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對了,姐姐!」
夕裡子一回到家就說。「我給忘了,剛才有你的電話。」
「什麼?我的電話?」
綾子神色茫然地說。「我沒有給你打電活呀。」
「不是!給你打電話的那個人,對了,叫山形。」
「你說誰來著?」
「就是神谷紀子的那個朋友啊!」
「哦,山形龍子呀。」
「是山形幸子。」
「那不是一回事嗎?她有什麼事?」
「她沒有說。說是還會打給你。所以我忘得一乾二淨。」
「噢。那我得打過去。」
「可是,她沒有再打過來呀。」
「不是那麼一回事。從禮節上說,應該主動打過去。」
綾子在這種小節上非常懂得禮法。她拿起無繩電話走進了房間。
「不知道那件事順利不順利。」
夕裡子坐在沙發上說道。
「國友哥會跟著我的。」
珠美一邊調著電視頻道一邊說。「一直當我的保鏢。太捧了。他能這樣守護我一生嗎?」
「胡說八道!」
有一些細節要商討,國友與牧野一起去了電視台。牧野心裡很害怕單獨跟國友在一起,但嘴上又不敢說半個「不」字。
「犯罪分子是個愛看電視的人,這是很明顯的嘍。」
「不看電視的人很少吧。」
夕裡子接著說。「你不就是一個離了電視就沒法活的主兒嗎?」
「哪裡呀……」不過,我可不願意去只有一個電視頻道的國家。」
珠美子拿遙控器一個頻道接一個頻道地更換著。
「我說。你能不能鎖定一個頻道看上一會兒啊?」
「這樣能同時收看好多節目,該多有趣呀!」
「唉!」
雖然都是年輕人,但夕裡子還總是感到與珠美之間有代溝。
「夕裡子……」
綾子茫然若失地站在那裡。
「怎麼了?該不是山形姐出了什麼事吧?」
「不。」
綾子搖著頭說。「你問了她家的電話號碼沒有?」
「哎喲,你別嚇唬人!記得我好像問過她。」
夕裡子打開廚房的抽屜找了起來。「找到了!是這個。」說著就把一張紙片交給了綾子。
「多謝!沒準兒過些日子我還要問你打聽我自己的名字呢。」
姐姐開的這個玩笑卻無法讓夕裡子馬上笑起來。
綾子走進房間,按照紙片上的號碼撥了起來。
「是的,我是山形。」
「啊,我是佐佐本綾子。聽說你前兩天給我打電話了,當時我不在家。實在抱歉。我還會打過去的,你回家之後……」
電活裡傳出哧哧的竊笑聲。
「佐佐本!這不是錄音電話,我在家呢。」
「啊,是這樣呀。現在大家都用錄音電話,所以我還以為你那也是錄音呢。」
「你真是一個有意思的人!」
山形幸子說道。
「大家都說這是我的一大長處。——你給我打電話,有什麼事嗎?」
「嗯。暫時沒有了。」
「是嗎?」
綾子嘴上這麼說著,心裡卻直犯喃咕。
「那個叫國友的刑警可夠棒的!我問你,那個殺害紀子的兇手是不是快抓到了!」
「你聽我說呀,我又不是刑警。國友他正在加油干呢。」
「早點抓住就好了。」
「是啊。連我妹妹也被人家給瞄上了。」
「你妹妹?是那個夕裡子嗎?」
「對。她跟我不同,精明強幹!」
在這種場合,也誇起妹妹來了。
「你說她被盯上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我妹妹出現在電視裡,給她配上了別人的台詞。」
聽了綾子的解釋,估計山形幸子也無法弄明白,但幸好她已經看過了那個電視節目。
「啊,我知道!那是憑空捏造。犯罪分子看了這個節目想怎麼著?」
「聽說他給電視台打電話,揚言要懲罰我妹妹。」
綾子慢條斯理地說道。
「噢。可得小心。紀子姑且不論,拿夕裡子來說,可是什麼事也沒幹呀。」
「你是說『紀子姑且不論』!什麼意思?」
「咦?沒有什麼別的意思。」
山形幸子自言自語地說。「她說過,自己播下的種子要自己收割。」
「噢,是的。」
「也許不該說死人的壞話,不過她真是一個很差勁的人。她稱我是她的朋友,那都是她一廂情願,而且只在她認為有利的時候才這麼稱呼我。」
幸子這樣評論道。
「是嘛。」
「只有她在發牢騷的時候,想向別人炫耀她自己的時候,我才是她的朋友。她心目中的朋友無非是兩種:一種是能深表同情地對她說『哇,好可憐呀!』一種是能極表艷羨地對說『你可真棒啊!』」
「是嘛。」
作為綾子,她又能說什麼呢?她原本對世事就不能進行評說,現在這種場合就更加無話可說了。
「請原諒,我亂說一頓。不過,人們對死人總是光挑好聽的說,這一點特惹我發火。」
幸子說道。
「山形姐!你和神谷之間發生過什麼事嗎?」
遲疑片刻,幸子「嗯」地答應了一聲。
「她搶走了我的戀人!」
「什麼?」
「她總想得到屬於別人的東西。這是極壞的毛病。我真的喜歡我的那個男朋友。他性格特別好。他的外表並不起眼,所以起初她根本就沒有在意他。反正紀子讓人覺得她是個怪癡人。所以我也很放心。」
「那麼,後來呢?」
「沒想到恰好這時紀子跟她所交往的一個有婦之夫分了手,心裡鬱悶得厲害。見到我幸福無比的樣子,便非常惱火。於是勾引起我的男朋友來了。她在勾引男人上面那可是得心應手啊!」
幸子說到這裡笑了一下。「她真是個老手,我是自歎弗如呀。結果,我的男朋友跟紀子一起去外地旅遊,還給我寫了一封絕交信。可是,一旦據為己有,紀子就會厭煩。不到半年,她又把他一腳蹬了。」
「居然有這種事!」
「當時我想,再也不跟紀子這號人來往了。可是後來鬼使神差又跟她交往起來。她一打來電話,我就稀裡糊塗地去接了。我真是糊塗蟲一個。」
「因為山形是個大好人嘛!」
綾子說道。
「大好人?光是人好有什麼用?還不是總倒霉。」
「不過,這種好人也必不可少呀。因為人世上有聰明的人和不聰明的人嘛。」
「或許是吧。」
「就是。山形君是個好人,可干萬不要改變自己!」
「什麼意思!」
幸子問道。
「因為總是吃虧的人充當的就是這個角色呀。我覺得還是不硬性改變自已的角色為好,否則一定要落得不好的下場。」
綾子見對方沉默半響,使喊道。「喂,你聽見了嗎?」
「我在聽著呢。」
「對不起,我總愛說這種多餘的話。」
「不能那麼說。你真是一個不可思議的人。你看上去迷迷糊糊的,可是完全明白我心裡想些什麼。」
「不能那麼說。不過,也許正因為我呆乎乎的,才能真誠地理解一切事物。」
「是啊,也許是這樣吧。」
幸子說道。「幸虧能跟你交談一次。」
「你找我有什麼事吧?」
「算了。沒有什麼事。那就再見吧。」
「再見了。」
綾子剛要放下電放,對方叫了一聲:
「佐佐本君!」
「咦。」
「你也要當心呀!」
幸子說了這麼一句,掛上了電話。
綾子返回起居室,歪著頭思忖。「她這話是什麼意恩?」接著把無線電話放回了原處。
幸子撂下佐佐本綾子打來的電話以後,在床上呆呆地躺了一會兒。
——好人。
我是好人嗎?好人的稱號,在我的戀人被人搶走時又不能給我任何慰藉。被人稱作「好人」又有什麼可高興的呢?
電話鈴響了起來。這回該是我期盼已久的電話了吧?
幸子等電話響了幾聲之後才拿起話筒。
「是我。」
略停了一下才答應這麼一聲。
於是話筒裡傳出來略帶猶豫的、幸子所熟悉的聲音:
「喂,喂……」
「你終於打來電話了。我一直在等你。」
幸子趴在床上說道。
「你的來信,我看過了。」
那個男人說。
「信裡的意思,你該明白了吧。你可別說看不懂啦什麼的。因為我是從紀子那兒聽說的。她說你糾纏不休,讓她很煩。」
這未免有點故弄玄虛,但對方是會相信的。
「我確實跟她一直在交往。」
對方承認了,但馬上又說「可是……」
「我可不想聽你辯解。」
幸子打斷了他的話。「現在警方正加緊搜尋殺害紀子的兇手。如果我向他們提供情報,他們一定會高興的。」
對力沉默片刻之後問道:
「你想讓我做什麼?」
「見你一面說說話。然後再談條件。」
「談錢?」
「錢也包括在內。總之,我想聽你說話。講講你和紀子的事,老老實實地講一講來龍去脈。」
對方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你想讓我怎麼辦吧?」
「我也不知道讓你怎麼辦。你不必擔心!你對我說實話,我是不會向警察報告的。我保證。」
「我明白了。」
對方答道。
「那麼,就找個時間慢慢聊聊吧!什麼時候方便?」
「現在就行。」
對方說道。「我現在在車站這兒。」
「什麼?你從哪兒打來的電話?」
「從站前喫茶店。你能聽到音樂聲音吧?」
經對方這麼一說,幸子才感覺到男人聲音背後迴響著低微的音樂聲。
「聽到了。那麼,好吧。你在那兒等我,我馬上過去,十分鐘就能到你那兒。」
「好,我等著。」
掛上電話以後,幸子在問自已:
「不會出什麼事吧?」
對方大概就是殺害紀子的兇手。
不過,他說是在喫茶店裡,所以眼下是不會出事的。如果是兩個人在什麼地方見面,那是要思量一番的。
幸子在做出門的淮備。
她並沒有忘記佐佐本綾子說給她的那番話。縱然生就一種吃虧上當的性格,還是不要刻意去改變它為好。
不過,那太不公平了。
幸子並不是要得到錢。
不過,她很想把那個男人攥在自己手裡好好玩玩,就像紀子過去所做的那樣。而幸子還從未處在這樣一種地位上。
把一個男人的命運捏在手裡,這種感覺只能用「快感」兩個字來描述。
哪怕那種快感轉瞬即逝,幸子也想體驗一下。
走到戶外,風很冷。
「好冷呀!」
她嘟囔了一句。好在到車站並沒有多遠的路。
快些走,身體也會暖和一些。
幸子想抄近道,便沿著公寓樓旁的一條羊腸小路走了起來。
如果不從這兒走,就得繞一個大圈再上大道。
她快步地從老公離樓台階旁邊走到小路。不,那不是一條路。只不過是人們硬要從公寓樓與相鄰的院牆之間穿行而隨意踩出來的。
夜色很黑,但距離只有十來米。
幸子正大步流星地穿過這個地段,忽然聽到背後傳來急速跑上來的腳步聲。
路太窄,連轉身都很難。幸子好不容易才把半個身子轉過去。就在這時,一根粗鐵管子朝幸子的頭紮了下來。
怎麼搞的?——從站前喫茶店到這裡,他怎麼會這麼快呢?
幸子終於明白了。他說電話是從那個喫茶店打的,其實是從幸子家附近打的。
可是,一切都太晚了。
幸子想起了佐佐本綾子說的那句話。
如果甘當吃虧倒霉的角色生活下去的話……
但是,為時已經太晚了,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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