於,在
《每日郵報》中間,她找到了一則報道。該報道以兩段文字介紹了美國逃犯本尼·阿歷
百亞被捕的情況。
她收拾行裝,訂了一張去瑞典的機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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