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哥!」
千繪敲了一下克彥的腦袋:「現在說這種廢話幹嘛?你到底要不要幫夏美小姐的忙?」
「當然!」
克彥猛點頭:「可是──」
「現在,請什麼都不要問。」
夏美說道。「你看到了我的秘密。不過,關於這件事我暫時還不想說明。」
克彥頓了一會兒,才「嗯」了一聲,說:「知道了。我什麼也不會問的。我發誓!」
「謝謝!」
夏美如釋重負地露出了微笑。
克彥是頭一次見到她這種笑容。──雖然已經記不清楚到底看過夏美多少次了,但是這個笑容和其他的都不一樣。
「來,吃飯吧!」
千繪料理著桌上。
「喂,千繪,這件事情老媽──」
「她怎麼會知道?放心啦,就算住個兩三天,媽咪也不會注意到的。」
真亂來!克彥想歸想,不過自己也沒有數落別人的立場。
比較起來,在這種時候,千繪要冷靜得多了。克彥也不得不承認這一點。
用餐時,千繪刻意避開敏感的事情,和夏美聊著一些瑣碎的日常話題。
夏美也解脫了似地,談得十分融洽。
女孩子之間的對話,總有一些克彥插不進的地方。這會兒他只是默默地注視著心目中憧憬的偶像。
「──總之,我沒有殺永原先生。」
用餐告一段落的夏美說道。她身上穿著向千繪借來的衣服,看起來可愛極了。
「有沒有誰跟這個永原先生有過節的?」千繪問。
「他是個非常安分老實的人,實在想不通為什麼會被殺……」
夏美搖著頭。「不過,想來想去,只有──」
「有發生過什麼事嗎?」
「也許是我的移籍問題吧。」
「跳槽嗎?」
克彥嚇一跳問道。
夏美現在所屬的公司,除了夏美之外就沒有其他稱得上「明星」的藝人了。
要是失去了夏美,那可是攸關公司存亡的大問題。
「要轉到別家公司這件事,從半年前就談了。社長拚了命才沒有讓這件事洩漏出去。」
「現在的公司有什麼不好的嗎?」
「不是的。」
夏美搖搖頭說:「我對公司並沒有什麼怨言。不──應該說,本來沒有。只是,我希望能夠試一下自己的能力。想要離開原有公司,嘗試新的發展……。」
「這跟永原先生有什麼關係呢?」千繪問道。
「其實,我想移籍的時候,就找上了一家小公司……」
夏美偏了偏頭:「不過,那是非常秘密的事;而永原先生就是負責居間聯絡的人。」
「原來如此。」
克彥點點頭。「那麼,當時在醫院裡的還有誰?」
「那個時候──有助理朱子小姐、常務安中先生、還有──對了,安中先生的太太一定也在。」
「安中太太也去醫院看你嗎?」千繪問道。
「不,安中先生的太太在那裡住院。」
「住同一家醫院?」
「我想,安中先生因為太太住那家醫院,比較熟的關係,才會把我送到那裡的。」
原來是這麼回事啊,克彥想道;這年頭連住個院都這麼複雜。
「這些人之中,也許有人恨永原先生。」
「恐怕不只是懷恨這個原因而已。」
克彥說道:「殺人的動機形形色色多得很。比如說有什麼秘密被知道啦,或者在什麼不可見人的場合被撞見啦,之類的……」
「說得也有理。」
「不過,憑我們能查得出來嗎?」
「怎麼這麼沒志氣?」
千繪瞪了老哥一眼。
「話不是這麼說──」
克彥正要接話,玄關的門鈴響了。
夏美反射地就要起身。
「放心啦,我媽咪還不會回來的啦。你們在這兒坐一下,我去應門。」
千繪站起來離開座位。
一下變成克彥和夏美兩人獨處的場面,克彥的臉馬上紅了起來。夏美不禁笑了:「對不起──」
跟著說道:「你們兄妹倆真是好人。」
「那小鬼雖然還是高中生……不過比我能幹多啦。」
「真高興,你們都願意相信我。」
克彥一聽臉又紅了起來,連忙搔搔頭。
千繪走了回來。
「老哥。」
說著放低了聲音:「是仁科先生喲,那個記者。」
「咦?他怎麼知道──」
「不是啦。他說,為了要寫昨晚的報導,想要問你一些事情啦。」
「哦。──我知道啦,那我出去一下。」
克彥鬆了一口氣,走向外頭。
心裡藏了一個大秘密,還真是令人緊張。
各懷鬼胎安中貴代總是一臉的不高興。
當然了,因為生病不得不住院,當然高興不起來。不過貴代不高興的原因有點不大一樣。
門倉刑警的一張臭臉是來自「這個世界老是沒好事」;而貴代則是因為覺得老被人忽視。
太太生了病,做丈夫的卻幾乎不來探望。每次打電話去,總是用一句「現在很忙」就搪塞掉了。
又不是電話答錄機,難道不能偶爾換句話講嗎?貴代忍不住這麼想。
而且──沒錯,這件事怪得很。就在最近,安中好像有女人了。
這是出於做妻子的第六感。──至於猜得對不對,那是另一回事了。
深信著有這麼回事,不知在心裡臭罵了丈大多少遍。甚至還想像衝進丈夫偷情的地點,捉姦成雙……。
如此一來,單調的醫院生活多少變得好過了一點。
每天想著生病和日子的寂寞,只會讓自己覺得更淒慘而已。所以只能把心思放在眼前能想到的事情上,藉此打發時間……。
「──您還好嗎?」
走進來的是一個早就混熟了的護士,名叫早野岐子,年紀大約二十五、六,擁有一副很適合這份工作的健壯體格。
「啊,早野小姐嗎……」
貴代馬上裝出一副病懨懨的聲音:「我不太舒服……。昨晚鬧成那樣,一點也睡不好。」
「昨晚可不得了。」
早野岐子接住貴代的手腕量脈搏:「有這種事情發生,還是醫院成立以來頭一遭哪。」
「是啊。──居然殺了人!真恐怖哇。」
「醫院附近也亂哄哄的,電視台什麼的來了一大堆。」
「找到人了嗎?」
貴代不由得好奇。
「您說星澤夏美?不,好像還沒有的樣子。」早野岐子說。
「真搞不懂,為什麼要殺人呢……」
貴代自言自語道。
從窗子可以看得到醫院的中庭,貴代把目光轉向那兒。
「警察還沒宣佈她是嫌疑犯喔。」
「是嗎?不過──像這樣子逃走了,不就是最確切的證據嗎?」
以貴代的立場而言,應該希望星澤夏美是無辜的吧;畢竟丈夫可是靠夏美吃飯的。
但是,搞不好內心裡暗想要看一看丈夫急躁不安的樣子呢。
「這年頭的小孩啊,想的事、做的事實在沒有半點道理哪。」貴代說道。
早野岐子沒有反應,只是默默地站在床邊。
貴代轉過頭來:「你不這麼覺得嗎?」
說著說著,忽然困惑地打住了。
早野岐子臉上的護士表情消失了,現出的是她「真正的面目」。
「你怎麼了?」貴代問道。
「不,沒什麼。」
早野岐子搖了搖頭:「我想,就算是大人,做事也是一樣沒有什麼道理吧。」
「哦?」
「我,現在滿需要錢的。」
貴代聽了嚇一跳。
「你說什麼?」
「只要有一百萬就好了。──您能不能借我呢?」
「我──為什麼要借你錢?」
「正確地說,應該是請您給我才對。」
「一百萬?你腦袋有問題啊?」
「這樣嗎?」
早野岐子面無表情的說:「那個被殺的男人在您這兄出入的事情,不是別讓人家知道比較好嗎?」
貴代的臉僵住了。雖然張開了嘴,卻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其實,除了任性的毛病以外,您也沒什麼不舒服的地方。──把這間病房當作旅館用的力氣,是絕對不缺的。」
「──你想說什麼?」
貴代的聲音顫抖著。
「我會為您保守秘密的。您放心,我這個人識相得很。」
早野岐子聳了聳肩。「無論是對您丈夫或者警察,我都不會說的。特別是您跟那個男人在這裡爭吵的內容……」
「爭吵?哪有這──」
「太太您不是說過:「要是敢這麼做的話,就殺了你」嗎?我剛好不小心聽到了。」
貴代鐵青著一張臉,盯著早野岐子。
「好了,我得去下一間病房啦。」
早野岐子吸了一口氣,「別忘了,一百萬喔。」
臉上帶著笑說完這句話,就走了出去。
貴代緊緊地抓著毯子;她腦中一片空白,緊握著毯子的兩手不斷地顫抖著……。
「這下可不能出門啦。」
男人苦笑道。
這裡是他的家。──話雖如此,其實是諸多「公館」其中的一棟罷了。
他沈坐在沙發裡,輕輕搖晃著手上裝有威士忌的玻璃杯。這是個五十歲左右,淺黑皮膚,體格相當健壯,一臉精明的男子。
「真是傷腦筋。」安中說道。
「光是一直傷腦筋,事態也不會好轉。」
男人──名叫松江──說道。
此人正是星澤夏美所屬製作公司的社長。
「能怎麼辦呢?」
安中兩手一攤,「找不到夏美,也沒辦法指出到底殺害永原的兇手是誰。──事情會變成怎樣,已經很明顯了。」
「這我也明白。」
松江點了點頭:「隨便打開電視一看就知道。傳播媒體已經把夏美當作是兇手啦。」
「是的。──奇怪的是,警方到現在還沒有發佈消息。」
「為什麼呢?」
「不知道。」
安中搖了搖頭:「──可以喝一杯嗎?我實在累慘了……」
「嗯,自己去弄吧。」
「謝謝。」
安中往家庭式吧台走去。雖然不是多氣派的大吧台,裡頭的好酒倒是不少。
安中取出玻璃杯來,給自己倒了杯威士忌。──倒太多恐怕會被嚕囌,所以花了點時間拿捏恰到好處的份量。
「警方是不是掌握了什麼線索呢?」松江說。
「也許吧。」
安中拿著酒杯回到沙發坐下。「要不然就無法解釋警方為什麼到現在還沒發佈通緝令的原因了。」
「這麼說,永原是死在別人手裡的?」
「就不曉得是誰……」
安中啜了一口酒說道。
「永原那傢伙,實在不是能幹的人。」
「的確,讓他負責處理夏美的事似乎太勉強了。我一直這麼想。」
「我也是這麼認為。」
松江點了點頭:「他比較適合帶剛出道的新人。」
──一時之間,兩人沉默了下來。
「現在該怎麼辦?」安中問道。
「我正在想。」
「假如取消了所有的計畫,那可是大損失。電視轉播的時段已經敲定,全程錄影的事宜也安排好了;而且演唱會和現場錄音的準備工作也在進行。──如果這一切全部泡湯,那損失可不得了。」
「還用你說嗎?」
松江有些焦躁地說道。
夏美已經預定好一個禮拜以後要舉辦一場個人演唱會。那不只是單純的演唱會,同時也要發表新歌──預料中將是一大盛事。
如同安中剛才所說的,電視轉播、錄影帶的製作、發行演唱會專輯等等作業,都已安排好了。
這個企劃就是要利用媒體,將夏美的知名度提升到頂點。
演唱會的觀眾將超過一萬人,門票在發賣當天就告售罄。
萬一得取消這個企劃,光是退票的金額就很不得了。
「聽到她割腕的消息時,我的心臟都快停啦。」
松江說,「好不容易知道她沒什麼大礙,正鬆了一口氣的時候,馬上人又行蹤不明……。
「真是對不起。」
安中低下頭來。
「現在不用再道歉了。總之,先解決眼前的問題要緊。」
「您是說,是否要取消演唱會這件事嗎?」
「如果取消的話,恐怕公司非倒不可。」
松江直截了當地說。「你明白吧?」
「是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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