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 雨中的少女
雨,已經連續下了三天。
這雲層還真厚,香月弓江心裡想。氣象報告說這場雨得下到明天中午左右。
真掃興……。
弓江把前座的椅子盡量壓低,身子躺在上面,盡量地放鬆自己。──已經連續在車上坐了好幾個小時了,腰酸背痛。
儀表板上的時鐘項示著晚上十一點五十分。
早知道削才應該我去買才對,──弓江望著車窗外。到底跑到哪裡去買了嘛!
仔細一看,剛好看見大谷正從遠處的街燈下往這邊跑過來。弓江急忙打開車門。
「組長!看你淋得全身都濕了!為什麼不撐傘呢!」弓江打開車內的另一把傘迎了過去。
「呃,抱歉!」
說話的是警視廳搜查一課的美男子──不光是臉蛋俊俏,而且辦事能力也相當好。──大谷努身上穿著三仵式的西裝,全身淋得濕答答的。
「來,快點上車。──全身都濕透了。」
「嗯……我並不是喜歡淋雨而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的。」
坐在駕駛座上,大谷一邊用手帕擦著頭髮上的雨水一邊說道。
「話是沒錯,可是……」
「喏──便當。趁熱吃吧!」
大谷把裝便當的塑膠袋放在兩個人中間。
「你的傘怎麼了?」
「被偷了。」
「□?」
「我買了便當,付過錢之後伸手想拿傘,結果傘竟然不見了。」
「怎麼會這樣?……」
「店裡有個可惡的傢伙,趁我不注意的時候把傘偷走了。」
大谷搖搖頭道,「我想他一定做夢也沒想到偷的竟然是搜查一課刑事組長的傘吧?」
兩個人你看我,我看你地然後同時笑了起來。
從這兩個人對話的內容不難看出;大谷努和香月弓江不僅是長官與部下的關係,同時也是一對情人。
但是,兩個人在車上吃便當絕對不是為了互吐愛意,而是有更重要的任務在身。
「你打個電話到車上來不就行了?我給你送傘過去呀!」
「不,那怎麼行!」
大谷搖搖頭道,「萬一那個小山泰趁著我們兩個都不在車上的時候出現……。我考慮的是這一點。」
「是的。話是沒錯,可是……,你這個樣子會戚冒的。」弓江說道。
「你擔心我,對不!」大谷窩心地笑著說道。
「當然呀!──你是我最重要的人。」弓江深情地說道。
──就這樣……雖然現在正在出任務,但兩個人仍利用短短的幾秒鐘「休息」一下,輊輕地在對方的唇上吻了一下……。
「組長。」
弓江說道,「又來了。你看!」
大谷把視線移向車窗外。
──在通緝犯小山泰的情婦家附近埋伏,已經是第三天了。
大谷和弓江的座車剛好停在埋伏的那棟房子後面的神社旁。
神杜建在一座小丘陵上,車子停的前面不遠的地方,有一段長長的石階直通上面的神社。
這兩三天來,弓江和大谷一直在雨中埋伏著,等待小山泰的出現。……
「真的耶!」
大谷點點頭,「是昨天那個女孩。」
女孩手上撐的白色雨傘就像一個顯目標誌一樣,一看就知道。──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每天一到十二點,就會到神社下面來。
然後──。
「今天晚上也一樣。」弓江說道。
「好像開始了。」
──那位少女手上提著塑膠袋,一走進樹蔭下便收起雨傘靠在樹幹上。然後,打開袋口──第一個晚上,大谷努和弓江簡直看得目瞪口呆心因為少女竟然脫起衣服來了。
脫掉毛衣和裙子之後,便在內衣外罩著一件類似白色浴袍的東西,裸著腳往雨中走去。
當然,不一會兒工夫少女便已全身濕透,但她卻一副毫不介意的樣子。雙手合掌在胸前做祈禱的手勢,往長長的石階走去。
「──真是今人吃驚。今天已經是第三天了。」大谷說道。
「竟然汲有感冒!」
弓江發表了很實在的戚言。
「她這樣子來來回回地在石階上走了三十次哪。──體力也真是驚人。」
神社的位置相當高,一般人只要來回走個兩三趟兒已上氣不接了下氣。不管少女是為了什麼目的這麼做,但毫無疑問的是她的確非常認真地做這件事。
「──好像是在求神。但是,現在的年輕人還會做這種事嗎?」
「這個嘛……。總之,不太尋常。」
「但是,我們的任務是小山泰,只好不管她羅。──來,我們吃便當吧。」
「嗯……」
弓江從塑膠袋中取出便當,又朝窗外瞄了一眼──「呀!」
弓江跳了起來。「呵──」
「媽咪!」
大谷努的母親正從車窗外朝車內窺視。
「我聽說你在這裡出任務,所以就給你做了便當。」
大谷努的母親一坐進車後座,便仃開包袱,拿出便當。
「媽咪……。我們現在正是監視得最緊的時刻耶!」
大谷努傷腦筋地說道。
「所以啊,你怎麼可以吃那種便當呢?不但營養不均衡,而且油炸食物的油也對身體不好!
這種重要時刻更要注意飲食。」
大谷的母親理直氣壯地說道。
──大谷本來就拿自己的母親一點辦法都沒有。雖然頭髮有點斑白,但是卻精力充沛,只要是為了心肝寶貝的獨生子「小努」,就算赴湯蹈火也在所不惜。她就是這樣的一個母親。
大谷雖然也常說這說那地請求母親不要這麼做,可是心裡還是覺得沒有任何東西比「媽咪親手做的便當」更好吃。托大谷的福,弓江只好把大谷買來的兩個便當全都吃了。
「不過,你們這種做事情的方式恐怕也有問題吧?」大谷的母親說道。
「媽咪,再怎麼說我們都不可能在埋伏的時候把餐廳帶來呀!」
「我說的不只是便當的事。在這麼狹窄的車子裡,孤男寡女的,多麼不自然啊!」
大谷努的母親不以為然地說道。
弓江雖然有點生氣,但早已習慣了。
「這一點您不用擔心。伯母,組長是一個公私分明的人。」
「那當然。小努是個優秀的警官呀;只不過,有時候也有女孩子在積極勾引他──」
「媽咪──」
「我又沒說是弓江小姐,我只是一般而言。」
雖然大谷努的母親這麼說,但很明顯的,箭頭指的就是香月。
「伯母,這是奉課長的命令行事的,如果您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麻煩您向課長申訴。」
「哎喲!我去講沒關係嗎?如果你不踉小努一組的話,不會寂寞嗎?」
兩個人的言談之間充滿了火藥味。
危險危險!弓江也不是省油的燈。如果賭氣地說一句「才不會咧」,那正中了大谷努母親的圈套。但是,如果承認「會寂寞」的話,那她必定會到課長那裡去告狀說她「把私人感情帶到工作上」──。考慮過各種可能的後果之後,弓江暫且敷衍了一句:
「組長一直認為我是一個有能力的部下。」
「媽咪,能不能給我一杯茶喝?」
大谷插嘴道,試著轉換話題。
「好,好。」
──大谷的母親連保溫瓶都帶來了。
「謝謝。──還是喝口茶最能讓身體暖和起來。」
「小努!」
大谷的母親突然大喊道。
怎麼說三個人擠在這部狹窄的車子裡,突然聽到這一聲具有震破車窗的威力的叫聲,也無怪乎香月和大谷差點跳起來。
「怎,怎麼啦?媽咪?」
「怎麼啦?看你身上濕成這個樣子!」
「沒關係啦!已經乾多了。有任務在身的時候這也是沒辮法的。」
「趕快換一下衣服,這樣會感冒的。」
「我又沒準備。」
「我給你帶來了。」
大谷的母親在袋子裡翻了一下,說:「我看外面在下雨,就給你帶來了,以免到時候要換穿找不到衣服。真是太好了!我的預感真準。」
大谷努的母親就像變魔術般地從袋子裡掏出了上衣,長褲,白襯杉,領帶……。一旁的大谷努看得目瞪口呆……。
「──媽咪,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大谷努之所以會如此難為情是因為座位上還擺著汗衫和內褲。
「幹嘛!換件新的內衣感覺不是清爽多嗎?逮捕犯人的時候也帶勁兒多呀!」
「這種東西,您叫我在哪裡換嘛?」
「哎呀,在這裡換不就得了ㄥ在媽咪面前存什麼好難為情的?我連你的尿片都換過的呀!」
「我到外面去。」
香月把吃過的便當盒放進塑膠袋裡,說:「我順便把這個拿去丟掉。」
「好呀,你慢走啊!」大谷的母親咧著嘴笑道。
擇著傘,走在雨中的香月弓江往離自己最近的一個垃圾桶走去。
在車子裡換內褲這種事挺稀奇的。至於到底需要步少時間,弓江也無從測起。
雨,依然不停地下著。以秋天來說,實在是冷了點。
弓江走到樹蔭下,歎了一口氣。
弓江想起那位少女正好也把雨傘和放衣服的袋子放在樹下。看了一下身旁的袋子,樹梢的雨滴正「剝,剝」地掉落在袋子上。弓江把袋子移開了一點。
那個女孩遠在祈禱嗎?
弓江往石階看了一眼,那位少女正好從石階上下來。當然,衣服濕淋淋地貼在身上,而弓江雖然離少女相當遠,但仍可看出少女的手腳以及臉龐都極為蒼白。
下了石階之後,少女一直雙手合掌她做祈禱狀,口中唸唸有辭,然後又開始走上石階。
以時間來計算的話,少女這樣來來同回地爬上爬下大概已經有三十趟了吧。看她的外表根本不像是個身體很強健的女孩,大概是憑一股毅力吧!
弓江往車子的方向瞄了一眼,心想,再等一會兒吧!大谷的母親一定連她那「寶貝的小努」
的頭髮也用毛巾擦得連一滴水都不留吧!
──偶爾弓江也會對這份感情感到疲憊,但是,一看到大谷努的母親,心中反而會湧起一股鬥志。以這一點來說,大谷努母親的存在反而彌足珍貴。
雖然如此,──但是,和大谷的母親之間的「冷戰」到底要持續到什麼時候呢?……
正當弓江想得入神的時候,剛才那個少女又從石階上下來了。到達地面之後,一直閉著眼睛,好像在祈禱什麼似的,然後……。
弓江瞠目結舌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幕。──少女突然渾身無力地昏倒在地上。
弓江跑過去抱起少女。
──身體冰冷得嚇人。
「得叫救護車才行!」
弓江說道。就在這時候少女張開嘴巴,喃喃說道;「──原諒我。」
「□!」
「原諒我……建介……」
弓江的視線忽然被少女的左手吸引住。
少女的左手掌上大概是用油墨筆寫的吧,寫著「建介」兩個宇。
打開少女的右掌,弓江嚇了一跳。右掌上只有一個字「咒」。
第2節 采病的客人
「累慘了……!」
大谷在短短的十分鐘內已經連打了四個哈欠。
「──睡一下吧,實在撐不下去了。」
弓江說道,「反正監視的工作已經結束了。」
──天早就亮了,就快中午了。
──通緝中的小山泰已經被人看見在大阪出現。於是兩個人便暫時停止監視的工作,到一家小餐廳喝咖啡,稍作休息。
「你也累了吧?」
大谷說道,「昨晚為了那女孩住院的事又忙了一晚上。」
「不過那到底是怎麼回事?」
「有時候年輕人反而更迷信呢!」
「可是,這種時代竟然還有「下咒」這種事……。而且在大雨中連續祈禱了三天。」
──弓江把昏倒的少女送到皆院住院後,由於不放心便打電話到醫院詢問少女的情況。院方表示少女除了發高燒,引起肺炎外,體力還算好,不用擔心。
「你媽還在等你呢!」
被弓江這一說,大谷有點難為情地說:
「實在傷腦筋,她老是把我當作三歲小孩。」
「對父母而言,孩子永遠是孩子。」
弓江邊說,眼睛邊看餐店角落的電規。
「建介」這個名字映入眼廉,弓江心裡抽了一下。
和昨晚那個少女手上寫的名字一樣。
「建介,猝死!」──電視螢幕上滿滿地打出這四個字。
「偶像歌星,最近正在走紅當中的田崎建介,二十一歲,昨天晚上突然在六本木的迪斯可舞廳昏厥,被送醫急救後不久即告死亡。」
死亡!──弓江鎮目結舌地盯著電視。
「怎麼啦!」
大谷一頭霧水地看著弓江。
「你看……電視……!」
弓江定定地看著電視。
根據電視上女播音員相當誇張且富戲劇效果的報導:偶像歌星田崎建介「弓江連聽都沒聽過」昨晚兩點左有在六本木的迪斯可舞廳跳舞時突然昏倒。
雖然立即被送往醫院,但由於急性心臟病發,急救無效而終告死亡。──凌晨兩點左右。
「建介。──好像是昨晚那女孩……」大谷說道。
「沒錯,手上寫著「建介」,完全一樣的兩個字。」
「原來如此。可是──」
「凌晨兩點,那女孩昏倒的時候也是凌晨兩點左右啊!」弓江說道。
「這個嘛,難道──」
「當然,我還沒考慮到這一點。都已經什麼時代了,哪有下咒這種荒謬的事嘛!」
「是嘛。只是碰巧啦!」
大谷說道。
弓江點點頭。當然,大概只是偶然碰巧吧!但是,弓江介意的是那種年齡的少女怎麼會想到「下咒」這種事呢?
「那,我們先回去一下好了。」
大谷伸伸懶腰道,「你也得好好休息一下。」
「好的。」弓江點點頭道。
但是,由於在車內有盹了一下,所以弓江並不困,而且本身就是心裡一有事,便精神百倍地非查個水落石出不可的個性。
電視上以特寫鏡頭拍攝田崎建介的女歌迷們在哭泣的鏡頭。弓江移開了視線……。
「──我女兒叫做倉林良子。」那位母親說道。
弓江記下這個名字,繼續問道:
「良子是吧。──伯母,您什麼時候到醫院來的?」
「剛剛才到。今天早上一起床便發現良子不見了,驚慌之間便到處找她。」
母親面色蒼白地說道,「結果,沒想到卻接到醫院的通知。──是良子醒過來之後,才說出自己的姓名和電話號碼。」
「這樣啊!」
──弓江把良子的母親請到醫院的咖啡廳,問了一些事情。
「──家裡只有我和良子兩個人,由於我外出工,因此晚上回家的時間比較晚……」
倉林文代是這位母親的名字。
「你知道良子在做什麼嗎?」
弓江問道。倉林文代困惑地答道:
「不知道……。她一直在發高燒,整個人迷迷糊糊的。她到底在雨中做什麼呢?」
「事實上──」
弓江把倉林良子之所以會被救護車送到醫院的來龍去脈告訴倉林文代。
「連續三天?」文代眼睛瞪得圓鼓鼓地。
「在那麼寒冷的下雨天,連續三天在石階上上下下的,不得肺炎才怪!」
「怎麼會這樣……。可是,她這麼做到底是為了什麼?」文代訝異地說道。
「你有沒有想到什麼線索?」
「這……。良子已經十七歲了。個人的事一向不跟我講。」
「良子會不會很迷算命之類的事?」
「算命!」
「有沒有看過這類的書或雜誌?」
「這……。吃鈑的時候倒是跟我提過哪種星座出生的人具有哪種個性之類的。」
弓江點玷頭。接著又問:
「良子小姐是田崎建介的歌迷嗎?」
倉林文代的臉上浮現出有點痛苦的表情,說:
「嗯。以前的確是他的忠實歌迷,而且是早在他出名之前。」
看來文代似乎不知道建介已經死亡一事。
文代想了一下,接著又說:
「大概是──一年以前吧,建介的車子在我家附近熄火了,三更半夜的,又叫不到計程車,正在傷腦筋的時候我剛好開車經過。建介和他的經紀人一直拜託我,說如果沒有趕上的話,錄影就會被取消。這些話良子也聽見了,便要我送他們一程……。後來總算趕上了。」
「這種事不多見耶!」
「後來建介和經紀人還特地帶了禮物到我家來道謝。當時我認為他是一個很好的青年。良子也大方地向自己的朋友推介建介的唱片,替他宣傳,誰知道──」
──不用問也知道倉林文代想說的是什麼。
「出名以後,整個人都變了。──就這麼回事?」
「是的。──現在只要在電視上看到那個人就感到很不愉快而立刻轉台。不過,你為什麼突然問起建介的事?」
母親雖然感到不偷快,但是女兒又怎麼樣呢?也許只是超越了歌迷的界線。
弓江決定暫時隱瞞良子左手上寫著「建介」兩個字,以及昏倒時口中喃喃念著「原諒我……
建介」這件事。
「沒什麼──並沒有什麼特別的關連。只是剛才電視上報導有關田崎建介的事,讓我想起他的年紀大概跟良子小姐差不多吧,就順便問了一下。」
弓江牽強地解釋著。
「田崎建介怎麼了?」
「昨晚心臟病發作,死了。」
──隔了半晌。
「哦,這樣啊!」
倉林文代毫不意外的表情。
「反正他的私生活非常不正常,不是嗎?」
「好像是。聽說他是深夜在迪斯可舞廳昏倒的。」
「很像他的生活方式。」
一點同情的意味都沒有。「你是刑警吧!有關我女兒的事,你是不是……」
「啊,不,不是的。」
弓江傲笑道,「只是碰巧在出任務的時候發現良子小姐倒在地上,很想知道當時她是在做什麼。」
「這樣啊。可是,如果不是你送她到醫院,而倒在那裡到第二天早上的話,也許早就沒命了。醫生剛剛還這麼告訴我呢。真的非常感謝你。」
文代鄭重地低頭向弓江道謝。弓江有點不好意思。
回到走廊上。
「如果良子小姐已經醒了,我能不能跟她談一下?」弓江說道。
「好的。你別這麼客氣。剛剛還睡得迷迷糊糊的。」
──打開病房門,倉林文代吃驚地望著裡面,然後張口結舌地問道:
「你,你是誰?」
──兩人房的一張床上躺著倉林良子,床邊有一個高大魁梧的男人背對著床站著。
聽到文代的聲音,那男人緩緩回過頭。
──第一眼看到那男人,弓江便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大概是外國人吧。頭髮跟眼睛雖然都是黑色的,但輪廓卻非常深,膚色微黑。濃眉下黑而深邃的眼睛靜靜地看著弓江和文代。
黑西裝,黑長褲,領子上打著蝴蝶領結。以一個采望病人的客人來講,這身打扮實在有點突兀。──弓江聯想到魔術師之類的人。
「您是倉林小姐的母親嗎?」男人問道。
「你是?」倉林文代問道。
「今媛的朋友。」
男人說道,「我到這裡來看看她的情況她已經好多了。那我就放心了。」
「是……」
「那,我失陪了。」
男人禮貌地微笑了一笑,然後像一陣風似地從弓江身旁擦身而過。
弓江突然聞到一股奇特的味道。──好像是線香之類的味道。
「媽媽!」
有個聲音喊道。
「良子!」
文代趕到病床房,「怎麼樣!有沒有好一點!」
「嗯……輕鬆多了。──」
的確,良子的臉上已經恢復了紅暈,眼神也光采多了。
弓江雖然有點猶豫,但出了病房之後,仍然決定找一下剛才那個男人。
弓江發現那男人正悠哉地走在前面走廊的盡頭。──腳程真快!
「──對不起!」
好不容易終於追上去,弓江喊道。
「找我有事嗎?」
那男人還是跟剛才一樣,以頗具戲削效果的語調問道。
「抱歉,能不能請教您尊姓大名?」
弓江報上自己的身份之後客氣地問道。
「哎呀呀……你是刑警呀!」
說著,男人從口袋裡掏出名片,說:「這是我的名片。」
名片上印著「幸福之綰.館主,沙奇、巖」
「幸福之館?」
「是的,就是做當今最流行的占星以及白魔術的地方。」
沙奇、巖當然不可能是本名。
「倉林良子是貴館的客人嗎?」
「沒錯。」
男人說道,「不過,這是一種類似「心理輔導」的服務,因此協談的內容無法向你報告。」
「我知道。」
弓江無權逼問對方不願透露的事。
「本館絕對不是那種不三不四的場所。」
那位名叫沙奇的男人說道,「如果你有興趣,歡迎你到本館來。」
「謝謝你的邀請。」
弓江說道,「能不能請教你一個問題!」
「什麼事?」
「你怎麼知道倉林小姐在這家醫院住院!」弓江問道。
沙奇有點促狹地笑了一下,說:
「那就是我之所以成為占星師的地方呀!──我是很想這麼說啦,但其實是醫院打電話通知我的。」
「醫院?」
「因為良子小姐的皮包裡有我的名片。」
沙奇.巖說完之後又微笑了一下,然後對弓江說:「那麼,香月小姐,我們後會有期了。」
──弓江目視那男人的背影,然後折回倉林良子的病房。
「──咦,你可以起床了?」
弓江看到倉林良子坐在床上,嚇了一跳。
「燒已經退了。」
倉林良子瞠目結舌地說道,「剛剛明明還燒得很厲害的。」
「那位大師別剛用手摸過我。」
良子說道,「燒很快就退下來了。」
「大師?──你指的是剛剛那個人?叫做沙奇什麼的……」
「是的。他是一個法力無邊的人。他很瞭解我的情形,無論任何問題,他都會為我解決。」
「良子……」
「媽媽,您不用擔心。我並不是加入什麼奇怪的新興宗教,只是拜託他幫我卜卦而已。」
「良子小姐。」
弓江說道,「你知道田崎建介猝死的事嗎?」
良子連眉毛都不動一下,說道:
「嗯,我知道。──很早以前就知道了。」
第3節 領帶
「對不起。」
弓江打招呼道,「請問你是水井綠美小姐嗎?」
「是……」
頭髮染得五顏六色的那個女孩茫然地應道,「你是誰?我的歌迷嗎?」
很遺憾,弓江連水井綠美是個藝人都不知道。
弓江是看到她呆呆地坐在電視台的員工專用餐廳裡,猜想大概是幹這一行的吧。否則只會當她是個「奇裝異服」的女人。
據弓江打聽到的,她應該只有十九歲。但是,大概是濃妝艷抹的打扮和不健康的生活吧,使得她的肌膚顯得非常粗糙,要不然,就是她謊報年齡。
「我想請教你幾個有關田崎建介的問題。」
弓江拉過一把椅子,在水井綠美的旁邊坐下來。
「啊……建介的事啊!要照相嗎?」
「照你!不,我想沒有必要。」
「這樣啊……。如果要照相,那我得先點個眼藥水。報導的時候要記得說我眼眶濕潤哦!」
水井綠美滔滔不絕地說著。
弓江差一點沒笑出來。
「我是警察。」弓江不疾不徐地說道。
水井綠美不知為什麼突然慌亂起來,急急說道:
「我……我什麼也不知道。──」
說完,又作賊心虛地把眼光移開。──弓江知道是怎麼回事了。這個水井綠美不是吸大麻,就是海洛因。所以弓江表明自己的身份時,以為是來取締她的,才嚇得方寸大亂。
弓江暫時先不管這件事,哭笑不得地對綠美說:
「我正在調查田崎建介的死因。你不是正在跟他交往嗎?」
「呃……是啊,可以這麼說。」
水井綠美做作的樣子真是今人忍俊不住,「呃,但是,你們報上是不是會說我是建介的「女朋友xxx」呀?」
「那我就不知道了。刑警只負責寫報告,不負責採訪報導。」
「哎唷,原來是這樣啊!」
──好一個沒有大腦的女人。
「田崎建介以前有沒有過心臟病發作的紀錄?」
「沒有過。可是好像不怎麼挺得住的樣子,兩三下就喘得要命。他是那種「短距離決戰型」
的人。」
「他是個賽跑的人嗎?」
「討厭,不是啦!」
綠美暖昧地笑著說道,「我說的是他的床上功夫,你懂了嗎?」
弓江乾咳了兩聲說:
「他在心臟病發作以前有沒有感到不適?」
「沒有啊。──只是喝酒喝得很厲害,也許生活有點不正常吧?」
「這樣啊……。你認識一個叫倉林良子的女孩子嗎?」弓江問道。
水井綠美想了一下,說:
「我最不能用腦子。一用腦子馬上疼得要命。」
弓江很瞭解像她這樣的女人不適合用腦子。
「良子嗎……。我想起來了。姓倉──什麼的,我不記得了,但我聽過「良子」這個名字。」
「是不是聽田崎建介談起的!」
「嗯──沒錯。他說良子纏著他不放,很傷腦筋。他說女人只要被他抱上一回,就暈頭轉向的,自以為是他的女朋友,真受不了!」
抱一次……。如果他指的是良子良子被田崎建介「玩弄」了。弓江很能體會良子憎恨田崎的心情。
「──,為什麼刑警要調查這種事呢?」水井綠美問道。
「嗯,只是問一下。」
弓江避重就輕地說道,「田崎建介最近有沒有什麼比較特別的舉動?」
「這個嘛……。變得有點吝嗇。任何人只要當上明星,都會變得很吝嗇。真的!「「哦。」
「竟然為了一條領帶搞得雞飛狗跳的。呃,他確實很珍惜那條領帶,可是又沒憑沒據的,竟然問我是不是我拿走的。當時我氣瘋了,就給他哇哇大哭一場,結果他就請我吃了一頓法國餐。」
綠美掩著嘴「呼呼呼」地笑了起來。接著又說,「我最擅長的就是大哭大鬧了。要不要我表演一下?」
「不用了!」
弓江忙著拒絕,「你說的領帶是指?」
「大概是十天前吧!他說他的領帶放在樂器室裡被偷了,搞得大家烏煙瘴氣的。」
「很貴嗎?」
「不便宜是真的啦,但主要是上面有某位明星的簽名好像是他硬叫人家簽的,可是卻到處炫耀。花色俗氣得要命,可是他卻非常中意。」
「那條領帶最後還是沒找到嗎?」
「嗯。如果找到了,可以不可以給我?」
「這個嘛……。為什麼?」
「我是那個人的女朋友耶。可是他卻什麼也不肯給我。他死了,只來了一個電視台的播報人員來訪問我,啊,對了,還有一名刑警。」
綠美聳聳肩道,「不過,電視台最近正忙著籌備建介的追悼節目。我得趕快向製作人自我推薦才行。」
──綠美好像是在慶祝情人的死亡一樣。雖然這世界已變得這麼不容易討生活,但弓江仍然感到有點受不了。
「謝謝你。」
弓江站起來準備離去,「咖啡我請你。」
「謝啦!──沒想到竟然也有長得這麼可愛的女刑警。噯,你的身材挺勻稱的。想不想在深夜的成人電影裡脫一下呀!就說是「噴火現職女刑警」什麼的,一定會大受歡迎。」
「我敬謝不敏。」
弓江實在不知道這個綠美接下來還會有什麼驚人之言,便早早起身離去……。
「你說什麼?」
聽弓江說完,大谷的母親皺著眉頭說道。
「符咒?」
「媽咪,我已經吃得肚子快脹破了。」
大谷撫著肚皮說道,「再不停止的話,等一下萬一發生什麼狀況,就會跑不動的。」
──地點是大谷努的家。大谷一直睡到中午過後才起來,精神非常好。
「這樣啊?那,晚餐也得乖乖吃哦。你要回來吃嗎?」
「還不知道。我們得追查小山泰的行蹤。」
大谷說道。「雖然在大阪出現過,但也許什麼時候又跑回東京來。──小月,你整晚都沒睡,不是嗎?」
「弓江小姐忙著研究「符咒」,不是嗎?」
大谷的母親諷刺地說道,「我看你不適合做一個具有科學精神的刑警吧!我看你可以改行以符咒來逮捕嫌犯了。名字就叫「櫻田門之母」,你看怎樣?」
「說起「櫻田門之母」這類的,依我看是非伯母莫屬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大谷的母親挑□地問道。
「媽咪,小月並沒有其他意思──」
「小努你別打岔,我現在是在跟弓江小姐講話。」
「我並沒有……」
「你一定認為我太照顧小努,對不對!的確,也許跟其他的母親比起來,我是有點過於保護。」
說著大谷的母親把身子湊上前去,盯著弓江繼續說道,「一般人的兒子都沒有這種價值。但小努卻有,你也這麼認為吧?」
「嗯,當然。組長是個了不起的人。」
「那,你乾脆犧牲自己讓小努建功嘛。萬一你殉職了,我一定會為你舉行葬禮的。」
「媽咪!」
大谷瞪著母親,「──可是,小月並不是真心……剛剛說什麼來著!」
「是沙奇、巖的事嗎?」
「是的。你懷疑會不會是那個叫沙奇的傢伙在田崎建介身上下咒使他暴斃的,是不是?」
「我當然不相信這種怪力亂神的事。」
弓江說著,喝了一口茶,「──我擔心的是倉林良子相信這件事。」
「但是,符咒又不構成犯法。」
「是啊……。不過,有件事我一直覺得很奇怪,到底是誰偷走了田崎建介珍藏的那條領帶!」
「領帶跟這件案子有什麼關連嗎?」
「一般要對某人下咒的時候,一定會拿對方身上穿戴的東西,或者對方很珍愛的東西為對象。」
「啊?弓江小姐,」
大谷的母親說道,「你是不是偷了我珍藏的面紙?我今天一看,竟然不見了。」
「小月偷那種東西幹嘛呀?」
大谷歎了一口氣,「是我擦鼻子用掉了。」
「小努?你感冒了嗎?要不要住院?」
「媽咪……」
弓江趕忙插入這對母子的對話:
「組長──當然啦,我也認為田崎建介心臟病發作是一個偶發事件。可是,我總覺得那個叫沙奇、巖的男人有點怪怪的。所以才想調查一下他的底細。」
「那倒沒什麼關係啦……。你的意思是他不是一般的巫師?」
「我也不清楚,只是……!」
說著,弓江打開皮包,說,「我來這裡之前到過倉林良子去的那家神杜看了一下。爬上石階,在神社的內院繞了一圈,裡面種了很多樹,我在一棵不太顯眼的樹後面發現了這個。」
──弓江皮包裡放的是一條領帶。
「被撕破了嘛!」
──領帶被某種利刃直直地割破──。雖然經過雨水的沖刷領帶早已褪色髒污,但仍可以看得出上面有簽名的痕跡。
「這條領帶被釘子釘在樹幹上。弓江說道。
「真令人頭皮發麻。」
大谷點頂道,「如果那個叫沙奇、巖的傢伙不是一個單純的巫師,那人的確是個問題。既然這樣,我們就試試看吧?」
「是。」
弓江微笑道,「我就相信組長一定會支持我的。」
大谷的母親拿著領帶端詳了半天,然後還給弓江,說;「弓江小姐,你能不能把領巾借我一下?」
──天知道大谷的母親心裡在打什麼主意。
第4節 要來的傳單
好想逃出來。
事實上心裡是這麼想的。因為心裡很清楚最後的下場是什麼。可是……即使心裡這麼想,但總有那麼一絲絲不甘心,也許……。──哪怕只是像一條蜘蛛絲般渺茫的希望,也會緊抓住不放。這就是戀愛中的人。
反正,很想找個較不顯眼的地方待著,等他下來。──至少有五,六個女性看到江籐俱子,而且其中有幾個人知道俱子的事情。大廳寬敞無比,實在找不到地方藏身。
由於宴會席的門敞開著,因此不時聽到裡面的人致詞時透過麥克風之後就像是怪物吼叫的聲音。
俱子非常清楚裡面的情形。一年前的這時候自己也像那些女孩子一樣,站在簽到的地方。
在宴會開始之前逐一檢視會場裡的東西是不是齊全。俱子年紀雖然輕,但個性相當嚴謹,非常適合這種工作。宴會結束的第二天受到董事長和處長極度的讚許。
「呀,餐點和飲料都很好吃。」董事長讚許地說道。
沒有實際做做看,就無法體會宴會的籌備工作有多累人──今天晚上的宴會是否也進行得很順利呢?餐點夠不夠;飲料充不充分!專為年紀大的人準備的座椅有多少張!……。
這些問題是不是事前就跟飯店方面連絡好了!
算了!這些事早就與自己無關了。──俱子不禁失笑。就算自己有多操心,公司也不可能發薪水給自己。
背對著會場站著的俱子聽到身後有腳步聲的那一瞬間胸口一陣悸動。
終於來找我了,終於……
可是,當俱子回頭的那一瞬間,整個人僵住了。
身後站的不是他,而是秘書武田。
武田是一個二十七,八歲,企圖心很強的年輕人。
「嗨,江籐小姐。」
武田笑咪咪地打招呼道,「好久不見,最近好嗎?」
我又不是來找你的,討厭!俱子心裡喊道。
「謝謝你的關心還不錯。」
俱子說道,「是山仲處長要我來的。」
「我知道。」
武田點點頭道,「我有點話想找你談──」
說著,武田一把抱住俱子的肩膀,往離開會場的方向走去。
「武田先生──」
「俱子小姐,你聽我說,我們彼此都很瞭解,不是嗎?我也知道你和山仲處長之間的事。但是,男女之間是沒有永久的。」
「放手!」
俱子只腳抵住地面,掙扎著,「你再不放手,我要叫了哦。」
「好好好。只要好答應不惹麻煩,我就放手。」
「你說什麼?」
俱子掙脫武田的雙手,直楞楞地盯著武田問道:「麻煩!如果我有心找麻煩的話,早就闖進會場了。」
「這我知道。但是,處長並不在乎你喲!」
「太好了。」
俱子忍住滿腔的怒火,「你搞清楚,並不是我願意來這裡的耶,是他要我到這裡來,我才來的。」
「那是因為你打了好多次電話到公司,處長才要你過來的。」
「你的意思是說我可以打電話到他家羅!要他的老婆傳話!告訴她我是她丈夫的情婦!」
「反正,山仲處長不可能半途溜出來見你。但是處長還是很在意你,所以才要我來見你。」
「謝謝你的多事。」
「處長要我把這個交給你。」
說著,武田從口袋裡掏出一個信封。
「信!」
「我沒看裡面是什麼東西。」
到底是怎麼回事!好詭異。──俱子認為自己敢打賭一百萬武田絕對偷看過信封裡的東西。
「然後呢?」
俱子接過信封問道,「其他還有沒有交代什麼話!」
「處長要我轉達「很抱歉,實在抽不出時間。接過這封信之後再也不要來找我了。」」
武田說道。然後小聲地說了一句「失陪了」,便快步走回會場。
簽到處的女孩子正竊竊私語得起勁,大概是在談論俱子的事吧。也許是在告訴那些不知道俱子的事的新進人員吧!
俱子慢慢她走出來。──走到飯店門口之前必須經過一條長長的走廊。
打開信封大概是要求分手的信吧。
不像個有擔當的男人。就算要分手,也該當面說清楚呀!幹嘛叫武田那樣的男人……
停住腳步。俱子愣楞地看著從信封裡拿出來的東西,並且無意識地采索著信封裡是不是還有其他的東西。
但是,信封裡空空如也。
俱子呆呆地望著手上的支票。
金額:二百萬日幣。──山仲「分手的話」,就只有這個嗎?
俱子的心凍住了。
俱子用力地把支票撕破。──但放棄了把它撕得粉碎的念頭。在可以辨認的前提下把支票撕成匹片,然後丟在大店的走廊上。
參加過宴會後準備回家的客人看到地上的支票一定覺得很奇怪。而山仲也許也會注意到。
俱子幾乎在毫無意識的情況下走出飯店。──一股冰冷的火焰在俱子心底燃燒著。
俱子是如何走到車站的?
「人類的酒能真是厲害。」俱子喃哺自語道。
不知不覓地搭上平常搭的電車,然後又在平常下車的車站下車。只是,那是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之後的事。
大概是在街上漫無目的的走了很久的緣故吧!晚上十點多。──已經沒有公車可以回住的地方了。
一想到要獨自走上二十分鐘的夜路,心裡就覺得好煩,但是也許這樣反倒好吧!俱子希望自己能有多一點時間好讓自己恨那個山仲,哪怕只是幾分鐘……。
俱子以前在山仲忠志的下面工作。──山仲是個年紀輕輕便當上處長的青年才俊型的人,對甫出女子大學校門,步入社會的俱子來說,正是最理想的「戀愛對像」。
不靠父母的經濟支援,自力更生的心情讓俱子凡事放得很開。
俱子沒多久便跟山仲發生肉體上的關係。但是──俱子卻懷孕了。
跟山仲之間的事被同事發現而無法在公司待下去,俱子便辭去工作,過了幾個月被山仲「包圍」的幸福日子。但是,要跟使君有婦的山仲結婚卻是遙遙無期的。
痛苦,煩惱,這一連串的壓力致使俱子流產。──而山仲卻很明顯地流露出鬆了」口氣的神色。
仔細想來──從月台走下階梯,俱子一邊通過剪票口一邊想到──其實那時候山仲已經在盤算著準備堆開自己了。
自己卻一直沒有發覺這一點。或者應該說是自己故意裝作不知道。
如果山仲向自己明白表示「我們分手吧」的話,俱子大概會默默地消失吧。可是他竟然──用錢!是保密費嗎?他到底把我當成什麼人了?……。
滿腔的忿憤令俱子的身子不住地打顫。
「請!」
車站前一個散發傳單的人說了一聲。俱子這才突然回過神來反射性地接過傳單。
走在夜晚的路上,傳單迎著風在手上飄呀飄地。俱子想把它丟掉,可是卻找不到垃圾桶。
在街燈的照明下,俱子瞄了一下傳單上的標題,上面用偌大的字寫著「幸福之館」。
「來的真不是時候。」
俱子苦笑道,「對一個最不幸的人來說。」
「占星,星座。情人合婚八字。其他,青春的煥惱,為您解答任何煩惱」
煩惱。──戀愛的煩惱……要是真能用算命的方式解決的話……。
俱子用力把手中的廣告單捏成一團:但是──。廣告單背面的文字不經意地映入眼廉。
──到底是什麼呢?怎麼好像有瞥到上面有「咒」的字眼。
停下腳步,癱開廣告單,翻過背面一看,俱子懷疑自己的眼睛。
躍入眼廉。
「占星之館──您所憎恨的人,想置之於死地的人。不消您親自下手便可將害慘您的人置之於死地……」
這怎麼可能?為什麼這種廣告單會?……
「占星之館」這幾個字俱子回頭看看火車站的方向,還看得到火車站前的情景。但是,剛剛那個發廣告單給自己的男孩卻早已不見蹤影了。
俱子把廣告單上的文字重讀了一遍。
「不消自己動手,便可將害慘您的人置之於死地……」
「笨蛋!」
俱子哺哺說道,「這些都是騙人的把戲罷了。難不成還拿支鐵釘釘在稻草人身上嗎?騙三歲小孩我看還差不多!」
可是──俱子並沒有丟掉那張廣告單,撫平之後摺成小片放進皮包。
並不是有什麼特別的打算。對!不能把紙屑亂丟在路上呀!所以才想把它帶回家去丟進垃圾桶的,如此而已呀!
俱子打起精神堪綴往前走。
夜風寒冷徹骨,就像是催促著俱子快回家般地不斷從背後襲來。
「──喏,你看!」女人說道。
「什麼啦!」
一肚子不高興的男人繃著臉說道,「沒什麼嘛!」
──不管「他和她」,或者「她與他」叫什麼名字,總之,他們只是兩個目擊者。
今晚,這兩個人到賓館幽會。
三個月前就約好的事。男人努力打工,為的只是賺取今晚幽會所需的費用。
幽會之後,兩個人去吃飯,然後到迪斯可舞廳跳舞。但是,女人最後還是提出分手的要求。
「我已經厭倦了這種關係。」
對於男人的嘔氣,還是有一絲絲值得同情的地方。
「喏,你看嘛!」
女人停下腳步,推推男人的手肘。
「什麼啦!」
「你看嘛,那邊!」
男人鼓著活像吹了氣的河豚般的臉往女人指的方向看去。
「咦……。那個人在幹什麼?」
那是一棟施工中的大樓。照明燈從下面往上照,燈光下的鋼骨結構就像人的骨骸一樣。
而就在大樓的極高處──大概有十樓高吧,有一個男人站在上面。
而且並不光是站在上面而已。而是站在細長的板子上,身體還作跳躍前的準備動作似的,雙手向外張開,背脊挺得筆直。
細長的板子就像是跳板一樣。只是,下面並沒有游泳池。
「那個男人──穿著西裝嗎?」
眼睛不好卻偏偏不戴眼鏡的女人問道。
「啊……好像不是在工作耶──」
男人的話中斯了。
那個男人往板子的前方──換句話說,就是突出在空中的方向搖搖晃晃地走過去。板子沒幾公尺,兩三步便走到盡頭。男人就像是空中早已架好一座看不見的板子似地往前踏出去──重力原理,男人筆直地往下掉了下來。
一瞬間,只聽到「咚」地一聲,幸好男人墜落的地方是工地的圍籬內,兩個人才不致看到那幕慘狀。
「可是──那個人,掉下來了耶!」
女人一副不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是一件事實的表情。
「嗯──掉下來了。」
「死了嗎?」
「大概吧。」
男人墜樓的地方離地面約有十層樓高,怎麼想都不可能活命的。
「怎麼辦?」女人問道。
「這……怎麼辦呢?」
男人也不知所措。下決定的反而是女人。
「我們快去報警吧!唔?這是市民的義務喲!」
「市民的義務嗎?……」
女人的這句話深深地打動男人的心。
果然不錯,她實在是位迷人的女性!
真是一對單純的情侶……。
第5節 穩重的自殺
「墜樓死亡?」
大谷問道,「會不會是意外事件?」
「這一點很不尋常。」弓江說道。
「怎麼說?」
「在一對情侶剛好經過現場,目擊了這一切。當他們住上看的時候,死者正在板子上「什麼上!」
「在一片突出的木板上,工程用的踏板上。」
「差不多有多高?」
「大約十樓左右。我上去查過了,上面有死者的腳印。」
「這麼說,死者是在很短的時間內便墜樓羅?會不會是有人推他?」
「不。據目擊者說,四周並沒有其他的人影。」
天已經亮了。
一大早大谷便接到命令趕往現場。
「這麼說,死者是自殺的羅?」
大谷點點頭道,「看來這不是我們的工作範圍。」
「可是,組長……」
「什麼?」
「沒──沒什麼。」
據目擊女證人的話有些地方令弓江感到有點狐疑。
「大步大步地往前走,好像渾然不知道自己正站在十層樓高的木板上。毫不猶豫地向前走──世界上應該沒有這種自殺法吧?可是……。
「死者身上有沒有遺書或身份證件?」
「我們正要查。想等組長來看過之後再做進一步的調查。」說著,弓江掀開蓋在死者身上的布塊。並沒有大出血的現象,但全身遭受強大的撞擊,當場死亡。
「好棒的西裝。」
大谷說道,「訂做的吧?」
「跟組長的同一個牌子的呢?」
「我的是母親大人訂做的。」
大谷說道,「有沒有身份證或駕照?」
弓江搜搜死者上衣的暗袋,接著臉上的表情僵住了。
「您看這個!組長。」
弓江放在手怕上的是一把二二口徑的手槍……。
「手槍!看起來不像是幫派份子呀!」大谷說道。
弓江從死者的口袋中掏出名片。
「──死者身上有名片。叫做「吉川一」。」
「是他本人嗎?」
「是。其他各種卡上也是這個名字。──組長!」
弓江不自覺地喊道。
「怎麼了?」
「你看。這個名片上的服務地點。」
名片上印著「幸福之館事務課長」──。
「「幸福之館」!你好像提起過想調查──」
「是的,地址也一樣。」
「哦!……。「幸福之館」的事務課長也會自殺呀!」
大谷說道,「不過,問題是這把二二口徑的手槍。你去查一下它的來源。」
「是──果然不出我所料。也許那個叫沙奇、巖的男人有什麼秘密。」弓江說道。
大谷微笑道;「你的直覺真敏銳!」
「哎呀,我才比不上你媽咪呢?」
弓江說道。這時候有位警官走過來報告道:
「大谷組長,警車上有您的電話。」
「好。誰打來的!」
「呃──好像是您母親。」
大谷乾咳了兩聲,說:
「這樣啊我馬上去。」
弓江目送著大谷的背影,喃喃說道:
「當兒子真是辛苦。」
如果我有孩子,我絕對不會如此呵護。再說,自己可能會單身地過一輩子……
想到這裡,弓江聳聳肩。
「要想有個兒子」,首先必須有個「可以當父親的男人」。
弓江暫且又把注意力移到眼前的死者身上。總覺得有點怪怪的。
吉川一。──身上穿的確實是上等的高級襯衫,鞋子也是瑞士的名牌貨。
然後……
弓江蹲下來看看吉川的左手腕和右手腕。
對了,總覺得好像少了什麼。
──吉川手上沒戴手錶。
跟自己想像中的印象差了十萬八千里。
弓江雖然無法想像「幸福之館」到底是什麼樣的地方,可是卻也從未想過竟然是這種樣子!
那個叫做沙奇、巖的男人所特有的神秘感,還有吉川的死。這些在在都讓弓江認為它是一個秘密而且幽暗神秘的地方。
但是,事實上卻──。
天氣清朗的午後。心想怎麼有這麼多如此年輕的女孩在這裡呢?這才想起原來今天是週末。
大概是放學後便直接到這裡來的吧!有些女孩子身上還穿著水兵制服,身邊還帶著書包。──澀谷是一個連弓江這般年輕的女子走在路上也會感到似嫌太老的「年輕人的城市」──。
而「幸福之館」就在這人馬雜沓的市中心區。而且還是坐落在一棟超大型的商業大樓裡的呢!
乘著電梯上到五樓,擠在連直走都有點舉步維艱的人群中,好不容易終於在賣場的一角發現一個隔成「幸福之館」的地方。
為迎合高中女.學生而裝飾得類似童話世界的入口,飾品在燈光的照耀下閃閃發亮。
「是這裡嗎?」
弓江訝異地呆立在門口,這簡直就像是遊樂場嘛!
可是,入口處的確貼著以粗大的字體寫看「讓沙奇大師的法力告訴您的未來吧?」的海報,同時近掛著一福和沙奇一般高的版畫。畫中的沙奇身上披著活像吸血鬼似的長披風。
是這裡沒錯。但是,照這種情形看來,怎麼看都像是出現在少女雜誌上,叫做「星星王子」
之類的地方。
算了,反正是職責所在嘛!──弓江從入口走了進去。看見對面桌子前面坐著一個穿著一套正式但嫌古板的洋裝的女孩。桌子上擺著「櫃台」的牌子,感覺上好像是在銀行寫取款條一樣,桌子的兩側還設有寫字檯,上面擺著筆紙以及「諮商內容」的表格。有五,六個女孩正起勁地填寫著。
「對不起──我想見沙奇先生。」
弓江說道。
「請按照號碼排隊等候。」
說話的是一個皮膚白□,今人眼睛一亮的美少女。
「在哪裡等?」
「那邊有一列隊伍,請你排在後面。」
──順著少女手指的方向望過去,那裡約有十來個少女正在排隊等候見沙奇。
當然,自己並不是來算命的,只要直接出示身份證件,應該可以立刻見到沙奇,但是弓江決定跟那些少女一起排隊,聽聽沙奇的一些事跡。
「謝謝你。」
「不客氣。」少女笑著回答。
但是──排隊等待的隊伍卻不是眼前所見的五六個人而已。事實上差太多了!
隊伍蛻蜓曲折,根本看不到最後。沒辦法,弓江只好順著隊伍找末端,一直往前走……。
隊伍竟然綿延到樓梯口,然後往下延伸。驚訝得說不出一句話的當兒,弓江已經順著隊伍從五樓走到了四樓,然後又下到三樓。
到底排到哪裡了嘛!我的媽呀!
最後終於找到隊伍的末端,卻已經是二樓和一樓之間的樓梯間了。
「厲害!」
弓江歎了一口氣。──這下子到底要等幾個鐘頭呀……。
弓江一站到隊伍後面,很快地又有五六個女孩子跟著排在自己身後。──沒想到沙奇竟然是這麼「出名」!
其他的女孩子大多幾個人一塊來,似乎視這種大排長龍的景象為理所當然地在聊天,或者輪流去買飲料,漢堡。
沒辦法,弓江只好覺悟今天得在這裡耗上一整天。
過了約莫十分鐘,前面的三位一起來的高中少女真了飲料回來,而且不知道為了什麼還買了四杯。
「喏,這給你。」
說著,少女把一杯飲料拿到弓江面前,弓江嚇了一跳。
「給我的嗎?」
「你看起來好像很渴的樣子。」
「謝謝你。多少錢?」
弓江接過冷飲。
「不用了。」
「那怎麼行?」
「我跟家裡要了足夠的錢,包括「諮詢費」在內。──呃,阿姨你也是來找沙奇先生商量事情的嗎?」少女問道。
弓江好不容易從驚訝的情緒中回過神來,連忙擠出一絲笑容,說:
「嗯……啊,是的。……對了,你們常來嗎?」
「是啊,差不多一個月來一次。」
「噢──。很準嗎?」
「原來阿姨是第一次來的!」
「對,對呀!」──.「不論我們有任何的煩惱,沙奇都會很有耐性地聽我們訴苦,而且還會告訴我們該怎麼做比較好。這一點他跟那些詭異而以斂財為目的的算命師不一樣哦!」
「哦?──」
「當然啦,也有替人用符咒教人家該怎麼樣讓心儀的對象喜歡上自己之類的。但是大部份的人只要跟沙奇先生談過以後都會覺得心情開爽許多。」
「這樣啊!那,他是個很好的人羅!」
「嗯!他很值得信賴。而且絕對會替我們保守秘密。」
在聽女孩講話的當兒,弓江慚慚覺得有一股落寞的情緒籠上心頭。──當然,她所謂的「煩惱」其中有一些是絕對不可以對老師或父母提及的。弓江也經歷過這樣的少女時代,很瞭解這種心情。但是,聽這些少女的談話內容可知她們壓根兒就從未想過要把「老師」或「父母」當作談心的對象。
「我說啊,我爸媽忙得要命,哪有空跟我講話談心嘛!」
「對啊!」
少女們異口同聲地互相點頭附議。
「我以前曾經把煩惱告訴前任的導師,沒想到那位老師竟然在教職員會議的時候僻哩啪啦地全講出來,害得我的朋友就此跟我絕交。」其中一位少女說道。
哎!……,也許那些當老師的,無法作「大人的判斷」的人愈來愈多了吧。
──隊伍以比想像中快得多的速度向前推進。
因為,好像每一個報名諮商的人旁邊總有五六個陪著來的人。弓江這才鬆了一口氣。
照這種倩形看來,大概不用等到半夜了。
正當弓江跟前面的「三人組」少女談得正投機的時候,有個女人從樓梯上走下來。
弓江的眼光突然被那個女人吸引住。
「啊,俱子!」
弓江喊道。「你是俱子吧?」
那個女人聽是聽見了,但一時卻無法回過神的神情繼續往下走,過了一會兒,那個女人才回過頭,說:
「──你是弓江?」
「是,果然是你!好久沒見了,不是嗎?」
弓江跟江籐俱子是高中同學,兩個人很要好。
「你看起來神采飛揚的。」
江籐俱子雖然這麼說,但她本人卻顯得無精打采的。
「你現在在做什麼?在工作吧?」
「現在嘛──無業遊民。」
俱子略顯落寞地微笑道,「弓江,你還在當刑警吧,跟以前一樣!」
聽到俱子這麼一說,前面的三位少女同時驚呼了一聲「嗄──!」
「嗯,可以這麼說啦?」
弓江說道,「我們找個時間見個面嘛!」
「再過一陣子吧。──抱歉,我趕時間。」
「嗯,那再見了──」
弓江有點擔心地目送著江籐俱子近乎逃走的背影。
如果是真的趕時間,那麼剛才從樓梯下來的時候就應該很趕才對吧,──俱子怎麼好像不想跟弓江說話的樣子呢?
俱子……難道俱子也是來這「幸福之館」的嗎?
從這一點看來,俱子的樣子看起來並不怎麼幸福……。
「喂,阿姨,你真的是刑警嗎?」
前面的三名高中女生問道。
「嗯,是啊!」
「哇哇,真帥!」
「哪有。任何工作還不都是差不多。」
「刑警也會仰賴占星之類的嗎?」
「是啊?」
弓江點頭道,「我想請他幫我算算看嫌犯躲在哪裡。」弓江認真地說道。
第6節 動腦
「喲,這位是刑警小姐耶!」
沙奇、巖張大眼睛說道,「稀客,稀客。──你是照順序排隊等候的呀?真是失禮了。你只要交代一聲就行了嘛!」
「哦不,我在等的過程中非常愉快。」
說著,弓江在舒適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你真受歡迎!」
「不知不覺中,這些年輕人便開始聚集到我這裡來──。這是我女兒美雪。美雪,泡杯茶來。」
「是,爸爸。」
少女應著,然後走出房間。
「那是今媛?」
「是的,我試著讓她打工當櫃台小姐,沒想到現在卻非她不行了。她還想提高薪水,真是傷腦筋。」沙奇笑著說道。
內側貼著紫色天鵝絨的房間並不寬敞,但也正因為如此反而具有令進入這個房間的人心情穩靜下來的效果,弓江心裡想心。
「對了,你來找我有事嗎?」
沙奇把修長的手指交叉合掌問道,「是私人的諮商呢?或是──」
「為了工作。」
弓江說道,「首先我想請教您一件事。是關於倉林良子的事。她也到你這裡來嗎?」
「是的。」
「良子小姐對最近突然猝死的偶像歌手田崎建介懷恨在心。──是不是這裡有人教她下符咒的事!」
「不可能。」
沙奇搖搖頭道,「她的確很恨田崎建介,但她就是為了害怕自己的這種情緒,所以才來我這裡找我傾訴的。」
「那,你怎麼對她說?」
「我勸她不應該把時間浪費在一個卑鄙的男人身上。反正那種男人總有一天會自作孽地自取滅亡的。」
「他確實是死了。」
「嗯,心臟病發作。他一直在透支體力,狂歡作樂,不是嗎?」沙奇點點頭道。
沙奇的女兒美雪端上茶來。
「謝謝……」
說著,弓江慢慢地啜了一口茶,「真好喝。」
「謝謝!」美雪微笑道。
這時候,沙奇突然說道:
「你正在談戀愛,對不?」
「哦!」弓江妨了一跳。
「哦,這種事即使不用超能力也可以看得出來。你渾身散發著戀愛中的女人所特有的光采。」
「這樣嗎?……」
弓江見腆地應道,「請問──」
「但是,其中有障礙,令你傷透腦筋。」
弓江瞠目結舌地看著沙奇。
「你跟你男朋友之間有個陰影。我說的沒錯吧!只要那個影子不消失,你跟你男朋友之間的愛倩就不會有結果。」
「呃……」
「依我的猜測,應該是他的母親吧?」沙奇說道。
弓江心裡一震。
「他的母親,母親的愛是沒有道理的,無論面對再好的女性,她都會一律採取抗拒的態度。」沙奇繼續說道。
「呃,我們暫時不──」
「這是一場悲劇。本來應該結合的一對情人,卻因為「母親」這個第三者而無法結合。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否則他和你都將身陷不幸。而他的母親又如何呢?也是一個不幸的人。總有一天,兒子對自己的愛會轉化成怨恨。不可以哦!你不能就此打退堂鼓喲!你應該貫徹你的愛。有障礙,就應該剷除掉它。」
弓江奮力地試著站起來。
「爸爸,你真失禮!」
在一旁的美雪說道,「自己一個勁兒地猛講。」
「哎呀呀,真是抱歉。」
沙奇稍稍笑了一下,接著又說,「你看我整天光聽那些年輕女孩的心事。偶爾有像你這種成年女士來,往往會講得太多。請多包涵。」
「不……」
弓江嚇出一身冷汗。
「呃,你說找我有事!」
「是……。你認識一個姓吉川的人嗎?」
「吉川?是這裡的事務課長。不過呢,他屬下的職員卻只有美雪一個。其他的都是打工的。」
「吉川先生從前天開始就沒來上班了!」
「吉川先生很少請假耶。──刑警小姐,吉川先生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他死了。」
美雪尖叫了一聲。沙奇則眉頭探鎖。
「死了!……。吉川他……!」
「是的。昨天晚上在大樓的工地現場。」
「意外嗎?」
「從很高的地方往下跳。」
「這麼說──是自殺?」
「可以這麼說。現場也有目擊者。」
「到底是怎麼回事?」
沙奇搖搖頭道,「大概是有什麼須惱吧!是我疏忽了,什麼也沒發現。美雪,你有沒有聽他提起過什麼?」
「沒有……。我也嚇了一大跳。」
事實上美雪的臉色因為這個打擊而青一陣白一陣的。
「而且還不只如此。」
弓江接著又把吉川持有一把二二口徑手槍的事告訴沙奇和美雪。」兩位有沒有想到什麼線索?」
「不,完全想不起來。又要給你添麻煩了。」
「我想再到他家調查一下。」
「美雪,去把吉川家裡的住址拿來。」
「是。」
美雪很快地走出房間。
「──美雪跟吉川很熟,她受到的打擊一定不小。」沙奇說道。
「吉川先生的家人呢?」
「只有他跟太太兩個人。其他的我就不太清楚了。」
「必須請他的家人去確認屍體。」
「我也去吧!只有奈奈子一個人實在太可憐了。」
「他的太太叫奈奈子,是嗎?」
「年紀退很輕好像才二十七,八歲。由於吉川已經年過四十,所以常常被嘲笑,說他老牛吃嫩草。」
美雪把寫著地址,電話的便條紙交給弓江。
「謝謝。──那這裡的工作結束後,請跟奈奈子一塊兒到停屍間來一趟。」
「好的。」
「打擾了。」
弓江和美雪一起離開沙奇的房間。
「好大的打擊?」
美雪說道,「吉川先生是一個好人,怎麼會──」
弓江臨走的時候突然回頭問了一句:
「美雪小姐,吉川先生一直都有戴表的習慣嗎?」
美雪一副迷惑的表情,說:
「是……的。長久以來,他一直很鍾愛一隻浪琴表。有什麼不對嗎?」
「不,沒什麼。──那,後會有期嘍。再見!」
說著,弓江往門外走去。
樓梯間還有一大群女孩子大排長龍地等候與沙奇見面。
弓江下樓離去。
沙奇的話來得太突然了,令弓江有點招架不住。
母親,兒子都將陷入不幸……。
剷除障礙……。
不要!不要!弓江用力地甩甩頭。真是荒謬。幹嘛相信那些江湖術士的話呢?
弓江一走出大樓,便迫不及待地往前急奔。──弓江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走得這麼急切。
總之,就是想要早點離開那棟大樓,離得遠遠的……。
「是我先生沒錯。」
說了這句話,吉川奈奈子便忍不住用手帕掩住臉,泣不成聲。
「呃……。堅強一點。」
沙奇摟著奈奈子的肩膀,安慰道。
「請節哀順變。」
大谷說道,「──請這邊走。」
沙奇和奈奈子在走廊角落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弓江和大谷互看了一眼。
「──太太。我想你也聽說了,你先生是自殺身亡的。但是,卻找不到遺書之類的東西,不曉得你有沒有什麼線索?」
奈奈子拭了拭眼淚,然後探深地歎了一口氣,無力地說:「我也不知道。最近大概是工作忙的關係,回到家都已經很晚了,根本沒能跟他好好談上幾句話。不過,看他的樣子倒是跟平常沒什麼兩樣。」
「還有,你先生身上有一把槍這件事……!」
「這一點我也想不通。他到底在什麼地方拿到那種東西,又拿它來做什麼……」
奈奈子的表情十分困惑。
「我們正在追查這把槍的來源,可是工作進行得相當困難。」
大谷說道,「但是,他之所以會帶著槍是不是可以認為他的處境有危險!」
「就算是,他也從未跟我提起過。」
吉川奈奈子雖然看起來有點神經質,但卻是一個纖細而姣美的女子。
她所表現出來因為丈夫的自殺而方寸大亂的神情,弓江認為應該不是裝出來的。
「你是沙奇先生吧?」
大谷說道,「你有沒有想到什麼線索,比如吉川先生過去有沒有跟別人結怨之類的!」
「我也一無所知。」
沙奇說道,「在計算以及細微的數字這方面,他是一個能力很強的人,我一直很倚重他,誰知道……」
「我明白了。──如果說是不明原因的自殺,那警方就必須做搜查的工作。這一點請兩位諒解──」
正當大谷向沙奇和奈奈子解釋警方的立場時,突然……
「小努!」
一聲尖銳的聲音響徹走廊。
大谷的母親手上拿著便當走過來。大谷輕咳了兩聲。
「啊,──失陪一下。」
說著,大谷急忙往母親跑過去……。
沙奇和奈奈子一時回不過神,呆呆地望著大谷從也母親手上接過「母親的愛心便當」。
而弓江則刻意地把眼光別開。
「聽話哦?要把飯菜都吃光光哦!」
大谷的母親不放心地吩咐道。
「我知道啦!媽咪。」
大谷往沙奇和奈奈子坐的方向瞄了一眼。
「我現在正在工作,所以──」
「哎呀!」
大谷的母親格登格登地走到沙奇的面前,說:
「就是你嘛!現在很受年輕女孩歡迎的魔術師。」
「不敢當。」
沙奇站起身子欠身說道,「我姓沙奇。」
「我是大谷努的母親。你看起來好像很靈耶!」
「媽咪!」
「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只要翻一翻少女雜誌,一定會看到這個人的照片。」
「您在那裡看到那些書的!」
「在電車上啊!隔壁的女孩子在看嘛!」
大谷努的母親的好奇心真是凡人無法比。
「打擾你們談話了。」
大谷的母親對沙奇說道,「請多關照我們家小努。」
「是是?」
連一向神態自若的沙奇這會兒也感到有點吃癟。
大谷的母親離去後,只見大谷猛擦汗。
「抱歉──失禮了。」
「呀,好健朗的母親啊!」沙奇說道。
「就是太健朗了,反而有點傷腦筋。」
大谷已經忘了剛才話講到哪裡了,「那──如果有任何的消息,我們會立刻與你們聯絡。」
「謝謝……」
吉川奈奈子似乎也因為大谷努的母親的出現而暫時忘記了失去丈夫的打擊。
「──我的媽呀!」
大谷努重重地跌坐在接客用的沙發椅上,說:
「媽咪總是莫名其妙地在這種場合出現。──小月,你怎麼了!」
弓江這才回過神來,說:
「啊,沒……。對不起。」
「在這種地方吃便當實在……。我們還是走吧!」
「你要不要在車上吃?我也去買點東西吃。」
「言之有理。──」
兩個人離開了停屍間。
夜幕已經低垂。確實已經到了用膳時間。
大谷開車的時候,弓江茫然地注視著前方。
──這時候,沙奇也正巧把手搭在奈奈子的肩上準備離去。當車子驅近他們的時候,沙奇突然回過頭來,好像早知道弓江正在注視著他們的樣子。
和沙奇四目相接的時候,弓江感到那一瞬間就像有一道冷鋒劃過背部一樣。
我瞭解。──雖然沙奇什麼都沒說,可是弓江卻感覺到自己好像聽到了沙奇說話的聲音。
弓江用力地甩甩頭。──到底是怎麼了嘛!
「──你怎麼了?」大谷問道。
「沒,沒什麼,只是有點……」
弓江閉上眼睛。
「是不是不舒服!會不會是睡眠不足引起的!」
大谷把車子開到路追停住,關心地問道。
「要不要休息一下?」
「我沒關係。」
弓江調整一下自己的心情,歎了一口氣,說:「只是有點──有點不足。」
「果然是睡眠不足。」
「不是啦?」
弓江微笑道:「是你對我的愛不足。」
大谷一把抱過弓江,溫柔地親吻她……
第7節 影子
「喂,到這裡就行了。」山仲忠志說道。
「處長。」
「在前面停車。」
「是。」
秘書武田換檔把車子開到路邊,「要不要在這裡等?」
「不用了。」
山仲說道,「我自己回去。」
「是。」
武田打開車門,說,「明天……」
「明天要開會。中午以前我會到公司去。」
「是。」
武田說道,「但是,處長──」
「什麼事?」
「呃──如果有什麼急事,該怎麼處理?」
「不會有什麼事的,你不用擔心。」
說著,山仲「碰」地在武田肩上拍了一下,「那,明天見!」
「是。」
「你知道吧?今天晚上──」
「工作忙,住在飯店裡。」
「沒錯。」
山仲畢起手揮了揮,便信步往前走去。
山仲走的方向是一處大廈林立的寧靜住宅區。
──又找到了「新的女人」武田搖了搖頭,上了車,發動車子。
──山仲往連個人影都不見的路上走去。
女人是禍水。但是,一但工作累了,總會不自覺地往女人的地方走。
夜風雖然有點冷冽,但吹在因工作而疲憊不堪的臉龐上竟覺得挺舒服。──充實感。山仲一直追求的就是這種感覺。
人生如果過得不充實,那就毫無意義可言。
對山仲這樣的男人來說,空白的時間簡直是毫無意義可言。
充實的工作。而消除工作上的疲憊得有「充實的休息」。那是在家庭中所無法獲得的。
山仲邊走邊抬頭望著左右兩旁的大廈。──有很多窗戶裡面亮著燈光。
當然,雖然並不是每一戶都住著正在等待男人的女人,但其中有幾戶確實是在等待像山仲這種在外打野食的男人。
山仲並不是對妻子不滿。妻子目前仍頗具魅力。但是就是因為跟妻子做那件事是天經地義的事,因此雖然「舒服」有餘卻賺「緊張」不足。
而山仲一向追求的是那種緊張的感覺。──人生必須隨時保持緊張,隨時應戰的心情……。
登,登,登……。
山仲停下腳步。──腳步聲好像是在追自己一樣。
回頭望了一眼,卻不見任何人,這是一條視野很好的通道。又有路燈,並不怎麼暗呀!
連個人影都看不見。──是自己神經過敏吧。或者,是自己的腳步聲。
聳聳肩,山仲繼續往前走。
──山仲想起俱子。
那女人實在也滿可憐的。雖然自己並不想以那種方式分手。但是,男女之間只要走到那種地步,就無可挽回了。一想到撕碎支票忿恨離去的俱子,心裡就感到有點心痛。哦不!老實說,應該說山仲對俱子仍有一絲不捨。
自己心裡也很清楚。──現在的這個女人也不可能維持太久。
自己之所以會被現在的這個女人迷住,主要是因為她長得有點像俱子,如此而已……
登,登,登……
山仲停下腳步。背後的腳步聲也只晚了一瞬閒地停了下來。
「──什麼人?」
回過頭,山仲出聲問道。
寂靜的夜裡,只有山仲的聲音迴盪在冷空氣裡。
「誰躲在後面,出來!」
但是,四周只是一片寂靜。
山仲開始感到有點不安。──雖道這地方會有強盜不成!
還好,離女人住的大廈只有幾百公尺,山仲稍稍加快腳步繼續往前走。
剛剛應該叫武田送到大樓前面的,山仲心想。他的口風很緊,不會有問題的.但是,現在還是先──。
登,登,登。──腳步聲也配合自己加快的步伐地快了起來。
山仲一邊繼續加快腳步,一邊回頭看。
但是,路上依然不見人影。山仲一個勁兒地加快腳步,最後乾脆開始跑起來。
登,登,登。──追上來了。腳步聲也開始跑起來。
山仲的心片似乎快跳出來似地怦怦跳著。
快到了。只剩幾十公尺。二十公尺。十公尺……。
山仲一把衝進大廈明亮的大廳。
一邊喘氣一邊回頭看腳步聲已經消失。
到底是什麼?那腳步聲到底是!……
山仲用力地用肩膀吐了一口氣。汗水滑過背部掉了下來。
從明亮的大廳往路上看,路上連個人影也不見地沈靜著。
剛剛的腳步聲是……幻聽?
不,不是,那腳步聲是千真萬確的。
有人,有人在追我;「──你怎麼了?」
突然,身後有個聲音問道:
「哇!」
山仲叫了一聲,嚇得跳了起來。
「你到底吃錯什麼藥了?」
女人穿著一件長大衣,無奈地站在山仲身後。
「是你啊……你別嚇我,行不行?」
「可是……,人家從窗口看見你急急地往這邊跑來,心想你是不是怎麼了,所以……」
「你看到啦?」
「嗯。你在跟人家賽跑呀!」
「我是一個人嗎?」
「你說什麼?這還用問嗎?」
「這樣啊……」
「你不要緊吧!看起來好像很累的樣子。」
女人看著山仲的臉說道。
「哦,沒事。──上去吧?」
山仲摟著女人的肩膀,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說道:
「對呀!」
旬子說道,「當個女刑警似乎也挺不錯的。」
「哦!旬子當女刑警!」
周圍的女孩子們「哄」地笑成一團。
「哎喲,有什麼不對嗎?」
「要是旬子當女刑警的話,我看哪,那些犯人不跑光才怪!」
「沒錯,就是這樣!」
「你們真失禮耶!我雖然跑得慢,可是抓犯人又不只是跑得快慢的問題而已。」
旬子回嘴頂道。
「不過,旬子,你不是一直希望當個設計師嗎?怎麼突然想當起女刑警來了!」
「那又怎樣?」
旬子噘著嘴說道,「我才不要告訴你們這群只會澆人家冷水的人呢?」
──午休時間。女子學校的午休時間總是特別熱鬧。
雖然有些女子學校會嚴格要求學生絕對「淑女」地度過午休時間,但旬子上的這所女子學校卻沒有這種規定,而讓學生自由發揮。
吃過便當,旬子大都和平常在一起的死黨們聊天。
這一天,旬子突然宣佈自己想當「刑警」。
那天跟旬子一塊兒到「幸福之館」的另外兩個女孩子當然知道,為什麼旬子會這麼說。
但是,這件事是她們三個人之間的秘密,約好絕對不說出去。
旬子非常崇拜當時和自己談得挺投機的那位年輕女刑警。
雖然一提起女警官總是讓人聯想到不外乎從事取締違規車輛這類煩瑣的工作,但是那位女刑警卻給人一種如同一般上班族股的平實印象。
不過。當然一定持有手槍,也一定會空手道,而且一旦碰到兇惡的犯人時,想必也會奮不顧身地迎擊才對。
一想到一個看起來如此可愛的女人,竟然從事這樣的工作,旬子的內心便不自主地沸騰起來。
也許我也可以成為一位女刑警。──憑著十七歲的豐富想像力,要在腦海裡描燴一幅自己是個女刑警,奮力拯救一位俊美的男性的情景並不是一件困難的事。
老實說,旬子心裡也很清楚自己不但跑得慢,而且運動神經十分遲鈍,實在不是當刑警的料子,不過嘛,如果只是想像,其實也是人畜無害呀……。
「啊,只剩下五分鐘?」
本周值星的「美化委員」旬子倏地從位置上站起來。
美化委員必須利用午休時間把放在教室角落裡的紙屑箕裡的垃圾倒掉。下午值星的三年級一定會來檢查。
提著塑膠垃圾桶,旬子往走廊的那端走去。
桶子裡幾乎都是紙屑,因此並不重。
「佃同學,你是今天的美化委員「值日生」啊!」
跟旬子打招呼的是賓戶老師。
他是一位三十四歲的英語老師,──雖然談不上英俊,但因為人好相處,性格又開朗,因此很受歡迎。
「是的。」旬子答道。
「辛苦了!」
賓戶老師說著,往教職員室走去。
賓戶老師總是這麼開朗,旬子想道。
尤其去年生了小孩以後更是愈來愈開朗了。──聽說他結婚七年一直沒有小孩,正準備放棄的時候總算生了一個小寶貝。
每次一談到小孩,總是眉開眼笑地,好不滿足的模樣。在這樣的愉快心情下,也難怪學生可兔去英文小考的折磨。
──旬子走出校園,來到後院的焚化炕邊,碰到同樣來倒垃圾的其他班的同學,彼此交換了一句:
「嗨!」便各自把桶中的紙屑倒到焚化炕裡。
「──這樣就行了。」
回去吧,旬子心想。
正當旬子回頭準備回教室的時候。
「喂……小姐……」
有個聲音說道。
「找我?」
跟前站著一個穿著長外套,戴著太陽眼鏡,給人一種形跡可疑印象的男人。
「有事嗎?」
旬子小心翼翼地問道。
這個男人到底從哪裡進來的呢?後門一直關著的呀!
「你認識實戶老師吧!」男人問道。
「嗯……─」
「把這個交給他。」
男人掏出一個信封說道。
「呃?……」
「交給他,他就知道了。──知道嗎?」
旬子連拒絕的時間都沒有,男人已很快地把信封塞到旬子手上,然後便一溜煙地不見了「真奇怪……」
旬子聳聳肩道。
反正,又不能把它給丟了,所以旬子便在回教室的途中繞到教職員室,把信封放在賓戶老師的桌上。
午休時間老師大都不在位置上。
旬子走回教室,洗了手,接著上課鈴也響了。
下午的課開始了,旬子也逐漸把剛才那個奇怪的男人和那個信封的事拋在腦後。眼前的考試比較重要。
上課開始,大約過了三十分鐘之後,有人敲門,老師的話被打斷。
教室的門一打開,一位女職員面色慘白地站在門口。
「老師,有點事……」女職員說道。
年事已相當高的,擔任古典課程的老師迷惑地走到走廊。
老師在走廊上小聲地和女職員交談了幾句,然後便相當慌亂地走回教室,說:
「啊……。剩下的時間同學們自習。」
同學們你看我,我看你地一臉狐疑。──出事了?
「老師,發生什麼事了?」
一個學生問道。
「沒什麼……。大概是等一下有事找我談吧?」
老師只說了這一句,便匆匆忙忙地離開教室。
教室裡鬧哄哄的。
事情不尋常!因為其他的教室也同樣傳來學生哄鬧的聲音。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旬子開始讀剛剛才開始的小說。──。雖然自己也挺好奇的,但是在這裡跟大家瞎胡猜也是沒用。
大概過了十分鐘左有。門「砰」地一聲打開來,氣喘咻咻地衝進來的是今天值日「倒茶水」
的學生。
這所學校裡倒茶給訪客的工作是由學生負責的。
「不好了!──哎呀,不好了啦!」
值日的學生面無血色地喊道。教室裡一瞬間變得鴉雀無聲。
「呃──賓戶老師他──」
旬子抬起頭來。
「怎麼了?」
有人問道。
「不曉得……不曉得是什麼原因──午休過後,老師回到家──」
賓戶老師的家就在學校附近的教職員宿舍裡。
「到底怎麼了嘛!」
「呃……!老師殺死他太太……」
□──!學生異口同聲地驚呼道。
「你亂講!」
「警車剛剛已經──」
確實聽到好幾個鋒鳴器的聲音。但是,這種事怎麼有可能……。
「老師……把太太和小孩……殺死以後,也自殺了!」
──教室裡沒有人動彈,就像連呼吸也停止般的死寂。
有一個人哭了起來,接著哭泣聲便迅速地在學生間擴展開來來,發出很大的聲響,盒裡的東西散落一地。
第8節 紀念品
「下午有什麼吩咐?」
武田問道,「下午三點有處長會議,三點以前──處長。處長?」
「嗯?」
山仲突然轉過頭問道,「你剛剛說什麼?」
「處長……。您是不是太累了。要不要休息一下?」
「誰累了!」
山仲不悅地說道,「菜怎麼上得這麼慢啊!」
兩個人正在法國餐館吃午餐。
「我去催一下。」
武田正要站起來的時候,嘴裡忽然喊了一聲:「──處長!」
「什麼事?」
山仲順著武田的視線看過去,那邊站著江籐俱子。
「我就想你大概在這裡。」
俱子走過來說道,「你不是說過在這種高級餐廳裡匆匆忙忙地吃一頓實在可惜。不是嗎?」
「大概吧。」
山仲雖然眼睛看著俱子,但嘴裡卻喊著:「──武田!」
「是。」
「你先回公司吧?」山仲說道:
「可是……」
武田訝異地支吾道。
「我三點以前會趕回去。──不會有問題的,你走吧!」
「是。」
武田站起來,欠身鞠了一個躬,然後離開餐廳。
「──我可以跟你坐一塊兒嗎?」俱子問道。
「我訂了兩人份。」山仲說道。
俱子在山仲對面的位置上坐下,說:
「你是不是有點累?」
「看起來纍纍的嗎?」
「嗯。──是不是現在的那個女人活力太充沛了?」俱子說道。
山仲笑了一下。
俱子簡直變了一個人似地打扮得十分美麗,看起來年輕許多。
「──上一次真是抱歉。」
俱子說出連自己都感到意外的話,「支票……」
「不……。那件事我也不對。」山仲說道。
「我是因為你連見我一面都不肯,竟然叫武田帶話給我才生氣的。──不過,我不需要錢。」
「你就是這種女人。」
山仲點點頭道,「你從來不曾央求我買任何東西給你。」
「真正愛上一個人,就是這樣。」
「可是──,哎,算了!」
上菜了。
「吃吧。」
「好。」
山仲退吃邊問道:
「你現在有什麼打算?」
「我準備回鄉下去。」
「回家?──這樣啊!」
「如果不這麼做,根本無法下定決心改變現在的生活方式。」
俱子說道,「雖然在那種小鎮吃不到這種高級料理。」
「會找個人嫁了吧?」
「大概吧。──不過,我想過得悠哉一點,待在這種忙亂的都市裡,就算自己不喜歡也得匆匆忙忙地活下去,不是嗎?」
「嗯。……是啊!」山仲點點頭道。
兩人默默地吃著。
餐後咖啡送上來了,山仲看看手錶,說:
「一點四十分。──離三點還早。」
山仲和俱子的視線相接觸,發現俱子眼睛的深處像是有火焰在燃燒。
「──怎麼了?」山仲問道。
「我本來就是抱著這種心情來的。」
「真的嗎?」
「我想最後再讓你抱一次。」俱子說道。
山仲的胸口一陣溫熱。
後悔自己竟然捨棄這樣的女人,並盤算著如果這是最後一次,那就放心了的心情在山仲的心中交錯著。
「那,我們走吧。」
「咖啡還沒喝呢?」
「時間寶貴。」
山仲已經站起來了。
「現在幾點了?」
山仲邊喘氣邊問道。
「現在……兩點半。你該準備上班了。」
俱子在床上慵懶地動了動身體。
「嗯……。還來得及。休息一下再去沒關係。」
沒有窗戶的賓館恕讓人分不清楚是白天還是夜晚。但是,到這裡來的情侶大都是必須在某一時間前趕回去的灰姑娘「或是王子」。
「俱子!」
山仲喊道.「嗯?」
「對不起,我做得實在太過分。」
俱子笑了一下,說:
「都已經過去了,忘了吧?」
「說的也是……。我去沖個澡。」
說著,山仲從床上爬起來。
「噯!」
俱子在床上喊道。
「什麼事?」
「我想要點你的東西,便宜的東西也行。」
「那有什麼問題。要什麼儘管拿。」
山仲邊走進浴室邊說道……。
山仲一邊沖澡一邊感到很後悔,後悔竟然拋棄俱子。
──這種女人並不多見。
但是,事到如今……。再說,也許是說了這是最後一次,所以才覺得這麼好的。
趁著還有一知不捨的時侯分手大概是最適當的時機吧!
山仲用浴巾擦乾身體,然後圍在腰際,走出浴室。
「喂,你也淋浴一下……」
點著燈的房間裡空蕩蕩的。
俱子已走了,桌子上放著一張便條紙。
「怕看到你的臉而說不出分手的話,所以我先走一步了,我要了你常用的領帶,領帶夾當作紀念品。視你幸福──俱子」
領帶夾。──確實是很適合留作紀念品的東西。雖然自己一直都用那一支,但並不貴,這種東西隨便都能推說不知道在那裡丟掉了。──山仲在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卻也愈來愈覺得失去俱子實在可惜。
「──這實在太慘了!」
大谷歎了」口氣道,「真是有點招架不住了。」
弓江沒有勇氣審視場場太久。
「到底是怎麼回事!會不會是發狂了!」
「不知道。但是,一個性情敦厚的學校教員竟然會殺死太太,小孩,然後自殺,這不是一件普通的案子。」
出了教職員宿舍,大谷和弓江深深地吸一口外面的空氣。
「聽說學校臨時停課,讓全校師生回家去。」
弓江說道。
「學生們受到的震撼一定很大吧?」
站在附近的老師們雖然一個個表情茫然,但一看到有一個學生站在附近,便立刻厲聲地喝斥道:
「喂,不可以過來!」
弓江循聲望過去……
「咦……。你不是……前幾天──」
弓江訝異地說道。
那個女學生朝弓江把頭低下去……
「寫給賓戶老師的信?」
「是的。」
佃旬子點點頑道,「那個男人叫我把信交給賓戶老師。我就把信放在老師在教職員室的桌子上。」
「午休過後,賓戶老師回到教職員室……」
「如果不是我把那封信放在老師桌上──」
「你千萬不能這樣想。」
──弓江溫柔地抱著旬子的肩膀,「你做的並沒有錯呀!──因為未必那就是引起老師殺人自殺的原因。」
話雖然是這麼說,但確實有可能是那個奇怪的男子交代轉交的那封信的內容,是引起命案發生的原因。
弓江從旬子口中得知很多有關賓戶老師的事。
長久以來都沒有小孩,好不容易去年才終於生了一個小寶貝,夫婦倆高興得不得了。平常為人極為開朗熱情,頗受同事及學生歡迎……。
弓江對旬子說:
「你在這裡等著。」
然後便快步回到教職員宿舍。
──弓江找遍了現場房間裡的紙屑垃圾桶,但並沒有發現信封之類的東西。
進了廚房,弓江在收拾生鮮廢棄物的箱子裡發現一張焚燬的紙。──也許就是這個。
弓江拜託監定的人盡可能地取出灰燼,監別出裡面到底寫些什麼。
「這是一張照片,印刷紙。」
「照片!看得見裡面照的是什麼嗎?」
「這……!如果灰燼沒有弄亂的話。」
「麻煩盡最大的努力。」
弓江說完便往外走。
大谷面色凝重地沉思著。
「組長!」
「查出什麼了沒有?」
聽過弓江的報告,大谷緩緩地點點頭。
「找到什麼線索了?」
「是的。──夫婦倆一直無法生育。好不容易終於有了一個小寶寶,當父親的喜不自勝。」
「這時候如果讓男的看見孩子的父親是另有其人的照片之類的證據,那……」
「即使是一個原本性情敦厚的老師,也會錯亂地犯下滔天大錯,這並不難想像。」
「看起來似乎這條線索比較有可能。」大谷說道。
「問題是誰給了賓戶老師那張照片?」
「為了什麼?」
兩個人你看我,我看你的。──兩個人再次走進房間,搜查廚房和櫃子的抽屜。
「找到了。」
大谷發現的是一本銀行的存摺。翻了一下存摺內容,大谷歎了一口氣。
「果然沒錯。──這裡三十萬,這裡五十萬,這裡又領了二十萬。」
「有人以照片要脅賓戶老師的太太。」
「但是,這個家裡根本沒有那麼多錢,無力支付對方無度的索求。」
「兇手於是毫不容情地把照片交給賓戶老師……」
「可惡的傢伙?」
大谷脹紅了臉。
「這種人絕對不饒他。這是間接殺人!」
「沒錯!這種人無論如何也要將他繩之以法!」
大谷很難得一見這麼興奮,因為屬於他的責任範圍的小山終於在大阪落網了。可以集中精神調查這件案子了。
弓江回到旬子等待的地方,要她盡可能仔細回想拿信封來的那個男人的模樣。
當然,只憑大衣和太陽眼鏡實在很難過濾出特定的嫌疑犯。但是,就算只知道對方的高矮胖瘦這類的線索也是聊勝於無的。
「警方一定會將兇手逮捕歸案的。你不要想太多,好嗎?」
「好的。」
旬子點點頂,「呃,那位帥哥是誰啊?」
「嗯!」
旬子指的是大谷,「──啊,那是我的上司,大谷組長。」
「哇──他好帥哦!」
「還好啦……」
弓江暗自祈禱著大谷的母親千萬不要在這時候出現。
倉林良子在「幸福之館」的櫃台前停了下來。
「──今天已經截止登記了。」
說著,美雪從裡面的房間走出來「──啊,良子小姐!」
「你好?」
良子說道,「令尊在嗎?」
「你等一下。」
美雪回到裡面的房間,然後很快地探出頭來,說:
「進來吧?」
良子走進貼著天鵝絨的房間。
「呀!你已經恢復啦?」
沙奇舒適地坐躺在沙發上說道。
「是的。」
良子也在沙發上坐下來,「一直都沒有來向您道謝。」
「不需要,那件事是你做的,不是我。」
「可是──」
「你要搞清楚,讓人得到幸福是我的工作。而你,則是例外中的例外。」
「這我知道。──」
「既然這樣,你今天為什麼到這裡來?」沙奇問道。
「我媽她……有點怪怪的。」
良子猶豫了一下,說道。
「你媽媽?」
「最近看起來很沒精神。──好像突然老了許多。」
「哦?」
沙奇的眼睛帶著銳利的光芒。但是,良子卻完全沒有注意到。
「你說說看……!」
沙奇將修長的手指只手合攏之後說道。
第9節 覆影
沉悶的灰色天空。
這種天空似乎最適合旬子此刻的心情了。
步伐也不自覺地沉重起來。當然,旬子心情沉重並不是因為天氣的緣故。
佃旬子走在通往「幸福之館」的那棟大樓的巷道裡。繞過這裡,再從地鐵車站走過去比較近。
旬子是來見「沙奇先生」的,平常都是一大票人浩浩蕩蕩地結夥同行,但今天卻獨自前來。
如果不是獨自一個人的話,大概提不起興趣到這裡來吧!
──是我殺了實戶老師。都是我害了賓戶老輛,還有他的太和小孩……。
一想到這一點,旬子真想乾脆死了算了。
賓戶老師為什麼會這麼做,學校裡傳得風風雨雨的。當然,警方並沒有做正式的調查,但這種事情是藏不住的。
賓戶老師的孩子是他太太跟其他的男人生的。──而那張證據照片是旬子代為轉交的。
無論如何,旬子希望「沙奇」先生傾聽自己現在的心情。總覺得只要說給沙奇先生聽,心情一定會輕鬆不少。
所以,今天才一個人──。
「把這個交給他。」
有個聲音說道,「交給他他就知道了,拜託。」
把這個交給他……。交給他他就知道了……。
旬子全身像凍僵似地呆住了。──就是這個聲音。
「把這個轉交給賓戶老師。」
說這話的那個男人。──在焚化坑附近把裝著照片的信封交給旬子代轉的男人。
剛剛聽到的聲音就跟那時候聽到的聲音幾乎完全一樣。
「可是……有這種事嗎?」
循聲音望過去,剛好有一個男人從「幸福之館」的那棟大樓的後門走出來。那時候男人身上穿著大衣,又戴著太陽眼鏡,根本不容易看清楚對方的臉。
剛剛從旬子面前走過的是一個穿西裝打領帶,看起來好像是商人的男子。對方很快地從車子之間的縫隙穿過去,然後過馬路離去。
不可能,──不可能會在這種地方遇見那個男人,再怎麼說都……。
那個穿西裝的男人快消失在人群中了。
旬子幾乎是在無意識的狀態之下開始往前走,朝剛剛的那個男人追過去。
過馬路,穿過人群,盯著那男人,拚命地不讓自己跟丟了。
追到只剩殘公尺遠的地方,旬子終於噓了一口氣。接下來只要配合那男人的步伐往前走就行了。
他要到哪裡去呢?
不管了──目前只要跟蹤這個男人,旬子的目的就算達成。眼前的這個男人確實是「那個男人」的機率大概只有千分之一吧!
這個世界上聲音,語調類似的人多得很。
但是,此刻的旬子很高興自己能做點什麼來補償自己做的事。即使結果是白費力氣。
那個男人倏地轉入一條大樓間的小巷。旬子加快腳步悄悄地探頭往小巷裡瞧。
──不見男人的蹤影。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男人轉進這條巷子才沒幾秒鐘呀!走到那邊至少有數十公尺呀。他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通過這條窄巷的。
可是,那個男人已經不見了。稍微猶豫了一下,旬子急急地走進窄巷。如果那男人已經穿過窄巷,則不快點的話就會跟不上的。
走到一半的地方,旬子突然停下腳步。
原以為兩旁都是牆壁的,沒想到途中有邊有一處凹進去的地方有個小小的入口。
在前面根本看不清楚。這是一處連旬子都得稍微彎下頭才進得去的入口,門開了一半。
會不會是從這裡進去了呢?
旬子往裡面探看。──只看到牆上有水龍頭,水泥通道上擺了好幾個塑膠垃圾桶之外連個人影都沒有。
真的是從這裡面進去了嗎?
旬子慢慢地走了進去。──垃圾的臭味撲鼻而來。
通路的盡頭還有一道門,門關著。裡面是什麼地方呢?
旬子往前走了兩,三步,突然間,後面的門關了起來。
「咿呀!」
旬子跳了起來。
原來男人躲在門後。
「──什麼嘛!原來是個女孩子。」
那個男人一副吃不消的表情,說:「我知道有人在跟蹤我,所以就躲在這裡看個究竟。你找我有事嗎?」
「呃……」
旬子在昏暗的燈光下看著那個男人。
──到底是不是那個男人,旬子也毫無把握。
「對不起……。我以為你是我一個認識的朋友。」
旬子低頭說道,「我認錯人了,抱歉。」
「這樣啊!」
男人笑道,「既然如此,那就算了。雖然被一個女孩子跟蹤並不特別令人討厭。不過,也高興不到哪裡就是。」
「是,真是抱歉。」
旬子鬆了一口氣道,「呃──我想我該走了。」
「從那道門出去離馬路比較近。」
男人指著裡面的門說道。
「是的,真是抱歉。」
說著,旬子轉過身背對著男人快步往裡面的門走去。就在這時候「喂,你!」
男人叫住旬子。
回頭面對男人的旬子感到臉上的血色倏地退了去。
男人戴著太陽眼鏡,接著說:
「把這個交給賓戶老師!」
聲音跟那天的那個男人完全一樣,長相也一樣。
男人笑了。猙獰的笑聲在水泥通道上迴響著。
旬子直直地往裡面的門飛奔過去。可是門打不開!
旬子用力地拍著門。
「來人啊!開門!救命啊!」旬子叫著。
「沒有用的。」男人說道。
旬子轉過身,男人已經來到眼前。
「裡面是倉庫,倉庫的那一邊才有人。不管你怎麼掙扎也沒有人聽見的,認命吧!」
男人慢慢地舉起只手。
「不要……求求你……」
旬子全身都僵住了,連舉起手來抵抗都辦不到。只是一個勁兒地把背部抵在門上,試著想要從男人的手中逃脫……。
「你運氣真差!」
男人說著並發出低沉的笑聲。邊笑邊將雙手用力掐住旬子的脖子。
「──從相片的灰燼中採到一些可以辨識的圖樣了。」
弓江說著,並把放大的照片放在大谷面前。
「就是這個嗎?」
大谷拿起照片走到辦公桌的照明燈附近。
「一男一女。從輪廓可以辨認得出。」
「嗯,這好像是兩個人在床上相擁而眠的樣子。」
「女的一定是賓戶老師的太太。」
「男的又是什麼人呢?」
大谷雖然努力審視著照片中的男人部份,可是「──臉部實在無法辨認。」
「嗯,是很困雞。」
弓江點點頑道,「不過,幸好照片的左下角沒有完全燒燬,我已經請他們盡可能地放大了一張。」
這是原照片左下角未燒燬的三角形部份。
「這個羔色的東西是什麼?」
大谷拿出放大鏡細心地審視著照片。
「──這是……」
「依我個人的看法,這應該是兩個人在的床鋪的對面,黑色的東西,大概是掛在椅子上的外套。」
「外套!有道理。」
大谷再度仔細看著照片上小小的黑色部份。
「小月!」
「是。」
「你看這裡!」
大谷把放大鏡交給弓江,「──,外套上的這邊,這會不會是外套的內裡!」
「嗯,亮度確實和這邊不一樣。」
「上面可以看到有幾個白點吧?」
「嗯……有幾個點……連在一起。」
「外套的內裡,那地方一般──」
「繡著名字!」
弓江眼睛一亮地喊道。
「請人用電腦分析一下。也許可以查出男人的姓名。」
「好的。」
正當弓江要往前走的時候,大谷桌上的電話鈴響了。
「喂,搜查一課。」
弓江接起電話道,「嗯!那女孩前幾天──你說什麼?」
弓江臉色發青地問道。
「怎麼啦?」大谷問道。
「──我馬上過去。」
弓江放下聽筒,「──組長,不是有個女學生把信交給賓戶老師嗎?」
「啊,好像是你認識的──」
弓江閉著眼睛,搖搖頭說:「──她被人發現自殺身亡──」
割斷的繩索在風中湯著。
「今天下午有杜團活動──」
眼睛還發紅的女學生說道,「芭蕾舞的練習課程結束後,我要把道具搬回去放的時候掉了一個球……。我追球來到這個轉角──。從那棵樹上……」
女學生哽咽地說不出話來,淚水又簌簌地掉下來。
弓江無言以對,心情沉重地望著那棵樹。
上吊的旬子被趕到現場的老師用刀子割斷了。當然,也叫了救護車,可是已經回天乏術。
「真可憐。」大谷說道。
「她責任感很強,對賓戶老師的事一直很自責。」弓江說道:
風冷冽地吹過,吹動掛在樹枝上的繩子。樹枝的正下方倒著旬子用來墊腳的椅子。
旬子的屍體以白布覆蓋著,躺在地上。
「有沒有聯絡她的家人!」
「正在趕過來。」
弓江說道,「──啊,你們兩位!」
有兩個女學生畏畏怯怯地走了過來。
「──好可憐!」
弓江說道,「你們能不能回答我幾個問題!」
兩個人默默地點點頭。──兩個人都哭紅了眼睛。
「今天旬子有沒有到學校來!」弓江問道:
「沒有……」
其中一個說道,「旬子說想休息一下,昨天……。我本來想:旬子很沮喪,還是休息幾天比較好。可是,萬萬沒想到旬子竟然……」
說話的聲音顫抖著。
「這樣啊──真的令人難過。」
弓江靜靜地說道,非到不得已的時候,絕不輕易表露心中的悲憤。
「不過──她大概沒去吧?」
其中一個女學生說道。
「去哪裡!」
「旬子說過今天要去「幸福之館」的。」
「找那個沙奇先生?」
「是的。旬子說也許把心中的煩惱告訴沙奇先生,心情可能會好些,我也鼓勵她去。」
弓江思考了半晌,說:
「要辛苦你們兩位了。能不能請你們看一下旬子同學的衣服和她帶的東西?」
兩個人彼此看了一下對方,然後緩緩地點點頭。
跟在弓江後面,兩個人來到以白布覆蓋著屍體旁邊。
弓江輕輕地掀開白布,兩個人緊緊地握著對方的手。
「這身打扮,你們認為是……」弓江說道。
「大概……是要到哪個地方去的樣子。」
「到那個「幸福之館」?」
「嗯,大概吧……」
「咦!她有沒有帶卡片?」
其中一個突然想起這件事。
「對了。她的手提袋裡有沒有卡片!」
「卡片?」
「只要到過「幸福之館」一次,便會替我們製作一張卡片,以後只要帶卡片去,就可以在那裡查到我們的資料檔案。」
弓江打開手提袋。──打開放電車月票的夾子,裡面夾著一張塑膠製的卡片。
「果然!旬子打算到那裡去的。」
「她不是一直都帶在身上嗎?」
「不。學校常常抽檢我們捫帶的東西,如果被發現身上帶著那種東西,不是挺煩人的嗎?所以只有要去的時候才會把卡片帶在身上的。」
女學生說話的口氣不像在撒謊。
這麼說,旬子是打算到「幸福之館」而出了門,之後又來學校上吊自殺的。──弓江總覺得這件事有點蹊蹺。
等她的家人來了之後再問看看有沒有留下遺書之類的東西。
如果,這不是自殺的話?
弓江撿起從旬子脖子上解下來的繩子,並扶起倒在地上的椅子,然淺後站了上去把繩套拿到自己的脖子的高度。
「你在幹什麼?」
大谷從下面往上看著弓江問道。
「你看!」
弓江盡可能地把割斷的繩子往上伸,結果跟從樹枝上垂下來的繩子的尾端還差十公分以上的高度才夠得到。
「旬子的高度跟我差不多。如果以繩子的長度來看的話,就算她站在椅了上大概也夠不到。」
「我明白了,就算墊著腳尖也沒辮法吧!」
大谷點點頭道,「很牽強。」
弓江從椅子上跳下來,查看了一下旬子的腳底。
「組長,你看,鞋底並不髒。可是,照道理,走到這裡來一定會走過落葉,那鞋子上起碼也會沾著一兩片葉子才對呀,不是嗎?」
「嗯。──小月,這件案子……」
「有必要請他們做仔細的查驗。」弓江說道。
「如果這是──故佈疑陣地讓人誤以為是自殺的殺人事件的話……」
「兇手大概就是托旬子把信轉交給賓戶老師的那個男人吧!其他找不出旬子遇害的原因了。」
大谷定定地看著少女的屍體。
「──我們一定會將兇手繩之以法的。」
說著,大谷輕輕地把白布覆蓋在屍體上。
弓江輕輕地在口中附和道:
「如果讓我找到兇手,絕不輕易放過他……」
第10節 宴會
倉林良子一顆心七上八下的。──其實也沒有必要讓自己的心情靜下來。
說起來,反倒應識讓心情雀躍起來才對,尤其是參加這種宴會。
母親就職的公司舉行宴會,倉林良子也來參加。飯店寬廣的宴會廳裡擠滿了人,氣氛顯得有點悶熱。
但是,埋身在會場裡的數百名客人幾乎都是中年男士。良子根本沒有認識的人,只好一個勁兒地猛吃。餐點非常可口,再加上那些客人幾乎都只喝酒,餐點連動都沒動,所以要吃多少就有多少。
母親──倉林文代從一開始就在會場中奔忙著。或許是工作的關係吧。但是,在良子的眼裡,母親似乎是異於平常地活躍,顯得十分不自然。
最近,母親一切都很消沉。因此,看她變得如此活躍,原本是很值得高興的一件事。可是,母親所表現出來的活躍卻帶有一點不正經的味道。
母親原本不是一個酒量很好的人,但是今天晚上卻喝了很多。良子很想勸母親不要再喝了,可是卻苦無機會。
「──哎呀!」
有個聲音說道,「良子小姐!」
良子回過頭,一時竟想不起來眼前的這個美少女是誰。
「──美雪小姐!」
是沙奇的女兒。──穿著晚禮服的美雪美麗耀眼。
「你看起來好美哦!」
「謝謝你的誇獎。」
美雪微笑道,「你一個人來?」
「不,還有我媽。──可是,我媽她已經喝醉了。」
「那有什麼關係嘛!這種宴會就是為了舒暢一下身心而開的嘛。你媽是個大人,你不用擔心啦!」
聽美雪這麼一說,良子似乎有點認同這種想法,心情也稍微輕鬆了一些。
「美雪小姐……。你是不是跟誰一塊兒來的!」
「嗯。我想我爸爸應該也會露臉才對。」
「沙奇先生也會來嗎?」
「他認識的人很多,人面廣,所以……!」
「說的也是。」
這時侯,有一個穿西裝,怎麼看都是個商人的男人走了過來。
「我就想你會不會在這裡,所以過來找找看。」
「你不是一直都不理我嗎?」
美雪說道,「──啊,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倉林良子小姐,這位是今天充當我的護衛使者的江田先生。」
「你好。」
良子點頭打招呼道。
「呀;真年輕。──十六歲!」
「十七。」
「喂!」
美雪推推江田,「你就對年輕的有興趣。」
美雪瞪了江田一眼。
「呀,十七歲,真棒。這可是人生最璀璨的年齡喲!」
「喲,那,十九歲你怎麼說呢?」
「這個嘛……。你當然也很棒的羅!」
「貧嘴?」
美雪笑道,「──噯,你去拿點東西來給良子小姐。」
「啊,不用了,我已經吃得很飽了.」
良子雖然這麼說,但那個姓江田的男人已經很輕巧地穿過人群,往餐桌的方向走去了。
「好棒的人耶。」
良子說道。
「忙得連見面的時間都沒有。」
美雪聳聳肩道。
「可是他是你的男朋友,不是嗎?」
問話的良子自己反而羞紅了臉。
「才不是呢?」
美雪笑道,「如果你對他有興趣,也可以借給你哦!」
「你真是愛說笑……」
良子蹤聲笑了起來。好不容易心情終於開朗許多。
「──喏,拿來了。」
江田在盤子裡放了許多餐點,端了過來。
「不好意思。」良子說道。
老實說,良子的肚子實在差不多飽了,可是面對江田特地為自己拿來的食物,不吃又不好意思。
「嗶」地一聲,江田皴了皴眉頭,搖搖頭說:
「慘了,呼叫器簡直就像一條綁在狗脖子上的鏈子一樣。」
「反正是「有急事」,不是嗎?每次都這樣。」美雪說道。
「不,今天無論如何也要拒絕掉。」
江田邊說邊急急地離開宴會廳。
「──每次都這樣。」
美雪笑道,「正在約會的時候總會來上一句「我得到某個地方一下」,然後在公司工作了個把個小時的。」
「他真忙?」
「他好像忙得很高興的樣子。不過,奇妙的是他跟我爸爸意氣非常投合。」
說著,美雪把杯子裡的飲料喝光,把杯子交給從旁經過的服務生。
「良子小姐已經吃不下了嗎?」
「嗯,吃得好飽。」
「要不要到哪個地方走走?不要待在這種都是中年男人的地方。」
「可是……」
「你母親不會有問題的啦!也許你讓她一個人留在這兒反而好呢?」
美雪說道。
良子聽到母親的笑聲,回頭看了一下,母親正和三,四個男人笑成一團。這跟平常的母親真是大不相同。
「──我倒無所謂。」
良子說道,「可是,美雪小姐,江田先生呢?──」
「反正他一定會消失的。」
美雪說著。就在這時候江田很快地回到她們站的地方,說:
「美雪,呃,剛剛公司進來一份傳真──」
「馬上得趕回公司,對不!」
「啊──沒錯,真是抱歉。」
江田搔搔頭道。
「算了。偶爾也會有這種事情發生。」
美雪挖苦道,「罰你請我吃三頓午餐。」
「樽命。──那,我再打電話給你。」
說完,江田便急急離去。
「午餐的約會已欠了三十多次了。」
美雪說道,「那,我們這就走吧。」
「我去跟我媽講一聲。」
說著,良子便往母親在的方向走去。
「媽。媽!」
良子拍著倉林文代的肩膀。好不容易倉林文代才終於回過頑。
那孩子說了什麼?
倉林文代醉了。──以前也醉過,但都沒這次這麼厲害。這是第一次醉得這麼厲害。
但是,文代意識還很清楚。──自己這麼認為。
只不過是沒聽見良子過來跟自己說了什麼,如此而已,就是這樣。
好像說……碰到什麼人了……。良子的朋友會來參加這種宴會嗎?
說什麼兩個人要到哪裡去之類的……。沒錯,良子是這麼說的。
喂,你看我不是全部都記得?我才沒醉呢!
良子,良子。──一個十七歲的少女,讓她來參加這種全是一些老男人的宴會,一定會覺得很無聊吧……。
連我都旦得無柳,文代心裡想。我也覺得參加這種宴會真是無聊透頂。可是,我又不是因為有趣才來參加的。
像這樣,只要置身於這種吵得令人頭皮發麻的地方,就可以忘掉所有的一切。所以──。
可是,自己是真的忘了嗎?
不,沒有辦法。任憑喝得再怎麼醉都沒有辦法。
──愈想忘記就愈忘不了。只有什麼都不想,腦筋一片空白的時候,才會不知不覺地遺忘,就是這樣。
良子走了之後,只剩下文代一個人。文代把手支在桌子上,醉得厲害。文代感到醉意突然向自己席捲過來。腳步蹣跚。──沒問題。
萬一在這種地方跌倒了。日後不曉得會怎麼被人家取笑呢!因為這裡有很多熟人。
但是──文代還是無法照自己的意志走路。
文代想走到牆壁的椅子坐下。但是,心裡明明想直直往前走,可是雙腳卻不聽使喚地左右踉蹌。
「你還好吧?」
有個人抓住文代的手腕說道。
謝謝您的關心。──是哪個老先生呢?
「倉林女士,你醉得很厲害耶!」
被對方直呼姓名,文代抬頭看了一下。
年輕,大概二十七,八歲吧!哦,也許超過三十歲也說不定。總之,就是比文代年輕。
穿著三件式的西裝,那男人感覺十分俐落,可是他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呢?
「呃……!很抱歉……!」
「啊,我想你大概忘了吧,以前曾經因為工作的關係見過你一面。我姓江田。」
「江田先生。──啊,江田先生,我想起來,上次謝謝你的關照。」
他到底是誰?這個看起來有點娘娘腔的帥哥。
「你要不要坐下來!」
江田把文代扶到椅子前面,「你要不要緊?要不要幫你拿個醒酒劑來!」
「不,我已經……真的……」
文代已經醉得一坐在椅子上便再也站不起來的地步。
這才發現自己剛剛實在喝得太猛了。暫時只好一直坐在這裡了。
「我看你好像很累的樣子。」
江田說道,「我看你還是回家休息比較好。」
「嗯……可是,我女兒──」
說到這裡,文代想起了良子說要跟什麼人出去一下,「我想在這裡休息一下,謝謝你。」
「如果你不嫌棄,──我送你回家吧?」
那個姓江田的男人說道。
「不,那怎麼好意思。」
「沒關係,反正我也正想離開。你住在s區的方向,對不!」
文代嚇了一跳。這個人怎麼連我住在哪裡都知道。
我到底在哪裡見過他的?
「我們走吧,我開車送你回去。」
「可是……真的不好意思。──」
文代一邊說一邊被那個姓江田的男人拉著往外走。
「咿呀,倉林女士。」
這次是一張記憶深刻的臉,是文代經常工作的那家公司的老闆。
「每次都受您照顧,真是感謝。」
「你要回去啦!」
「是……。我好像稍微喝多了。」
文代努力擠出一絲笑容說道。
「什麼?我正期待看跟你痛飲一杯呢!──再喝一點無所謂吧?」
說著,便拉起文代的手,準備往裡面走。
「呃,我──」
文代很想拒絕,但又猶豫著。
獨立創業的人總有一個弱點,那就是萬一爭取不到工作那就完了。因此連要拒絕對方都會不由自主地猶豫半天。
「抱歉。」
打岔的是那個姓江田的男人。
「你幹什麼?」社長不悅地問道。
「我是這位女士的護花使者。」
「注花……使者!」
「她已經很累了。我正準備送她回去,能不能請您不要勉強她?」
社長一時呈現出不悅的臉色。江田則以非常圓滑的語氣說道:
「我想您一定很瞭解宴會的禮儀才對。讓女性喝醉是有違禮儀的做法喲?」
「嗯……話是沒錯啦!」
社長面有難色地說逍。
「呀!果然不愧為社長,真是明理,我看您的襯衫,領帶的格調就知道您是一位見過世面的人。」
「這樣嗎?呀,這樣的搭配可讓我絞盡腦汁呢?」
「倉林女士明天還得工作。專業人才是絕對不做勉強的事的。」
「嗯……。確實是如此,我就是欣賞她這一點。」
「那,我一定會安全地把倉林女士送回家的。」
「啊,那就拜託你了。」
那位社長特地展現自己寬大的胸懷,說,「那,我期待下一次的合作。」
說著,輕輕地拍了拍文代的肩膀,然後消失在人群中。
「來,我們走吧。」
江田催促道,「再讓他逮到的話,恐怕就不容易脫身了。」
「好……!真謝謝你。」
「這種小事何必道謝呢?」
說著,江田便扶著文代,邊走出大廳,邊說道,「我去把車子開到正面大門門口。也許你到外面吹吹風,會舒服一點。」
──江田講的沒錯。
一走到大門口寬廣的車道,冷冽的風立刻使發燙的面煩清爽許多。
但是──好一個俏皮的男人。
巧妙地數落了那個嚕嘛的社長一頓,而且還令他感到很滿足。──這可不是每個男人都做得到的。
江田……。什麼時候跟他一起共事過!任憑文代怎麼想都想不起來一部紅色的進口車停在眼前,江田替文代打開了助手席的門。
「謝謝。」
文代並不想拒絕,再說等候搭計程車的人早已經大排長龍,如果跟大家一起排的話,不光只是酒醒,甚至還有可能感冒呢。
「我把椅背調低一點,這樣會坐得舒服一點。」
說著,江田把助手席的椅背往後調低了許多。
──真舒服。
「感覺怎麼樣?」
「嗯,──很舒服。」
文代說道,「謝謝你這麼照顧我。」
「喏,我們出發吧!」
──車子開始往前滑動。
他說他姓江田。回去以後得翻一下名片簿。身邊的名片相當多,一時實在想不起來。
是的……,不回去不行了。也許良子已經回去了。
良子……她到底到哪裡去了呢?
好像聽她說過,可是──。
然後──文代突然睜開眼睛。
「不好意思。──竟然睡著了。」
說著,文代把身體坐直。
助手席的安全帶已經解開,車子已經停在文代住的大樓前面。
「醒了!」
江田微笑道,「你睡得很熟,叫不起來。」
「抱歉,不知不覺地就……」
文代望著儀表板上的時鐘。
「什麼時候到的!」
「大概三十分鐘前。」
這段時間江田一直等自己醒來。
「──舒服一點了嗎?」
江田問道,「那,我該告辭了。」
江田走出車外,繞到助手席的門邊,打開車門。
文代試著想從車上下來。
「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江田彎下身子探頭問道。
文代吻了江田。
「倉林女士……!」
「拜託!」
文代說道,「帶我走?」
「可是──」
「我需要一個溫柔的人對我好。無論如何,現在──江田默默地關上車門,回到駕駛座。
當車子往前滑行時,文代心裡沒有任何猶豫……。
第11節 暗示
抱著購物袋的江籐俱子走上樓。
「嗨?」弓江打招呼道。
「弓江……。你怎麼會到這裡來!」俱子問道。
「我想見你。」
弓江說道,「買東西啊!買這麼多。」
「嗯,呃──」
「如果你覺得我打擾到你的話,我回頭再來好了。」
弓江說的不是「回去」,而是「再來」。這一點俱子似乎也注意到了。
「算了。不過,裡面很亂,稍等一下。」俱子說道。
「當然可以。──我可以在這裡等嗎?」
「嗯。」
俱子打開公寓的門,走了進去。
弓江倚在走廊的牆壁上等著。
過了約莫五分鐘,俱子開門讓弓江進去。
「請進!」
弓江進了俱子的公寓,在沙發上坐下來。
俱子立刻端上紅茶。
「──俱子的房門一直都收拾得很乾淨嘛!從前就這樣子啦!」
過了一會兒,弓江說道,「有什麼是剛剛才收拾的嗎?」
俱子看著弓江,說:
「你為什麼到這裡來?你以前不知道我住在這裡的呀?」
「你別忘了我是刑警。」
「弓江……。你是以刑警的身份到這裡來的?」
「以刑警的身份,也是以朋友的身份。──或者,應該說兩者兼而有之吧!」
「我不知道……」
弓江猶豫了一下,說:
「我到過你上班的地方,聽你的上司談起過你的事倩。而且午休的時候也問過幾個跟你共事過的女職員,我所聽到的話完全不同。」
「然後呢?」
「我聽說了。──你跟山仲處長的事。」
弓江說道。
俱子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
「這件事跟你有什麼關係嗎?」
「也可以這麼說啦!俱子從以前就是一個凡事都很認真的人。我知道,這件事一定是那個山仲不好。」
「我跟他已經分手了。」
「我知道,你把他給你的支票撕得粉碎,對不對!」弓江說道。
俱子瞠目結舌地望著弓江。
「──謠言真是可怕,再怎麼細微的事都逃不過好事者的眼睛。」
說著,弓江把茶杯放在桌子上,然後接著又說,「俱子,你應該把山仲那個傢伙忘掉,恨他反而會傷害你自己。」
俱子渾身無力地笑著說道:
「我真是嚇了一大跳,你已經變成一個專業的刑警了。」
「哪裡。逮捕殺人犯是我們搜查一課的工作。」
「然後呢?」
「我並不想逮捕俱子你。」
弓江開門見山地說道.俱子定定地盯著弓江,然後搖搖頭,說:
「是不是山仲告訴過你關於我的事情?」
「沒有。」
「那,你為什麼要特地跑到我這裡來──」
「俱子你不是去過「幸福之館」?」
俱子倒抽了一口冷氣,已經無法隱瞞了。
「那又怎樣!」
俱子故作鎮靜地說道。
「他教你了。對不對?教你對山仲下咒的方法。」弓江說道。
俱子縱聲笑了起來。一種故意裝出來的笑聲。
「弓江你真是愛說笑!你不是在跟我開玩笑吧!身為一名刑警,歎道你會相信符咒」這種事情嗎?」
「我當然不信。」
弓江搖搖頭道,「如果真有這種事,那也許幹我們這一行的工作可以輕鬆一點。即使俱子你想用符咒殺死山仲,則在法律上罪名也不成立。但是,很可惜,我不相信符咒這種事情。因此,我才擔心你。」
說著,弓江把身體湊近俱子,接著又說:
「俱子,如果山仲真的死了,而且又是他殺的話,那麼,俱子,也許你會變成涉嫌人也說不定。」
就在這時候,弓江的身體突然搖晃了一下,連忙用手支住桌面。
「俱子……」
說著,弓江感到眼前一陣昏花,天旋地轉的。
地震……。得趕快逃才行。──俱子,快逃──。
弓江就像眼前的窗廉突然被拉起來似地,眼前一片黑,然後便跌躺在地上。
俱子戰戰兢兢地走近倒在地上的弓江。
「弓江……你要不要緊!」
說著,俱子又湊近審視著弓江,「弓江──」
「藥效發作了。」
沙奇、巖從裡面的房間走了出來。
「大師……。弓江好像死了耶!」
「沒死,只是睡著了。」
沙奇把弓江翻過來仰躺著。
「她真的沒關係嗎?」
「不用擔心。──你到外面去一下。」
「唔?」
「我要給這女孩一些暗示。這樣,她就會忘了到這裡來的目的。這對你們倆都好,你說是不是?」
「嗯,那……。那,我到外面等。」
「不需要多少時間的,大約十分鐘過後就可以回來了。」沙奇說道。
「好的。」
說著,俱子走下玄關。
「真會調。──確實是一位能幹的刑警。」
「弓江真的──沒關係吧?她是我的好朋友。」
「放心好了。只是,為了達成你的心願,必須讓這位女刑警的記憶消失才行,你懂嗎?」
──沙奇的話頗具說服力。
「好的,那,我這就出去。」
說著俱子打開門走了出來。
沙奇確定俱子的腳步聲走遠後,便讓弓江仰躺著,並打開她的前襟。
「來。──你聽仔細了。」
沙奇把手放在弓江裸露的胸口上,繼續說:
「你絕對不可以忘了我下面所講的話……」
弓江的呼吸開始變得有點急促,頭並微微地左右搖晃。
「你聽到了嗎?」
弓江的頭微微地上下點頭。
「很好。」
沙奇的臉上浮現一絲笑容,「你聽好,你心裡憎恨著某一個人……」
沙奇的聲音就像是無意識中所聽到的音樂似地灌進弓江的耳朵。
「──你在幹什麼?」
大谷走進家裡的客廳,嚇了一跳。
弓江正躺在沙發上睡覺。
「你什麼時侯進來的!」大谷搖搖弓江的身子問道:
「小月──小月!」
大谷喚道。
弓江睜開眼睛,迷惑地看著大谷。
「──組長。」
「你怎麼啦?臉色好像不太好。」大谷問道。
弓江坐了起來,按著頭,皺緊眉頭。
「你頭痛嗎?」
「不……線覺得心裡有點怪怪的。」
「怪怪?」
「好像有個聲音一實在我腦海裡嗡嗡響。」
「聲音?」
「沒什麼──我已經沒關係了。抱歉。」
弓江噓了一口氣道:「這裡……是你家,不是嗎?我怎麼會到這裡來呢?」
弓江迷惑地說道。
「你太累了,別放在心上。」
「對不起……。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到這裡來的……可是,我是自己跑進來的嗎?」
「大概是我媽忘了鎖門。」
大谷說道,「你可以起來了嗎?」
「嗯。──如果你肯吻我一下,大概就會完全好起來,我想。」
大谷微笑了一下,然後輕輕地吻著弓江。
當兩個人的唇輕輕接觸的那一剎那──突然,兩個人同時感覺到後面似乎有人正在看著他們!
兩個人趕緊分開。
「媽咪,您一直默默地看著我們嗎?」
「那還用說嗎!情人是不容許別人打擾的,不是嗎?」
大谷的母親冷冷地說道。
「對不起,伯母。」弓江急忙致歉道。
「不敢,你是故意要讓我知道,我是這個家裡最礙手礙腳的人,不是嗎?」
「我不是──」
「媽咪,小月她累壞了,因為她已經連續好幾天沒有休息了。」
「你總是護著她,你也不想想我含辛茹苦地養你這麼大──」
「伯母,我該回去了。」
弓江急急說道。
「可以啊!──只是你可別到處跟人家說我吝嗇得連晚餐都沒留你吃啊!」
「我不……」
「吃過晚餐再走吧。──放心好了,我不會下毒的。」
大谷的母親說道。
弓江突然感到一陣心悸。這突如其來的心悸今弓江感到駑異。
大谷努的母親的做法跟平常一樣。但是最後總讓弓江感到很窩心「這麼說雖然有點諂媚」地接待自己。
「小月,你今天不是說要到什麼地方去嗎?結果怎樣?」
「這……」
弓江慚傀地說道:「我也想不起來自己曾經到哪裡去過。這種情形──」
「哦,不,這件事不用放在心上啦!」──,大谷摟著弓江的肩膀安慰道,「你太累了,休息一下吧。」
「不,我沒關係。──除非這件案子有個了結,否則我一定不休息。」
說著弓江坐正身體,伸了伸背脊。」對了,組長,佃旬子的死因查出來了嗎?」
「嗯……」
大谷心情沉重地答道,「在上吊之前就已遭殺害。」
「果然不出我所料?」
弓江點點頭道,「無論如何也要把兇手繩之以法!」
「是的。但是,我命令你休假一天。」
「組長──」
「這是命令。忘記所有的一切,好好休息一天,知道嗎?」
大谷的話充滿了溫馨的關懷。
「我知道了。」弓江說道。
只是……總覽得好像吞進了什麼尖銳的東西似的,胸口覺得好悶。
「這樣啊,對不起打擾您了。──不,不用了,再見!」
倉林良子掛斷電話。
歎了一口氣,在沙發上坐下來。
「媽媽到底到哪裡去了嘛……!」
母親文代昨天晚上參加過宴會之後並沒有回家。
良子自己也很晚才回來。在沙奇的女兒美雪的帶領下,良子到「會員制」的高級沙龍去,然後又到迪斯可跳舞,玩得非常高果。
對良子而言,這也算是長久以來的一種發洩。
美雪非常悉心地關照對這些還不太習慣的良子,連回家的時候都送她到大樓門口。
已經近午夜兩點了,良子戰戰兢兢地進了大門──。
可是,媽媽竟然還沒回來?
事實上,母親的晚歸著實讓良子鬆了一口氣。良子趕緊洗過澡,鑽進被窩,打算趁著母親還沒有回來以前快快就寢,假裝很早就回來了。
然後──今天是星期天。
近中午才睜開眼睛的良子仍然不見母親的蹤影。
知道母親昨天晚上徹夜未歸之後,良子開始擔心起來。
由於母親獨力在外面工作,因此晚歸是稀鬆平常的事。
只是,「徹夜未歸」這倒是頭一遭!
良子回想起昨晚母親在宴會上喝得酩酊大醉,萬一出了什麼事就槽了,良子愈想愈不安。
良子打了好幾通電話到母親認識的朋友家中,但都說沒有接到母親的電話。
「──到底怎麼了嘛!」
良子喃喃自語道。
然後──聽到車子停在門口的聲音。
有一部車停在大樓門口,良子跑到窗邊,打開窗廉,住下探望。
好像是一部紅色的進口車,雖然從上面看不清楚駕駛座上的人,但從靠在窗口的胳臂看來,知道那是一個男人。
車子開走了。──母親目送著車子好一會兒。
「媽媽她!──」
母親走進大樓。
良子走到門口等母親搭電梯上來,腳步聲接近門邊的時候,良子打開房門。
「哎呀,你已經起床啦?」
文代手還放在皮包裡,抬頭問道。
「我想你大概還在睡,所以就沒按門鈴。」
「回來啦!」良子說道。
文代略碩紅潤的臉龐散發出亮眼的光采。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晚上很晚。」
走進客廳,良子說道。
「媽媽!」
「良子。」
文代褪去外套,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抱歉,害你擔心了。」
「嗯。」
「我──跟一個熟人……」
「不要再說了!」
「良子。」
文代望著良子,「媽媽有時候也會感到很寂寞,很想跟某個人在一起。」
「我就不能這樣,對不?」良子笑道。
「良子……」
文代鬆了一口氣的樣子,「你不生媽媽的氣嗎?」
「我是媽媽的女兒,又不是情人。」
良子促狹地說道,「不過,媽媽,你今天好漂亮哦?」
「真的!」
文代羞紅了臉。「我一直都很漂亮,不是嗎?」
良子和文代同時縱聲笑了起來。
當然,良子的心中有許多複雜的情緒。母親跟男人在外面過夜。
但是,母親一直獨立奮鬥至今。良子已經很久沒有看到母親如此生氣蓬勃的樣子了。
是的我是我,母親是母親,我們有彼此不能干涉對方的範圍……。
「媽媽。」
「什麼事!」
「下次要在外面過夜的時候得跟我打個電話哦!」
良子說了母親一句:「不良婦人。」
「看你這孩子!」
文代欣喜地瞪了女兒一眼。
第12節 奇怪的葺音
山仲打開空蕩蕩的會議室,對跟在身後的武田說:
「全部擺在桌上。」
「是。」
山仲接住門,武田走了進去。───本來應該是武田開門才對。但由於武田雙手抱著一堆檔案。
「──要擺在窗邊的位置嗎?」
「嗯,坐在看得到門的位置。」
山仲說道,「去泡杯咖啡來。」
「是。」
武田把檔案照號碼排在會議室的長方桌上,「──這樣行嗎?」
「你可以走了。」
「是。」
等武田邊擦汗邊離開會議室之後,山仲走到窗邊望著外面。
這絕不算是一個舒適的日子。沉悶的灰色天空,外面看起來似乎很冷。
今天做什麼好呢?──晚餐有個飯局,但大概很快便會結束。要不要到女人那裡去呢?
偶爾去那裡發洩一下,舒展一下情緒是很方便。但是山仲對那女人已經感到厭倦了。怎麼說都沒有俱子所特有的魅力,很人性化的那種。
連自已都會笑自己不該那麼隨便拋棄俱子。俱子實在是個好女人。不想要她的時候便默默地離去,完全不會製造麻煩。
是的。只帶走一條領帶和一支領帶夾。
現在的這個女人……。如果一提到分手的話,大概就會扯到錢的問題。
這個也令人感到心情沉重。哎!其實她也不是個壞女人,但是……
山仲看著桌上長長的一大排檔案,心裡不由得厭頃起來。這些全部得看過一遍才行。
這是身為一個處長每個月例行的工作。但是,這工作實在是毫無樂趣可言。
整個下午都做這件事的話,一定會很煩躁的。那個女人剛好可以為我舒解壓力……。
山仲拿起會議室中的電話。
正想撥電話到女人的公寓而把手伸出時,有個竊笑的聲音自電話的那端傳來。
什麼?有人在用電話呀!不,現在的電話應該不會像這樣可以聽到別人通話的內容才對。
「他到底以為自己是誰啊!」
「就是嘛!也不照照鏡子。」
接著又是一陣竊笑聲。
好像是公司女職員之間的對話。
真是過分!上班時間竟然用公司的電話聊天。
雖然聽不出來是誰的聲音,可是又不能這樣一直監聽她們的對話。
「前幾天也是……」
聲音突然變得很小聲,聽不清楚。
「──就是啊。雖然是當上處長了。但是,依我看啊,大好前途大概也差不多去了一半了!」
「沒錯。我看他是升不上去了啦。」
處長?山仲心裡抽了一下。當然啦!公司裡處長級的人也滿多的。但是,就算她們指的不是自己──。
「也許他本人根本不這麼認為呢?那麼年輕就當上處長,很容易過於自信自滿的。」
「而且我看他就是這種人。自以為所有的女人都會愛上他哩!」
「你看他裝模作樣的。身上的西裝都是高級貨色耶!」
「阿爾馬尼的吧!他一定自以為很適合他的身份吧!」
嘻嘻嘻地又是一陣竊笑。
山仲的表情變得很晦澀。
年紀輕輕當上處長?過於自信?阿爾馬尼的西裝?……
難道是在說「我」!
其他還有符合這條件的「處長」嗎?山仲想了一下,但卻無法想出其他還有誰。
「她真是可憐。」
「你指的是江籐小姐!是啊,都是處長害得她斷送了美好的人生。」
果然是在說我。確實是在批評我。
他媽的!到底是誰?
這時候剛好有人在敲門,山仲趕緊放下聽筒。
進來的是為自己送來咖啡的女職員。
「謝謝。放在那裡就行了。──啊,那裡就行了。」
等女職員出去之後,山仲再度拿起聽筒。但是,電話那端卻只剩下一般常聽到的「哆──」
的聲音。
山仲舔了一下舌頭。
不自覺的連打電話給那女人的興致都沒有了。一口氣把咖啡喝得精光,然後面對最旁邊的檔案坐了下來。
打開檔案,山仲努力讓注意力集中在檔案的內容上。可是卻老覺得提不起勁來。
都是那通怪電話造成的。
她們說俱子很可憐!哦不,那女人已經很能體諒我了。
管他的,想說就隨便她們去說好了。說我壞話是因為她們嫉妒,這正是我事業成功的最佳證明。
雖然有點困難,但在努力的過程中,心中的雜念也淅淅地消失了。
然後,這種無聊的工作竟然慚慚變得有趣起來,而且是愈做愈順暢。
本來以為得花上一整個下午,但看樣子似乎會提早結束的樣子。
鬆了一口氣之後,山仲從座椅上站了起來,伸了伸腰肢,打算休息一下。
啊,對了。應該一鼓作氣把它做完才對。
趁著正順手的時候把它做完,效率也會提高不少。
──正當山仲準備再度和那些檔案奮戰的時候。
隔壁的會議室傳來尖銳的笑聲。
那是什麼?倒抽了一口冷氣,山仲瞪著牆的那邊,但又不能穿透牆壁直接瞪著那群失笑的人。耳邊只是一個勁兒地交錯著好幾個女人的笑聲。
到底在摘什麼嗎?上班時間竟然在會議室裡……。
大概是在討論旅行之類的事吧?
真是傷腦筋。
但是,又不能責罵其他部門的女職員。──山仲雖然回到工作上,但隔壁卻依然吵鬧不休。
一開始介意,那聲音愈是聽得清晰。
正當山仲再也無法忍受,站起來準備過去糾正她們的時候。
輕輕地敲門進來的是秘書武田。
「抱歉,處長,有客人,是s建設公司的人──」
「喂,你去叫隔壁的人安靜一下。」
山仲說道,「吵得我沒有辦法工作。」
「您指的隔壁是……」
「隔壁的會議室。喏,你聽──」
正要往下說的時候,山仲才注意到隅壁什麼聲音也沒有了。
「現在並沒有人在用會議室呀!」武田說道。
「亂講!一群女職員擅自眾集在隔壁的會議室裡,剛才還吵翻天呢?」
「我去看看。」
武田登登登地走了出去,但立刻又回到山仲面前。
「怎麼樣!」
「沒人啊!」武田說道。
山仲哼了一聲,說:
「一定是聽到我的聲音而一哄而散了。──算了。是s建設公司的哪位?」
「是松山先生,設計的──」
「好,我馬上去。」
「我請他在會客室等。」
說著,武田便離開了會議室。
哎呀呀……。
山仲重新整理好領帶,搖搖頭。有客人。──也許剛好可以轉換一下心情吧!
然後,正當山仲走出會議室的時候。
嘻嘻嘻……。
山仲很清楚地聽到女人竊笑的聲音。
山仲大步跨向前,倏地打開隔壁會議室的門。
「喂!」
會議室空空如也。
山仲楞住了,環視著會議室。怎麼會這樣呢……。
這時候──反倒是從剛剛只有山仲一個人在的那間會議室傳來女人愉快的笑聲。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奔回原來的會議室,笑聲立刻停止。
血色迅速從山仲臉上褪去。──難道是幻聽?
我到底是怎麼了?
山仲急切地跑到電話邊,抓起電話打到女人住的公寓。
「喂……」
剛睡醒的聲音。
「是我。我今天晚上會過去。」
「喲,可真難得啊!──我們找個地方吃飯嘛!有的餐廳不是營業到很晚嗎?」
「嗯,當然可以。我九點左右到。先戰個一回合,讓肚子空了之後再出去吃。」山仲說道。
女人愉悅地笑著說:「好啊。我等你。」
「啊,對了,你先洗好澡等我哦!」
講完電話,山仲總算穩住紛亂的思緒心然後便往走廊走去。
公司的走廊上竟然出現一隻不可能存在的東西。……馬。
一匹好大的馬定定地盯著山仲看。
閉上眼睛,山仲猛烈地搖搖頭。
山仲沒有勇氣睜開眼睛。
再睜開眼睛──馬已經不見了。
剛剛看到的是什麼?難道是幻覺?
為什麼非得讓我看見那種東西呢?
四周靜悄悄的,沒有任何人回答這個問題。
「處長。」
被武田一喊,山仲幾乎跳起來。
「您怎麼了?」
武田反而對山仲的反應感到驚訝。
「沒什麼。」
如果問武田剛剛這裡有沒有一匹馬,他會怎麼想呢?他一定會認為自己腦筋有問題吧?
山仲深呼吸了一下,打起精神催促武田道:
「走吧?」
「伯母。」
弓江喊道。
「哎呀!弓江小姐。」
在廚房做飯的大谷的母親正忙著攪拌爐上的小鍋子。
「──我今天休假。」弓江說道。
「好像是哦!──我正在做小努的便當,你覺得怎樣?」
「好棒的味道。」
「我就說嘛!每次都能正合小努的胃口這可不容易呢?」
大谷的母親說道。
「是啊。」
說著,弓江的視線移向調理台上的菜刀。
菜刀的刀刃在燈光下閃閃發亮。弓江不如不覺地把那把刀拿在手上。
這一定很利吧?
沒錯,無論是切肉或切菜──人也是一樣。
弓江望著大谷母親的背影。
──妨礙我幸福的東西必須除去。
妨礙幸福的東西……是的,我有權獲得幸福。
為了這個目的,任何事情都是可以被允許的。
「弓江小姐。」
大谷的母親頭也不回地說道,「你幫我拿一下便當盒好不好!平常用的那個。你應該知道吧?」.「好。」弓江應道。
就是這個人,都是這個人害的!也許她會害得我的戀情不能有情人終成眷屬。這是不可以的。
是的。──障礙必須剷除!
剷除……。
「找到了嗎?」
大谷的母親一回頭,看到弓江手上的菜刀,瞪大了眼睛道:
「弓江小姐,你──」
「伯母。」
弓江說道,「都是你害的,是你不好。」
說著,弓江把菜刀直直刺向大谷母親的胸口。
「伯母!」
「啪」地從床上坐起來,弓江尖叫著,「你要不要緊?我……」
自己一個人。──自己的房間。
「原來是一場夢!」
弓江喃喃說道。
渾身是汗。
但是──怎麼會做這麼可怕的夢呢!
弓江用力地甩甩頭,睡眠應該很充分才對呀!頭並不感覺昏沈呀!
可是……。那種手的戚覺。用力把菜刀刺向大谷他母親的胸口時的那種感覺到現在都還印象鮮明。
好一個逼真的夢啊!
或者是──不可能!
這不可能是事實……。
弓江遵照大谷的指示,休假一天。應該可以好好地睡一覺,好讓疲憊的身體和精神得到充分的休息才對,怎麼?……
弓江急忙起身。
衝過澡,洗去一身的汗水之後,弓江做好外出的準備,然後急急地衝出自己的房間。
第13節 逼近的影像
弓江猶豫了半晌,沒有勇氣按門鈴。
也許──總覺得也許進去後會發現大谷母親躺在血泊中的屍體。
但是,最後還是鼓起勇氣按了門鈴。結果很快地。
「來了。」
裡面傳來大谷母親的聲音。
謝天謝地……。弓江撫著胸口,終於鬆了一口氣。
「──哎呀,是弓江小姐啊?」
大谷的母親手上拿著飯匙站在門口。
「進來吧,我正在做小努的便當。」
「打擾了!」
弓江進入屋內,走進廚房。
「你今天休假?」
「是的。」
弓江把袋子放在椅子上。
「怎麼樣!這味道不錯吧?」
大谷的母親在鍋子裡攪拌著。
「好棒的味道……」
「為了符合小努的胃口,可真辛苦呢?」大谷的母親說道。
弓江往流理台上看了一眼,上面有一把菜刀閃閃發亮。
「弓江小姐,你幫我拿一下便當盒,好不好!」
大谷的母親背對著弓江說道,「平常用的那一個,你應該知道吧?」
「好。」
弓江再次經歷了夢中的一切。
是的。也許這是命中注定的,人類的力量無法更改,無法逃避的命運……。
「找到了嗎?」
大谷吶母親回頭問道,「你怎麼了!那把菜刀有什麼不對勁嗎?」
「沒什麼。」
弓江急忙把菜刀放下,「您要找便當盒,是嗎?──找到了,喏──」
「謝謝。你要出去嗎?」
「沒有……。其實是不放心調查的工作,想到局裡上班。」
「小努不是叫你休息嗎?那你就得休息才行。如果你願意的話,幫我看家,好不好!」
「在這裡嗎?」
「是啊。有個刑警替我看家,我就可以放心了。」
「好的。」
「那就拜託你了。」
說著大谷的母親熟練地把便當塞進袋子裡,然後走到裡面的房間,準備出門的東西,然後又很快地折回廚房,說:
「萬事拜託了。」
「好的。──請慢走。」
大谷的母親一出門,弓江便在廚房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我到底想幹什麼?手上拿著菜刀!
不可能?再怎麼說我都不曾有過殺害大谷他母親的念頭。對,絕對不會!
弓江盡力干撫自己的倩緒。很想逃離這種不安的情緒。
走進客廳,弓江把身子丟在沙發上。
當心情稍微平復下來,一股睡意又籠上心頭。
昏昏沈沈地……。弓江再度在沙發上睡著了。
接著──不知道是在夢中,還是在現實中,電話鈐響了,弓江接起電話。
「喂!」
「剷除障礙。」
電話那端傳來男人沈穩的聲音。
「是。」
「這是個好機會。」
「唔?」
「你一個人在憎恨的人的家裡。是拿到對方平時穿戴在身上的東西的絕好機會。」
是的,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可是……」
「你還在猶豫什麼?」
「這樣做好嗎?」
「當然?」
男人說道,「而且還可以保護自己。」
「保護自己?……」
「你所憎恨的對象已經拿到你珍視的東西了。」
「你說什麼?」
「你打開皮包看一下就知道了。你經常使用的那支原子筆不見了,對方準備用那支筆來消減障礙物!換句話說,對方正準備殺你。」
「亂講!」
「是真的。──你瞭解了嗎?這是正當防衛。」
「正當防衛?……」
「去拿吧!對方的重要物品。──消滅你的障礙!」
電話掛斷了。──弓江放下電話,再度陷入迷迷糊糊的狀態不一會見便醒過來,弓江反射性地打開皮包,找了一下。
「一派胡言!」
但是,原子筆的確不見了。
無論如何,不可能……。
大谷的母親對弓江下符咒?不可能──弓江站起來走到廚房,打開放小東西的小抽屜。結果裡面──竟然有一張名片──「幸福之館」的名片。
這不是夢!大谷的母親也到那裡去了!
弓江搖搖晃晃地回到客廳,渾身無力地跌坐在沙發上。
──正當防衛。
這句話一直在弓江的腦海裡盤旋……。
「──真是貫客臨門。」
沙奇一看到大谷,揚了揚眉毛說道,「你是大谷組長吧?」
「抱歉打擾您工作。」
大谷說道,然後環視著「幸福之館」裡沙奇的房間。
「你覺得如何?」
沙奇微笑道,「每天有很多少女到我這裡來向我傾訴她們的心事。」
「我也是有心事。」
大谷在沙發上坐下來。
「美雪。──給客人泡杯紅茶。」
不知道什麼時候,美雪已經在房間裡。
「我女兒,美雪。這位是大谷組長。」
「你好。」
大谷對眼前的這位美少女微笑了一下。
美雪靜靜地走出房間。幾乎連腳步聲都聽不到。
「──今天怎麼沒看見令堂!」
沙奇問道。大谷有點臉紅地說道:
「我媽真是傷腦筋,老是把我當孩子看。」
「父母都是這樣的。」沙奇說道。
「對了──」
大谷稍微坐直身子,說:「你認識佃旬子嗎?她是你這裡的客人。」
沙奇稍微想了一下,說:
「這個嘛……。每天到我這裡來的人實在很多,所以──。佃旬子是嗎!啊,我想起來了。
她是個高中生,每次都是三個同學一起來的。」
「沒錯。」
「我完全想起來了。呃,我們談話的內容都是一些極其天真的話題,談過之後她就回去了……。那女孩發生了什麼事嗎?」
「自殺。」
「怎麼會這樣!」
沙奇的臉上籠上一層陰影。「為什麼又──」
「這是件很悲慘的案子。」
大谷一五一十地把賓戶殺妻弒子之後自殺的原委向他說明之後,沙奇點點頭,說:
「這件案子我在報上看過。然後是那位女學生自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知道什麼時候美雪已經來到沙奇身邊。
「真可憐,她一定是相當痛苦。」
美雪邊說邊把茶杯放在大谷面前。
「謝謝。──對了,佃旬子的袋子裡有你這裡的名片。」
「啊,應該是吧一般女孩身上都會帶著好幾張這類東西。」
「但是,佃旬子的情形似乎不是這樣。」
大谷說道,「她的朋友很明白地作證表示:佃旬子只有要到這裡來的時候才會帶著名片。」
「哦。」
「那天她沒到這裡來嗎?」
「美雪,去拿登記簿來。」
「是。」
美雪很快地拿著檔案夾回到房間。
「──沒來耶!」
「嗯。──應該是沒來才對。組長先生,很抱歉,她那天並沒有到這裡來。如果來了,我一定會設法阻止的。」
「這樣啊!」
大谷點點頭道,「但是,這件事實在很奇怪。她明明打算到這裡來而帶著名片出門的,可是卻跑到學校上吊自殺。──她為什麼會改變主意呢?」
「這我就不清楚了。」
沙奇搖搖頭道。
「她也許是認為即使到這來也是於事無補,或者──」
「或者!組長的意思是──」
「在來這裡的途中發生了什麼事。」大谷說道。
「比如說?」
「這個嘛──我們正要著手調查。」
大谷說道,「我想再請教你一件事。」
「什麼事?」
「你對這位女士有沒有印象?」
大谷扣出照片拿給沙奇。
「請你仔細看。年紀稍輕的時候的照片。」
「這個嘛……」
沙奇倚著頭想了一下,說:「好像沒有印象。」
「這位女士是賓戶老師的太太。」
「啊,──就是被丈夫殺死的那位!」
「是的。實在很悲慘。或許那孩子確實是其他男人的孩子,可是……這代價未免太過殘酷了!」
「我也有同感。──不過,你怎麼會認為我認識這位女士呢?」
沙奇把照片交還給大谷。大谷把照片放進口袋之後,說:
「事實上,我們已經用電腦把歹徒用來脅迫死者的照片的灰燼復原了。那是一張一男一女躺在床上的照片。雖然無法看清楚男人的臉。但是,照片的角落部份沒有燒掉,經過放大比對之後,知道那是男人的外套。」
「哦。可是光憑一件外套──」
「照片上可以看到外套的裡襯。」
大谷繼續說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大谷把自己身上的外套翻開裡襯給沙奇看。
「這裡繡有名字。經過放大之後,看出上面繚的是「吉川」。」
過了半晌。
「──吉川,是嗎?」
沙奇問道,「可是這姓很普通呀!」
「沒錯。但是,貴館的事務課長吉川先生不明原因地自殺身亡,而且身上還有一把槍。此外,跟吉川發生關係的賓戶老師的妻子連續被人以照片脅迫。同時,把照片交給賓戶老師的女學生佃旬子又自殺身亡。佃旬子原本打算到你這裡來的。可是似乎在半路上又改變了心意。──你不認為這一連串的事件很不可思議嗎?」
「聽你這一說,我倒是深有同感。」
沙奇說道,「但是,這也有可能只是巧合啊!」
「的確。──不過我們是在非巧合的前提之下進行調查的工作。」
「希望我能略盡綿薄之力。」
「請務必幫忙。」
沙奇和大谷之間有一股緊張的氣氛。
「──你不知道吉川和那位女士過往甚密的事嗎?」
「不知道……。吉川已經有個年輕的太太了呀,我一直認為不可能。」
「原來如此。──或許是另有其人。現在我們正針對賓戶老師他太太所交往的對象進行調查。無論當事人如何隱藏,總會有人看見的。」
「或許吧。」
「那,我告辭了。」
大谷站起來說道,「───再見,如果你想到什麼線索的話,請跟我們連絡。」
「辛苦了。」
沙奇說道,「你連一口紅茶都沒喝哪!」
「真是抱歉,今天因為工作的關係已經喝了好多飲料。」
大谷微笑了一下,然後往外走。
外面有一大群少女正在排隊等候。大谷走下樓。
剛剛踏出大樓,這時候「──組長先生!」
有個聲音喊著,大谷回頭一看。
美雪正小跑步地往自己的方向跟來。
「有什麼事嗎?」
「呃──我聽到你跟家父的談話了。」
美雪呼吸有點急促地說道,「我……我父親……」
「你父親!」
「我爸爸跟──吉川先生的太太──那個──很親密。」
「原來如此。」
「我不知道是誰先主動的。但是,吉川先生在外面有女人,而我爸爸跟吉川奈奈子也……。
由於是一位少婦,而吉川先生又太忙了,引起他太太的不滿。每次見面總會東抱怨西抱怨的。」
「奈奈子女士現在仍然跟……?」
「我爸爸嗎?──大概吧?」
美雪點頭道;「我爸爸說今天晚上有應酬,但我認為是要去跟奈奈子小姐見面的。」
「我知道了。謝謝你。」
大谷微笑道,「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事?」
美雪臉上突然出現兩朵紅暈,說:
「因為我喜歡大谷先生你這樣的人。」
「那真是萬分榮幸。」
「那,我回去了。」
美雪折回原路跑回去。大谷目送著。隨即聳聳肩,然後信步往前走去。
口袋裡的照片。沙奇已經摸過那張賓戶老師他太太的照片了。
上面底該有沙奇的指紋才對。──我倒要看看沙奇到底是何方神聖?
12馬「你怎麼了!」女人問道。
女人慵懶地躺在床上。
「我該回去了,你難道看不出來嗎?」
山仲說著,繫好領帶。
「這我當然知道。」
女人說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是不是發生什麼事?」
「你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你平常不會這麼帶勁兒的呀!」
山仲笑了一下,說:
「精力過剩吧!要不要再戰一回!」
「那太浪費了。」
女人笑道,「──歡迎再來啊!」
「嗯。」
說著,山仲從皮夾中抽出幾張萬圓鈔票放在桌上。「──去買點東西吧。」
「謝啦。要不要叫計程車!」
「不用了。我自己叫就行了。」
山仲邊穿外套邊說道。
「現在幾點?」
「十二點。哦不,快十二點半了。」
山仲把風衣掛在手上,說,「我走了。」
「不送了。我已經沒有力氣爬起來了。」
女人在床上揮揮手道……
山仲大步離去。
夜晚的道路上連個行人都沒有,四週一片靜謐。
山仲已經完全恢復過來了。
白天的那個「幻聽」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但已不足以放在心上了。
擁著女人,盡情地燃燒體內的精力,現在已經感到神清氣爽了。也許這種做法太單純了,但是無所謂,重要的是可以證明自己的身體很好。
披著風衣,輕快地走在稍嫌寒冷的夜路上。
不知不覺的,山仲忽然有種吹口哨的衝動,雖然技術並不怎樣高明。
早知道應該讓武田在這裡等我的。
但是──稍微走一下也不錯。夜風也挺舒服的。
大廈林立在兩側的道路上,自己的腳步聲在四周迴響著。登,登,登……。
嘶──地後面傳來一個怪聲,山仲回頭一看!
那裡──有一匹馬!
山仲揉了好幾次眼睛,用力地搖搖頭,那到底是什麼東西!
今天下午在公司的走廊也看見過。當然啦,這種東西有可能是幻覺或是其他的的……不是真實的。
這種地方不可能有馬嘛!
「消失!」
山仲大吼,「走開!我才不怕咧!」
馬變成兩匹。呼呼地邊吐氣邊定定地望著山仲。
「滾一邊去!」
山仲吼過之後便率性地轉過身大步往前走。
噠噠噠……。馬逐慚向自己逼近。
不要放在心上。──那是幻覺,不管它。
山仲加快腳步往前走。
噠噠噠……。背後的馬蹄聲排山倒海般地向自己襲來。
回頭一看,山仲楞住了。
大概有一,二十匹的馬成群結隊地向自己衝過來,山仲頓時感到一陣天搖地動。
山仲拚命地往前跑。
「救命啊!」
山仲邊跑邊喊,「來人啊,救命啊!」
噠噠噠……。後面的馬蹄聲不斷地向自己逼近。
山仲喘得上氣不接下氣。──心臟快跳出來了。
怎麼……怎麼會這樣!……
「救命!──」
山仲往卡車奔去。
一陣煞車的聲音。「咚」地一聲,山仲的身體彈向半空中,然後在數公尺遠的地方掉了下來。
卡車司機慌忙地從車上下來,奔向倒在地上的山仲。
「喂!──振作點!怎麼……喂,你要不要緊啊?」
司機大聲城道。山仲微微地張開眼睛,說:
「馬……」
「什麼馬?」
「馬追過來了……」
山仲如囈語般地說著,然後渾身失去力氣地癱了下來。
「你說馬怎麼了?」
司機環視著四周。
夜路上寂靜無比,連個人影也沒有。
倉林文代走進大樓的走廊,伸了伸懶腰。
最近特別忙。──雖然女兒良子很能體諒而鬆了一口氣,但是還是累積了太多的疲憊。
探視了一下信箱。裡面有一個白色信封。
不是郵寄品,而是有人直接放到信箱裡。是宣傳廣告單!但是信封上確實以文書處理機印著「倉林文代」的字樣。
文代進了電梯。
又想起來了。那個姓江田的男子。
「到此結束吧?」
提出這項要求的是文代。
考慮到是自己提出這項要求的,所以不能再邀江田。──再說,也不知道江田的電話號碼。
翻過家裡所有的名片,就是沒有江田這個人。當然,其中有些已經被自己隨手丟掉了,江田的名片大概也在那裡面吧!
當然啦,如果想跟江田連絡,也不是沒有辦法。也可以向主辦那場宴會的單位洽詢。只要知道他的工作地點,要找他並不困難。
但是,文代猶豫了。──一來怕自己無法自拔,二來如果自己這麼熱切,也許反而會使江田對自己敬而遠之。
是的,也許把它當作僅只一次的回憶比較好……。
「──我回來了。」
一進門,文代說道。
「你回來啦!」
剛洗完澡,身上圍著浴巾的良子走出來道。
「你怎麼這副打扮!會感冒的!」文代笑著說道。
「你要不要洗澡,水還很熱的喲。」
「嗯。也可以啊。」文代說道。
走進房間,脫下套裝,鬆了一口氣。──坐在床沿,揉揉肩膀。
對。──應該先去洗個澡才對。
突然,白色的信封映入眼廉。
文代拆開信封,從信封裡掉出來的是:
血色迅速從文代臉上褪去。
怎麼會這樣……。這種東西怎麼會……為什麼?
「媽媽!」
良子走進房間。
文代急忙把照片塞到毯子底下。
「怎麼了!」
「明天學校有個募款活動。給我三千圓。」
「啊……。你去廚房抽屜裡的錢包拿,好不好!」
「嗯。可以拿嗎?」
「可以啊?」
「那,我多拿一千圓,午餐費不太夠。」
「嗯。好。」
等穿著睡衣的良子一離開房間,文代再次悄悄地拿出照片。
這不是在做夢。──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自己被拍在照片裡。在床上,被男人擁抱著,男人的臉也非常清晰。
那個男人──那個藝人,因心照病發作而猝死的田崎建介……。
同時,文代也注意到白色信封裡還有一張像是信件的字條。
打開一看,上面用文書處理機打出的文字寫著:
「迄些照片如采被你女兒發現,對她而言,可能是一個很大的打擊。照片,還有底片,以兩百萬固交換。一周後再與你連絡。」
「組長!」
弓江出聲喊道。
「喲,你來了!」
大谷笑咪咪地說邊,「──怎麼樣!稍微休息了沒有!」
「嗯,多多少少。」弓江點點頭道。
弓江一直隱忍著積壓在胸口的苦悶。
「真是奇怪!」
大谷坐在桌前邊看報告邊說道。
「明明是衝出來撞上卡車而當場死亡,可是臨死之前卻喊著「馬追來了」。」
「馬?」
「卡車司機說他聽得很清楚。可是在街上根本不可能有馬,而且現場連個人影都沒有。」
弓江看著死者的名字,突然皴緊眉頭。
「山仲……」
「嗯,山仲忠志。有什麼不對嗎?」
「沒……。好像在哪裡聽過這名字。」
弓江努力地思索著,可是卻怎麼也想不起來。「──抱歉,實在想不起來。」
「等查明他的身份之後大概就想得起來吧!依他身上的名片看來,好像是某家公司的處長。
到過情婦的住所之後,在回家的途中被卡車撞死。」
「處長……。對了!」
弓江終於想起來了,「這個人是俱子的上司。」
「俱子!」
「是。──她是我的朋友。可是……好像……」
接著又是一陣劇烈的頭疼,弓江痛得站不穩腳步。
「喂,你不要緊吧?」
「沒什麼……。我沒關係。」
弓江噓了一口氣,喃喃說道:「原子筆……」
「你說什麼?」
「唔?」
「哦,你剛剛說了一句原子筆什麼的。」
「這樣啊?」
弓江楞楞地望著大谷。
原子筆。──到底是什麼呢?
對了。丟掉了。原子筆丟掉了!
弓江輕輕地用手按著袋子。
正當防禦。沒錯。
就在這時候……
「小努!」
有個極其洪亮的聲音喊道。大谷的母親一來到辦公室,立刻高高地舉起包裹,說「我給你送便當來了!」
15後悔的時刻是誰先發現的呢?
當江籐俱子穿著黑色套裝走向簽名處的時候,眾集在那裡的公司員工交頭接耳地談論著。
當然,這是死者的追悼會會場,沒有人高聲談論,但彼此間的低語超過五個或十個以上的時候,總會引人側耳傾聽的。
「她竟然還敢來……」
「她會以哪種表情給處長上香呢?」
但是,往者已矣。我現在是來給山仲的遺容上香的。──這有什麼奇怪的呢?俱子心想。
俱子注意到站在簽名處的那些女孩後面的武田,但卻避免眼光和他接觸地直接走進山仲的家。
房子裡鋪著塑膠布,好讓到訪的人穿著鞋子直接進屋。
在簽名的時候毫不猶豫的俱子,當看到山仲的棺木和遺照的那一剎那,竟然沒有勇氣往前走。
真的,死了!
俱子努力告訴自己這不算什麼。是的,自作自受,就是這麼回事兒。
毫不以為意地傷害別人,蹂躪別人的男人,只好在現實的社會中接受報應。
不是我做的。我只是助了一臂之力而已……。
俱子直直地走到遺照正面,上香,然後合掌析禱。線香的煙薰得俱子眼睛有點痛。
俱子往旁邊走兩,三步,來到遺族的面前,低頭說道:「請節哀順變。以前受到你先生很多照顧。」
照顧。──俱子並不是存心嘲諷而這麼說的。雖然聽起來感覺很諷刺。
但是,當俱子一抬頭……。俱子第一次見到山仲的妻子。
未亡人似乎什麼也沒聽見,只是以空洞而茫然的眼神愣愣地望著俱子,如機器人般,機械式地重複著:
「不敢當。」
未亡人的身旁坐著一個女孩。──看起來好像是個高中生,穿著黑色的洋裝,身體微伏地坐著。放在膝蓋上的兩隻手像是要把手帕撕裂似地一個勁兒地往兩邊拉扯。
紅腫的眼睛令俱子的身子感到一震。
「──真遺憾,實在很意外。」
就像是被身後來上香的另一個客人的聲音往前推似地,俱子趕緊離去。
走出屋外,俱子無法走向公司員工眾集的正門。
退到側門,繞過後院。一走進細小的道路,俱子數度倚在圍牆上歎氣。
俱子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會受到如此大的打擊。本來是準備來譏笑山仲的。
本來想對著山仲的遺照,問他飽嘗多少驚嚇之後才邁向死亡之路的!本來還打算對再也無法回答的山仲好好譏笑一番的。可是……
當俱子看到山仲的未亡人眼淚早已哭乾樣子,還有拚命忍住淚水,手中緊緊抓住手帕的那個少女那雙顫抖的小手……。
這不是俱子所預期的。
俱子想都沒想過竟然有人會為了那個卑劣的男人的死亡而哭得肝腸寸斷。
反正,他在家大概也不會珍惜妻女吧!所以,他的妻子,女兒也不會為山仲的死感到傷心才對,俱子一直這麼認為……。
可是,──事實卻不然。
那個未亡人和少女的悲歎是活生生的事實。至少,山仲在家裡大概是個好丈夫,好爸爸吧!
就算那只是在演戲……。
「──江籐小姐。」
一回神,俱子這才發現武田已經站在自己身旁。
「武田先生……」
「你不要緊吧!臉色不太好噢?」
「嗯……」
俱子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剛才看到處長太太,還有他女兒的樣子……心裡覺得好難過。」
「處長在家裡倒是表現得很好,一直扮演著好爸爸,好丈夫。」
武田說道,「而且我也幫著捏造了許多謊。」
「可是──」
「這次的意外也是從情婦的住所回來的時倏發生的。處長夫人心裡也很明白。」
「意外?」
俱子問道,「是意外嗎?」
武田困惑地說道:
「是呀!被卡車撞死的。或者……你──」
「沒什麼。我要走了。我會立刻消失,你不用擔心。」
「嗯,那,呃……」
武田稍微猶豫了一下,然後接著說:「馬上就要出殯了。反正你都已經來了,我看你還是等會見再回去比較不會引人注目。」
「謝謝你。」
俱子點頭道,「我照你的話做。」
武田急步走回屋內。
俱子相信山仲的妻子即使知道丈夫在外頭有女人也仍然深愛著自己的丈夫。
而自己──只因為山仲背棄了自己,便認為自己有權利殺死山仲。其實,那有什麼權利?
天哪!自己到底做了什麼?一切都已經已經太晚了,太晚了!
俱子用雙手捂著臉龐,心裡感到非常痛苦。
「──對不起。」
大谷喊住前面的女人。
「唔?」
身穿黑色洋裝,正準備離去的女人臉色略顯蒼白。
「我是刑警。──你是江籐俱子小姐吧!」
「是的。」
「開於山仲忠志的死,有幾點令我感到很狐疑。」
大谷說道,「聽說你跟他以前曾經過往甚密。」
俱子默默地點點頭。
「呃,我並非有意批評這件事。只是……。山仲先生突然衝到卡車前面。可是,卻又不像是自殺的樣子。」
「你的意思是?」
「聽說山仲先生臨死的時候口裡還哺哺喊著「馬邊過來了」。──對於這句話不知道你有沒有什麼線索?」
「這個嘛……」
俱子伏著臉,搖搖頭道。
「因為在市區裡不可能有真的馬出現,因此,我認為有可能另有含意。──比如,是某人的匿稱之類的。你有沒有聽山仲先生提起過?」
「這個嘛……我倒沒有印象。」
俱子搖搖頭道,「我可以離開了嗎?」
「請便。──啊,我想起來了。」
大谷說道,「聽說你跟小月是好朋友!」
「你是指弓江──香月弓江嗎?」
「是的。她是我的部屬。是一個能力很強的女孩。」
大谷說道,「本來她今天應該也一塊兒過來的。可是臨時頭痛,所以……」
「弓江……頭痛!要不要緊!」
俱子憂心地問道。
「她太勞累了。又是睡眠不足什麼的,全都擠在一塊兒了。我想應該沒事才對。她是個堅強的女孩。」
俱子抿嘴一笑,說:
「代我轉告她請多保重。」
「謝謝你。我一定把話帶到。」大谷說道。
「呃……弓江她,有沒有跟你提起過我的事!」
「你是說?……」
「嗯。比如說,我很可疑之類的。」
「這倒沒聽她提過。而且,你怎麼看都不像嘛。」
大谷說著,開懷地笑了……
她在介意某些事情。
俱子給大谷這個印象。
也許是殺了山仲,或者,即使不是,但至少對山仲這種奇特的「死」,也知道某些內情。
大谷目送著俱子急切地消失在閒散的街道上。
「──組長!」
後面傳來一陣腳步聲,是弓江。
「什麼事,你好點了嗎?」
「是的。對不起,耽誤了工作。」
雖然臉色還有點蒼白,但答話的聲音卻精神十足。
「我剛剛跟你朋友談了一會兒。」
「你是說俱子?──她是個很認真,上進的女孩。」
弓江說道,「有沒有查出什麼線索!」
「沒有。看起來好像只能當作意外事故處理了。「馬追上來了」這句話確實令人懷疑,可是,也不能光憑這一點就判定是殺人事件呀!」
「是啊!」弓江點頭道。
「沙奇.巖的指紋,有沒有查出什麼?」
大谷一邊往前走一邊問道。
「沒有。好像沒什麼前科的樣子。現在正在調查他的身份。」
「我總覺得他是個可疑的人物。」
大谷邊坐進駕駛座邊說道。
「要去哪裡!」弓江坐在助手席上問道。
「嗯。──我想想看。」
大谷把手放在駕駛盤上說道。
「死掉的人還真不少。──如果把那個偶像歌手田崎建介也算進去的話。」
「「幸福之館」的事務課長吉川也是。」
「然後是那個學校教員賓戶老師,被賓戶殺死的妻子和小孩。──女學生佃旬子。接著是山仲……」
接下來呢?下一個遇害的會是誰呢!弓江心想。
「但是,這其中確實可以算上殺人事件的只有佃旬子這一件。至於賓戶的妻子,由於兇手已經知道是誰,所以應該除外。」
「是的。田崎建介心臟病發作,吉川自殺,山仲意外車禍死亡。」
「每一件都以「幸福之館」為軸,有所關連。可是一涉及到該館是否構成犯罪的問題時,卻又很難掌握證據。」
說著,大谷歎了一口氣。
「可是──就算只有佃旬子一個人──」
「當然也要將兇手繩之以法。」
大谷輕輕地拍拍弓江的肩膀,說,「為了應付突發的狀況,你也得好好把病治好噢!」
「我已經沒事了。」
弓江朝大谷微笑了一下。
「嗯。臉色確實好多了。有沒有發嬈!」
說著,大谷用手掌摸摸弓江的額頭,「──好像沒有。」
「要不要診查一下其他地方!」
「要。」
大谷用嘴唇量了量弓江嘴唇的熱度……。
車上的電話突然鈴聲大作,兩個人慌忙分開來。雖然沒人看見,但弓江卻羞紅了臉。
「──大概是我媽吧。──喂,喂。──媽咪啊,有什麼事嗎?」
大谷歎了一口氣道,「──不,我不知道。我怎麼會把那種東西送給別人呢?對嘛!」
弓江聽到電話裡傳來大谷他母親如雷貫耳的聲音,強忍住笑。
「唔!現在!我一個人呀。──嗯。我正要去接小月。──對了,晚鈑可能要晚點吃。
嗯,我知道了啦,媽咪。」
大谷掛斷電話,「哎呀呀,這下子可賺到一點時間了。」
「伯母丟了什麼東西嗎?」弓江問道。
「她說她經常戴的那副眼鏡不見了,我看她八成是戴著眼鏡找眼鏡。」
「噢,有這種事!……」弓江笑道。
「走,我現在要去接你了。」
說著,大谷發動引掌。
「要去哪裡呢?」
「哪裡都行,只要是能夠獨處的地方都行。」
大谷開動車子。
「──組長。」
想了一下,弓江喊道。
「什麼事?」
「我們去見倉林良子小姐好不好?」
「那女孩?為什麼?」
「不管實際情況如何,但她確實相信符咒這種事而對田崎建介下咒。雖然沙奇極力否認,但她確直依沙奇的指示行事才對。我想問問她這方面的事。」
「原來如此。」
大谷點頭道,「這麼一來,屬於我們的甜蜜時光不就……」
「只好下次再說嘛!」
「好吧。」
大谷笑道,「那女孩住在哪裡?」
「你等一下。」
弓江打開皮包,正準備拿出記事簿的時候,停了下來。
「──怎麼了?」
「沒……沒什麼。──」
弓江打開記事本,告訴大穀倉林良子家的地址。
「那,我們全速前進。」
大概沒有被發現吧,剛剛不安的情緒。
弓江一邊把記事本放回皮包,一邊悄悄地探了一下裡面,手摸到的是如假包換的眼鏡。
眼鏡什麼時候到我皮包的呢?難道是我放進去的嗎?
──這是正當防衛!
有個聲音在弓江心中響著。
「──喂!」
江籐俱子說道,「我是……江籐俱子。──我剛剛去參加過葬禮。──嗯,山仲的,我錯了。──不,我不該那麼做可是……。我錯了。──我該怎麼辦!我……照這樣下去……。
我必須贖罪。──不,我知道。可是……」
俱子的聲音顫抖著。
「我真是不可原諒!」
俱子掛斷電話,奔出電話亭。
嗶嗶嗶!退出的電話卡留在電話上,不斷地響著。
有個人靜靜地抽出電話卡。
那個人緊跟在腳步踉蹌的俱子身後。
16被召喚出去「媽!」
良子探頭望著客廳,一臉的驚訝,「你要去哪裡?」
「唔?」
文代這才回過神來,「良子,你洗好澡了?」
「我剛剛不是說過了嗎?」
良子莫可奈何地說道,「你沒在聽啊?」
「這樣啊?──是這樣嗎?」
文代勉強地擠出一絲笑容。
良子不可思議地望著打點好準備出門的母親。
「你要去工作嗎?」
「是啊。──朋友有事要跟我連絡,我正在等電話。」
非比尋常。──倉林良子一眼就看穿母親的神情跟平常迥然不同。
上次母親在外面跟男人過夜回來的時候也是「非比尋常」,可是今天晚上卻跟那天不一樣。
好像有點慌亂,沉不住氣,甚至顯得有點驚懼。
「媽媽,發生什麼事了?」
「你不用擔心。早點睡。」
「才九點耶!」良子笑道。
「這樣啊……九點。」
文代望著時鐘說道。
電話響了。良子正想接起電話,說:
「一定是找我的。」
「不許接!」
文代用近乎尖叫的聲音說道。──良子嚇了一跳。
「對不起。」
文代慌忙表示歉意,「一定是我正在等的電話。」
說著,文代去接起電話。
「──喂,倉林。是的。」
血色倏地從文代的臉上褪去。
文代用手指示良子離開客廳。良子雖然離開了客廳,但很難叫她不偷聽。
「──是,準備好了。──地點是?──知道了。好的。──明白了。我這就出去。」
媽媽在跟誰講電話呢?
良子心裡很清楚那不是工作的電話。只要看一眼媽媽那種如臨大敵的表情,誰都看得出這不是件平常的事情。
媽媽是一個不擅長隱藏情緒的人。
母親掛了電話。良子急忙奔入房間。
良子也急忙換衣服,準備出門。母親在門口正準備開門出去。
良子等大門門上,立刻衝出房間。
但是,等母親進了電梯之後才衝出走廊上的良子根本追不上。
一咬牙,開始從樓梯往下奔跑。途中曾經有幾次差點跌倒,但最後總算平安抵達一樓。
往大門口一望,母親正攔了一部計程車準備坐上去。
這下子只好放棄了。良子心想。
走出門口,目送著母親搭乘的計程車漸漸遠去,良子心中有股無法言喻的不安。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良子小姐,你怎麼了?」
後面有人叫著自己的名字,良子回頭一看,沙奇的女兒美雪站在自己身後。
「啊,美雪小姐。」
「剛剛上計程車的那位女士是你媽媽!」
「嗯,我媽今天有點怪怪的。」
說著,良子把目光移向一部紅色的進口車。
「喲,你好。」
從車窗探出頭來的是那天在宴會上認識的江田。
「我們想出去玩,順便過來邀你。」
美雪說道,「難得江田的呼叫器像現在這麼合作。」
「呃如果方便的話,能不能幫我追一下我母親搭的那輛計程車!」良子說道。
「你那麼擔心嗎?」
「嗯……」
「可以啊!這件事就交給江田了。」
「包在我身上。」
江田說道,「喏,上來吧!」
良子跟著美雪上車,坐在後座。
「走嘍!」
江田喊了一聲,車子開始往前奔馳。
「追得上嗎?」
「應該沒問題,這條路是這一帶唯一的一條路。」
說著,江田加足馬力,不一會兒工夫計程車便出現在眼前。
「搞定了!怎麼樣?不賴吧!」
江田得意洋洋地說道。
「別吹啦。小心開車!別左顧右盼的。」
美雪說道。
「──抱歉,我太任性了。」良子說道。
「別這麼說。這種事,我挺有興趣的。」
良子看到已經追上母親搭的那部計程車,情緒總算比較穩定下來,只不過「這部車……是江田先生的嗎!」
「嗯,你怎麼這麼問?」
「沒什麼……只是覺得好棒。」
這部車,好像哦──。
簡直跟宴會完了的第二天早上送母親固來的那部紅色進口車一模一樣。
可是,不可能?
那時候江田因為工作的關係早早便離去,不可能遇到母親的。
「──你媽準備上哪裡去呢?」
美雪說道。
「我媽這幾天神情滿奇怪的。只要電話鈐一響,就嚇得跟什麼似的。」
「這樣啊!那,我們跟在她後面,看看是怎麼回事。」
說著,美雪拍拍良子的肩膀,「別擔心。你媽那麼堅強,不會有問題的。」
「嗯……」
可是,那部車。──實在太像了。
如果,送母親回來的確實是江田,那……。
會有這種事嗎?
良子雖然很擔心母親的事情,但心裡不免自問:為什麼江田和美雪會這麼巧地在這個時候連袂出現,真的是碰巧嗎?
文代下了計程車。
這裡就行了嗎──?真的嗎?
文代覺得不太相信,普通被脅迫勒索的時候,交錢的地點不都應該選在人煙稀少的偏僻地區嗎?
可是,文代卻走進一家以年輕人為對象的商店。店裡燈火通明,熱鬧非凡,離然不是週末假日,可是卻擠滿了高中,大學生年紀的年輕人。
快九點四十分了。──到這裡來的孩子們都幾點才回家呢?文代竟擔心起這種無關緊要的事來。
對了。我沒時間想這些問題。
文代在一樓繞著,尋找對方指定的「n」店。──眼前到處是令人眼花撩亂的景象。
震耳欲聾的音樂不絕於耳地在寬廣的走廊上迴響著。現在的年輕人好像不聽這種擾人的音樂心裡便不舒坦的樣子。
文代繞了一圈,歎了一口氣。──確實是一樓的一家名叫「n」店呀!
沒辦法。只好問一下在前面這家商店工作的女孩子。
穿著一件大花圍裙的女孩雖然有點迷惑,但仍點點頭道,「「n」是嗎?就在那裡呀!」
順著少女手指的方向望去……。就在大門的正對面。一樓大廳的正中央,有個圓形的廣場,是一家咖啡廳。
在玻璃框裡確實以金色的文字寫著「n」。
就在眼前,自己卻視而不見。文代紅著臉,難為情地道謝道:「謝謝。」
「不客氣。太近了反而沒注意到。」
如果不是女店員善解人意的話語,文代會更為尷尬。
總而言之,先進去「n」店再說。──大概是快打烊了,裡面滿空的──,文代在座位上坐了下來。
依照指示,文代必須在這個位置上等。
文代悄悄地打開皮包,檢查了一下內有二百萬圓的信封。
田崎建介……。現在想起來都覺得噁心。這是文代的經驗。
文代並沒有被田崎吸引的理由。可是……卻又不由自主地接受田崎的誘惑。大概是太累了吧!
但是,那個江田就不同了。江田極其溫柔。但田崎卻在佔有了文代之後便很露骨地表現出輕蔑的態度。大概只是抱著「玩玩」的心態吧!
文代和田崎的關係只維持了兩次。田崎死的時候,文代感到渾身無力並不是對田崎的依戀,而只是鬆了一口氣,因為文代一直很不安,擔心自己和田琦的事萬一傳到女兒耳裡就糟了。
不過,──良子對某人下咒的這件事令文代感到很震驚。因為文代擔心也許良子下咒的對象就是田崎建介。
良子會痛恨田崎到這種地步,那麼,田崎和良子之間必定「有過什麼」。
這麼一來。文代更是不能讓良子看見那些照片。
但是,真是不可思議。那種照片到底是什麼時候被拍下的呢?
文代實在想不起來……
「歡迎光臨。」
服務生將裝水的杯子放在眼前。
「啊請給我一杯咖啡。」
文代幾乎是無意識地點著。
「好的。」
──真害怕。
像現在這樣坐在這裡等待勒索的人確實令文代感到害怕。但是,文代卻忘不了。忘不了江田!
想再見他一面,見一面,讓他擁著入眠……。
服務生把咖啡放在桌上。然後說:
「還有這個。」
文代的眼前擺著一個信封。
文代困惑地抬起頭。
不是剛剛那個女服務生。
「我想你有東西要交給我吧?」
這個女孩子就是……文代楞住了。機械式地從皮包中拿出裝著二百萬日圓的信封。
「謝啦!」
服務生把信封放進圍裙的口袋裡,然後快步離去。
這個意想不到的「對手」今文代楞了半晌……。突然回過神,文代打開桌上的信封。
同樣的照片和信。沒有底片。
文代急忙打開手中的信。
「底片得用較高的價錢來換。」
用文書處理機打的這行字好像在取笑文代一樣。
文代倏地站起來,到處尋找剛剛那個服務生,但對方早已不見蹤影。
怎麼會這樣?自己完全被對方玩弄於掌上。
對方打算繼續敲竹貢。但是,文代並不寬裕。連這兩百萬都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湊齊的。
如果反覆被對方敲詐下去的話,那……。
怎麼辦!文代兩隻手摀住臉龐……。
有人在自己的對面坐了下來。.一抬頭,文代嚇了一跳。
「呃,你是……刑警小姐?」
「我叫香月弓江。」
「你好。呃你怎麼會到這裡來!」
「我們跟蹤你女兒來的。」
「良子?」
「良子小姐好像跟蹤你到這裡來了。」
弓江說道,「同行的有沙奇.巖的女兒美雪,和她那開著紅色轎車的男朋友。」
「紅色轎車?」文代問道。
「有什麼不對嗎?我在後面觀察你很久了。你被人勒索,對不對?」
對於弓江明確的語氣,文代覺得自己只好老實說了。
「事情是這樣的……」
文代一五一十地從和田崎的事情說起,然後懊惱地說道:
「──我真是糊塗!……」
「真奇怪,怎麼會到了這時候才用以前的照片來向你勒索呢?」
弓江說道,「能不能借我看一下那些照片!」
「好的……」
文代紅著臉,從皮包中拿出照片。
弓江從口袋中拿出放大鏡仔細檢查那些照片。
「女方確實是你沒錯。」
弓江說道。」不過,男人的部份嘛──」
「你是說不是田崎!」
「臉的確是田崎。」弓江說道。
文代不明就裡地盯著弓江。
「──仔細看的話可以看得出來。男方的臉是有人後來嵌上去的。」
「這麼說……」
「有人從田崎的照片中選了一張利用嵌入的方法合成這張照片。雖然做得很巧妙,但還是可以查得出來。」
文代渾身無力地歎了一口氣。
「真是過分!可是至少,如果沒有你跟某人睡覺的照片,就沒有辦法合成這張照片了。
你有股有想起來什麼人!」
「這……」
文代沒有印象曾經跟哪個男人睡過。對。自己一直跟男人頗沒緣分。──在遇到江田之前。
江田,會是江田?
「想到沒有?」
「嗯……。只想起一個人。大概是……對了。」
照片中自己的髮型。──要是早點發現就好了!
「一個姓江田的男子。前幾天在宴會上認識……!」
「江田,是嗎?」
「嗯,一個身材修長,個性十分溫柔的男人。所以,當時內心充滿寂寞的我,不如不覺地就講到這裡,文代突然倒抽了一口氣,焦急地問道:「呃──你剛剛是不是說紅色的轎車!良子搭乘的那部車?」
「江田也是開紅色的車子。」
弓江倏地站起來,說:「如果江田就是那個向你勒索的人,而美雪又是同黨的話,那良子小姐的安危就令人擔憂了!」
「良子。她會到哪裡去呢?」
「請你先回家去。」
弓江說道,「也許對方會有連絡。剩下的事就交給警方,知道嗎?」
說著,弓江不等文代回答,便匆匆地向屋外跑去。
文代呆呆地坐在椅子上。
是江田,他?
我真是個大傻瓜!
「良子……」
文代急忙付了錢,然後幾乎用跑的離開那棟大樓。
17一擊「要怎麼處理這個女人?」
有人問道,「總不能一直把她綁在這裡呀!……」
這是誰的聲音呢?俱子心想。
噢,在想這個問題之前,反倒是自己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難道是睡著了嗎?可是,為什麼渾身疼痛不堪呢?然後……隨著感覺逐漸恢復過來,俱子終於弄清楚自己正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俱子試著移動身體。可是手腳卻動彈不得。
「喲!她好像醒了。」
俱子清清楚楚地聽到有人在講話,「怎麼樣,滋味還不錯吧?」
俱子明白自己的手腳都被綁住了。同時也想起了這之前發生的事情。
「武田先生……」
俱子從地板上望著武田,「你為什麼這麼做?」
武田聳聳肩,說:
「都是因為你。好不容易如願以償地幹掉山仲處長,偏偏你說什麼要去向他的遺孀坦白。」
俱子完全想起來了。──晚上,俱子打了電話給山仲的遺孀。
然後說無論如何想跟她談談而去拜訪山仲家。──,就在他家的大門口,正準備按門鈴的時候,突然有人從後面用浸了迷藥的布塊摀住俱子的臉,讓她昏迷……。
「武田先生……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這個嘛,萬一讓你跑到山仲的老婆那裡把事情抖出來的話,我的麻煩就大了。」
說著,武田彎下身子看著俱子,「你遵照沙奇先生的指示,拿了處長的領帶夾用來下咒。這件事萬一被你洩露出去,那就大事不妙了!」
「你怎麼?──」
話說到嘴邊,俱子立刻改口道,「這麼說,你也做了什麼吧!那個人臨死前嘴裡喊著「馬追上來了」,這也是──」
「我每天在處長的茶裡摻一點迷幻藥。他應該為各種幻覺,幻聽感到困擾不已才對。然後我又播放馬嘶的錄音帶讓他聽。──效果滿分哪!」
武田笑道,「雖然卡車剛好開過來是碰巧。」
「你真狠呀!」
「你不是也很恨處長的嗎?」
「嗯。可是我錯了。」
「後悔已經太遲了。」
武田搖搖頭道。
「是的。已經來不及了。」
另外一個聲音說道。──俱子扭動了一下身體,循聲音望過去。
沙奇.巖坐在椅子上。
「我只是達成你的願望而已。不過,這是需要報酬的。」
沙奇說道。
俱子渾身發顫。──他們到底打算怎麼做?
「你跟山仲是情侶。你因為受不了失去情人的打擊而殉情身亡。」
沙奇說道,「如果你不喜歡這種安排,也可以變成我的人。」
俱子嚇得面無血色。──這才想起弓江的忠告。
天哪!自己怎麼會笨到這種程度呢?
「──你不想死吧?」
武田說道,「那,你就乖乖地照他的話做。」
「你不用說服她。」
沙奇說道,「我這裡有很多種藥,也有所謂的毒品。」
俱子張大眼睛。
「要讓你中毒可是易如反掌,等你一犯了毒癮之後,就會變成我的手下,聽我使喚。」
「我不要!我才不幹呢!」
俱子使盡全身的力量反駁道。
「精神不錯嘛!」
沙奇笑道,「精神愈好,藥效就愈強。──有人來了。」
敲門聲。武田走過去開門,美雪站在門口。
「事情辦得怎麼樣?」
沙奇問道。
「兩百萬,一毛也不少。」
美雪把信封放在桌上,「接下來還可以敲個三百萬。然後是自殺,或是和她女兒一起自殺……」
「這種結局也挺有趣的。」
沙奇笑道:「──喂,這個送錢來的女孩也和你一樣,是亂用藥物控制的其中之一。很可愛的喲!美雪,江田到哪裡去了!」
「他給您送來一個禮物。」
說著,美雪退到一旁,江田掮著倉林良子走進來。
「她怎麼啦!」
「那天好像看到了我送她母親回去。」
「所以啦!我不是告訴過你紅色的車太招搖嗎?」
沙奇略有慍色地說道。
「她的神情有點怪,所以就利用催眠術問出來了。──我想大概不會有什麼妨礙才對。」
說著,江田把良子放到旁邊的沙發上。
「你們……!」
俱子好不容易坐了起來,「你們有什麼陰謀?」
「我是那些困擾中的孩子的心理顧問呀!」
沙奇悠哉地搖搖頭道,「那些孩子們都很老實。遇到可以信任的人便什麼都說。」
「沒錯。──父親在外面搞女人,母親的小白臉,每一個都是我們勒索的對象。」
美雪點了一支煙。
「偶爾也可以從學生口中得知某位老師好不容易終於生了一個小孩。這也可以提供我一些靈感。」
沙奇偷快地說道,「這主意不錯吧!」
「是的,爸爸是個天才。」
美雪把身子倚在沙奇身上,雙手搭在沙奇肩上繼續說道:
「爸爸也是個催眠大師喲?」
催眠……弓江?俱子不寒而慄。
得趕快通知弓江遲了恐怕會演變成無法挽回的局面。
「我們其中也有人飽受良心的苛責喲。──武田老弟!」
「是。」
「你該不會吧!有沒有興趣當我們的事務課長!」沙奇說道。
「我一定全力以赴。」武田微笑道。
「我就猜你會答應的。」
沙奇點點頭道,「但是,我想你心裡一定很清楚,萬一你背叛了我,下場會跟以前的吉川一樣哦!」
「你指的是跳樓死亡的那個男人!」
「沒錯……。雖然很優秀,但終究無法勝任這個工作而向我提出辭職的要求。我把他的手錶藏起來。我用催眠術叫他去找,並且暗示他手錶在施工中的大樓工地裡。吉川去找的時候便從樓上墜樓死亡。」
「好險哪!」
美雪說道,「他身上還帶著槍,準備狙擊爸爸呢?」
「請您相信我。」
武田鞠躬道,「當我看到處長產生幻覺而驚悚不已的樣子時,便覺得人生再也沒有比這個更快活的工作了。」
「你具有惡人的素質。」
沙奇笑道,「──喏,你看這個女孩,還有那個女人該怎麼處理?」
「倉林良子可以當作人質來搾取金錢。」
美雪說道,「當然啦,絕對不能讓她活著回去。」
「有道理。──江田,都是你開那部車才惹來這個麻煩。你自己收拾。把她們母女兩個一起幹掉也可以。」
「那就這麼辦。她母親應該還很信任我才對。」
江田說道,「我可以再爽快一回,然後再一次解決。」
「抱歉……」
武田說道,「我的心願不知您考慮得怎麼樣了?」
「啊,你看我都忘了。」
沙奇點頭道,「你高興怎麼做就怎麼做好了。就當作祝賀你榮登事務課長的賀禮吧?」
「真是感激不盡。」
武田咧嘴一笑,然後走向俱子。
從武田發亮的眼神中,俱子已經覺悟到將要發生什麼事情。
「別過來。我咬舌自盡,死給你看!」
「你好好享受吧!」
沙奇站起來說道,「我們到對面去。江田,把那女孩扛過來。」
「是!」
江田掮著良子,跟在沙奇和美雪後面往裡面的房間走去。
房間裡只剩下手腳都被綁起來的俱子和武田兩人。
「我們開始吧?」
武田慢慢地走向俱子。
俱子死命地瞪著武田,武田笑了一下,說:
「你何必用那種瞧不起人的眼光看人呢?我又沒要對你動粗。──你知道嗎?那個江田是個殺手,殺人不眨眼的。呃,也許應該說他以殺人為樂。」
武田從上衣的袋子裡掏出一個金屬盒,說:「我也可以用這個喲。雖然我想盡可能地不用它。」
打開蓋子,武田拿出針筒,針頭閃著寒光,俱子一陣驚悚。
「你反抗也沒用。──我只要在你身上打上一針,你就沒轍了。不過呢。只要你答應我乖乖就範,我就不用這個。而且會憐香惜玉,好好疼你。」
「你!……」
「你選擇哪一種?」武田問道。
俱子拚命地往後退,但是一碰到牆壁就再也無處可逃了。
「真拿你沒辨法,我看只好用這個了。」
武田拿著針筒逼近俱子。
「不要?我不要!」
武田用腳踹了一下在地上翻滾,試圖脫逃的俱子,俱子蜷曲著身體,痛苦地呻吟著。
「真是個不識好歹的女人!」
武田蹲下來望著俱子,忿恨地說道,「喏,來上一針,你會變得舒服得多。」
「求求你……。不要……」
俱子虛弱地嗚咽道,「我聽你的就是了。……求求你!」
「真的?」
「真的……。我會照你的意思做……求求你!」
俱子抽抽答答地說道。──武田很快地笑了一下,說:
「這才乖,從一開始就放老實點不就得了,那我就把這個收起來好了。」
把注射器放回盒子之後,武田的雙手便開始在俱子的胸部游移。俱子咬住嘴唇。
「在地板上真是不好辨事。」
武田喃喃說道,然後拉起俱子在沙發上坐下來。
「幫我解開繩子。」俱子說道。
「不行,我還沒完全信任你。」
武田說道,「你知道嗎?我從以前就喜歡你了。我一直認為你跟處長好,簡直是一朵花插在牛糞上。──本來就是!」
武田讓俱子在沙發上躺下來,只解開腳踝上的繩子。」手等一下再幫你解開。等你變成我的人之後。」
武田脫掉上衣掛在旁近的椅子上,然後跨到俱子身上。
「──上衣!」俱子說道。
「唔!」
「上衣掉了。」
「這樣啊?」
武田挺起身體,回頭面向椅子。
俱子雙腳用力往武田的臀部踹了一腳。武田低吟了一聲脹紅了臉,跌坐在地上。
俱子雖然兩手被反綁在後面,但仍往門邊跑去,反手探尋著門把。
快!快呀!
「他媽的……」
武田好不容易終於站起身子。
轉開門把,門打開了。俱子飛也似地往外衝,但是──「這門只有從外面才打得開喲!」
眼前的江田說道。「真可惜。」
江田的手上握著一把刀。
「你他媽的!」
武田拐著腳走過來。
俱子很明白自己未來的命運。──這就是代價。讓山仲死於非命的代價。
閉上眼睛,俱子縱身往江田手上的刀子湊上去。刀子刺進俱子的腹部。
「──喂!」
江田張目結舌地望著俱子。
「臭婊子!」
江田近乎尖叫地喊道。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沙奇聞聲趕來。望著躺在地上的俱子,說:
「是你殺了她?」
「是她自己衝過來的。」
江田說道,「該怎麼辦?」
「血擴散開來就不妙了!快拿東西來裹住她!」
「要從窗口把她扔出去嗎?」
美雪若無其事地說道,「她還活著喲!」
「可是……」
突然,地板一亮,有人開了門進來。
「不許動!」
大谷握著槍,壓低身子,尖聲喊道。
「跟我來!」
沙奇催促著美雪往裡面的房間跑去。
江田拿著刀子刺向大谷,大谷敏捷地低下頭,然後扣扳機。江田因為大腿被射穿了,倒在地上痛得哇哇叫。
「別開槍!」
武田舉起雙手哀求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我──」
弓江跑過來。
「組長!」
「這裡就拜託你了。」
說完,大谷跑出房間。
這裡是「幸福之館」所在的那棟大樓內部。諮商室的後面還有幾個房間。
「俱子!」
弓江看到躺在血泊中的俱子,嚇得臉都白了。
在江田手上戴上手銬之後,弓江急忙抱起俱子。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堅強一點!」
弓江用布按住俱子的傷口,說,「救護車馬上就來!」
武田想趁這時候偷偷溜走。
弓江整個注意力都放在俱子身上,因此並沒有注意到武田正準備逃走,武田躡手躡足地往樓梯的方向逃。
「哇塞!」
突然有個聲音響徹雲霄。
「哇?」
武田慘叫著從樓梯滾下去。
「伯母!」
弓江看到大谷的母親翩然來臨,睜大了眼睛。
「有一個人想要逃走,所以我就把他丟下去了。」
大谷的母親說道,「哎呀,她受傷了!」
「能不能麻煩您幫找看一下這裡,我得盡快叫救護車才行。」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
果然薑是老的辣,大谷的母親完全沒有被眼前的景象弄得手足無措。「──躺在那邊哇哇叫的是!」
「犯人。」
「那就不管他。」
大谷的母親說道,「你快去!」
「是!」
弓江飛也似地跑下樓去,即使中途把武田踢得人仰馬翻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18抵抗原子筆……。
眼鏡……。正當防衛……。
是的。到底什麼呢?
有人這麼說過。
「正當防衛!」
那個人這麼說道……。
是誰呢?而且什麼時候說的呢?
為什麼要這麼說?
想不起來。──不起來。
「──小月。」
肩膀被輕輕地搖了一下,弓江突然回過神來。
「組長!」
弓江從座位上站起來,「她的情形怎麼樣?俱子──」
「沒關係,已經脫離險境了。」
弓江大大地噓了一口氣,雙手放在胸前,說:
「太好了!──俱子!」
醫院裡已經曙光乍現。──護士小姐們已經忙進忙出地穿梭著。
「對不起,睡著了。」
「不,這是很自然的事,昨晚真是辛苦了。」
大谷拍拍弓江的肩膀說道,「我送你回去。」
「俱子能不能說話?」
「不行,她還沒有醒過來。」
大谷搖搖頭道,「等她醒了,我相信她一定會主動跟我們連絡的。」
「是的,我明白了。」
「我們走吧!」大谷催促著。
「組長,伯母呢?」
「她已經先回去了。衣服沾了很多血,弄髒了。」
「這樣啊。不過俱子是多虧了伯母幫忙,才沒有因為失血過多而死亡。」
「你也做得很好呀!」
「不,伯母真是一個了不起的人。」弓江衷心地說道。
大谷略微用力地摟著弓江的肩……。
走到外面,刺眼的陽光令弓江不自覺地瞇起眼睛。其實現在還很早,陽光並不強,但此刻對弓江來說,就像是盛夏的陽光一樣地令人暈眩……。
「──不過,很可惜,沙奇和美雪逃走了。」
大谷邊開車邊說道,「如果再多等一會見,等一切佈置完成之後再衝進去抓人……」
「可是,如果那麼做的話,俱子一定早就死了。──到時候我們兩個都沒有辦法規避責任喲!」
「這樣嗎?」
大谷微笑道,「──從那個江田口中,我們已經掌握了很多事情的真相。」
「佃旬子的死因呢?」弓江問。
「他已經招認了。是他勒死的。」大谷神情嚴肅地說道。
弓江閉起眼睛,歎了一口氣。
好可憐,為什麼我們救不了她呢?
「田崎建介果然是江田前一陣子用會造成心臟負擔的藥把他常吃的藥掉換過的。吃了藥之後又喝酒跳舞,簡直就像自殺一樣。」
「吉川則是沙奇利用催眠術使他自殺身亡的。」
「此外,他們又用勒索倉林文代一樣的方式,在江田和其他女人睡覺的照片上嵌入那位教師的太太的臉,同時把男方的臉部故意弄得看不清楚是什麼人。然後用這些照片來勒索被害人。吉川由於無法忍受這種做法,所以才辭職。」大谷說道。
「山仲的事也因為武田的自白而水落石出。那個武田也真夠差勁。」大谷皺眉道。
「實在很想踹他一腳!」弓江說道。
「──但是,還好我們碰巧遇見倉林良子搭上那部紅色轎車離去。如果當時跟丟了,後果恐怕不堪涉想。」
大谷朝弓江微笑了一下,說,「多虧了你的建議,課長非常讚許你喲!」
「哪有……」
弓江仍然覺得心情沉重。如果早一點在那棟大樓的四周部署好警力,就不會讓沙奇他們有隙可逃。而且,如果早一步衝進去的話,俱子也不致於身受重傷。
「倉林良子已經送回家了嗎?」
「啊,她只是有點精神恍惚。她母親趕到醫院來接她,兩個人高高興興地手拉著手回家去了。」
「太好了……。良子已經知道了吧?她母親和──」
「田崎的事嗎?是的。不過,只要兩個人同心協力,一定能相互撫平那個傷口的。」
大谷說道,「──呃,你要不要到我家吃點東西?」
「不……我想回公寓休息一下。」弓江說道。
「這樣啊?那,你好好休息哦!」
「在我睡覺之前,能不能給我一個晚安吻?」
大弓當然樂於從命。
弓江一走進自己的房間,疲憊和終於救回俱子一條命的欣慰感今她困得幾乎張不開眼睛。
本來打算洗個操,然後再好好睡一覺的。但是實在已經精疲力竭了。
好不容易鑽進被窩,弓江立刻沉沉睡去。
做了一個夢。
不,應該說大概是一場夢吧!
大谷的母親把原子筆丟進火中。烈火中,原子筆逐漸膨脹,然後熔化……。
胸口好悶。壓迫感。
「你有權獲得幸福!」
誰!是誰在說話!
突然閒,胸口感覺輕鬆多了。眼前就像穿過隧道後的那一剎那般地明亮寬闊,那裡有一對幸福的戀人。
那是誰呢?……我嗎?是的,是我!看起來真幸福。
相愛的兩個人只有兩個人。
一定只能兩個人。三個人世界一定不會幸福。是的。
「幸福必須自己爭取。」
是的,沒錯。幸福不會自己送上門。
「不用介意。這是正當防衛。對方正想置你於死地,在被殺之前,不如先下手,殺了對方!」
正當防衛。──我有這個權利?……
弓江緩緩地下床。
並沒有清醒過來的感覺。倒不如說這才注意到自己一直沒有睡著。就這樣……。
搖搖頭。
我到底是怎樣了?我得趕到組長家。
是的。有人叫我去。我必須去!
弓江開始打點自己。──站在鏡子前面仔細地梳理頭髮。
你真是個大美人。非常可愛。
長得這麼美麗可愛卻無法獲得幸福,你不覺得太不公平?不是嗎?
弓江正準備出門,打開皮包。──眼鏡。
我可以用這個得到幸福。
弓江微笑道。然後腳步輕快地開門離去。
感覺上大谷的家好像一下子就到了。
這是一個晴朗清爽的日子。弓江覺得自己好像是出來郊遊似地,感覺有點飄飄然。心情揄快極了……。
「──是你呀!」
大谷出來應門,說,「來啦,上來吧!」
「抱歉,沒通知你就自己跑來。」
「快別這麼說。──我媽正在做飯,你也一起吃吧?」
「好的。我飢腸轆轆的。」
弓江笑道。
「怎麼啦,誰呀?」大谷的母親從廚房走出來,「哎呀,是弓江小姐呀!」
「打擾了。」
「真的是滿打擾的。我正準備和小努吃飯耶。」
「媽咪!」
「我是開玩笑的啦!弓江小姐,要不要來幫忙!」
「好的。」
弓江把袋子放在客廳,然後走進廚房。
「你幫忙盛一下沙拉。我要煮義大利面。」
大谷的母親穿著圍裙說道。
「好。我先洗洗手。」
「好啊?」
弓江走到流理台,拿起香皂。
再怎麼洗也洗不掉泊在手上的血……。
是莎士比亞劇裡的「馬克白」說的吧!
弓江的目光突然朝向瀝水籃。──尖銳的菜刀在籃子上閃著寒光。
與其說那是刀身在燈光下反射之後發出的光,倒不如說是刀子本身發出的光芒。
拿著我。
那支菜刀不斷地向弓江喊著。──眼前一陣昏花,弓江踉蹌了一下。
不行!我得堅強一點才行。大谷的母親會怎麼說我呀!
弓江小姐真是笨得可以。
弓江小姐真是不能信賴。
是一個配不上小努的人……。
不!沒這回事!
弓江伸出手去抓起菜刀,藏在身後。
「──你把沙拉盛在那個大碗裡讓要吃的人可以自己拿。」
大谷的母親邊煮義大利面邊說道。
「好的。」
弓江站在調理台前。
大鍋裡發出熱滾滾的聲音,眼前就是大谷的母親的背部。
可恨的人的背,一個想要妨礙我的幸福的背。
很簡單,只要我把菜刀往她的背部刺進去就行了。這樣,那個人就完全屬於我了。
我就可以一輩子跟我所深愛的人過著幸福的日子。
兩個人可以永遠幸福美滿地過日子……。
弓江反手抓起菜刀。慢慢地靠近大谷的母親。
可喜,可賀……。
完美的結局正等待著。
大谷的母親在鍋子裡攪拌著。大概是因為熱的關係,還呼呼地吹著氣。
我馬上會幫你停止呼吸的,伯母。
可喜,可賀……。
只要這把刀貫穿你的心臟──不消幾秒鐘,一切都將結束。不會太痛苦的。而且,我就可以伏在愛人的胸前──。
弓江的體內高脹著緊張的情緒。
穩穩地,穩穩地握緊菜刀,刀刃不斷地顫抖著。
然後,弓江慢慢地畢起菜刀──。
「小努!」
非比尋常的叫聲。
大谷衝出客廳。
「媽咪!出了什麼事?」
弓江搖搖晃晃地抓住調理台。側腹被尖銳的菜刀刺傷的傷口皮開肉綻地迸出血來。
鏗噹一聲,菜刀掉了下來。
「出了什麼事?」
大谷趕過來問道。
「弓江小姐用刀刺傷自己了!」
大谷的母親這會兒也亂了方寸。「血──」
「我……被人催眠……」弓江說道。
「你說什麼?」
「我想刺殺伯母……。但是──我極力反抗。為了破除催眠,唯有這樣……」
「你撐著點!」
「小努,快叫救護車!」
「組長沙奇一定在這附近──。在這附近?」
就在這時候,門外傳來噠噠噠的跑步聲。
「是他們!」
大谷衝出廚房。──「──弓江小姐,你不要動。」
「對不起,我──」
「不要說話。沒關係,傷得不太重。」
大谷的母親讓弓江躺下來,說,「不要動哦!我馬上幫你處理一下。」
「伯母……!」
「如果你死了,那我就失去了一個吵架的對象,該會多無聊啊!」
大谷的母親說道。
這時候,屋外傳來因為緊急煞車而使車胎軋到地面所發出的聲音,然後又是「轟」地一聲爆炸聲。
「組長他!……伯母,你快去看看,萬一組長他出了什麼事,那……」
「不會的,如果小努出了什麼事,我一定會馬上知道的。」大谷的母親篤定地說道。
過了一會見,大谷回到屋裡來。
「怎麼樣!救護車馬上來。」
「組長,剛剛那個聲音是──」
「沙奇他們想開車逃走,結果卻撞上了拖車,引爆了瓦斷……。已經沒救了。」
「那……」
「一切都結束了。」大谷點點頭道。
「不,還沒結束。」
大谷的母親說道。
「媽咪──」
「在弓江小姐的傷還沒痊癒以前,一切都還不算結束。我說的沒錯吧?」
大谷微笑了一下,站起來,說:
「我到外面等救護車!」
說完,大谷便走出廚房……
尾聲「你的誠意令我感到很高興。──不過,我想我還是不去了,等下次還有機會。──我明天晚上有點事。──抱歉。」
倉林文代掛上電話,一回頭,「良子,嚇我一跳。你不要站在那兒聽我講電話嘛!」
「人家只是不小心聽到而已。」
良子反駁道,「剛剛是誰打來的電話?」
「工作上認識的人啦。──晚餐已經做好了。你幫我擺一下碗筷好嗎?」
「嗯……。媽,你明天有什麼事嗎?」
良子一退從櫃子裡拿出碗筷,一邊問道。
「沒有啊!你問這個做什麼?」
「你剛剛不是說明天晚上有點忙嗎……!」
「啊!那是藉口。──我總不能跟對方說我不想約會吧?」
「對方是個有家室的人嗎?」
「不是,很早以前死了太太,單身。」
「那,他是一個腦滿腸肥,令人厭惡的傢伙嘍!」
「沒的事。是一個風度翩翩的好人。」
「噢!」良子點頭道。
「幹嘛!」
「沒什麼。」良子搖搖頭。
「我受夠了。良子不也這麼認為嗎?」
說著,文代按下微波爐的開關。
「媽,裡面根本沒放東西。」
「糟糕!」
文代羞紅了臉,慌忙切斷電源。
「我一定不會忘記的。良子會數落我。」
「不要把責任推到我身上。」
良子噘著嘴道,「我才不要被你埋怨,說都是因為我才錯失了一個好男人。」
「良子──」
「有什麼關係嘛!跟他吃頓飯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我反而很高興有人能使媽媽看起來既年輕又漂亮呢!總比永遠抓著我不放好多了。」
「你這是什麼口氣嘛!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放心好了。」
說著,文代朝良子吐了吐舌頭。良子噗哧地笑了出來。
「──媽,你去打電話嘛!」
「□?」
「剛剛那個人。──還在公司,不是嗎?」
文代雖然有點困惑,但仍然幽幽地說道:
「不過……也許他已經安排別的事情……」
「也許是跟其他的女人約好了呢?不快點的話就來不及了。」
文代望著良子,不一會兒便立刻跑向電話邊。
「──喂,──啊,我是倉林。剛剛很抱歉。呃……關於明天晚上的事學校有事會晚點固來,所以嗯,如果你方便的話,我也可以──」
良子聳聳肩,喃喃說道:
「又拿我當藉口了真是傷腦筋耶!」
然後會心一笑。
做夢都沒想到我竟然會這樣地躺著……。
弓江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望著天花板發楞。
傷口雖然還有點痛,但已無大礙。只要再忍耐一陣子,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只是弓江的心裡卻有一個很重的陰影。
最後雖然想辨法抵抗,防止了一場悲劇,這次那個沙奇很巧妙地切中弓江心中的「陰影」的部份。
那就是即使只是潛意識,但自己內心確實有著「想殺死」大谷他母親的念頭。這種念頭使弓江受到很大的打擊。
是否該繼續在大谷的手下做事呢?也許出院之後應該請調到其他單位比較好。
當然,如果這麼做,以後就不能跟大谷見面了……。
病房的門打開來,大谷探頭進來。
「組長。」
「咦?你還沒睡呀?」
大谷走進來問道。
「會客時間已經過了哦!」
弓江瞄著同房的病患道。
「什麼?我是來辨公事的耶!」
說著,大谷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並且在弓江的額上吻了一下。
「──你蹺班沒關係嗎?」
「這也是任務之一呀!」
「是嗎?」
「如果你不早點康復的話,將會影響到逮捕犯人的工作。所以啦,讓你恢復精神也是工作之「簡直強詞奪理!」
弓江笑了一下,「啊,好痛……!」
「要不要緊?你別笑嘛?」
「那你不要亂說笑嘛!」
弓江說道,「沙奇的身份查出來了沒有?」
「嗯。他的本名叫做板岩,以前好像是個小有名氣的催眠醫師。不過,那已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後來突然失蹤了。
「──許細的情形雅然不太清楚,不過聽說他因為在做催眠實驗的時候非禮了一個女學生而被迫離職。」
「真的嗎?」
「他大概是為了籌募開設「幸福之館」的資金而販毒,之後便深陷泥淖,不可自拔的吧!」
「這樣啊!」
弓江心裡有個結,「組長已經確定死者是沙奇和美雪了嗎?」
大谷想了一下,說:
「沙奇是已經確定了。警方已經從車上採到指紋,經過比對之後證實那是沙奇的沒錯。只不過,美雪嘛……。我想大概錯不了吧?」
「可是,另外不是還有一個向倉林文代收錢的女孩子嗎?找到了沒?」
「不,現在還在找,但又不太清楚她的長相,而且,倉林文代也不太記得。」
「這個嘛……」
如果跟沙奇同車的是那個女孩的話,那?會不會是多慮了?
弓江不經意地望著護士開門進來,那位護士似乎有意壓低帽緣,趿著拖鞋,發出噠噠的聲響穿拖鞋!
「組長,危險!」
弓江從床上跳起來,撲向大谷。
護士摘下帽子是美雪。手上握著槍,扣上扳機,大谷坐的那張椅子翻倒在地上。
大谷和弓江一起滾落在地板上。
大谷手上有槍。「咻」地一聲銳響,美雪按著左肩,手上的槍掉落下來,人也踉蹌了幾步。
「他媽的!」
美雪面目猙獰地尖叫道,「我咒你不得好死!」
然後,美雪往正面的玻璃窗蹤身一躍。
一瞬間,玻璃散落一地,美雪的身影消失在窗戶的另一邊。
這裡是五樓。──大谷急忙趕到窗邊。
弓江也忘了身上的疼痛,跟著跑過去。
「──倒在下面。」
大谷說道,「我看是沒救了。」
「組長……!」
大谷用力地喘著,說:
「你救了我一命!」
弓江緊緊地抱住大谷。──我再也不要離開你了。絕不,絕不!
「你們在幹什麼?」
有個聲音說道,回頭一看,大谷的母親目瞪口呆地站在門口。
「媽咪,剛才──」
「怎麼不躺在床上好好休息呢?而且還在窗戶上打了一個洞!會感冒的。你可不能藉故拖延住院的時間來吸引小努的注意噢!」
「遵命,伯母。」
說著,弓江踉蹌了一下。
傷口又再度出血了。大谷急急忙忙地衝出病房。
「來,抓著我的手。」
「伯母……真是抱歉。」
好不容易走到床邊,弓江緩緩地躺了下來,側腹的傷口滲出血來。
「弓江小姐。」
大谷的母親說道,「痛的時候你就想!只要忍耐一下,王子就會騎著白馬來。」
「王子……」
「是的。不過呢,母后也會跟在旁邊就是了。」
弓江笑了。──雖然傷口會痛,但弓江還是開心的笑了。
然後,弓江緊緊地握住大谷母親的手。
醫生和護士被大谷拉著直奔病房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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