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
穿著白衣的男人拉開獨特的高亢嗓門,同群眾呼喊。
「各位真的非常幸運。現在教祖將要通過這裡!」
被稱作「小集會場」的迷你型大廳,聚集著約一百個人。
他們是來自全國各地到聖地參拜的虔誠信徒。男女老少,各種類型的人都有。
在這個小集會場的天花板高度的地方有一條迴廊,而教祖即將通過這條迴廊。
宣佈這消息時,群眾中爆起一陣興奮的情緒,有幾個女人竟然高興得手舞足蹈。
「安靜!請不要擾亂教祖平靜的思緒。教祖每天都要接受嚴格的精神試練,絕對禁止喧擾。請大家靜心期待教祖的出現。」白衣男子帶著戲劇化的口吻說。「我們崇高的教祖已經來了!」
頓時變得莊嚴起來。
信徒們不約而同地雙膝跪地,望著上面的迴廊。
教祖當然是瑪莉沉重地前進。
瑪莉現在漸漸能夠掌握自己的步調,不疾不徐,而且頭要稍稍低垂,眼神不可亂瞄。
在她緩緩前進的同時,底下一百個信徒一起向上頭膜拜。剛開始瑪莉頗有罪惡感與羞愧,如今卻覺得內心有著莫名的激動。
群眾之間竟然有人流淚……這種真情的流露,姑且不論善惡,瑪莉卻從不懷疑它們的純潔。
在漫長的迴廊上,瑪莉盡可能地注視每個人的臉龐,並報以慈愛的微笑。
這微笑。學問可大著呢。
若是僅僅呆呆地傻笑就和速食店店員機械式的笑法雷同。所以非得「神秘些笑不可」。
突然被告知要用「神秘地笑」,最累人的就是這個笑。
到底該怎麼笑啊,用神秘的方式?
『砰』地一聲,有個東西飛到瑪莉腳下,是一顆包著紙的小石頭。
往下一看,信徒中有個年約三十歲左右的男人,意味深重地注視著自己。從外表判斷,他可能不是信徒。
瑪莉機靈地拾起石頭,緊緊握在手心。
然後會意地點點頭,離開「小集會場」。
往後還有十幾個像這樣的會場必須親臨巡視。
「辛苦了!」在途中休息室等待的水科尚子說。「累了吧,休息一下?」
「可以嗎?那麼就暫時喘口氣吧。」瑪莉卸除緊繃的神經,坐在椅子上。
「才走幾步路就覺得好疲憊……」
「還用說嗎?走了一天不累才怪!要不要喝杯咖啡呢?」
「謝謝。」瑪莉說,「中山先生出門了?」
「嗯。教祖明天從美國返國,他去成田機場迎接.順便到東京辦點事。」
接過熱咖啡,瑪莉細口輟飲著咖啡濃郁的香味,疲憊不知不覺中消除了大半。
「好香哦!」
「你再休息一下,我去看看還剩幾場,馬上回來。」
水科尚子離開之後,瑪莉趁著獨處的機會取出字條。
撫平包裝紙,上面有幾行草書:
「你爸爸身子不適,亟希望見你面向你當面道歉,他現在住在山茂的旅館,務必前來。
媽媽」
瑪莉看了內容頓時楞住,不知如何是好。
署名媽媽的,大概是上回那個女人吧。加東昇男不是說她父親潛逃在外嗎?瑪莉想起在麵館,第一次錯認自己是「加奈子」的那個男人。
搞不好他就是加奈子的父親?雖然他穿著破舊的衣服,但看來健康情況並不糟。
上回威脅要錢的女人這次換成丟字條,難道不曉得沒人會相信這種拙劣的伎倆?這一定是捏造的謊言,目的是要騙女兒出去。
可是……也沒有證據顯示是假的……天使的優柔寡斷本性又出現了。瑪莉心想,如果加奈子父親真的生病想向女兒道歉的話,拒絕赴約就將鑄成大錯……
「管他的,反正不是我的父母。」瑪莉自言自語。
把字條交給中山,請他轉交教祖才是最適當的解決方法。
瑪莉小心翼翼把字條摺好。
突然間,門呼地打開,瑪莉以為是水科尚子:「我休息夠了,我們走吧!」
瑪莉說著便站起來。
「走去哪?」
眼前是一位穿著和瑪莉同樣的白色服飾的少女。
「你……是加奈子?」
真的跟我好像呀!瑪莉暗想。
「我可是這的教祖呢!」少女咄咄逼人。
「我叫做瑪莉。」慌忙之中低下頭,「中山先生雇我做你的替身。」
少女目不轉眼地打量瑪莉:「看來幹得很起勁嘛!」尖酸地說。
「你不是在美國嗎?中山先生去迎接你了呀!」
「我提早一天回來。不可以嗎?」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瑪莉知道對手來勢洶洶,並不好惹。
「你想得太美了,想把我趕出去?」
少女說,「別以為你的詭計能夠得逞,我沒那麼笨!」
「趕出去?我……」
「這只要一個教祖就夠了!」
少女嘶吼道,「你馬上給我離開,否則我叫人剝光你的衣服!」
「可是中山先生……」
「我是教祖,中山算什麼,他只不過是聽我的吩咐做事的僕人罷了!」
少女憎恨瑪莉,語中殺氣騰騰。瑪莉不知所措,心裡乾焦急。
「怎麼啦?你要自己出去,還是要我叫人趕你出去?」
瑪莉莫可奈何地軟了口氣:「我走。只是……」
「錢照算,一個子兒也少不了你的。無理的要求恕難奉陪!」
「我不是這個意思!」瑪莉終於生氣,「字條給你的。」
憤憤地把字條塞進少女手中。
「告辭!」
奪門而出……
布斯咕嚕地發著牢騷:「又要過流浪生活了。」
「我也沒有辦法。真正的教祖下逐客令還能賴著不走嗎?」
瑪莉聳聳肩。
「可是竟然沒有領到一毛錢,這太離譜了吧,至少辛勤工作的那份該討回來呀!」
「這個……當時我實在是氣昏了嘛。」瑪莉自知理虧,有點過意不去,「不過,能夠在那種豪華的地方吃住一段時期也算是不錯的報償。」
「你這爛好人,我真是服了你!」
「你曾聽過有壞人的天使嗎!」兩人搭乘巴士,搖晃得很厲害.慢吞吞的行駛速度簡直比走路還慢。
「但現在我們要去哪!」布斯問道。
巴士內除了兩人外空空蕩蕩,高聲談話也無所謂。
「我想想看……」
瑪莉對於突發狀況,通常必須深思熟慮。
「有啦,我有個好主意。」布斯抬起頭,嚷道。
「快說!」
「你組織一個新的宗教,自任教祖,這樣子賺錢可快了。」
「你別鬧了!」
瑪莉眺望窗外的景色。
巴士終於是在長途跋涉之後抵達山腳。
「是那家旅館。」瑪莉說。
「幹嘛?」
「加奈子母親字條上寫的旅館呀!
「哦。不知道他還在不在?」
「很難講。我只是收到信而已。」
「我們去拜訪。」
「不要啦。她又會以為我是加奈子。」
「這副打扮,她會瞭解你不是的。」
「是嗎……」
「或許她會同情我們不幸的遭遇,慷慨地施捨食物請我們吃也說不定。
「不太可能。」
「我也這麼想。」
布斯亦不抱太大的希望。
「好吧,我們去碰碰運氣。反正我也想詢問關於加奈子的一切。旅館要是有洗餐盤的工作就接下來!」
「先別高興得太早。」
瑪莉『砰』地敲了一記布斯的頭……
相當古樸的一棟建築物。
進入玄關,瑪莉扯開喉嚨:「請問有人在嗎?」
沒有回答。瑪莉再問一次。「對不起,有人……」
「這時候旅館人手不足,」終於有男人低沉的聲音傳來:「我勸你最好傍晚再來。」
迎面而來的人令瑪莉為之一怔。
「你是投石頭的人!」
「咦?」
「你在總部扔了一顆包著字條的石頭!」
男人甚為吃驚:「你怎麼知道?」
「我當然知道,你把字條擲給我嘛!」
男人半信半疑地盯著瑪莉……不久張著大眼睛說:「真的是你」
「你不必這麼誇張吧!」瑪莉說。
「天哪!」
野口表情凝滯,「你一直做教祖的替身?」
「你叫做野口?」
瑪莉按著說:「加奈子母親的……」
「怎麼說……情人吧!」
野口跨起一條腿坐著,「錢、愛情,牽扯在一起很複雜的!」
「這種關係很少人會加以褒揚吧?」
聽了瑪莉坦率的話,野口不禁笑了起來。
「你說話好直,的確如此。」
瑪莉跟著打聽到他與阿部百合住宿的房間。布斯被遺棄在外頭,大發牢騷……
「那張字條上寫的是真的嗎?」瑪莉問。
「啊?字條那個呀,那是百合寫的。」
「捏造的吧?」
「不……她父親的確在這。」
野口接腔,「壓根兒沒料到會在這碰到他,他無論如何想見女兒,托我傳信。」
「這麼說生病是假的?」
「上面沒寫生病哎,只是『不適而』已。」
「還不是一樣!」
「她父親確實非常缺錢。」
瑪莉頗為洩氣。
「別找藉口。換作是加奈子,她絕對不會來的,你們用這種卑鄙的手段。」
「她說她會來。」瑪莉懷疑自己有沒有聽錯。
「什麼!」
「阿部和百合剛剛出門,總部派了一輛車子來接他們。」
「等等。多久以前的事?我接到字條立刻就被趕出來的呀!」瑪莉說。
「你們來到之前約……五、六分鐘時候,旅館正門廣場來了一輛豪華轎車,說要接百合和她先生去教團總部。百合聽了非常高興,就跟著對方去了。」
瑪莉本以為加奈子一定不會理睬字條,沒想到剛好相反。
她看過字條,馬上叫手下前來……加奈子那麼擔心父親的安危嗎?
「你沒地方去吧?」野口說,「不妨暫時待在這等百合他們,要是她如願以償捧著錢回來,也許會請你們吃一頓。」
「我可不敢期待。」瑪莉堂堂地反駁:「我會努力洗盤子賺正當的錢。」
「哎喲,了不起!你今年幾歲?」
「天使不算年齡。」
「什麼?」
「沒事。」瑪莉連忙搖頭否認。
「我常保持精神上的年輕。」
「哦……」
野口張口結舌,「真看不出來,難道你已經三十?」
對瑪莉而言,這真是個太大的刺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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