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馬立本拖著沉重而疲憊的腳步氣喘吁吁地爬上四樓時,屋內一片漆黑。他下意識
地伸手向門鈴按去,就在食指即將觸向門鈴的一瞬,他停止了動作。徐環環今夜已被她
的一個表親接去過夜,現在,屋內已是空無一人了。於是,馬立本掏出一串鑰匙,先打
開鐵柵防盜門,接著打開了大門門鎖。
他進到客廳,返身關嚴兩道大門,然後,一屁股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他沒有開燈,也懶得開燈,只想在沉沉的夜色中寧靜片刻。人生最大的悲哀,莫過
於中年喪妻,老年喪子。而這樣的打擊,都曾落到他的頭上。
回想自己大半輩子人生歷程,馬立本覺得他在仕途上還算是一帆風順的,從一個普
普通通的農民混到今天這個樣子,他已感到滿足。但是,他的家庭生活卻一直不是那麼
盡如人意。當他還在搖窩裡躺著的時候,家裡就跟他與同村另一個比他大三歲的姑娘孫
玉梅訂了一門親事,還美其名曰為「女大三,抱金磚」。婚後兩人感情一直不和,孫玉
梅老是以大姐自居,什麼事情都想管。為了擺脫婚姻與家庭的束縛,馬立本毅然決然地
離開了故鄉,將全部精力投入到工作之中。後來,孫玉梅突然在一場大病中暴卒。不久,
他在農村駐隊時,遇上了善良美麗的村姑徐環環,並深深地愛上了她,經過一番狂熱的
追求與努力,他終於達到目的,娶她為妻,並生下一對可愛的兒女……
想著想著,他不覺悲從中來,兩滴眼淚情不自禁地奪眶而出。中年喪妻,並沒有太
大的痛苦。可他喜歡這對女兒,特別是馬朝東,他更是寵愛得不行。沒想到……沒想到
他們姐弟倆全都遇害了……今晚整個屋子,就只他一人了。馬朝燕被害,馬朝東失蹤,
徐環環的那個表親擔心她經受不了這樣的打擊,一時想不開出現什麼意外,就將她接去
給看護起來了。
他一任眼淚無聲地流淌著,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才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逕直朝
自己的臥室走去。他蹬掉鞋子,衣褲也懶得脫,往床上一躺,一把扯過被子蒙在頭上。
往事歷歷如潮水般湧來,像電影鏡頭似的一一在他眼前晃動、浮現……漸漸地,鏡
頭就變跳躍、模糊起來……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他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正斷斷續續地做著一些光怪陸離的夢幻,他就感到了一股難以抑制的憋悶與窒息,
四肢亂踢亂蹬,喉嚨發出一陣「咕咕咕」的聲響……他掙扎著,大聲叫著,突然就從夢
中驚醒過來。
睜眼一瞧,只見臥室裡已是燈光滿堂,一個素不相識的男人站在床前,伏在他的身
上,一雙鐵鉗般的雙手正緊緊地鎖住了他的喉嚨。他踢蹬著,掙扎著,可壓在身上的男
人卻容不得他有半點喘息。
「狗日的馬立本,你今天的死期已經到了,再掙扎也不起作用了,還是不要反抗了
吧!」面前的男人低沉而惡狠狠地吼叫道。
馬立本聞言,也就不再掙扎。
「你放心吧,我要讓你死個明明白白,做鬼也不會讓你糊糊塗塗的。」
「咕咕咕……」
「你想知道我是怎麼進來的是不是?我告訴你吧,在你進屋之前,我就躲在了你的
床下。你的一舉一動,都在我的控制之中。馬立本,在你臨死之前,我只想告訴你這樣
一個道理……」
「咕咕咕……」
「你就張開耳朵,好好地聽著吧。惡有惡報,善有善報;不是不報,時候沒到;時
候一到,全部都報!你聽明白了吧?常言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而我卻是苦苦地等
了二十年,整整二十個春夏秋冬啊!」
「咕咕咕……」
「你眼睛瞪得這麼大,一定想知道我是誰對不對?我之所以開了電燈,就是要讓你
看個明白,認個真切。馬立本,你還認得我嗎?」
馬立本的喉嚨不再咕咕,而是使勁地搖動腦袋。
扼住他脖子的男人咬著牙,一字一頓地說出了一個名字。
馬立本聞言,心中頓時滾過一聲驚雷。
就在這時,掐著的雙手開始使勁,馬立本的脖頸在一點一點地變細變長。漸漸地,
他那瞪視的目光凝於一點不再轉動,隨著喉嚨最後一聲「咕嚕」的響聲消失,他的眼皮
開始慢慢地合攏,蓋住那已經呆滯的兩顆眼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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