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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鬼

  1
  「怎麼偏偏是這樣!」
  當片山晴美說出這句話時,有人哈哈大笑。
  他是目黑警署的石津刑警,自稱是——晴美的戀人。
  「有什麼好笑?」晴美驚訝地問。
  「我就猜到晴美小姐一定會這樣說的。」石津一邊操縱著駕駛盤一邊說。
  「只有你說罷了,我可沒說那個!」片山義太郎氣鼓鼓地盤起胳膊——娃娃臉的他,生氣了也沒什麼氣勢。
  即將三十歲了,一直沒有培養出警視廳搜查第一科刑警的威嚴。這個跟當事人的責任感多少有關。
  對了,這一晚——現在時間是晚上九時,外面下著冷雨——坐在車上的是負責駕駛的石津,還有坐在後座的片山兄妹,以及貓一隻。
  光亮的毛色,優美的三色貓,芳名叫福爾摩斯……
  這四個人——不,一貓三人(請注意,貓在人之前),這晚之所以驅車出遊——
  「那麼,『他』真的出來了?」晴美說。
  「是那麼聽說的。」石津回答。
  片山「哼」的一聲,說:「那種東西,肯定是騙人的。現在還玩鬼屋,未免太落伍了!」
  「可是,石津的朋友不是真的這麼想麼?」
  「對呀。他非常害怕。」
  「一定是迷信的傢伙。」片山問。「不然就是個傻瓜,反正沒什麼見識就是了。」
  「他是東大出身的理論物理學家。」石津說。片山連忙裝咳。
  「我第一次聽到,石津的朋友之中有那種人物。」晴美說,福爾摩斯「喵」的一聲,彷彿表示「贊成」!
  「別取笑我了。」石津苦笑。「所謂朋友,其實只是小學同校罷了。中學以後,就像活在兩個不同世界的人。」
  「那為什麼會談起今晚的事?」
  「咦?我沒告訴你們嗎?」
  「你什麼也沒說呀。只是邀請我們去鬼屋『趕鬼』而已。」晴美說。
  「都是你,沒問清楚就馬上答應!」
  「哥哥你住口,你怕的話就回去好了——石津,你說說看。」
  「昨天中午,午飯過後我去吃拉麵,吃完拉麵還覺得不夠飽,又叫了三文治。」
  「在同一間店?」片山問。
  隨著尖銳的「劈啪」一聲,雷電閃光,接著響起震盪丹田的雷鳴。還沒談到正題,已充滿怪異的氣氛。
  雨勢恍若要淘洗黑暗那般猛烈。石津說:「那些三文治不太好吃……」
  「你不是石津嗎?」
  過來打招呼的,是個身材頎長,予人精明感覺的男人。
  不是那種狡黠的類型,而是有某種純情的、屬於學者的純樸氣質。個」
  「咦,岡村。」石津說。「好久不見。」
  「可不是——我可以坐下嗎?」
  「可以。你沒變呀,一眼就知道是你,依然一副秀才的長相。」
  「你也沒變。」岡村愉快地說。
  他沒說石津什麼沒變,可能是他細心之處……
  「你是刑警?」岡村向石津反問。
  「很奇怪嗎?」
  「不,不是。不是的。只是……」岡村似乎沉思起來。
  「怎麼啦?」石津問。
  岡村有點遲疑地說:「……念在從前的友情份上……其實,我有件事相求。」
  「說說看嘛。是不是被人催繳欠款到處討債?」
  「不是。其實——」說到一半,岡村打住。「喂,這邊。」
  後面那句話,當然不是對石津說的。走過來的,是個廿二三歲的美少女。
  少女名則田代宏子,她父親是個教授,也是岡村的恩師。
  岡村和田代宏子快將結婚。
  「我們有件傷腦筋的事。」互相介紹過後,岡村說。
  「噢。」田代宏子意外地說。「你把那件事——」
  「對這個人說沒關係的,反正我們也要請人幫忙。」
  「到底是什麼事呢?」石津在二人的臉上看來看去。
  「其實,我和宏子結婚後,將會繼承田代家在郊外的一幢老房子。最近幾年都沒人住,相當寬大。」
  「那真令人羨慕!」
  「儘管老舊了。只要整理一下就能住人。而且,我和宏子寧願住這種老房子,也不住市中心的公寓。」
  「那不是很好嗎?」
  「可是事實並不如此順利。」岡村歎息。
  「為什麼?」
  岡村和宏子稍微對望一眼。
  「因為——」說出來的乃是宏子。「那裡有鬼。」
  雷鳴透雨而過,響徹四周。
  在白色閃光中,一幢古老的洋房浮現了又消失。
  「好像到了。」石津放慢車速。
  車子到達玄關前面時,片山打開車門,衝到凸出的屋簷底下。晴美和福爾摩斯也跟著他這樣做。
  「暴風雨之後的夜啊——適合趕鬼的天氣。」片山歎息說。
  「歡迎光臨。」突然背後傳來聲音,片山嘩然叫著跳起來。
  玄關的門打開,有個年輕男子站在那裡。
  「你是岡村先生吧。」晴美說。
  「是片山小姐吧。請。石津怎麼啦?」
  話還沒說完,石津衝了進來。為了不讓雨淋濕,他低著頭走,沒察覺眼前開著的門。
  岡村連忙退到一邊,石津以快速直衝入屋內。
  「石津——」晴美的喊聲已遲了,裡面已傳來「乒乒乓乓」等物件倒地的驚人聲響。
  「還是老樣子。」岡村笑了。「來,請。宏子也在等著。」
  「聽說有鬼。是真的嗎?」
  「是的。」岡村認真地點點頭。「大概是殉情自殺的吧。是對年輕男女的的幽魂。」
  「可是那種事——」
  「在這個世界上,還有許多不能用道理解釋的事情。」岡村說。
  片山和晴美下意識地對望一眼。他們沒想到,那樣的說法會出自東大出身的理論物理學家的口。
  石津終於爬了起來,注視那個被他撞翻的木雕熊擺設物。
  「哎,抱歉。」他搔著頭說。片山安慰他:「這才是你嘛。」
  「哦……」
  客廳有點像是從《咆哮山莊》的世界跑出來的古典格調,陰氣沉沉的。
  屋內滿是塵埃,彷彿真的會有鬼魂出現。
  「有勞各位專程跑來——」向他們走過來的,肯定是田代宏子。「是片山先生吧。小姓田代。」
  「有我們在,沒事的。」晴美說。
  「喵喵。」福爾摩斯也叫。
  「呀,貓!」宏子鬆一口氣似的笑逐顏開,向福爾摩斯彎下身。
  「已經出來了嗎?」石津對岡村說。
  「不,還沒。凌晨一點以前是沒事的。」岡村說著,神色緊張地環視客廳。
  「到一點鐘就會出來嗎?那麼,還有兩小時。」
  「大家好好休息一下吧。」
  片山並不相信幽靈,可是在這種場合。他沒有「休息」的心情。
  「是怎樣的情形?」晴美問。
  「年輕男女的影子,在那面鏡子中浮現。」宏子指的是在牆上的大型全身鏡。長方形的直鏡,周圍刻著美麗的浮雕。
  「很出色。」片山說。「舊的吧?」
  「我想是的。」岡村點頭。「因為鑲在壁上的關係。不能拆下來。」
  「我也問過家父,」宏子說,「他說因為很少住在這兒,所以什麼都不知道。」
  「可是,傳出有鬼出現的事,起碼知道有些什麼傳說——」
  片山說到一半時,擺在鏡子旁邊不遠的大掛鐘,「咚」的一聲敲了一下。
  「十一點啦。」石津喃喃地說。
  當掛鐘敲第二下的同時,客廳的燈熄了。
  
  2
  「喂,怎麼啦——」片山慌忙地探索口袋,偏偏在這個時候,忘了帶筆型電筒。
  「他媽的,怎麼搞的?」
  岡村正在屋裡的櫃台前調著飲料。
  福爾摩斯尖叫。
  「看!」晴美說。
  在塗黑了似的黑暗中,浮現一道白光——是那面鏡子。
  鏡子閃著白光,跟著浮現出兩個人形,肩靠著肩。從輪廓來看,好像是一對男女。
  看不清臉孔。不過,可以看出女的有長頭髮,以及寬大的蓬裙子。
  片山覺得意外,但不太害怕。
  因為沒有幽靈出場時「咚咚」聲作響的音樂,也許那對幽靈不喜歡太誇張。
  「出來啦!」石津喊著說。
  「我知道!但是——」
  突然,那白光也消失了。客廳又被關在黑暗裡。
  「找不到燈火嗎?」片山說。
  「我有手提電筒。」石津的聲音。
  「有就趕快把它開亮!」
  「我忘了放乾電池。」
  「那你為何帶它來?」
  「我想用它來打鬼呀。」
  「門那邊的燈擎,應該誰也沒碰過。」岡村說。「燈是怎樣熄掉的呢?」
  「如果幽靈出完場後,替我們再開燈就好了。」晴美嘀咕著說。
  就像答覆晴美的投訴似的,客廳的燈又亮起了。
  「嗚呼。」片山歎息。「真的見鬼啦。」
  「但以幽靈來說,他們太斯文啦。」晴美說。
  「說的也是。」
  片山走近幽靈出沒的鏡子。福爾摩斯將鼻子湊近鏡子下面的框邊,「喵」的一聲叫了。
  「怎麼啦?」片山蹲下去。「——呵呵,原來如此。」
  「怎樣啦?」岡村走上前來。
  「請看下面的地毯,邊端稍微掀起了些。」
  「即是說……」
  「即是說,這面鏡子看似固定在牆壁上,實際上是像門一樣能打開的。」
  「那麼,裡面有什麼?」
  「大概裡面可以容納一個人吧。石津,拉開這鏡框看看。」
  「包在我身上。」最擅於出力工作的石津,把指節弄得「辟啪」作響,伸手搭住鏡子的木框,隨著「嘿」的叫聲用力拉開。
  傳來「啪噠」一聲,鏡框裂了,石津摔個倒栽蔥。
  「喂,我沒叫你弄壞它呀!」
  「不是我弄壞的,是它自己壞掉的。」石津辯駁。
  「哥,福爾摩斯——」晴美說。
  福爾摩斯在掛鐘的旁邊,用前肢做著東撓西撥的動作。
  「喂,福爾摩斯,別弄傷自己。那時鐘可不便宜哦。」
  然後,傳來「吱吱」的聲間,整個鏡子像門一般慢慢打開。
  「好嚇人啊!掛鐘這邊有機關!」片山說。
  「即是說——不是幽靈?」晴美發出半帶失望的聲音。
  「好像是。不過——」鏡子了一半就卡住了,片山和石津窺望裡面。
  「片山兄,這是……」
  「嗯……看來這傢伙……」
  「你們兩個嘀嘀咕咕的說什麼?」晴美不耐煩地說。
  「看樣子,真的『有鬼』了。」片山站起來,擦掉額頭的汗。
  「你說什麼?」
  「有個男人死在裡面——好像是被刺殺的。」片山說。
  「他究竟是誰?」晴美說。
  「我不知道——你們呢?」片山問。
  岡村搖搖頭,說:「沒現象。」
  年輕的男子,廿四五歲左右吧。穿著圖案襯衣和廉價外套。
  身上沒帶身份證之類的物件。
  「女的是這個呀。」
  片山俯視那具有點殘舊的塑膠模特兒。假髮掉了,變成禿頭,看上去有點可憐。
  「一個人扮演兩個幽靈角色啊。」石津說。
  「鏡子是魔術鏡。」晴美說。「從內側看時,可以透視整個客廳。」
  「如果把大廳的燈弄暗了,而裡面的燈亮著的話,從客廳這邊也能模模糊糊地看見他們,就像幽靈般。」片山說。
  「不過,他這樣做,應該有某種理由才是。」
  「對呀——難道他不希望有人住進來?」晴美盤著胳膊沉思。
  門打開,宏子走進來。
  「不行啊。電話撥不通。」
  「撥不通?」岡村覺得不可思議。「白天時,你不是從這裡撥電話給我嗎?」
  「可是現在不行。」宏子聳聳肩。「這場暴風,可能使電話線不通吧。」
  「是嗎……石津,怎辦?」
  「好傷腦筋。」
  「在狂風雨中飛車吧。」片山說。「石津,你去一起。」
  「我不知道附近的警局在哪裡。」
  「你真靠不住。」
  「這種夜道,加上這種天氣,」晴美說,「一下不小心,可能會迷路,不如等到天亮再去。」
  「說對了!不愧是晴美小姐,好聰明。」石津幾乎想鼓掌。
  「那麼,你的意思是要我們在這裡和屍體一起過夜?」片山有點可憐兮兮地說。沒有人願意和屍體在一起,但作為搜查廳第一科的刑警,片山有點沒出息。
  「有啥關係?」晴美說。「總之,大家一起到別的房間去好了,不要在這裡。」
  「也好。」片山立刻贊成。
  「那麼,宏子,你給大家泡咖啡,如何?」岡村說。
  「呃,那麼,請到那邊的飯廳去。」
  宏子話還沒說完時,玄關的門鐘作響。
  所有人面面相覷——以為是幻覺。
  門鐘又響了。
  「有人來了。」片山說。「石津,去看看。」
  「是。」石津以快速奔向玄關。大家魚貫地跟在他後面。
  門打開時,一個穿大衣的老紳士走進來。
  「唉,好大的雨。」
  「爸爸!」宏子瞪大眼睛。
  「老師,幹嗎這個時間——」岡村打住,「哦——這幾位是我的朋友。」
  他用手指了片山等人一下。
  「怎麼?我是不是打攪了你們的派對?」田代教授笑瞇瞇地說。
  「已經有人打攪過了。」晴美說。
  聽了事情的經過後,田代走進客廳,俯視那具屍體。
  「你曉得這鏡子後面有個密室嗎?」片山問。
  隔了片刻,田代才慌忙回答說:「——嗯,曉得。不過——我忘了。因為很久沒來這兒了。」
  「你對這裡的有印象嗎?」片山說。
  田代不答。片山重複再問。「如何?」
  等了相當長的時間,田代才緩緩點一點頭。「我認識他。」
  「爸爸你認識他?」宏子似乎嚇了一跳。「這人是誰?」
  田代轉向岡村,說:「你也應該知道他的。」
  「我?」
  「是的——你仔細看看,是跟你同期的中西。」
  「中西……」岡村彎下身,用心凝視死者的臉。「啊,說起來真的是他……但我和他不常來往的。」
  「他是你不感興趣的對手,但對方可不一定那樣想吧。」田代說。
  「對不起,那是什麼意思?」片山問。
  「這個中西,是跟岡村君爭第一的『秀才』。可是,副教授的地位結果被岡村君先得到了。中西去了別的大學。」
  「看不出他是那種類型的人啊。」
  「其實,我偶然也聽到他的事。」田代說。「中西在他到的大學裡,跟女學生發生問題,被革職了。其後的事如何,我倒沒聽說……」
  換句話說,這人走到窮途未路了嗎?
  片也帶著有點沉重的心情俯視屍體。
  
  3
  「還不到一點鐘。」岡村說。「距離天亮還有很長時間。」
  「來,請。」宏子端咖啡給大家。
  眾人聚集在飯廳裡。
  「說起來——」石津說,「你不是說,幽靈在凌晨一點才出現的嗎?」
  「應該是的。不過,又不是真的幽靈,那我也不知道。」
  「那個叫中西的人,為了什麼做那種事?」晴美說。
  「他一定是聽說我和宏子準備結婚,打算干擾一番吧?」岡村說。
  「一點也不像男人。」宏子氣憤地說。
  晴美認為,作為一個理論物理學家,那句話很不夠「理論」。
  比方說,中西怎知道那個鏡子的機關?而且,他做出那種事,達到何種程度的干擾目的?
  不是,肯定有別的目的。
  在地上蜷成一團的福爾摩斯,咻地坐起來,抖擻著甩一甩頭,然後走到飯廳門邊,回頭望晴美。
  「什麼,廁所?」晴美打開門,跟它一起出到走廊。福爾摩斯往客廳走去。
  看來有東西。
  屍體還在客廳裡,稱不上太舒服的地方,但晴美做偵探的熱情大於一切。
  「哥哥向我學習一下就好了。」她自言自語著,走過客廳,順手關門。
  福爾摩斯一點也不害怕屍體,它走向鏡門的地方,鑽進裡面窄小的密室。
  「過去那個地方幹什麼?」
  晴美也壯著膽,跨越屍體,走進密室。
  福爾摩斯「喵」了一聲。
  「想在這兒做什麼?」
  福爾摩斯沉默地閉起眼睛,好像是說「你別管」的意思。
  「哎,你要——」晴美正要埋怨時,掛鐘「咚」一聲響了。「啊。嚇我一跳。」
  一點鐘了——突然晴美覺察到,靠近正面的地方,可以見到一面小鏡子。
  雖然很小,但已足夠看盡裡面映現的東西。
  從正面的鏡子可以看到,時鐘和這全身鏡並排的掛鐘。
  鏡子上的時鐘是十一時——不,實際是一時。由於鏡子左右反轉,於是把十一時看作是一時。
  說起來,客廳的燈是在時鐘響了一下之後熄滅的。
  響了一下的時候,中西以為是一時,把燈關掉了。然後當第二下響起時,也許他發覺搞錯了,但已太遲。
  於是,中西不得不提早兩個小時上演那場幽靈騷動。
  仔細一想,他也真失策。不過,問題是中西為何要做那種事。
  門打開,片山走進來。「你在這兒呀,在幹什麼?」
  「哎,你聽我說,我剛剛發現的。」
  晴美說明幽靈很早兩小時出現的原因。
  「對。」片山點點頭,打個大哈欠。「總之,我想睡啦。」
  「振作些嘛。」
  「我的上眼皮和下眼皮想做好朋友,打攪他們不是太可憐了嗎?」
  「你在說什麼鬼話呀?!」
  「知道啦。別瞪我!」片山在沙發坐下。
  「懂嗎?我認為,中西並沒有企圖打什麼壞主意。」
  「哦。」
  「因為若是想干擾的話,做那種事沒什麼意義呀——我想到的是,最後的結局,是中西被殺了。」
  「說的有理。」
  「即是說,中西是為了被殺而到這裡來的。」
  「特地來送死?」
  「反過來說,即是某人為了殺中西而把他叫來這兒……」
  「這樣比較容易理解。」
  「中西大概沒想到那個吧,」晴美接下去。「有人叫他來,他就帶著輕鬆的心情來了。」
  「誰叫他來的?」
  「當然是知道那個鏡子後面有機關的人了。」
  「可能他們都知道哦。」片山說。「不是嗎?當時,在這個房間裡的人,除了我們以外,就只有岡村和田代宏子。宏子當然知道——」
  「岡村也可能知道的。」晴美點點頭。「他們兩個可能有不為其他人知道的動機。」
  「可是,他何時被殺?」
  「燈熄了以後羅。如果是熟知鏡子位置的人就能辦得到。」
  「在那密室中殺人?」
  「不會辦不到的。鏡中的燈也關掉了。一片漆黑嘛。」
  「這麼一來——」
  「怎麼說都好,是宏子小姐做的。」晴美說著時,有聲音說:「不是她。」
  晴美吃了一驚,看看門口,田代教授站在那裡。
  「田代先生……」
  「是我。我做的。」田代說。
  「為什麼?」片山終於從震驚中醒過來。
  「中西是宏子以前的男朋友。」
  田代慢慢走向沙發。
  「男朋友?」
  「是的。宏子才十七歲的時候,她對中西死心塌地,身心都奉獻給了他。」田代坐在沙發上歎息。
  「事後,中西他……」
  「最近,他以宏子寫給他的信,以及兩人合拍的照片為把柄.向我勒索。」
  「於是你想殺了中西——」
  「說得沒錯。」田代點點頭。
  「你對中西說了什麼?」片山問。
  「我為了迎會他的談話調子,說其實我也不想岡村和宏子結婚的。所以反過來提議,請他幫忙沒法干擾他們的婚事。當然,我給了他一筆相當多的錢。」
  「而他答應了。」
  「對。本來我是想做成是強盜什麼的進來殺了他。可是,岡村君把你們帶來了。」田代苦笑。「如此一來,我無法做手腳弄成是強盜或小偷做的,但又沒有其他辦法。」
  「然後你實行了。」
  「一切誠如所見。」
  田代從內袋掏出香煙盒,抽出一支,準備拿到口邊。
  突然,福爾摩斯衝出來,向田代撲去,把他手中的香煙扔在地上。
  片山奔上前去,拾起來——在香煙的濾嘴部分,埋著粒小小的膠囊。
  「是毒藥?」
  「可以讓我安靜地死去嗎?」田代說。「如果我被拘捕或是受裁判的話,只有使宏子更加痛苦。」
  「那可不行。」片山堅決地說。
  「可是——」
  「你必須償罪。天亮時,去警局吧。」
  晴美見到福爾摩斯躡手躡腳(它經常都是躡手躡腳的)走近客廳的門邊。
  然後回過頭來——表示有人在外面的意思。
  晴美走上前去,「啪」的一聲打開門。
  「嘩!」驚呼的是宏子。
  「哥哥。」晴美說。「不是田代教授做的,是宏子小姐。」
  「啊?但是——」
  「田代先生以為幽靈騷動是在一點鐘發生,所以後來才過來。可是實際上,在十一點鐘已經發生了。」
  「於是宏子小姐——」
  「嗯,是我。」宏子說。
  「宏子——」田代站起來。宏子打斷她父親。
  「有啥關係?我不後悔。中西是個可惡的男人。爸爸沒來以前,事情已經是那樣,只有讓我來做。」
  「那你也知道我的計劃?」
  「嗯。」宏子昂然說道。
  ——有一陣的沉默。
  石津走進來,打著大哈欠。
  「嗨,你們在這兒呀?」
  「石津,岡村先生呢?」
  「岡村?他在飯廳那邊睡著了。」
  「讓他睡吧。」宏子說。「在這期間,帶我去警局好了。對了,我說電話不通。是假的。」
  「怎麼會這樣的?」石津說。「我剛才撥電話去電話局,說這個電話不通。」
  ——隔了一會,全體哄堂大笑,片山和晴美都笑了。
  然後,田代和宏子父女也笑了。
  福爾摩斯長長地「喵」了一聲。
  只有石津一個,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似的呆呆站在那裡。
  「為何那麼熱鬧?」岡村揉著眼睛走進來。
  笑聲一下子停住。
  「怎麼啦?」岡村好奇地打量所有人的臉。
  跟鬼屋相稱的沉重氣氛,一下子籠罩整個客廳。
  福爾摩斯靜靜地走出客廳。
  不知何時,完全聽不見雨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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