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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音的詠唱

   1
  「我回來了。」
  淳一說著,一進門廳就聽到:「啊……」女人拔尖的哀鳴傳進耳膜。
  「怎麼了!」
  淳一一邊叫道,一邊飛奔進客廳。
  「哎呀,你回來了。」
  坐在沙發上的真弓抬起頭來。從音響流湧出歌劇《蝴蝶夫人》的詠歎調」某個晴天」。
  「你在幹什麼?」淳一眨著眼睛問道。
  「在聽唱片啊。」
  淳一彬彬有禮地低頭說:「真是感謝您親切的說明。我有眼睛,這點小事不勞您說我也知道。」
  「是嗎?」
  「但為什麼你要聽歌劇呀?你喜歡的不是抒情音樂嗎?」
  淳一恢復平日的口吻說著,和真弓並肩坐在沙發上。
  今野淳一是個貫徹專業意識的小偷。真弓則是天真純潔的妻子,也是警視廳搜查一課的刑警,兩人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彷彿磁石的正負極般相吸,雖然整年都在吵架,卻也相安無事。
  「這也是工作之一呀。」
  真弓一邊看著歌劇的劇本,一邊說道:「不過歌劇其實挺不錯的嘛。」
  「是嗎?」
  「既然叫蝴蝶夫人,一定是近來所謂的飛天的女性。她是不是在丈夫不在的時候有外遇呢?所以才會在『某個晴天』丈夫回來了,而高聲哀叫,好可憐啊。」
  淳一歎了口氣。
  「話說回來,為什麼聽歌劇也是工作之一呢?」
  「是一項特別的任務。」
  「哦?」淳一顯出略有興趣的樣子。「是怎樣的特別任務?」
  「最高機密。」
  「那我更想知道了。」
  淳一的手開始解開真弓上衣的鈕扣。
  「你這麼做也沒有用。」她瞪著丈夫,卻沒有把丈夫的手甩掉。
  「告訴我啦。」淳一的手爬向真弓的胸脯說。
  「不行。告訴了小偷,難保不會出事。」
  「我不會做出讓你困擾的事啦。」
  說著淳一讓真弓輕輕倒在沙發上,正要壓下去……
  「我對任務是很忠實的。」
  「我也是。」
  淳一的手讓真弓的肌膚逐漸裸露。
  「對小偷的任務?」
  「說什麼傻話,是對丈夫的任務。」
  兩人的唇隨即相疊……
          ☆          ☆          ☆
  「雷那多。米凱羅提要來嗎?」
  淳一邊吃晚餐邊問道。「那傢伙值得期待。」
  「哎呀,你知道啊?」
  真弓以猛烈的速度啃著牛排。她在做完之後總是會極度飢餓。
  「當然知道啊,他是現代最棒的男高音之一。」
  「哦,你是歌劇通嗎?」
  「不到『通』的地步啦,不多少懂一點,就無法從事小偷行業。」
  「是這樣的嗎?」
  「是呀,當小偷也是有美學的。」
  「我第一次聽到。」
  「這個米凱羅提為什麼和你有關係呢?」
  「我被委託去護衛他。」
  「護衛?為什麼?」
  「聽說黑手黨要殺他。」
  「黑手黨?原來是這樣。說來他也是西西里出身的。」
  「對。他成功之後,黑手黨的組織要求他捐錢,他一口拒絕,從此到哪裡都成為標靶。」
  「為什麼要你護衛呢?強壯有力的男人多的是。」
  「那我就不知道了。」
  真弓聳聳肩,「不管怎樣說都是命令,沒有辦法。」
  「哼,義大利人對女人出手很快的,要小心唷。」
  「我會比他快。」
  「喂!」
  「不要誤會。是拔槍射擊的速度,快得連眼睛也趕不上的零點六秒。」
  「西部片的時代已經結束了。」
  「敢對我動手的話,馬上就會變成蜂窩。」
  淳一苦笑。有這種警察,小偷也就不好幹了。
  「他雖然是有名的歌手,卻也拍廣告耶。」
  「米凱羅提拍廣告?」
  「嗯,好像是C製藥廠的,廣告詞是『什麼.愛喜』的。」
  淳一想了一下說:「King of High C嗎?」
  「對對。確實是那樣。」
  「聽好,那不是愛喜,是高音C。」
  「多雷米發索拉西的西嗎?」
  「ABC的C!聽我說,能發出高音C才是男高音的本領所在。男高音能唱出那個音的並不多。米凱羅提的人氣就在於他能夠把這個C音長長地拉出。」
  「哦!是這樣啊。」
  「聽說義大利那邊有中年的貴婦聽他的C音聽得入神而昏倒呢!」
  「一定是很性感的人。」
  「應該是吧。」
  「因為你想想看,學生經常在說,A是指接吻,B是愛撫,C則是……那個C該是指別的東西羅。」
  淳一歎了一口氣,繼續吃飯。
          ☆          ☆          ☆
  「原來高音C就是這個意思。」真弓的部屬道田警察感佩地說。
  「真弓小姐知道的事情可真多!」
  「沒什麼啦。」
  真弓對來自淳一的現買現賣隻字不提。「應該快到了。」
  兩人在N飯店的正門廳等待米凱羅提的車隊抵達。
  「真弓小姐,黑手黨真的會追到這裡來嗎?」
  「我也不知道,我們只要聽命行事就可以了。啊,來了。」
  兩人左右分開,站在門廳的兩側。門房跑過去打開停在正前方的賓士車門,一個身軀龐大的男人下了車。真弓一時目瞪口呆,因為賓士看起來像是部小型車。
  他的身高將近兩公尺。胸板渾厚,身圍的龐大委實叫人睜圓了眼。身體上倒是孤零零地頂著一個特別可愛的頭,是副令人有點失望的娃娃臉。也許是為了添加風格,金色的鬍鬚遮掩了下半部的臉。
  他沐浴在媒體的閃光陣中,一邊笑嘻嘻地揮手,一邊步入門廳。真弓和道田慌忙跑到那魁梧軀體的旁邊,像是從兩側夾著他似地走去。
  其實因為體型不同,與其說是兩人夾著米凱羅堤,不如說是米凱羅提夾著兩人在走路來得正確。
  總之記者會順利結束之後,自助式的歡迎餐會便在飯店的大廳舉行。
  「你是警視廳的人吧?」過來打招呼的是好像有點坐立不安的中年男子。
  「是的,我是警視廳派來的。」真弓說。
  「我是這回邀請米凱羅提前來的水上。麻煩你們了,請多多請教。」
  「哪裡,我是今野。啊,還有道田!不要喝個不停……這是道田刑警。」
  水上的臉浮現出不滿的神色。
  「我應該是指定了只要女性的……」
  「可是我想只有女性可能不夠。」
  真弓說著。「到底為什麼要女性呢?」
  「那是因為……」
  水上正要壓低聲音說話,突然眼前昏暗了起來。一抬頭,才看到米凱羅提正俯視著真弓。
  「啊,我先介紹你們給米凱羅提認識。」
  水上吞下未說完的話,用義大利話和米凱羅提交談。金髮的巨人點點頭,抬起真弓的手,在手背上輕輕一吻。真弓覺得他那手套似的大手柔軟得出乎意料之外,而且因他那優雅的動作而紅了臉。巨人隨後也與道田握了手。握得讓人覺得有點久。
  餐會熱鬧地持續著,真弓也有點酣醉了。至於道田,也許是薪資微薄的關係,既然有免費的酒可喝,軌拚命灌個不停,也就酩酊大醉了,兩眼虛茫地坐在椅子上。
  竟有這麼差勁的護衛。
  真弓不愧還有職業意識,一直在睜大眼張望是否有可疑的人。不過餐會的參加者只限於相關的人士,好像彼此都認識,所以看來不太有危險。
  客廳響起一陣歡呼聲,真弓猛然一驚。再聽到立即湧起的鼓掌,才安下心來,並喝乾手上的雞尾酒。剛才自稱是水上的男子拿起了麥克風說:「各位!各位,請安靜一下!拜託安靜一下!」
  「吵的人是你唷。」真弓嘟噥道。
  「各位!有一個很棒的禮物!」
  水上的聲音很亢奮。「承蒙雷那多。米凱羅提先生和經紀人達米亞尼先生的好意,米凱羅提要在這裡獻唱一首歌!」
  掌聲再度嘩然響起。真弓也覺得受之有愧而鼓掌,而道田則恍恍惚惚的。
  「曲名是葛斯塔爾頓的『禁忌的音樂』。」
  葛斯塔爾頓真是有趣的名字。如果是葛斯燃起頓,不就是瓦斯爆炸嗎?(譯註:兩者日文發音接近)
  會場寂靜無聲,米凱羅提站在正前面。雖然沒有舞台,他卻好像站在台上似地鶴立雞群。
  歌手沒有任何伴奏,就唱起了小夜曲式的曲調。真弓屏息凝聽。好美的聲音!彷彿可見到艷麗如絲絨般發光的聲音逐漸充滿了整個大廳。
  自然發出的聲音席捲了所有聆聽的人,豐滿四溢地回湯……長達三、四分鐘的曲子,卻好像只有十秒鐘,也好像令人入神了一個小時。
  歌曲唱完,聲音的餘韻似乎還在空中閃爍飛舞,一時沒有人出聲,不久才響起轟然的掌聲震動了整個大廳。
  真弓當然也拚命地拍手。米凱羅提手上拿著雞尾酒杯,以笑臉回應喝酒之後,便一口氣乾了杯子。
  接著米凱羅提按著喉嚨喘氣,在下一瞬間就癱倒在地板上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沈默。然後就是一場混亂……
  「叫醫生!」
  「叫救護車!」
  在紛亂的聲音中,真弓不想過去倒下來的米凱羅提身邊,卻突然發現有一名侍者悄悄從大廳走開。他的背影似乎有點眼熟。她立即改變方向,撥開人群,衝到走廊去追那名侍者。
  「跑哪兒去了……」她在走廊上快步走著,突然手臂被一把抓住。
  「啊!」猛一叫,與她照面的臉卻是……
  「親愛的!」
  「你,竟然跟蹤我。」侍者模樣的淳一咧嘴一笑。
  「你在幹什麼?」
  「有點事。」
  淳一從侍者的罩衫底下取出小巧的錄音機。「我用這個錄了剛才的歌聲。」
  「為什麼要這麼做?」
  「狂熱的歌迷會想要沒有人有的東西。這個錄音絕對是舉世僅有的,可以賣個相當好的價錢。」
  「哦……可是,你不會在那個人的杯子裡放東西吧?」
  「別開玩笑了!我也是歌劇迷呢。」
  「那你有沒有看到什麼?譬如有人在杯子裡下藥?」
  「我只注意錄音的事情。」淳一搖頭,「沒有空去幫你工作。」
  「怎麼這樣,小氣鬼!」
  「你也是專家呀,別偷懶,自已去調查吧。」
  「知道了。我有點擔心,先回會場了。」
  「加油羅。」
  真弓正要舉步,忽而又駐足道:「喂,那個錄音帶可別賣掉。」
  「為什麼?」
  「我要買。不能賣唷!你賈了,我的掏槍手法可是快得看不見的零點六秒喔!」
  淳一張大了嘴,目送妻子的背影。
  
   2
  「讓歌迷們那麼的擔心,真是非常抱歉。」
  水上在記者群前面拭著額上的汗水,高聲念著紙條。「雞尾酒裡摻有刺激物,那實在不可能會是偶然掉進去的,所以一定是有人故意放入的。」
  「是黑手黨嗎?」記者們七嘴八舌地發問。
  「關於這個,我什麼都不知道……」水上慎重地回答。
  「米凱羅提的情況如何?」
  「演唱會還能開嗎?」
  「我現在就會回答。」
  水上阻斷記者斷然地說:「幸好米凱羅提有很強的抵抗力。他的喉嚨雖然一時處在等於是麻痺的狀態,但是現在已經完全恢復了。為了休養,他不會外出,不過演唱會依照計畫於後天舉行!」
  「太好了,沒有大礙……」
  記者結束後,真弓和水上一起回米凱羅提的旅館房間時說:「我們跟在旁邊,卻還發生這種事,真是對不起。」
  「不、不,這是難以避免的。請不要太放在心上……」
  「聽到你說演唱會照預定時間舉行,我真是鬆了一口氣。」
  「說是這麼說啦。」水上一副憂鬱的樣子,搖了搖頭說。
  「有什麼問題嗎?」
  「有啊……」
  「可是既然沒有要取消……」
  「是不取消,只是……必須要變更曲目。」
  真弓放了心道:「只是這樣子,那就沒……」
  話未說完,水上便搖頭說:「不,你不知道,聽眾對米凱羅提要求的是什麼?是深層的心理描述嗎?不是。是戲劇張力嗎?更不是。聽眾期盼的是他的高音。說得清楚一點,聽眾要聽的是符合『King of High C』之名的C音。」
  「問題是?」
  「問題是……」
  水上歎著氣說:「現在的米凱羅提發不出C音了。」
  走進米凱羅提的房間時,米凱羅提正穿著睡袍,在沙發上無聊地翻著雜誌。陪著他的是經紀人達米亞尼。他身高將近有一百八十公分,但是和米凱羅提站在一起卻顯得矮小,是個瘦長體型的男人。
  水上和達米亞尼熱切地交談了一會後,仍以悲痛的表情折回。
  「他說還是不行。畢竟演唱會就在後天了。『波西米亞人』、『吟遊詩人』、『清教徒』、『採珠者』等等歌迷們想聽的詠歎調大概都要換成音域較低的曲子了。」
  真弓無話可說。這時道田來了。
  「昨天真對不起。」
  他搔了搔頭。「完全醉了。」
  「我也是。」
  真弓微笑說。「那就請你守衛,以後我會來替你。吃飯也是在這裡,你要先——有沒有毒。」
  「我知道。」
  道田點頭。「可是一道菜只能吃一點點,是很痛苦的。」
  「好棒喔!」
          ☆          ☆          ☆
  真弓已經聽了二十次淳一錄來的「禁忌的音樂」錄音帶。
  「喂,你要適可而止。」
  淳一不耐煩地說。「試聽了好幾十次,太過分了。」
  「有什麼關係,反正我買了。」
  「我還沒有收到錢!」
  「多少?」
  「嗯……算你便宜,五十萬圓。」
  「哦,好啊。」真弓若無其事地說。
  「分三十年付款嗎?」
  「不,一次付清。」
  「喲,沒想到你是有錢人。」
  真弓從容地站起身,脫掉家居服,變得一絲不掛。
  「我用身體來還!」
  「自己的老婆用身體還,根本沒有佔到什麼便宜。」
  「這麼說,你不要嗎?」
  「嗯!慢點!我知道了,身體也可以啦。」
  明知道真弓的詭計,可是一被問到「你不要嗎?」他不禁就……
  「那高音C就聽不到羅?」在浴室一起淋浴時,淳一問道。
  「很遺憾喔。」
  「等一下。」
  淳一好像陷入了思考,迅速擦好身體,換好衣服。「我出去一下。」
  「你要去哪裡?」
  「老朋友的地方。」
  「我傍晚要去N飯店和道田交班護衛米凱羅提,今晚會晚回來。」
  「我知道,又要早上下班了。」
  淳一取笑似的說完,就出門了。
          ☆          ☆          ☆
  水上在事務所抱著頭。
  「到底要怎麼辦才好呢?」
  為了不激怒歌迷,要安排什麼曲子呢?可是時間已經到了極限了,現在才要換曲子,也會增加伴奏樂團的負擔,所以這方面要盡量避免。可是,只撤掉關鍵的C音部分去表演的話,更是致命傷。與其這樣,還不如一開始就選用其他曲子……
  「對不起。」
  聽到這個陌生的聲音,水上一抬起頭,就看到一名矮胖、不起眼的男子站在那裡。
  「有什麼事嗎?」
  「有點事想請您幫忙。」
  「我現在很忙呢。」水上以為他是什麼推銷員之類的,便冷淡的回應。
  「不,一下子就好了。」
  矮小男子還是不死心。水上歎了口氣。
  「好吧,什麼事?」
  「我是男高音。」
  「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最中球夫」(註:「球夫」的日文發音同「馬利歐」)「名字好奇怪哦。」
  「是套用馬利歐。代爾。摩那可所取的漢文名。」
  「原來如此……」
  水上不禁咧嘴笑了一笑。馬利歐.代爾.摩那可是名歌手,甚至有本世紀最偉大男高音的稱譽。
  「你有什麼事?」
  「我想開演唱會。」
  「哦?」
  「我想只要委託您,一向都好辦了。」
  「等等!我是在主辦音樂活動,並不是音樂學校的經營人。新人還在參加各種比賽的階段時……」
  「這我知道。」
  名為最中的男子點頭。「可是我沒有受過正規的音樂教育,也沒有那個時間。」
  「這可不是有時間才要去做的事情。」
  水上苦笑說。「如果你能像摩那可一樣,唱出所謂『黃金喇叭』一般的高音C,那倒可以另當別論。」
  語罷,視線正要拉回桌上時,突然整個房間都在沙沙震動著。水上啞口無言。這個聲音……正是高音C!
  難以相信這麼矮小的身軀會發出這麼傑出的聲音。水上後面書櫥的玻璃門現在還像是即將破裂似的抖顫著。
  矮小的男子一停下聲音,即直率地問道:「怎麼樣呢?」
  水上不禁咕噥嚥下口水說:「哎……真叫人吃驚!你是在哪裡學來的呢?」
  「是自己學的。」
  「你比較擅長哪些曲子?」
  「什麼都不會。也就是說,我能夠正確發聲的,只有剛才那個音而已。其他的音都會走調,根本不能聽。不知道這種歌手也能開演唱會嗎?」
  「那就有點……」
  說到一半,水上卻住嘴了。「搞不好……對了!你說你是最中先生,是不是?」
  再次詢問的水上眼睛閃閃發亮。
  「是啊。」
  「這兩天有空嗎?」
  「有,有空。」
  「請跟我一起來!」
  最中還在發愣,水上卻巳粗魯地拉起他的手。
  
   3
  真弓敲了敲米凱羅提的房門,道田立刻就出來了。
  「嗨,真弓小姐。」
  「辛苦你了。」
  進到房裡,沙發上坐著經紀人達米亞尼。
  「哎,那個人一直在這裡嗎?」
  道田苦著臉點頭。
  「是啊,好像不太信任我。」
  「你太多心了。」
  真弓笑著說:「他應該只是在擔心啦。」
  「可是他真的是用討厭的眼神看著我耶。」
  真弓拍拍道田的肩膀說:「你回去休息吧,剩下的事讓我來。」
  「好的,那就麻煩你了。」
  道田一離開房間,很今人驚訝地,達米亞尼也隨後走了。感覺好奇怪,真弓覺得達米亞尼好像是在監視著道田。
  「莫非……」
  真弓正在嘟噥時,浴室的門打開,米凱羅提的龐大身軀緩慢地出現。他全身赤裸,只在腰部圍著一條毛巾,真弓連忙移開目光。
  米凱羅提則是漫不經心的圍著浴巾在房裡走來走去,還跟真弓說話。真弓當然對義大利語是一無所知,即使他會說日語,恐怕她也會聽不懂吧。
  真弓一想到他那條浴巾萬一掉了,就忐忑不安著。
  等到米凱羅提終於穿上睡袍時,真弓心頭的石頭方才落地。
  這時水上帶著奇怪的矮小男子,以一副非常興奮的樣子飛奔進來。
          ☆          ☆          ☆
  「就這樣,明天的演唱會可以依照預定計畫舉行了。」真弓一邊在家裡用餐,一邊說著。
  「這麼說那個矮男人……」
  「是個代打者。在詠歎調唱到最高音的時候,米凱羅提就只是張著口,而由藏在背景後面的最中先生發出聲音。他們的音質也很像,一定行得通,所以現正在加緊訓練中。」
  「那不是在騙人嗎?」淳一帶著微笑說道。
  「可是這也沒有辦法啊,讓歌迷的期待落空就太可憐了。這真是老天爺的幫忙耶,那個人竟然剛好在這時候來。」
  「真的是。」
  淳一若有所思地說著。「你也要讓我做一件事。」
  「什麼事?」
  「在這次的演唱會中錄音,只是這次你可別又說要用身體來買。」
  「你要怎麼錄音呢?」
  「方法多的是。」淳一很有自信地說。這時客廳的門鈴響了。
  「哎,會是誰呢?」
  真弓站起,往客廳走去。一開門,道田站在那裡。他的西裝皺巴巴的,多處被撕裂,領帶歪斜,襯衫的鈕扣掉了,穿的不是皮鞋而是拖鞋。怎麼看都像是地下街的遊民。
  「道田!怎麼啦?」
  真弓驚訝地請道田進門,他這才露出放了心似的表情,頭髮也亂七八糟的,好像從災難中勉強拾回了一條命。
  真弓讓他喝了一點威士忌後,他的頭腦方才清醒過來。
  「到底是怎麼了?」
  真弓問完後,道田抖著聲音說:「我……再也不幹了!對不起!」
  「道田……」
  「不管是不是工作,我都不要去做那傢伙的護衛了!」
  「發生什麼事了?」
  「那傢伙……米凱羅提想要把我……拖到床上去!」
  「你說什麼?」真弓懷疑自己的耳朵。
  「真的!那傢伙是同性戀。」
  「米凱羅提?」
  「是啊!真是太過分了。你去抓抓看那個大漢,我再怎麼反抗……都像是小孩和成人在打架。」
  「那個人是同性戀……」真弓搖搖頭說:「人真是不可貌相呀。」
  「這下就明白了。所以他們才會指定要女的護衛。」淳一咧著嘴笑道。
  「水上先生也知道的,應該先跟我們說一下才對。」
  「我再也不要靠近他的身邊了!」道田抱著手臂,宣示道。
  「那麼你……有沒有被他得逞了?」淳一問道。
  「沒有。幸好他的頭撞到床角,猛叫好痛好痛。當然是說義大利話,我不太清楚,我就趁這時候逃回來了。」
  「太好了。」
  「真是的!好不容易才保全了我的貞潔。」
  道田一本正經地說著,使得淳一和真弓不禁放聲大笑。
          ☆          ☆          ☆
  第三天,終於是演唱會當天了,真弓隨著米凱羅提在白天出了飯店,前往T會館表演廳。水上見了真弓便擔心地問道:「另一位警察沒事吧?」
  「沒事,不過,好像有點受到驚嚇。」
  「真對不起。達米亞尼跟我們說過米凱羅提有這個癖好。」
  「我們如果也能事先知道這個情況就好了。」
  「是的,我們忘了說……」
  「我想已經沒事了。將來會由女警察組一個小隊來作業。」
  「真是不好意思。真是很奇怪,再怎麼曲線玲瓏的美人,他都一點興趣也沒有。相反的,只要是有點溫柔感覺、堅實可靠的男人,他就眼睛發亮。我一看到那位警察,就覺得這樣子很危險……」
  那麼道田那樣的人正好投同性戀者所好羅?
  「可是米凱羅提喜歡的多半是英俊瀟灑的美男子。」
  水上又補充說:「所以我本來以為這次應該不會有問題。他一定是太飢渴了。」
  演唱會是在晚上七點舉行,但從下午一點開始是與交響樂團的排演。米凱羅提中午在燒肉店擺平了三人份的肉片以後,他說在排演前一向吃得不多,而拒絕了追加,便前往表演廳。
  米凱羅提由真弓帶領的女性警察輪流陪伴著,而且達米亞尼也幾乎都在旁邊警戒,所以在下藥的事件過後就沒有再發生問題。終究還是不知道那名歹徒是誰……
  到了表演廳時,最中球夫已經乘坐別的車子來了,正在休息室等著。
  「指揮和樂團知道這件事嗎?」真弓問水上。
  「不,知道他的只有我們倆。這必須列為最高機密,因此我也交代說記者不能靠近這裡。」
  「那麼排演的時候呢?」
  「最中會在舞台上的樹後而,而且要依照正式演出時演唱。否則讓指揮知道是替身就完了。」
  「可是藏在那裡,從觀眾席不是看得見嗎?」
  「那沒有關係。歌劇中本來就有提詞的人向演出者提詞的慣例,所以大家會以為他是在提詞。」
  「原來如此。」
  「好了,排演了。」
  水上招呼道。「最中,你現在什麼都還不需要唱。全盤演練時,你不要浪費聲帶,小聲地唱就行了。只有在最後要發出C音以上的曲子,才要照正式表演唱出來。那時,就是你表現的時候,全靠你了。」
  「包在我身上。」
  舞台上有城廓、樹木等佈景紛然陳列著,在正式演出時才會依序將適合歌曲的景物擺上舞台。交饗樂團在舞台和座席之間較低一階的樂團席入座。由於席區狹小,所以編製並不大。指揮是位中年人,他的名字真弓從未聽過。說來真弓知道的指揮家,也只有卡拉揚和小澤征爾。
  排演進行得很順利。有時米凱羅提會對節拍有點要求,其他則幾乎沒有什麼問題,一次就通過了。
  「接著高音部分的排演要和正式演出相同,從『波西米亞人』開始……」
  水上一說,米凱羅提就靠到舞台上的樹木旁邊,因為最中藏在那裡。這首曲子比較長,在舞台旁邊傾聽的真弓根本不知道哪裡是C音。
  「快到了。」耳邊突然傳來聲音,真弓嚇了一跳。
  「你在幹什麼?」
  「跟你說過了,我要錄音呀。」
  「不要妨礙人家。」
  「我知道啦。問題的所在就快來了。」
  高亢的聲音逐漸往上升,閃亮且有力的聲音響徹表演廳。
  「好棒!」
  「完全都聽不出來不是他唱的。」
  曲子結束時,指揮亦擊掌叫道:「太好了!」
  照這個情況就沒問題了,真弓笑笑地想著。
          ☆          ☆          ☆
  「就剩一個小時了。」
  水上猶如洗手間客滿進不去似的,在休息室裡來回踱步。
  「沒問題的啦,別那麼煩躁不安。」真弓這麼安撫他。
  「我並沒有特別擔心……」
  他說著,卻還是不停地走動。這時米凱羅提和達米亞尼在低聲交談著。最中球夫是不是也緊張起來了呢?
  「我去一下洗手間……」最中說著就離開了休息室。
  真弓有件事一直不能釋懷,那就是淳一到底打算做什麼。
  把米凱羅提的歌錄起來,複製好幾卷錄音帶,賣給狂熱的歌迷,或許能賺到一些錢。可是這對於淳一的工作來說,未免太小兒科了。既然是職業小偷,除非是油水豐厚的工作,否則應該是不會沾手的……
  說到他,也真是的,什麼都不跟我說。不過原本小偷通常就不會跟警察商量工作上的事情。
  這時休息室的電話響了,水上跑過去拿起電話筒說:「喂……我是。啊?什麼?」
  水上變了臉色。「你,你是什麼人?喂喂!」
  「怎麼了?」
  真弓衝過來問道,水上則青著臉說:「最中被綁架了!」
  「什麼?」
  「如果要他回來,要準備二百萬!啊,怎麼辦!」水上抱著頭說。
  「可是離正式開演已經不到一個小時了。」
  「那個人說要在這之前調好錢。那根本不可能!對方怎麼會知道有替身的事啊?」
  「對呀,應該只有我們知道……」
  話還沒說完,真弓恍然大悟。是淳一!
  一定是他。說是要錄音什麼的……
  絕不再寬貸了!真弓咬唇。我可是拔槍射擊零點六秒的!
  
   4
  真弓在水上和達米亞尼商量事情的時候,離開了休息室,在表演廳內到處搜尋。如果綁架的人是淳一的話,他就不可能會在這裡,只是真弓的個性一向是生起氣來就失去理智的。
  廳內已經擠滿了許多早到的聽眾。真弓正東張西望地搜尋時……
  「喂,喂。」
  有人跟她搭聲,一轉頭,是個西裝筆挺、拿著公事包、戴著眼鏡的男士。
  「有什麼事嗎?」
  真弓直截了當地問道,對方便笑著摘下眼鏡。
  「你認不出老公了?」
  「老公!你這副樣子……」
  「公事包裡面裝著錄音機。因為禁止攜入錄音器材,太明顯的裝置會被沒收。所以你看,設計得很好,不用打開蓋子,就可以操作錄音,按鍵是設在手把上。為了搭配這個公事包,我才決定這次採用正統的西裝打扮。如何?」
  真弓狠狠瞪了淳一一眼。
  「你少給我裝蒜!」
  「什麼意思?」
  「不要裝做不知道!那個人哪裡去了?」
  「哪個人?」
  「醉雞!不,最中先生啊!你把他弄到哪裡去了?」
  「他不見啦?」
  「什麼嘛,把他綁架了還說!」
  「喂,慢點。我是小偷耶,才不會搞綁架那種小玩意。」
  說著淳一即環顧四周,「別人會聽見,講話小聲點。」
  「不是你嗎?真的?」
  「當然羅。」
  「可是,其他沒有人知道有替身這回事了呀。」
  淳一沈思了一下說:「有點奇怪。好像另有內幕……」
  「如果不是你就算了,我回休息室看看情況。」
  「好好幹,要不然連我的生意也泡湯了。」
  真弓一回來,水上就說:「啊,警察小姐……」
  「怎樣了?」
  「剛剛歹徒又打電話來,說十分鐘後把錢拿到這個表演廳的後面去……」
  「你怎麼回答?」
  水上伸開兩手道:「沒有辦法,只好答應。」
  「可是這筆錢……」
  「米凱羅提的表演費可以先挪出來……」
  「現金嗎?」
  「是啊,歹徒比較喜歡現金。我和達米亞尼商量過,他們也同意了,我們各負擔一半的損失。」
  「怎麼說?」
  「表演費折半變成一百五十萬,我以後再付。」
  「怎麼這樣!」
  真弓憤慨地說。「包在我身上!我去逮他們!」
  「不,不要!」
  水上慌忙道。「歹徒說如果有警察介入,最中的命就沒了。」
  「沒問題的,請讓我處理。」
  「不止是這樣,我怕會使替身的事曝光,那就糟糕了。」
  「可是……誰要送錢去?」
  「達米亞尼答應送去。」
  米凱羅提的經理人聽到自己的名字,大概是察覺到他們說話的內容,便對真弓點頭表示同意。真弓只得不甘心地沈默下來,不過內心卻暗自決定,絕不要乖乖把錢交出。
          ☆          ☆          ☆
  表演廳後面是個小公園。真弓藏身在長板凳後面的樹叢裡。
  有個義大利人從表演廳的後門出現,一路走到公園裡來。真弓屏息看著他一面謹慎地望著四周,一面在真弓隱身的樹叢前駐足。
  另一側也有腳步聲靠近,其弓偷偷從樹叢縫隙中窺探。
  來的人是……最中本人。讓目瞪口呆的真弓更吃驚的是,達米亞尼一點也不驚訝。
  兩個人用義大利話滔滔不絕地交談,這一點也令真弓大感意外。最中根本沒提到他會講義大利話。
  雖然不知道談話內容,可是看得出達米亞尼在責難對方。最中則是以輕蔑的表情聽著。怎麼看都讓真弓覺得他們老早以前就認識了。
  談了一會,最後達米亞尼還是把厚厚的信封交給了最中。最中探了一下信封,咧嘴一笑之後便快步消失了蹤影。
  等達米亞尼回表演廳的腳步聲遠離了,真弓才慢慢起身從樹叢中出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最中的綁架好像是自導自演。他大概是在電話中使用低沈的聲音騙過了水上。但他是怎麼和達米亞尼掛勾的?總之其中有詐。
  真弓急欲趕回表演廳,一起步,突然從樹後面伸來一隻手勾住真弓的頸子。
  「啊!」
  她只尖叫了短短一聲,就被用力勒住頸子。真弓用力掙扎,可是卻無法使對方的手勁減弱。真弓覺得視線愈來愈模糊……快被勒死了。
  「振作一點!」
  真弓睜開眼睛,淳一正在看著她。
  「老公……」真弓乾啞地說著就噎住了。
  「不要說話,別勉強開口,好嗎?」
  真弓被安置在公園的長凳上。她緩緩點頭,慢慢轉過頭來,才看到倒在那裡的男子。那是達米亞尼。
  「他沒死。」淳一說。「只是昏過去了。」
  「要……殺我的人是……」
  「就是他。」
  「為什麼?」
  「一切都是他的陰謀。」
  「陰謀?」
  「沒錯。在雞尾酒裡面下藥的也是他。那個叫最腫還是最中的傢伙會去當替身,也是他設計的。」
  「他是……米凱羅提的經紀人嗎?還是黑手黨的……」
  淳一笑著說:「當然不是,沒有嚴重到扯上黑手黨。說什麼被黑手黨盯上,一定也是那傢伙捏造的謠言,好掩飾他自己的罪行。」
  「我不懂。」
  「你聽著,那傢伙的目標是錢,很單純的。」
  「米凱羅提不能唱歌的話,不就拿不到錢了嗎?」
  「不,還有保險金。」
  「保險?」
  「你知道瑪蓮娜。迪特麗希的雙腿保了一百萬美元的保險吧?對米凱羅提來說,他的賺錢工具就是喉嚨。他的喉嚨保了大筆的保險。」
  「那麼受益人是……」
  「達米亞尼。」
  「經紀人?」
  「他不只是經紀人,他也是米凱羅提的愛人同志。」
  「達迷亞尼?我明白了!難怪道田去護衛的時候,他都沒有離開房間。原來他是要預防米凱羅提外遇……」
  「不過這兩個人最近好像不是很融洽,所以達米尼亞想要在被解雇之前把保險金拿到手,就在雞尾酒裡下了藥。」
  「好惡劣的人。」
  「不過,沒想到效果不彰,米凱羅提改了曲目,還是可以參加演唱會。這樣子不能證明他的喉嚨壞了,保險金就領不到。於是那傢伙就把那個奇怪的男人給扯進來。」
  「他是什麼人啊?」
  「大概是他在義大利認識的一個沒當上歌手的日本人吧。於是米凱羅提就可以依照原定節目舉行排演,高音的部分則是找替身代唱。」
  「這麼說……」
  「當然到時候那傢伙是不唱的。在正式表演時,他不是噤口不唱,就是臨陣脫逃。屆時聽眾會怎麼想?米凱羅提唱到關鍵時刻就突然失聲唱不出來。『他的喉嚨已經不行了』的消息一下子就會傳開來。」
  「好差勁!」
  真弓憤然說道。「那個綁架騷動呢?」
  「那個應該是最中那傢伙要求加薪的舉動。」
  「加薪?」
  「不知是達米亞尼所給的禮金不夠,還是太花時間了,他才跑掉,宣稱被綁架了。」
  「他們知道我在聽……」
  「我遠遠的就看到了。你躲的方式太笨了,連小孩子玩捉迷藏都比你強。」
  「看到了,也不早點來救我!」真弓也不服輸地說。
  「真是任性!」
  淳一笑著說。「這傢伙由你來處置了。以殺人未遂的罪名逮捕他。」
  「那當然啦!但是你怎麼會知道保險金的事情,還有受益人是達米亞尼?」
  「我問米凱羅提的。」
  「你說什麼?」真弓眨著眼睛問。
  「他也覺得在雞尾酒裡下藥的可能是達米亞尼,可是又不想懷疑老情人。這時候正好有個私家偵采打電話給他,說要幫他解決問題。」
  「那個偵探就是你?」
  「這還用說。」
  「可是你為什麼會這麼做……」
  「我好像看到那傢伙在米凱羅提的杯子裡放了什麼東西。」
  「你怎麼都沒有告訴我!」
  「別那麼生氣嘛。我來處理可以領到錢,你處理的話,只是月薪而已。」
  真弓臭著臉說:「算我錯了!」
  「因為事情都只在電話裡說,達米亞尼大概也沒發覺。」
  「你會說義大利話?」
  「當小偷這一行也需要學識的。」淳一面不改色地說。
  「啊!」
  真弓突然尖叫。「糟了,演唱會……」
  「已經開始了。」
  「怎麼辦?那個替身不唱了,不是嗎?」
  「對呀。」
  「那麼米凱羅提……」
  「別擔心。他說唱不出C音是故意引誘達米亞尼上鉤的。」
  「咦?」
  「是我勸他這麼說的。」
  「那麼……其實……」
  「他還是可以唱。快點把這個傢伙收拾掉,去聽聽看吧!」
  「就這麼辦!」
  真弓愉悅地說著。「你先把這個男的拖過去,我去叫警車來。」
  「這麼重的人叫我拖?喂!」
  真弓已經跑向表演廳去了。
  「真會隨便命今人!」淳一發著牢騷,俯視橫躺在地上的達米亞尼,歎了一口氣。
          ☆          ☆          ☆
  「好美妙啊!」真弓以陶醉的表情說著。「那高亢的聲音真是感人肺腑!」
  「我卻沒有賺到錢。」淳一苦著臉說。「沒有錄到錄音帶,都是救了你的關係。」
  兩人在家裡的客廳閒談。
  「可是你當偵探,有拿到謝禮吧?」
  「本來是可以領到的……」
  「怎麼了?」
  「後來我說不用了,就逃回來了。」
  「真是一名偉大的歌劇迷呀!」
  「不是,才不是那樣呢!」
  「那是怎樣?」
  淳一稍微抖著身體說:「米凱羅提用很熱情的眼神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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