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打了個大呵欠。
如果被永井夕子看到的話,她八成又會說:「原來你是河馬的親戚啊」之類的話來諷刺我吧?
可是,就算是警視廳搜查一課的刑事組長,也會打呵欠呀!並不是因為無聊得發慌才打呵欠的,而是每天都為了工作、工作而睡眠不足呀!
不過,今天卻是個難得能忙裡偷閒的日子,因為我一整天都在等電話。當然手上有案子待辦,但是,我等的電話不來的話,我也無法採取任何行動。
「怎麼不快點跟我聯絡呢?」
我站起來伸了個懶腰,無所事事地往原田刑警的位子走去。可是原田卻整個身體像是要把桌子給遮蓋住似的,拚著老命似地在盯著什麼東西的樣子。說不定是在——雖然這麼說有些奇怪——譬如正在看可以作為物證的照片什麼的。所以帶著些許客氣的心理,站在原田那寬闊的背部後面,輕輕地咳了一聲。
原田回頭一看是我,馬上睜大了眼睛。
「宇野前輩!」慌慷張張地將東西藏起來,「有,有什麼事?」
「喂,看你藏得這麼慌張,該不是黃色刊物之類的吧?」我暖味地笑著說,「你根本不用那麼緊張嘛!」
「不,絕不是!」原田一臉認真地說道,「我是絕對不會去看那種東西的!」
「那,是什麼?讓我看一下呀!」
「不,只有這件東西絕不能讓宇野前輩看。」
「不能讓『我』看?你說這話什麼意思?」
「宇野前輩,你就相信我,別再追究,就當沒這回事吧!我可真的是為了宇野前輩你喔,我想你不看會比較好,才這麼說的。」
真的不想讓別人看的話,他這些話可真是達到反效果。被他這麼一說,任何人不因此而更想看才怪。再說,原田也不是那種會故意說反話來激起對方好奇心、耍心機的男人。
一定是真心地「不想讓我看」吧!
「沒關係,你讓我看呀!」
「宇野前輩,如果你真的一定要看的話,你就先殺了我再——」
「神經病!又不是在演話劇!」我伸出手將原田藏起來的東西一把搶過來。「——什麼嘛,這不過是普通的週刊雜誌而己嘛!」
就是大家所謂的那種影劇雜誌,在我這種人的眼中來看,這種報導明星合合分分消息的東西,割底哪裡有趣?真是無法理解。
「這種東西怎麼會和我有關係呢?」
我一面這麼說著,一面望著那已翻開著的一頁。不知是不是為了填補內容不足的空白,偌大的標題斜斜地橫跨著兩頁,佔據了整個版面。
「影劇界藍鬍子的第四任妻子?」「連續三位夫人均因交通事故死亡的大谷進二(36)有位女子大學生的女友!」「親密約會現場實況採訪!!」「『我最親近的人』……」真是可笑,像個傻瓜似的。大體上,什麼大谷進二,根本連聽都沒聽過。不知是演員還是歌手,反正大概又是最近常常可以聽到的那種叫做「演藝人員」之類,意義不明的那種人吧?這種事到底和我有什麼牽扯呢?……
突然之間,我的眼光轉向那張特別快報的照片上。只見一個穿著件令人厭惡的上衣,頭髮故意弄得蓬鬆雜亂而且又骨瘦如柴的男人,和一個年輕的女孩手挽著手……
我呆呆地注視著那張照片上的女孩子許久。——是永井夕子。
「宇野前輩,你還好吧?」
原田悄悄地將手放在我的肩膀上,用那種聽了令人很不舒服的聲音問道。雖然他產來是想安慰我,可是他的聲音在我的耳朵裡,就像是一隻怪獸對著即將入口的獵物說道:你就乖乖地等著讓我吃掉吧!
「啊,我當然沒事。」
「您的心情我瞭解。」
原田似乎總是在該瞭解的時候特別笨,可是卻又在不必瞭解的地方觀察入微。
「你說那個女孩是夕子嗎?那只不過是個和她面貌相似的陌生人罷了。像這種這麼模糊的照片——」
「可是,上面寫了名字。」
「嗯?」
一看內容,原來上面還寫著,「成為問題焦點的女性是T大四年級的學生永井夕子……」
「這,縱使是夕子,她有時也會想和不同的對象交往看看嘛!」
「可是,聽說他們已經論及婚嫁了呀。」
「這種馬路消息能信嗎?」
我回到座位上,把雙腳往桌子上一放。雖然我盡力假裝平靜,可是內心卻無法平息。不管怎麼說,夕子才二十二歲,而我卻是個即將迫近四十大關,頭腦不再那麼清晰的中年男人,
如果真變成這樣的話,我也只有乾脆地引身而退了,我自言自語地說著。可是,按常理來推斷,夕子真會去愛上那種輕薄的花花公子嗎?
電話聲響起。——工作,工作。
「喂,我是宇野。」
「呃!真是稀奇,這麼認真地在工作呀?」
「是你啊……我、我……現在在等個工作上的電話。」
是夕子。電話還真是來得正是時候。
「哎喲,真冷淡呀。——啊,你是不是看過了,是吧?」
「什、什麼看過了?」
「你別騙我了,我可是把你看透了。你一定是看了週刊雜誌,現在啊,你的腦袋都快氣脹了!」
「說的什麼話,我怎麼會——」
「就是為了這件事,我有話要跟你說。今晚九點,我在N飯店的酒吧等你哦。」
「今晚我有工作——喂,喂?」
電話已經切斷了。夕子還是老樣子。可是,到底是什麼事?如果是分手的事的話,約在酒吧,剛好可以喝悶酒喝個痛快。
「什麼,殺人魔?」
我禁不住提高了聲音。
「噓!」
夕子責備似地噓了我一聲,然後看了看周圈。飯店的酒吧現在沒什麼生意,在我們的旁邊也沒看到其他的客人。
「你真是討厭喲。虧你還是搜查一課的刑事組長,怎麼發出那麼大的聲音!」
夕子瞪了我一眼。
「對不起,對不起。可是,突然聽到那種事,誰都會吃驚的呀!」
夕子穿著一身性感的深藍色連身洋裝,一口氣將酒杯裡的雞尾酒傾倒入口。
「這麼說來——」我壓低聲音說道,「你認為那個叫大谷進二的傢伙殺了某些人,是嗎?」
「你看過那篇報導了吧?所以,當個刑警如果還不能馬上會意過來的話……」
說得我為之語塞,停了一下才說道。
「我光看到你的那張照片,報導的內容根本就沒進到腦袋裡去。」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是可以理解的。」
夕子微微一笑。
「大谷進二呀,是個稍早時候演俊男角色的演員。不過卻沒有走紅,現在在電視愛情劇裡專演一些令人僧惡的角色。」夕子又叫了杯雞尾酒之後,繼續說明道,「不過,他的綽號叫『藍鬍子』,你知道吧?那個把太太一個個地殺死——」
「拜託啊,至少『藍鬍子』,這個名字,我是知道的呀!」
我杷雙手交叉起來。
「你別那麼盛氣凌人好不好。——和大谷結婚的女性,三人都因交通事故死亡。」
「哦——。都是有錢人的女兒還是什麼的?」
「不是。那種家世的人怎麼可能會允許女兒和演員結婚呢?」
「那麼,是殺了人之後,可以得到些什麼——原來如此,是保險金,是吧?」我點了點頭,說道。
「對。三個人都買了人壽保險,而且受益人都是大谷。」
「可是這就奇怪了。那是什麼時候的事?如果有那麼奇怪的事,我應該會有所耳聞才對。而且,保險公司也不會那麼容易就付了賠償金才對呀!」
「他的保險金並沒有多到令人懷疑的程度。這就是他頭腦好的地方。而且,當時都應該經過調查才對,可是每一次都是交通事故。」
「——那麼,你是對這種結論不滿意?」
「對。——你看看這個。」
夕子從皮包裡拿出記事本翻開來遞給我。上面寫著三個女性的名字。「安籐(本姓)紀子,二十五歲,結婚後三年。本田由美江,二十四歲,結婚後一年半。森奈美子,二十三歲,結婚後九個月。」
「有何指教之處,請說。」夕子說道。
「被害人的年齡依序年輕一歲。還有,從結婚到死亡的期間愈來愈短。」
「對。——那又代表著什麼?限你以四百字之內的話回答我的問題。」
「拜託,你算了吧,又不是考試。」我皺了皺眉。
「啊,對不起,該不是讓你想起了你一直都是零分的吧?」
「喂!——這,總而言之,最初的那一件可能是真的交通事故,這一點是可以推測的。如果想殺她的話,三年也太長了。是結了婚之後才萌生殺意的呢,還是真的是事故呢?後面這兩件就有些可疑了。因為領了最初的賠償金嘗到了甜頭之後,才以保險金為目的而結婚,這種可能性也不是沒有。」
「所以,問題是下一個被害者呀。」夕子這麼說道,用手支撐著臉頰,「按二十五歲、二十四歲、二十三歲的順序,所以下一個是……」
「二十二歲是嗎?你為了這個理由,就跑去接近這個男人嗎?」
「不是啦。」夕子變得一臉正經地說道,「那個變成第三位犧牲者的森奈美子是我大學的學姊啦。」
「向敵人復仇啊?你還是那樣喜歡做些引起騷動的事嘛。」
「咦,可是,警察又能為我們做些什麼呢?」
被她這麼一說,我還真是理虧。可是,我又不能因為這樣就眼睜睜地看著夕子一步步地走向那種人的陷阱裡而不管她。
「可是那……你說,你接近那傢伙到底想幹什麼?就等著被殺嗎?」
「那件事,如果不和他結婚不就不會發生了嗎?我再怎麼笨,也不會笨到那種程度的。」
「喔,是這樣子啊。」
我慌忙地將手指用力一握。
「停止!我絕不允許!」
「別擔心。現階段,我只允許他親我而己。」
「你說什麼?你已經讓他——」
「可是,總得讓他嘗點甜頭啊!這都是為了調查嘛。你少吃醋了,別跟個小孩子一樣嘛。」
「真是抱歉了。反正我有的是中年人的偏見。」
夕子有些忍不住,噗哧地笑了出來:
「真可愛,我就喜歡你這一點。——所以呀,我今天不是和你約在飯店見面嗎?」
我的心撲通地跳了一下,看了看夕子。
「我訂了房間。反正好久沒在一起了,今天就住一宿再走吧!」
說完了還輕輕地送了個秋波,像是在年輕的活力與成熟的嫵媚間保恃了最上乘的平衡之美……。我真是徹徹底底地服了她。
「那,我們趕快——」
「別急,再慢慢喝嘛。」說完之後,夕子突然往酒吧的入口處看一下,「你先換一下位子。」
「什麼?」
「快點!拿著杯子到別桌去!」
似乎是看到一個被發現了就不妙的人進來。我拿起杯子,盡量不引人注目地快速移往另一張桌子。
然後裝著若無其事地看了看入口處。有個年輕的女人正往酒吧裡張望著。眼光停在夕子身上後,盛氣凌人地朝夕子的桌子走過來。
高挑、靈活而修長的女性,穿著件像是能完全合適地貼在腿上的長褲。雖然是個美人胚子,不過臉型上看就讓人覺得似乎是十分好強。大概和夕子差不多年齡吧。
「喂,你!」那個女人一臉挑釁地對夕子說道,「有個叫永井夕子的,就是你嗎?」
「嗯,是啊。您是?」
看起來似乎和夕子是初次見面。
「我啊,我是長山浩子。」
「找我有什麼事嗎?」
「叫你別再靠近他。」
「他,你指的是?」
「你少跟我裝蒜!」
突然大喊一聲,那個自稱是長山浩子的女人,用力在夕子的那張桌子上拍了下去。有幾個客人嚇了一跳轉過頭來看。——當然,夕子不是那種會被這麼點兒小事就嚇住了的人。
「你是指大谷先生的事嗎?小姐,你和他又是什麼關係呢?」
夕子問完後,長山浩子挺起胸說道,
「我啊,我是大谷進二的未婚妻!你有什麼話要說嗎?」
二
波浪侵蝕著岩石,浪花被強勁的海風吹著都捲到崖上來。
大型的起重機,正從懸崖上將那只長長的怪手伸往灰色的海中。已下到下面的夥伴正搖著手。
我朝起重機的方向點了點頭,馬達開始發出聲響,起重機的手臂開始有些輕微地震動。
鋼絲繃緊,拂逆著馬達。而馬達發出吱吱的聲響,不管鋼絲的抵抗,開始將鋼絲捲起。
往下面的海面上看,不久,鋼絲已經從海裡將半毀的車體拉了上來。
起重機的怪手緩緩上升,同時鋼絲也被捲起,車體在半空中不停地旋轉著。等車子被吊到懸空之後,起重機的操作台開始轉動,車體漸漸地被吊到懸崖上來。
正當我站在稍遠的地方望著整個打撈過程時,聽到了車子停下來的聲音。回頭一看,夕子從許程車上走下來。
「你消息還真靈通嘛,能找到這裡。」我說道,「是原田那小子告訴你的,是吧?」
夕子沒回答我的問題,而看著車子一不,該說是曾經是車子的鐵片殘骸,在懸崖邊的路旁上靜靜地被放了下來。
「長山浩子小姐呢?」夕子問道。
「不知道。似乎是駕駛這輛車,可是……不查查看的話,不能確定。」
車子一被放下來,我就趕忙地走向前去看。車體似乎是由懸崖上垂直掉落而下,撞擊到下面的岩石然後翻滾入海的樣子,前半部已經撞得稀爛。
「撞得真慘。」夕子說道。
「裡面有屍體嗎?」
我伸頭過去望了望,搖搖頭。
「好像沒有。門是開著的,大概是被海浪沖走了吧?還是快點著手進行搜查吧!」
「終於還是產生了第四個犧牲者!」夕子看著車說道。
「運氣差一點的話,說不定變成這樣子的是你喲!」
「是啊,的確。」夕子點點頭,「不過,現在你們該也會有點行動了吧?」
「應該是吧。可是……有關長山浩子這件案子,卻和先前的不太一樣,不是嗎?」
「說的也是,她和大谷還沒結婚呢!」
「或是她已經投保了?我讓他們去查查看!」
距離那天在那個飯店看到長山浩子還不到一個禮拜。
「仍然是在接近大谷家的這個彎道上。」夕子說道。
「這麼說來,她應該是在前住大谷家途中嘍!」
「大概是吧!」夕子點點頭。
「而且事實上以前的那三位也都是在這個彎道緊急剎車過猛而翻落入海的。」
「三個都是?——三個都是在這裡發生事故死的嗎?」
「是啊。你不知道嗎?」
夕子以輕蔑的眼光看著我。
「嗯……」
我故意裝成毫不介意的樣子,站到路的轉角處看了看。由於這條路是沿著懸崖開的,的確是個相當危險的急轉彎。
「可是這也太奇怪了吧!這裡也還不至於是個會引起那麼多次事故的地方嘛。」
「是啊。說不定其中還隱藏著些什麼。」夕子沉思著自言自語地說道。
「唉,我還真是個不受歡迎的男人。」大谷進二說道,「我才剛剛和浩子彼此有了結婚的約定。」
——一個並不是極受歡迎的演員,卻在海邊擁有一棟相當優雅的家,車庫裡還停放著一輛進口跑車,這間客廳再怎麼說也實在是夠氣派的了。
「和浩子的交往也只不過是這一個月的事。」大谷說道。
「或許照世間的常理來看可能是太快了,不過在演藝圈裡倒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
「她原本是在要來這裡的途中,是嗎?」
「是的。」大谷點點頭。
「昨晚她本來要住在這裡的……」
「原來如此。那她沒來,你難道不覺得奇怪嗎?」
「是覺得有些奇怪……不過這對女姓來說是件重大的事,我想或許她想想又改變主意了也說不定。」
大谷給人的感覺還真像是已經過時的美男子典型,所以在現在的電視或電影上無法佔得一席之地也是可以想像的。
門開了,有個差不多二十七、八歲的女人,手上端著一個裝紅茶的盤子走了進來。
「這是我的妹妹。——這位是宇野刑警。」
「我是大谷晃子。」
如果像哥哥的話,多少也會是個美人,不過,她再怎麼看都只是個毫不起眼而且帶些土氣的女人。
幾乎是無表情地將紅茶端出來之後,馬上就準備退下去。
就在這時,房廳的鈴聲響起,大谷晃子急忙地走了出去,然後走進來的是裝成一副毫不認識的樣子的夕子。
「啊,夕子小姐。」
大谷一臉高興似地站起來迎接。
「真是難為你了。可別灰心喲!」
「謝謝。」大谷臉上浮出顯得已經死心的微笑說道,「總之,女人我是再也不敢想了。」
「大谷先生。」我將話題帶回,「你到目前為止,已經有三位太太陸續過世了。」
「是的,正是如此。您的想法我知道。可是連我自己都覺得很怪。而且,三個都是因為在那個轉角的地方緊急剎車而掉落海裡死亡的。」
「您對這件事有什麼看法嗎?」
「這……那條路沒什麼車子,會讓人忍不住地想開快車這也是事實。不過,每次都是在那裡發生事故,這就……」大谷抓了抓頭。
「有沒有想到什麼比較特別的事?」
「沒有。」
「長山浩子在來這裡的途中曾經去加過油。從那時間和距離來看的話,可以推斷事故大約是發生在昨晚的九點左右。——那個時候,請問您在哪裡?」
「錄完影回到這裡來大約是八點左右。九點左右……我睡著了。」
「睡著了?」
「嗯,由於我昨天很累,所以吃完飯之後就睡了。不過,十二點左右我又起來過一次想等浩子來,可是,因為她一直都沒來,結果四點左右的時候我又去睡了。」
「是這樣嗎?」我對大谷晃子問道。
晃子似乎是聽到了我的聲音才回復意識似地反過來問我:
「對……對不起。請問您剛剛說什麼?」
我注意到,晃子以一種令人覺得不可思議的眼神,一直注視著大谷和夕子。
夕子緊靠著垂頭喪氣的大谷坐著,而且還不停地安慰這個安慰那個的。而在看著他們的晃子的眼神裡,依我看,就像是情人被別人奪走了正暗暗地燃燒著熊熊的嫉妒之火。
「那麼,我就此告辭了。」
我往房廳的方向走去。就在這時,不知道是誰來了,房廳的門咚咚作響。我有個不好的預感。晃子急急忙忙地走過去開門,不出我所料,原田刑警那巨大的身體塞滿了房廳。
「啊,宇野前輩,真是太好了。我還在想不知道會不會和你錯過了呢!」
「我知道了,我們到外面去——」
當我對他說這句話時,一切都已經太遲了,原田已經發現了夕子正緊靠著大谷旁邊坐著。
「夕子小姐,您在這兒啊!這樣子不行喔,把宇野前輩丟在一邊不管,如果真的被您拋棄了,宇野前輩立刻就會變成退休的年齡了。」
這麼光明正大地對著夕子打招呼。
我望著天花板,歎了口氣。
「你這個笨蛋!糊塗蟲!」在警車裡,我把所有能想到的怨言都傾囊而出。
「對不起……」原田垂頭喪氣地縮在一旁。不應該說是他仍舊是一樣的龐大,只不過很努力地想使自己變得小一些罷了。
「算了,這也是沒辦法的嘛!」夕子笑著說,「我們事先沒告訴他也不對呀!」夕子打圓場地說道。
「可是,你想,如果他是對一個潛入販毒組織的刑警,輕鬆隨意地打招呼的話,這結果會是什麼?這可是人命關天的事!」
「實在很抱歉!」
「算了,反正做都已經做了……對了,你剛剛不是說有什麼事要跟我說嗎?」
「啊,對了。」原田點點頭,「嗯……剛剛要跟你說什麼事啊……」
原田拚命地想著。——隨你去好了!我氣急敗壞地抱起胳臂。
「這下我當誘餌潛入調查的計劃可就無法繼續進行下去了。」夕子說道,「還是,不管如何,就這樣繼續試試看呢……」
「對方會敬而遠之的。對刑警的戀人。」
「啊,你終於承認你是我的戀人了啊!」
「我可是連杯果汁都沒讓你請過。」
我苦笑著說。「總之……長山浩子的屍體找不到的原因,以及如果能找到證據證明這些都不是交通事故的話,那就好了。」
「四個人都死於同一種原因,這難道不是比什麼都要來得正確的證據嗎?」
「那只是個消極的證據罷了。我正叫他們查查發生事故的車子。如果方向盤或什麼地方被動了手腳的話……」
「他會做那種容易被發現的陷阱嗎?」
「那,你說我該怎麼做才對?」
「那個轉角,並非真的那麼彎曲,只是前方視線不佳。一轉過去,如果突然有什麼東西往眼前衝過來的話……」
「那裡有彎角鏡啊。如果有東西的話,應該會先看見。」
「說的也是。」夕子陷入沉思之中,「可是,都又有突然剎車的痕跡,不是嗎?所以這其中必定有些什麼。」
「想起來了!」
突然,原田那傢伙發出了個巨大的響音,我差一點沒跳了起來。
「喂,你別嚇人行不行啊!」
「我想起來了,要告訴你的事。
「又不是什麼值得驕傲的事。到底是什麼事?」
「是有關那個叫長山浩子的女人,她是那個先前和大谷結婚的本田由美江的妹妹。」
「啊,真的嗎?」夕子本能地反間。
「那,這麼說她也是在調查這件事嘍?」
「大谷知道了這件事,然後殺了她。所以只有她是在未結婚之前被殺害的。」
「是這樣嗎?」夕子突然改變了說話的語調,「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他反而不會殺害她才對,不是嗎?他應該已經知道她是本田由美江的妹妹,一旦殺了她的話,一定會被懷疑的。」
「即使明明知道會被懷疑,可是犯罪的人,大都是為了想掩飾前面的罪行而會一錯再錯的。」
「可是,他有必要一定得殺她嗎?分開的話,不就解決了嗎?」
「你說的也是。」
「還是,她抓住了他的什麼把柄之類的……」
原田發出聲首,說了一句。「宇野前輩,對不起——」
「什麼事?如果有什麼想法的話,說出來看看。」
「喔。——我肚子餓了,要不要去吃點什麼?」
三
是有關那種男人的事。如果你認為調查時間一久,他就會露出馬腳的話,那你就大錯特錯了,已經過了兩個禮拜可是仍然什麼也沒查到。
我這邊,由於並沒有找出他殺人的證據,搜查的工作變得愈來愈困難。——而夕子還是夕子,仍舊和先前一樣,我行我素地接近大谷,和大谷交往,我卻只有乾著急的份。
因為她向來是個做事不考慮後果的人。可是即使是這樣,不曉得是不是該說她生來運氣好,不可思議地不管怎麼佯的危機她都能度過。可是,這種幸運不知道能持續到什麼時候。因為這不是附有保證書,訂著有效期限的東西。
「希望能和您單獨談談……」
接到大谷晃子的電話時,就有此種感覺。只是,站在我的立場,是希望她到警視廳來或是在警視廳附近的咖啡屋見面,可是對方卻要求非在「這裡」不可,所以……
不,別誤會,我並不是為自己找藉口,只是我不想讓夕子對我產生莫名其妙的誤解。
總之,在無可奈何之下,我向一家相當具有知名度的情人旅館出發。——雖說是白天,可是有閒的人似乎相當多,停車場差不多停了有八成的車子。
走下計程車,一面往入口的方向走著,一面不經意地看看並排停著的汽車,結果看到一輛似曾相識的跑車。
車子的號碼也很眼熟。——是大谷家的那輛跑車!大概是晃子開來的吧!
問過櫃台之後,我向晃子的房間走去。房間在六樓。我敲了門,隔了一會兒門才打開來。
「真是對不起,把您叫到這種地方來。」
大谷晃子穿著一件樸素的套裝。我心裡安心了不少。
雖說大谷晃子並不太有女人味,但是她仍舊是個女人。這事實就足以令人恐怖。
「約在這種地方見面,或許您會覺得很奇怪——可是——」
晃子請我這個兩眼直環視著這間怎麼看都覺得格調不甚高雅的房間的刑警坐在沙發上,然後說道。「這種旅館,對於談話不想被別人偷聽的人來說最適合了。」
「原來如此。」
她這麼說或許還真有點道理。我說:「請問您要和我談什麼事信?」
「前些日子到我家來的那位永井小姐,是您認識的人吧?」
「嗯,這……」我曖昧地掩飾著說。「是我的親戚托我照顧她。」
「是這樣子的啊。——事實上,最近這些日子,我哥哥常常和那位小姐見面。」
「是和夕子嗎?」
我嚇了一大跳。大谷為什麼明明知道夕子和刑警有關係而還跟她交往呢?
「麻煩您告訴她,請她不要再接近我哥哥了。」晃子說道。
「可是,她又不是三歲小孩,這……」
其實我可是一肚子不願意讓夕子再去接近大谷。可是,即使我說了,夕子也不會聽我的。
「但是,你不覺得很不可思議嗎?」我說道,「四位小姐都是在那個轉彎處翻落懸崖而死。——您是否知道些什麼呢?」
晃子默躍地低著頭想了些許時候,再抬起頭來時一臉像是下了很大決心的表情。
「我告訴您好了。」晃子說道,「那四個人,是我哥哥殺的。」
我剎那間懷疑是不是我的耳朵有間題。可是……
「當然並不是我哥哥下的手。」
由於晃子繼續下來的這句話,讓我又失望了。我想應該也是不可能會這麼顧利就得到答案的……
「可是,就如同是我哥哥將她們逼入死路的。」
「您說的逼……是什麼意思?」
「她們都是自殺的。」
「自殺?——為什麼要自殺呢?〞
「其實哥哥一點也不愛那些人。可是,即使如此,她們卻迷戀著我哥哥。然後,有一天,她們就會突然地被甩了!」
「那,你哥哥為什麼要和那些他根本不愛的女人結婚呢?」
「那是為了刺激我。」
弄得我一頭霧水,完全聽不懂。
「那又是為了什麼?」
「也就是說,我哥哥所愛的人——從以前到現在,都只有我一個。」
「可是,你是——」
「我和我哥哥沒有任何血緣關係。」晃子說道,「我母親是哥哥的繼母,我則是她的拖油瓶。從小我哥哥就一直很疼我。在我們都長大之後,他愛上了我,就如同一個男人愛上一個女人一般。可是,我卻不允許這種事發生。而哥哥當時也似乎能夠諒解我。沒想到還是不行。——最後就變成了現在這樣,即使結了婚,也沒有辦法真正去愛對方……」
「可是……再怎麼說也不可能四個人都在同一個地方自殺吧?」
晃子以一臉寂寞的表情說道,
「那已經變成是一種傳說-。當第二任妻子同樣也在那個地方死了之後,週刊雜誌馬上就大肆渲染,說那是詛咒或者命運之類的,第三任的妻子以及前陣子死亡的那個女人,對這件事應該也很清楚……」
「那您的意思是說,那變成了一種暗示,是嗎?」
「只能這麼想了。」
「可是,前一陣子的那第四個人——長山浩子,她很明顯地是想閃躲什麼東西而轉方向盤踩剎車的。如此一來,把她當成是自殺的話,不是有點奇怪嗎?」
晃子聳聳肩說道,
「這我就不懂了。不過……我相信她一定是自殺的。」
我等待了一會兒之後,由於晃子似乎也沒有什麼其他的話要說了,我就站了起來說道: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事。」
「請您好好地注意那位叫做永井夕子的小姐,別讓她也走入自殺的陷阱裡。」晃子說道。
「我會的。」
我點點頭,夕子那種人會自殺嗎?——認識夕子的人大概沒有人會相信吧!
「我叫計程車回家。」晃子說道。
「計程車?你不是開車來的嗎?」
「沒有啊。那輛跑車只有我哥哥開。」
「可是……剛剛我來的時候,看它停在停車場裡。」
「啊!那我哥哥也在這裡嘍?我倒是沒注意到。不過這裡是藝人們經常來的旅館。」
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這麼說,夕子和大谷就在這裡?
等大谷晃子坐上計程車走了之後,我就在旅館的前面監視。
雖說是監視,站在旅館外面等著自己的女朋友和別的男人從旅館裡走出來,還真不是件怎麼光彩的事。
夕子……不可能,夕子不可能會真的迷戀上那種男人!
雖然我試圖這麼想,可是中年男子自卑感的悲哀、疑惑還是不停地湧上心頭。
夕子八成是為了要找到證據而接近大谷,可是縱使如此,和他一起到旅館休息,豈不是做得太過分了嗎?
大谷還是沒有出來。已經很晚了。雖然肚子也餓了,而且還有很多必須聯絡的事情,可是總覺得只要我從這裡一移動,他們就會在這時走出來,結果我連半通電話也沒去打。
夜晚,已經過了九點鐘。——混帳!該不會是打算住到明天吧!
我打丁個大呵欠。
注意力之所以漸漸散漫了下來,我想大概是空腹和疲勞相加相乘的結果吧。
當我發現好像有什麼人從背後逼近的時候,後腦袋瓜兒已經被不明的物體給打個正著,我,也就這麼地昏了過去,不省人事。
「振作一點!」在我耳邊大聲叫喊的,到底是誰的聲音?似乎曾經在哪裡聽過,可是……
「醒了。已經沒有關係了。」
——張開眼睛,就看到原田那張龐大的險,像是耍吃了人似地迫近著我。
原田這傢伙,從什麼時候開始變成用女人的聲音說話了?
「痛……」
我皺著眉頭坐起身來。夕子的臉嗖地從原田的背後跳了出來。
「是你啊!你為什麼在這裡……」再回頭一看,就在那旅館的前面。「你果然是和大谷在一起?」
「你在胡說些什麼嘛。我啊,可是一直在搜查一課裡面等你。你說對不對,原田?」
「是啊。因為你那麼晚還沒回去,我們很擔心,所以才出來找你。」
「我們是根據你留在桌子上的紙條追到這裡來的,結果一來就看你已經躺在這裡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喂,原田。你看看那輛跑車還在不在!」
「什麼樣的跑車?」
「算了,我自己看好了!」
大谷的車,早已從旅館的停車場裡消失了。
「真像個傻瓜。」夕子聽完了我的話之後,笑了出來,「拜託,我即使再怎麼熱心調查,也不可能會開放到和兇嫌到旅館休息呀!」
「不會去是最好,可是……我怎麼知道你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我一面揉著疼痛的頭,一面歎了口氣。和原田分開之後,兩個人為了為彼此打打氣——雖然也不是什麼多好的打氣方式——找了一間小酒吧喝了起來。
「你就那麼不信任我嗎?」
夕子一臉不高興地轉過頭去。
「我不是這個意思,可是……拜託你替我想想嘛。」
「我知道啦,親愛的叔叔。」
夕子說完後笑了。
「——可是,真是想不透啊。為什麼四個人會都死在那個地方呢?」
「你該不是相信了晃子的話吧?」
「那當然。如果說是暗示的話,又有些來得太容易的感覺。可是,如果不這麼想的話,似乎又有些說不過去。」
「如果是從轉彎處那頭突然跑出來呢?」
「那很可能自己會被撞死啊!」夕子說道。
「他不可能做那麼危險的事啦。」
「不一定是人嘛,狗啊、兔子之類的都可以。」
「如果是那種東西的話,即使會踩剎車,也不可能把方向盤轉翻底,你說是不是?我們還是去把紀錄調出來查查看吧!」
「好吧,那我明天立刻——」
「今天晚上啦!」夕子說道。
「今晚?你別開玩笑了,資料室已經關了。」
「那就打開它呀!」
「又不是喊一聲芝麻開門,它就自己會打開來!」
「如果今晚,有誰被殺了的話呢?那你可是會後悔一輩子喔!」
為什麼我非得受夕子的脅迫不可呢?可是我總是在答案還沒出來之前,已經照著她的話在做了。
「果然沒錯。」
夕子把摘錄並排在一起,一副很滿足的樣子。
「你看嘛。前面三件也都是慌忙地轉方向盤而衝下懸崖的。」
「這代表著什麼呢?」
「另外,還有一個共同點。你有沒有發現到?」
「沒有,是什麼?」
「每件案子都是在大谷正參加錄影時發生的。」
「藝人這種行業,不是隨時都在錄影嗎?」
「你還真是不懂呀。隨時都在錄影的,只有當紅的而已,是少之又少的一部分。」夕子一副好像對演藝界的一切都瞭如指掌似地說道,「像大谷那種演員,是不可能像那種當紅的演員一樣隨時都在錄影的。可能沒錄的時間還比較多呢!而且,在錄影之前,也必須花很多時間東準備西準備的呀。」
「這麼說,你是認為每次部發生在他錄影的時候,並不是個偶然,是嗎?」
「不是我認為,是事實就是這樣的。」夕子似乎總是會有小題大作的時候。
四
「準備……開拍!」
導演的聲音在空中飛旋,喀嚓的道具聲一響,攝影機開始運作。
我和夕子來到攝影棚的一角。地方狹窄再加上木板的碎片,不值錢的東西滿地亂丟,真是個骯髒地方。
就在佈景所做成的橋上面,有兩個年輕人好像正在拍戀愛戲中最高潮的地方。
「他們也真厲害,能在眾目睽睽之下演那種戲。」
「喔,是嗎?不知是哪一天了,你還不是在我們學校裡親吻過我,你不記得了嗎?」
「那是被你強迫——」
「噓!」
似乎是正在拍攝兩個人一起要往河中跳下去的場面,兩個人手牽著手。正準備把身體往橋下跳。
「停!」
導演發出命令。八成是不拍攝落水的鏡頭,而以落水的聲音或什麼來代替吧。
「拜託你們再猶豫深思一下,然後再跳下去,行不行?這可是下了決心後的死。哪有那麼簡單就跳下去的,不是嗎?」導演對兩位演員做了些吩附之後,說道,「好——,稍做休息。」
然後朝我們這裡走來。
「你是警方的人?有什麼貴事?」
是個四十歲左右稍嫌生硬的男人。一看到夕子,馬上兩眼為之一亮問道。
「這位也是刑警嗎?」
「不,我是女大的學生。為了畢業論文,正到處搜集有關警察調查犯罪萊件的賢料。」
「喔!原來如此,你……你可以哦。要不要試鏡看看?你啊會走紅喔!」
我故意地咳了一聲說道,
「您是大場紀明導演是嗎?」
「請稱呼我紀明。這樣聽起來比較有派頭嘛。有什麼事?」
「你拍了幾部大谷進二先生的戲,是嗎?」
他稍稍把胸挺了一下,
「是大谷出現在我的戲裡。那又怎麼樣?」
說話還真難。
「最近,有位叫長山浩子的小姐連人帶車掉到海裡去的時候,他正在拍您的戲,是吧?」
「是啊,剛好輪到他拍戲。」
「然後,第三任太太過世的時候,也是正在拍你的戲。」
「是啊!沒錯。」
「您記性真不錯,都還記得。」我說道。
「那是因為引起了一些騷動嘛。那時候,他們還說他是什麼『藍鬍子』。——像他那種不可靠的藍鬍子,早晚是會被女人給殺了的。」
「其他還有什麼事嗎?」
「其他?你指的是什麼?」
「也就是說,那兩次之中,攝影棚裡有沒有發生過奇怪的事或什麼的……」
「奇怪的事嘛……」大揚紀明沉思了一下才說道,「對了,被你這麼一說,我倒想起來,那時我也覺得怎麼每次都會發生那種事情!對,沒錯,是那個時候,的確發生了些奇怪的事。最近這一次和上次都一樣。你們不說,我還真的沒注意到。」
「該不會是——」夕子說道,「不會是拍片的道具被偷了吧?」
那導演睜大了眼。「正是如此!你,你怎麼知道的?」
我接著說道。「這女孩,是名偵探福爾摩斯轉世的。」
「那麼,都是些什麼樣的東西被偷呢?」
「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東西。不,該說是並不是像攝影機或是什麼值餞的東西。像是門把啦、電線啦,還有反光板。」
「反光板?……」
「拍外景用的。讓光線反射以補光線不足的一種大大的板子。」
「哦。其他呢?」
「三角架或者是稍未值錢的東西像是閃光燈之類的。應該就是這些東西沒錯吧。」
「是這樣子嗎?——真是謝謝您了。」
導演又大聲吆喝了一聲,
「喂——!正式開拍了1」
立刻,人群又聚集了過來,那兩個情侶又再度地站到橋上去。
「OK,預——備,開拍——」
場記手上的板子卡嚓一聲,戲開始演出。我和夕子就站在旁邊看著拍片的情形,沒多久就到了最高潮,兩個人從橋的欄杆上準備跳下去。就在這時候……
「宇野前輩!」
原田雷公似的聲音轟險一聲傳了過來。兩個演員由於姿勢擺得不大平衡,又被嚇了一跳,身體失去平衡,轉眼之間,就已經掉進水裡濺起了水花。
「喂!拍下來了嗎?」導演吼道。
「太好了!剛剛那一幕可以用!那才是真的演戲!」
我拉住夕子的手慌張地走出去。原田砰砰碰碰地走過來。
「啊!我終於找到你們了。」
「發生什麼事了?」
「我接到大谷晃子的緊急電話。——好像相當慌張的樣子。」
「是什麼事?」
「說是很緊急的事。」
我催說道,
「好,走吧!」
原田回頭看著那兩個剛被從水中拉上來的演員說道,
「當個演員,真是苦啊!」
「奇怪了!」我把話簡放回去,「一直都是講話中。」
「是話簡被拿起來了吧?」夕子說道。
「說不定發生了什麼事?」
「去看看吧!」
我們兩個開了車往大谷家飛奔而去。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了。由於道路很空曠,所以我加快了速度。
一進入沿著海岸邊的道路時,夕子突然說道。
「換我來開,好嗎?」
「你不相信我的技術啊?」
「好嘛!快點!」
反正我鬥不過夕子,沒辦法我只好將車停住,和她換了位子。
夕子一直將速度加快了起來。
「喂!拜託你可得好好地開!」
「咦!你不是希望和我死在一起嗎?」
夕子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在黑暗的道路上,連一輛操身而過的車都沒有。
「就快到那個轉彎處了。你把速度降下來啊。」
「沒關係啦。」
「喂——」
「好了啦。如果發生了什麼,我負責。」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只要相信我就是了!」
夕子專心地注視著前方。——海濤聲隱約可以聽見。不久,那個彎道就出現在眼前了。
雖然速度有些降了下來,但幾乎就是以原來的速度向轉彎處駛近。轉彎處的凸透鏡中,什麼也看不見。
夕子顧著彎道轉過去,還加速前進。就在彎角的盡頭,眼前突然出現了車子的燈光。
「危險!」
已經來不及了。啊!我的人生就到此結束了嗎?真想再吃一次烤小鳥!
夕子筆直地衝了過去。——雖然有個聲響,但卻沒有任何的撞擊。眼前的燈光漸漸地消失了。
夕子放慢速度停了下來後,說道,
「怎麼樣?」
「剛剛的那車子是——」
「我們回到剛才的地方去看看。」
夕子將車子倒回去。——就在道路的旁邊,有個像是被壓扁了的大板子倒在一旁。
「是反光板!」夕子說道。
「在板子後面只有一根支柱,然後放在轉彎處的正面。」
「那麼,剛剛那燈光是自己的車燈嘍!」
「是啊,所以理所當然地凸面鏡上也不會照到,然後突然出現在眼前,當然會嚇了一大跳。而且又不可能就這樣地和對方的車子相撞,所以就只好慌忙地轉過方向盤……」
「然後就從懸崖上掉下去了?」我捏了把冷汗,「可是,到底是誰會做這種事……」
「你想想看剛才打電話叫我們的是誰呢?她一定是知道你去找那位導演,怕你會發現真相,知以才會用這個方法。」
「這麼說來……大谷晃子她……」
「對。她等一下一定會來這裡看看結果如何。我們等等看吧。」夕子將車燈熄了之後說道。
「可是,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大概,對你說的那些話的反面就是真相吧。」
「這麼說來,也就是說……」
「她深愛著她這位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哥哥。所以,將他結了婚的對象,一個接一個地殺死。我想,她一定是知道了長山浩子就是本田由美江的妹妹,所以先下下手的。」
「可是每一次都用同樣的手法,早晚會被揭穿的。」
「所以啊,我想她的神志一定已經是非正常的狀態了。」
「可是,那麼,那天在那旅館前從後面打了我一棒的人又是誰?」
「是晃子呀。她一定是開那輛車來的,可是為了讓你相信我和大谷已經很親近了,所以才暫時假裝坐計程車回去。可是,你卻一直在那裡監視不肯離去,所以她沒辦法只好把你打昏了,然後再趁你昏迷不醒的時候,開了那部車回去。」
「混蛋!可是,她為什麼要對我說那些話呢?」
「她可能害怕你真的會開始調查這件案子吧!而且也想阻撓我接近大谷吧。」夕子吸了口氣,「怎麼還不來呢?我們去看看吧!」
然後發動了車子。
大谷的家門前,停放著那部跑車。房廳的門則是敞開著。
夕子一面招呼著,一面走進客廳,然後屏住氣息。——天花板的樑柱上,吊著晃子的屍體。大谷進二就倒在她的腳下。
我跑了過去。
「他也死了。——大概是氰酸鉀之類的。」
「自殺?」
「好像是,沒有外傷。」
我把大谷晃子的屍體卸了下來。我也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一定是,知道計劃失敗了,而且,說不定……」夕子說道。
「什麼?」
「說不定大谷也是真的愛著晃子。互相都太愛對方了,所以想不開……」
我急忙地撥了個電話回局裡。正把話筒放下時,夕子叫了聲,「啊!」
一看,長山清子就站在入口的地方。
「你獲救了,是嗎?」
「是的。——我被車子拋了出去之後,正當快淹死的時候,抓住了一塊碎板,就這麼失去了神志,一直被衝到很遠的地方,後來才被救起來。可是,昏迷了好多天,一直到今天才……。兩個人都已經死了?」
「是的,兩個都死了。」夕子點點頭。長山浩子往下看著兩具屍體。一臉哀傷的表信。夕子輕輕地將手放在她的肩上說道。「你能活著,真是太好了。」
「拜託你別再做那麼危險的事了,行嗎?」我一面和夕子面對面地坐在餐廳裡吃飯,一面說道。
「咦!你是想剝奪我生存的意義嗎?」
「生存有意義是很好,可是萬一死了,那不就什麼都沒有了嗎?」我說道。
「可是,那個叫大谷的男人,為什麼都和比自己年輕的女孩在一起呢?」
「理由很簡單啊。男人啊年紀愈大,對年輕的女孩就愈懷有憧憬。」
「喔!是這樣子嗎?」
「早晚,有一天你也會說:『我啊!還是十七歲的女孩!』」
「你別開玩笑了!」
就在這時候,有個女孩子的聲音響起。
「對不起。」
一看,是個十六、七歲可愛的少女。
「有,有什麼事?」
我不知不覺地口吃了起來。
「有件事想請教您。」
「你說。」
「我和我朋友,從剛才就一直在猜測。——您頭上的頭髮是假髮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