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四」青年節即將到來,那幾天,楊守恆正和村裡的其他幾個團支委趕出一期
牆報。每年,團支部都要舉辦兩期牆報,一期是紀念「五·四」青年節,另一期是慶祝
「國慶節」,這已成為團支部的一種常規性任務。
過去每一期牆報貼出來後,都受到了工作組及大隊幹部群眾的好評和讚賞。可是,
這一期的「五·四」牆報辦好後,卻出現了一個不應有的政治性錯誤,本該是歌頌英明
領袖的詞語,卻變成了一個帶有攻擊與侮辱的反義詞。而最先發現這一錯誤的不是別人,
恰好是馬立本。牆報剛一貼出,他就背剪雙手,抬著腦袋,在那裡認真地閱讀起來。讀
著讀著,他不禁大聲驚呼道:「啊,這是怎麼回事?是不是我眼睛看花了?你們快來看,
快來看看!」
大隊幹部聽到這異常的叫聲,趕緊跑過來,圍著牆報一字一句地讀了起來。當讀到
那個出現政治錯誤的地方,大家都愣住了。
馬立本厲聲說道:「這是一起典型的反革命陰謀活動,我們一定要抓住這一階級斗
爭新動向,深抓深挖,把那個暗藏的反革命分子揪出來!」
說著,他馬上派了兩個基幹民兵保護現場,然後用手搖電話與公社聯繫,並要求公
社通報縣裡,說是在雙崗大隊發現了一起現行反革命案件。
打完電話,馬立本趕緊召開了工作組、黨支部、團支部及各生產隊隊長的政治擴大
會議,通報反革命案情,並開展認真搜查。
其實,並沒有什麼需要大查特查之處,一切都十分明朗,牆報是楊守恆主辦的,那
篇文章又剛好是他用毛筆謄抄的,一切都與他人無關。於是,楊守恆便作為現行反革命
分子給五花大綁地抓了起來。
楊守恆盯著牆報呆呆地看,是啊,這是自己的字跡啊,上面怎麼會出現那樣的反動
詞語呢?他記得一清二楚,昨天晚上把這篇文章寫完後,一連檢查了三遍,直到認為沒
有半點問題了;才放在了團支部辦公室裡。怎麼過了一夜,今天一貼出來,就變成了這
個樣子?他不懂,怎麼也弄不明白。
「我沒有罪,我冤枉啊,我是被人誣陷的啊!」楊守恆使勁地掙扎著,又是跳又是
叫,「我寫的是正確的,肯定是有人改動了我的字跡。」
「誣陷?」馬立本冷冷地說道,「白紙黑字,誰個誣陷你了?那上面的字跡明明是
你的嘛,這是別人改得了的嗎?」
楊守恆心裡明白,這一定是馬立本在報復他,故意製造事端,既除掉了他這顆眼中
釘、肉中刺,又可以達到娶走徐環環的目的。
於是,他又大聲嚷道:「就是你馬立本在誣陷我,你是一條披著人皮的狼!」
可是,馬立本卻振振有詞地說:「楊守恆,你說我誣陷你,請你拿出證據來吧。我
與你前世無冤,今世無仇,為什麼要誣陷你呢?」
「我就是跟你有仇,血海深仇!」楊守恆吼道。
「我們有什麼仇?你可都說出來吧,只要你說出我們之間的仇恨來,我就承認是在
誣陷你!」
可是,楊守恆的嘴唇雖然在不住地囁動,但他就是說不出口。要是不顧一切地張嘴
說出,那自己的心上人兒可怎麼活下去呀?這不是在害死她嗎?他不敢說,什麼也不能
說,只有獨自一人默默地承受。
「要說有仇,我跟你只有階級仇!」馬立本大義凜然地說道。
不久,縣上、公社派來的幹部和公安人員開著兩輛吉普車來到了雙崗大隊,一番查
實後,就把五花大綁的楊守恆塞進車中。
進車前,楊守恆不住地大叫:「我冤枉呀,我是受人誣陷的啊!狗日的馬立本,你
害我,想奪走我的一切,我一定要報仇!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狗日的你等著,老子一
定要報仇,老子要掐死你,掐死你全家!」
押解人員見狀,趕緊勒住他的喉嚨。
等徐環環得知消息趕來時,楊守恆正給塞入車裡。
徐環環大聲哭著撲了過來,將一雙剛剛做完的布鞋塞入他的懷中。
「楊哥,我對不住你,是我害了你啊楊哥!嗚嗚嗚……」她的眼淚像傾盆大雨,嘩
嘩嘩地流淌不已。
楊守恆兩眼死死地盯著徐環環,塞了毛巾的嘴裡發出一種奇怪的叫聲。
突然,吉普車開動,猛然騰起一陣灰霧,楊守恆就從眼前消失不見了。
徐環環跟著遠去的吉普車,一邊大聲叫著「楊哥」,一邊踉踉蹌蹌地追趕起來。她
跑啊跑啊,不顧一切地跑著,腳底突然打滑,身子一歪,栽倒在路旁的一條水渠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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