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夕裡子來說,吃過旱餐兼午餐不久,很快就到了晚餐時間了。
晚上七點鐘就座時,夕裡子的肚子已在咕咕叫。
「要不要幫忙?」夕裡子對忙著端湯過來的園子說。
「不必了。做萊的是外子,我只是端菜而已。」
「可是——」
「請坐吧!外子知道我叫客人幫忙,他會生氣的。」
「是嗎?」
夕裡子只好依言就座。
「來,趁熱吃了吧!」
說著,園子準備回去廚房。
「請問——」綾子說。
「什麼呢?」
「秀哉君——他不一塊兒用飯嗎?」
「那孩子不必管他。有一陣子搞壞了身體,他有許多東西不能吃。」
「是嗎?」
「還有些萊做好了,我去端來。」
園子出去以後,餐桌邊留下夕裡子三姊妹和國友。
「吃吧!」珠美馬上開始喝湯。「晤!好味道!跟我家的湯大異其趣咧!」
「我做的不好嗎?」夕裡子瞪她一眼。
可是,喝了一口之後,她也同意珠美的話。
「姐姐。」夕裡轉向綾子。「怎樣?家教方面順不順利?」
「嘿。」綾子點點頭。「他讚我教得容易理解哪。」
「呵,了不起。」珠美嘲笑。
「只是嘛……」綾子露出複雜的表情。
「發生什麼事?」
「也不是的……總之,那孩子的領悟力很強。我只說明一遍,他就什麼都懂了。」
「看起來很聰明嘛。」
「不過……似乎毫無反應。」
「怎麼說?」
「我覺得他好像全都懂了。我所教的,其實他都懂了。」
夕裡子點一點頭。
在推理和理論方面的能力,綾子等於小學生的程度,但她的直覺十分敏銳。當事人完全不自覺,這種直覺,反而更加真實。
如果那是正確的話,為何特意把家庭教師請到這種地方來?而且帶來如此浩蕩的「同行者」。
而且全體免費住宿,應該花費不少才是……
「夕裡子。」國友喊。
「嘿?你說了什麼?」夕裡子回過神來問。
「你的表情說了。」
「噢。」夕裡子瞪眼。「你不喜歡我的表情?」
「不是的。」國友笑了。「當你臉上出現那種表情時,即是表示危險。」
「危險?」
「彷彿好奇心在燃燒似的。是不是訊號?每次當你插手任何案件時,就有那種表情。」
「可是——」夕裡子低聲問國友。「你不覺得有點古怪麼?」
「噢……在這樣的山中住久了的話,多多少少總會有點不對勁吧!不是嗎?」
「不僅如此。你見過這裡的男主人嗎?」
「沒有。」
「是不是?奇怪極了。為何他一次也不露臉?」
「不知道。」
「一定有蹊蹺。我這樣想。」
夕裡子把湯喝得乾乾淨淨。
「不過嘛——」國友說。
「什麼?」
「假如那碗湯有毒,你的性命就不保啦!」
「壞心眼!」夕裡子捅捅坐在旁邊的國友。
「當眾調倩,好難看。」珠美嘲諷地說。「假如你半夜偷出房間的話,我會跟蹤。」
「我才不幹那種事。」
「對。夕裡子姐姐沒有那種膽量的。」
「你就會說!」
「我打賭一干元,看你敢不敢!」
「少來了。」綾子文文靜靜地說。「男女之愛是神聖的,不能當作賭博的對象。」
「新生兒嗎?」珠美搖搖頭。「綾子姐姐晚生了一百年。」
「唷,是不是電話?」夕裡子說。
客人休息處那邊,傳來電話響聲。
「我去接聽。」夕裡子急急走出飯廳。
電話響了。石垣園子在廚房,大概聽不見吧!
「喂?」夕裡子拿起話筒。
「夕裡子嗎?」哪兒聽過的聲音?
「怎麼,是敦子呀。你怎知道這裡的電話號碼?」
「我在高速公路休息站那邊問到的。」敦子說。「哎,我們能不能到你們那邊投宿過夜?」
「唷?」夕裡子大吃一驚。「敦子,你們不是住在民居麼?」
「說起來過分!」敦子難得的勃然大怒。「昨晚我們到達時,對方說我們的預約取消了喲。」
「取消了?為什麼?」
「不曉得呀。總之對方說,有人打電話來取消我們的預約了。」
「奇怪。誰做出那種事來?」
「誰也沒做!可是預約取消了!」
「那怎麼辦?」
「已經有別的預約進來,沒有空房啦。」
「那你們昨晚在哪兒睡?」
「我們在附近的民居打聽,分成三批,好不容易過了一夜。可是今天到處爆滿,被趕出來啦!」
「真是倒運。」
「於是我想到,你們那邊可能還有房間——」
「晤……不過——?」
「只是問問看嘛,有幾個同學坐別人的車回去了啦。」
「那麼,現在幾個人?」
「水谷老師、吾郎和川西綠。」
「連你在內,四個人羅!」
「對。男的跟男的,女的跟女的,有兩間房就行了。水老師說,收費貴一點也可以。」
「哦。」
可是,夕裡子總是提不起勁來。
雖然敦子她們如果來到這個山莊,肯定可以壯膽……
但她想說,你們還是回去的好。
「怎麼啦?」有聲音說。
赫然回頭一看,石垣園子站在那裡。
「這——」
沒法子,夕裡子只好說出情由。
「哦,那真可憐。」園子說,用圍裙抹抹手。
「可是——太突然了,會麻煩你們,我叫他們回去東京的好——」
「我這邊無所謂哦!這個時期歡迎利用。」
「但是——」
「讓我來說好了。」園子拿起話簡。「喂?我是山莊的——對,昨天見過了。我聽說了你們的遭遇。這邊無所謂,歡迎光臨。」
夕裡子微微聽見敦子在另一端歡呼的聲音。
「我來說明路線,請叫開車的人來聽——啊。老師嗎?——嘿,這裡隨時歡迎。現在你們在哪一帶?」
夕裡子聳聳肩。
對夕裡子而言,能夠和敦子一起是很開心的事,何況水谷老師也會來。
萬一這個山莊發生什麼怪事,多添一些夥伴總是安心一點。
「好,那就恭候大駕了。雪道濕滑,一路小心哦!」園子收了線。「他們在距離這裡一小時的地方。我來頂備一點暖胃的食物好了。」
「對不起,為你增添麻煩。」
「沒關係。來,萊都弄好了,趁熱吃了吧!」
園子實在和藹親切。
夕裡子回到飯廳去。
晚飯美味的無可挑剔,夕裡子也難得的吃到肚子發脹。
跟著端出來的蛋糕、甜品,又是美味無比。
「這樣吃下去,不胖才怪。」珠美低嚷起來。
「說得對。」
綾子的食量並不輸給夕裡子和珠美,卻是一臉泰然。
「姐姐的胃口好大呢!」夕裡子說。
「是嗎?不過,食物拿了出來,不吃不好意思嘛。」
「到客廳去吧。」珠美站起來。「綾子姐姐,走吧!」
「待會才去。」
「為什麼?還吃?」
「怎吃得下?太辛苦了,走不動嘛。」
說得這樣滿不在乎,正是綾子的作風。
「竟然白吃白住!不過分嗎?」珠美也難得地表示歉疚。
「我到後面去看看。」夕裡子站起來。
「這麼晚了還去?」
「嗯。如果敦子他們來了,從那條路可以看見吧!差不多應該來到了。」
「好事之徒。」
「人家的事用不著你管。」
夕裡子穿上厚外套和長靴,從後門出到外面。
好冷。
入夜後,冷得身體都凍僵了。
但在白雪的反照下,四周十分明亮。
走了一會,國友從後面追了上來。「喂,等我。」
「唷,老人家不是怕冷嗎?」
「別笑我了。我睡醒啦!」
夕裡子驀地望向天空,喊說:「看哪!」
星空。可是,真的全是星星嗎?
夕裡子第一次看到星星如此互相擁擠的靠在一起,彷彿馬上就要掉下來似的。
「好驚人!」夕裡子只能發出這樣的讚歎。
「真的,好驚人。」國友也有同樣的感受。
兩人不禁面面相覦,然後笑了。
「看來我們都不能成為詩人哪!」
「但是能夠談戀愛。」夕裡子說。
「你說的話叫人心動。」
「唷,不可以嗎?」
「不。」國友摟住夕裡子的肩膀。「再往前走走吧!」
「嘿。」
兩人沿著山莊漫步而行。
「不冷嗎?」
「不要緊。」
「不耀眼嗎?」
「晚上嘛。」
「可是—星光燦爛呀。」
「不錯……是否應該閉上眼睛?」
「好哇。」
繼續白天的纏綿。
夕裡子輕輕閉起眼睛,等候國友的吻。
這回大概不會有雪球飛來了吧!
國友把夕裡子一把摟過去——
「別動!」有聲音說。
「哦?」
回頭一看,又是秀哉。
「不准動哦!」
「為什麼?」夕裡子有點氣忿。「小孩子,不應該在這種時候出現的。」
「你們過來我這邊。」秀哉說。
夕裡子和國友面面相覷。
「慢慢的、輕輕的走。」
沒奈何,國友和夕裡子往秀哉那邊走過去。
「到底怎麼啦?」
夕裡子說著時,傳來咚隆一聲巨響。
回頭一看,夕裡子瞠目結舌。
剛才她和國友上演親熱鏡頭的地方,變成一個大洞!
「這裡是懸崖的另一邊。」秀哉說。「晚上,容易失去距離感,必須小心。」
說完,秀哉轉身背向他們,回到山莊去了。
夕裡子的臉色白如紙。
「國友先生……」
「對不起,是我不留心……」
兩人不由緊緊相擁。
「那是什麼燈?」夕裡子突然說。
遠處可見車燈,在山腰的路上緩緩前進。
「那不就是——」
「一定是敦子他們。」夕裡子說。「不知水谷老師的駕駛技術如何?」
「他的技術很差嗎?」
「也不是。」夕裡子說。「他的執照才拿到三個月。」
「竟敢在雪道上開車?」
「敦子他們不知道嘛!保密哦!」
「不知道的好。」國友搖頭歎息。
「不過,水谷老師的反應一向敏捷得很。」
「又是英俊小生、運動員兼詩人。」
「你喝醋?」
「嗯哼。」
「有趣。」夕裡子終於從剛才的驚嚇中振奮起來,挽住國友的手臂。
「水谷老師對敦子有意思哦!」
「你說片瀨敦子?」
「對。她是大美人嘛!」
「話是這麼說……老師和高中女生談戀愛,很危險哪!」
「刑警和高中女生呢?」夕裡子問,然後笑了。
就在這個時候。
「啊!」國友吃驚的叫起來。
夕裡子難以置信地瞪眼注視。
車燈突然改變方向,朝著雪的斜坡滑下去——
「掉下去啦!」國友喊。
車燈轉了兩三趟,消失了。
山腰上,什麼也看不見了。
「敦子!」
「快去救他們!」
國友和夕裡子往山莊的方向衝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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