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A會館前面下車後,市山和行稍微遲疑著該不該進去。
不過,既然來了,沒有理由不進去。
進到大堂,就是寬敞的國際會議場,到處有外國人摻雜的小圈子在高談闊論。
可是,市山的心不在這裡。他走進大堂後,在裡頭東張西望
「市山先生!」
有聲音喊他。回頭一看,見到一名二十歲左右的少女向他跑過來。
「琉美,你父親呢?」
「就是不知道嘛!」喚作琉美的女孩,不安和焦慮在她臉上交錯。
雖然穿的是樸素的洋裙,從她身上卻散發一種令人眼前一亮的青春氣息。
市山也和少女一樣不安,但他畢竟是二十四歲的青年,還有充分的閒情去欣賞少女的魅力。
「會場在哪兒?」市山問。
「四樓,剛才我就開始到處找了,哪裡都找不到。」琉美歎息。「究竟爸爸去了哪兒?」
「他不一定來呀!」市山說。
當事人說了他自己也不相信的話,不太有說服力。
「爸爸應該來了的。」
「總之,還有時間,這樣著急也沒用。」
「是的。」琉美突然放鬆肩膀的氣力說。「謝謝,如果市山先生不在的話,我真不知如何是好……」
市山有點難為情地環視一下大堂。
「到茶座休息一下吧!」他催促琉美。
「嗯。」
兩人在茶座靠內的位子就座喝咖啡。
「瞧!」琉美壓低聲音說。
「怎麼啦?」市山緊張起來。
「那個位子的人,像不像福爾摩斯?」
市山回頭去看,果然,有個穿紅外套,戴鴨舌帽,吸煙斗的男人,跟現代化設計的酒店十分不相稱。
「真像。會不會是演員?」
「說不定是爸爸變裝的。」琉美笑了
「見到琉美小姐的笑臉,令人鬆一口氣。」
「是嗎?其實我想大哭一場。不過,哭了也不會找到爸爸呀!」
「我有同感。」
琉美出神地望向外邊。
市山不知說什麼好,只好噤口不語。專心研究工作以致磋砣青春的市山,不是那種對女孩子花言巧語的類型。
琉美的父親羽田哲平,乃是理論物理學者,同時是市山的恩師。
可是,「學者」有點「脫離現實」,在以前可以行得通。現在的學者必須擁有商業精英的觸覺才能吃得開。
在那方面,羽田哲平是典型的「落伍」了。市山卻是看中他這點。
在學術界,別人把羽田稱作「怪物」。特別是大部分學者都擔任企業顧問,過著奢侈日子時,只有羽田對那些完全不感興趣,一樣過著貧寒日子。甚至逼得女兒大學半途輟學,必須出來做事。原因是羽田的唯一收入來源,某私立大學講師的職位也失去了。
「嗨,好久不見。」傳來聲音說。
琉美抬起頭來。
「啊,戶川先生。」琉美冷淡地說。「還是一樣撈得風生水起吧!」
戶川的唇端歪一歪,笑了。
二十七歲的少壯學者,擁有「天才」稱譽,在新聞界頗有名氣。
可是,市山非常瞭解,戶川並非什麼天才,只是擅於買通新聞界為他傳播聲名而已。
更加使市山不高興的是,這個戶川一直以來都用色迷迷的眼光看琉美。
「難得在這裡碰上了。」戶川輕輕揮了一下英國制西裝上的灰塵。「令尊好嗎?」
「他很好。」
戶川瞧不起人似的笑起來說:「別好面子了。他目前不是失業了嗎?」
「他並沒有失業。」琉美反駁他。
「啊,可是據我所知——」
「家父是學者,他的工作是做研究,他在持續自己的工作。對你而言,你的工作大概是受聘於某公司按時收錢吧!」
「好厲害的嘴巴!」戶川笑了。「不過,人不能吃筆記過日子呀!」
「有我在工作,不用操心。」
「你呀,大學中途輟學啦!」
「沒關係,我本來就不想念大學的。」
「別逞強充好漢的好。」戶川說著伸手搭在琉美的肩膊。「如果跟我結婚的話,令尊不但可以找到一份講師工作,還可生活輕鬆……」
「不必客氣。」琉美退開戶川的手。
「琉美小姐。」戶川厚著臉皮想在琉美旁邊坐下,市山氣沖沖地站起來。
「喂!好了吧!」
戶川咧嘴一笑。
「你是什麼料?嗯。她老爸的助手罷了。不如趁早換一艘船,否則一起沉沒啊!」
「多管閒事!」市山一副準備揪住戶川打架的姿勢。
「市山先生,算了。」琉美站起來。「我們走吧!」
戶川一把捉住琉美的腕臂。
「琉美小姐,你聽我說。」
「放手!」
「你懂嗎?我是為你著想才說的。」
市山漲紅著臉,準備揮手揍戶川。
就當這時,有人打岔進來。
「對不起。」
一看之下,就是那位「福爾摩斯作風」的紳士。
「捉住女士的腕臂,稱不上有風度吧!」
「你是什麼人?」戶川吃驚地說。
「無名小卒。」那位紳士說。「不過,到了萬不得已時,我認為應該站在女士這邊才是。」
「你說的話脫離時代了。」
「總比那些一成不變的人有價值。」
「怎樣都好。」戶川聳聳肩。大概亂了調子的關係,說聲「改天再見」,就走了。
「對不起。」琉美道謝一聲。
「也沒什麼,倒是這位先生似乎有意思去揍那個人一頓哪!」
市山搔搔頭說:「我一時怒上心頭嘛!」
「年輕人血氣方剛,當然了。不過,對那種人出手的話,你就輸了,可別忘了這個道理。」有「福爾摩斯作風」的男人行個禮說:「就此別過。」然後轉身離去。
「好怪的人。」琉美說完,這才察覺忘了問對方的名字。
「該去會場了吧!」市山催促她。
「嗯,說不定爸爸已來了。」
兩人走向上四樓的電梯。
響起掌聲。
在會議廳的講壇上,結束講詞的演講者正鞠個躬,走下講壇。
琉美站在角落到處觀望。
「琉美小姐。」市山走過來。
「市山先生,怎麼樣?」
「找不到。我問了好幾位相識的人,都說沒看見他。」
「哦……」
「會不會改變主意了?」
「我想不會的,他堅持要來這裡的,如果他肯改變主意倒是好事……」
琉美希望自己能夠相信這個想法,可惜就是辦不到。
「還有一名講師就結束了。」
「不錯,說不定他想最後一個出場。」
「好吧!我會留意入口方面。」
「拜託了。」
市山走開後,琉美輕歎。
他真是好人。
跟隨一個像父親那樣與成功無緣的老師,她也擔心市山的前途,可是現在唯一可以信賴的人,只有市山一個了。
市山之所以如此熱忱地幫羽田做研究,一方面是他愛慕琉美的關係,這點琉美非常清楚,並不覺得太壞。
父親也接受這件事,如果有那間大學聘請他的話,她就可以安心地跟市山結婚了
早年喪母的關係,琉美雖然只有二十歲,可是性格堅強,有外表看不出來的穩重成熟。
事實上,沒有琉美的話,對世間雜事漠不關心的「怪物」父親(當事人不以為然),可能什麼也做不到。
今天琉美之所以來到會場,是因父親說他發現了「關乎物理學根源的大原則」,堅持要發表出來,她這才來捧場的。
琉美本來阻止他這樣做,可是他趁著她不注意跑出來了。
琉美很清楚。現在的父親不管發表怎樣了不起的理論,都不可能被接納,最多被人取笑一番,成為笑柄而已。
可是父親認為那是難得的新發現,應當盡早讓別的研究者知道才是。
他完全沒想過,那個發現可以賺錢之類的事……
「爸爸在什麼地方?」
琉美聽了最後一名講員用單調的聲音朗讀數學式名詞後,走出會揚。
外面有個小小的大堂,有人站著閒聊,也有人在抽煙。
琉美在大堂慢慢走著。
不見父親的影子。
還有一個可能性,是父親到處找來找去,結果找不到會場在那裡。
因他是個很少出門的人,即使知道會場的地點,可能找不到也不足為奇。
琉美再度走進會場時,恰好市山從講壇旁邊回來。
「市山先生,怎麼佯?」
「有點怪異的事。」市山說。「剛才我去司儀的位子,偷窺了一下節目表。」
「結果呢?」
「有一個補寫的演詞。」
「爸爸的名字?」
「不是的。」市山搖播頭。「只是很妙。」
「上面寫了什麼?」
市山遲疑一下才說:「上面寫著『相對淪』,演講者是『愛因斯坦』。」
琉美睜大了眼。
「同名的人?」
「沒聽說過。」市山側側頭。「總之,我再去大堂看看好了。」
「拜託了。」
剩下琉美一個人,不安地環視整個會場。她有預感,父親一定會來這裡,那是直覺告訴她的。
演講完畢,湧起掌聲。
「還有一個加料演講。」司儀說。
準備離開的聽眾又坐下來。
「題目是。相對論,。演講者是……『愛因斯坦搏士』。」
全場騷動。有人走上講壇。
跟真的愛因斯坦十分相似,一個毫不起眼的老人
「爸爸!」
琉美正想衝上去之際,門又打開,市山飛奔進來。
「琉美小姐!不好了!」
「市山先生,爸爸他——」
「喔?」市山一副十分混亂的佯子。「總之,請你出來外面!」
「不行呀!爸爸現在在講壇上——」
「不好啦!有人被殺了!」
「首先必須做點什麼——」琉美說了一半,問。「你說什麼?有人被殺?」
「是的,我見他坐在大堂的椅子上——」
「誰?誰被殺了?」
「戶川!剛才在下面遇見的那個人!」
琉美愕然。
「我發現了物理學從根底改變的原理。」
父親在講壇上所說的話跑進耳朵,可是琉美全身動彈不得。
同一個時間發生兩件荒謬的事,誰也沒辦法應付得來。
「拉他下來!」
「退下去!」
聲音此起彼落。
幾個年輕人奔上講壇。
琉美見到父親好像惡犯似的被人從台上拉下來。
「不好啦!」有人衝進來。
「有人死啦!」
「戶川死啦!」
會場大混亂。
琉美和市山有像置身在惡夢中的感覺,束手無策
(2)
琉美在門前站著,躊躇了將近十分鐘。
她很清楚,一旦走了進去,不可能平安無事的出來。
但是不進去的話,父親將永遠關在醫院,市山也因涉嫌殺人而坐監牢。
只要犧牲自己,可能可以救回兩個人。
琉美覺得自己在演一部廉價肥皂劇。
琉美伸手敲門。
「誰?」傳來一個稍微沙啞的聲音。
「羽田琉美。」琉美擠出聲音說。
門開了,鼻子下面蓄著另有暗示意味鬍子的男人,對她咧嘴一笑。油光滿臉,顯出他的奢侈和好色的特性。
「沒想到你會來。」男人說。「進來吧!」
琉美走進室內,這是雙人房,裡頭寬敞。
這人名叫大沼,他是被殺的戶川的恩師,等於現在學術界的大老闆。
「說出來意吧!」
大沼坐在沙發上,直盯盯地打量琉美。
「你應該知道才是。」琉美說。
「為你父親的事嗎?」
「是的。」
「真可伶。也許他是天才,只是一線之差的分別……」
在旁觀望大堂騷動的一個男人,握好煙斗,慢吞吞地走下樓梯。「如果你肯做擔保人,家父就可出院了。」
「我也想這樣做,但是我有我的立場。」
「拜託你設法……」琉美屈辱地鞠躬請求。
「糟糕,」大沼另有含意地說。「我這個人就是不忍心拒絕可愛的女孩。」
「還有一件事,關於市山先生的事。」
「市山?噢,涉嫌殺死戶川的那個——」
「不是他!市山先生不會做那種事!」
「你要我怎麼做?」
「我想除了市山先生以外,一定還有人恨那位戶川先生,請告訴我是誰。」
大沼笑了。
「你說的請相當橫蠻無理哪!」
「請你務必——」
「我是個有同情心的人,不會不聽你的請求。不過……」大沼站起來。「不能沒有報酬哦!」
「我知道。」
「你知道?那就好辦了。」大沼嘻笑。「來,到床上躺下看看。」
琉美作個深呼吸,然後走近床邊。
「躺下來,讓我診察一下。」
為了父親,為了市山。琉美一邊躺下,一邊這樣告訴自己。
「你很坦率。好,我也不妨聽聽你的請求好了。」
琉美閉起眼睛,忍受大沼伸過來的手。只要忍耐一小時,一切就過去了。
大沼的手在她的腿上摸來摸去,琉美渾身打顫,咬緊牙關。
就在這時,有人喊說:「打攪一下。」
琉美嚇得睜開眼睛,但見一名彷彿從十九世紀的照片跑出來,拿著手杖,穿著時髦的男人手撐著腰站在那裡。
「你是什麼人?」大沼嘶啞著聲首。「你是怎樣跑進來的?」
「一次問兩個問題,不合禮儀吧!而且強暴一名無辜少女,更加不好了。」
「多管閒事!」
「作為正義的朋友達爾坦尼安,我畢竟不能置之不理,袖手旁觀呀!」
「不用裝蒜了!我要叫警衛了!」
大沼的手伸向電話機。
一剎那間發生的事
男人的手杖閃過一道銀光,颶地劃破空中,話筒跳到半空,跌在地上,電話線斷了。
藏刀的手杖!琉美嚇得目瞪口呆。
接著一陣颯颯刀鳴,大沼的長褲掉下來,然後大沼軟癱癱地坐在地上。
「來,走吧!」那人催促琉美。
「這……」
「別擔心,我是你的朋友。」
「呃……」「請吧!」琉美帶著做夢似的心情走出酒店房間。
「那不是家父入住的醫院嗎?」琉美驚呼。
「是的。」我點點頭。「我聽說了你的事,於是請你來的。啊,一江,預備飯食吧!」
「是。馬上準備好。」
大川一江退去後,我仔細打量琉美,她和我同年,是個相當標緻的少女。
「你是……」
「我叫鈴本芳子。這幢房子是先父留下的一部分財產。」
「為什麼你知道那間醫院的事?」
「以後有機會再解釋。」我說。「總之,聽說愛因斯坦博士終於來到第九號樓,大家喜出望外。」
「你說家父?」
「哦,目前有了拿破侖、卡斯達將軍、馬丁路德等歷史人物,其中很少科學家。現在來了愛因斯坦,所以大家很高興。」
「哦……」
「我和第九號樓的福爾摩斯先生,以及剛才帶你來的達爾坦尼安,一同經營偵探事業。」
「福爾摩斯?」
「發生命案那日,他好像見過你。」
「啊,那天那個呀!沒想到他真的是福爾摩斯……」
「好處就在這裡。」我微笑。「其實,我們聽你父親說出一切後,正在進行調查。」
「噢,那麼說——」
「首先要問,你想不想和我們一起找出真相?」
「當然想了!」
「好。啊,一江。」
「吃飯啦,請。」
我催促琉美,走進飯廳。一走進去,琉美就抽一口涼氣。
「爸爸!」
「琉美!」
我們的愛因斯坦博士嘻嘻笑。琉美衝上前去擁抱父親。
不知何時,達爾坦尼安探臉進來,向我打個眼色。
琉美終於沉著下來,一同進食。
「第一個問題是,殺死戶川的是誰?」快要吃完時我說。「第二,陷害你父親的又是誰?」
「是不是別人?」
「那就不清楚了。羽田先生,怎麼樣?」
羽田哲平訝然的看看我,說:
「這杯咖啡的確美味。」
這真不行。
總之,他的怪作風不負愛因斯坦之名,雖說「天才和狂人只有一紙之隔」,而我覺得這人可能就是那一層「紙」似的。
他有時真的把自己當作是愛因斯坦。這樣下去,真的成為第九號樓的「住客」也說不定。
「當前之務是解開殺人之謎吧!」我說。
飯後,我們在客廳休息。
「是的。」琉美點點頭。「爸爸看來很精神,我放心了。」
羽田正在貪婪地閱讀外國雜誌。
「不過,為何他會跑去那間醫院?」我問。「問了當事人,簡直是被綁架而去的。」
「對他來說,等於住酒店了。」琉美歎息。「爸爸就是這樣的人。」
「聽說他在演講會上自稱『愛因斯坦』?」
「節目表上是這樣寫的。」
「印刷的嗎?」
「不,司儀的節目表上補寫上去的……」
「好奇怪。」
「無論爸爸怎麼古怪,他總知道自己的名字。可是,周圍的人就憑這點說他瘋了……市山先生被拘捕了,我想努力也無濟於事。」
「市山先生是不是你的戀人?」
「呃……」琉美有點臉紅。「我不能肯定。不過,他是好人。他寧可白白浪費自己的前途,也要站在我們這邊。」
那多半是因為被她的魅力吸引住的緣故,我想。讓我在此聲明,我也是相當有魅力的女孩。
「被殺的戶川呢?」
「他很年輕,被譽為天才。不過。很少有那種討厭的人,傲慢又俗不可耐……」琉美皺起眉頭。
「他曾經追求你?」
「嗯。」琉美垂下眼簾。
「即是說,戶川是市山的情敵了。」
「可是,我從來沒有對戶川動心過。」
殺死情敵的情形,是因情人可能被奪才會殺人,若是沒有那種擔心的話,自然沒有必要殺人了。
「戶川是不是有很多敵人?」
「應該是的。」琉美說。「如果深人調查的話,絕對可以找到兇手。可是警方拘捕市山後就什麼也不查了。」
「問題就在這裡。」福爾摩斯說。「警察從王政時代就完全沒有進步過!」
那是福爾摩斯的口頭禪。
「有點難以置信,」琉美開心地說。「如假包換的福爾摩斯竟在眼前!」
「還有很多哦!拿破侖、亞里斯多德、貝多芬、南丁格爾……全是個性特強的人,一同生活很不容易咧!」
我最欣賞琉美的是,她一點也不以厭惡的眼光看福爾摩斯或達爾坦尼安。另外,她是個心地純潔的人。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我站起來。「從明天起著手凋查吧!」
「那樣太慢了!」達爾坦尼安翩然進來。
「為什麼?」我問。
「行善要及時,想到就做,就是吉日。」
「達爾坦尼安說起諺語來。有點怪異。」我笑了。
「應該今晚開始著手。」
「今晚太晚啦!你想探訪哪一家?」
「被殺的戶川家。他這人做事一絲不苟,有寫日記。」
「我知道。」琉美點頭。「我想起來了。他連錢財借貸都做筆記,戶川的日記很有名。」
「那麼嚴重?」
「嗯,不過,他應該嚴密上鎖了。」
我看看達爾坦尼安,問:
「你怎知道他有寫日記?」
「答案很簡單。」達爾坦尼安像表演魔術似的,從懷中掏出一本厚皮書。「因為我帶來了。」
「這人真糟糕。」我苦笑。
達爾坦尼安嚴肅地說
「不要緊,我放下一本代替品。」
「什麼代替品?」
「小間使的日記。」他說。
羽田翻閱了戶川留下的日記後,搖頭歎息。
「真叫人吃驚。」
「為什麼?」我問。
「戶川發表的研究成果,全是別人的東西,是他用錢買回來的。」
「好過分!」
「他倒隱瞞得好。」琉美說。
「他好像掌握很多把柄在手。」
「把柄?」
「對!例如T大學教授,他為了當系主任而行賄,戶川掌握了那個證據,然後恐嚇對方。」
「怎會有這種事!」
「我就想到是這麼回事!」愛因斯坦博士悠閒地說。
「因此,他最怕羽田先生這種不能捉住任何把柄的人。」
「可憐的傢伙。」羽田搖頭。
「為什麼?」
「沒有一件比爭取跟自己不相稱的名譽的事,更令人痛苦了。」羽田平靜地說。「他在名聲和實力的夾縫間折騰,多可憐的人。」
戶川本身也許並不覺得怎麼痛苦,只是羽田一點也不憎恨一個可能陷害自己的對手,反而可憐他這點,這正是羽田的作風。
「這麼一來,這本日記內,應當出現不少疑犯才是。」我說。「這樣子,大部分資料都齊啦!」
(3)
「琉美小姐,給你添了麻煩,對不起。」
出來面晤的市山拚命鞠躬致歉。
「別這樣。」琉美說。「為了我才會變成這種局面,我覺得對不起才是。」
「沒有的事。」
「不過,別擔心,我們一定能找出真兇的。」
「沒關係,不久自然真相大白。」市山說。
看來他受到羽田影響不淺。
「目前我正在委託名偵探調查案情,請你忍耐一段日子。」
「名偵探?」
「對,每個人都認識他。」
「啊?是誰?」
「以後再告訴你。」琉美說。「發現戶川的屍體時,你有沒有看見身邊還有誰?」
「許多人、包括幾個相識的臉孔。」
「請你盡量回想一下看看!」
幣山舉出五、六個人的名字。
「不過,真的奇妙得很。」
「怎麼說?」
「我被懷疑也不是沒道理。」市山說。「當時,戶川正在跟大沼談話。」
「他自己的老師大沼教授?」
「嗯,大沼似平很不高興地發牢騷。」
「他們吵架了?」
「好像不到吵架的地步。」
「然後呢?」
「大沼回去會場了,我出來找羽田老師,恰好經過戶川前面。」
「後來呢?」
「他說。『喂,馬上消失!』我也氣上心頭,回瞪他說『看不順眼嗎?』然後扭過頭去。真想狠狠揍他一頓,想到現在不是時候,這才打消念頭。」
「那又怎樣奇妙來著?」
「換句話說——」市山探前身體。「當時我在他身邊,其後我也看到他移動的人影。」
「你是幾時察覺他死掉了的?」
「我在大堂那一帶找羽田先生,回來時,發現他異樣的軟癱著。於是走近去看,見他已經刺死了……」
「那麼說,當你在那一帶找人期間——」
「是的。」市山說。「不過,在我察覺之前,絕不可能有人走近戶川行刺他的。否則我一定會留意到。」
「但他事實上是被刺死了賺!」
「奇妙就在這裡。」
「你對那一點有自信嗎?」
「有。」市山點點頭。
「那真糟糕。」我不由苦笑。
「就是嘛。」琉美歎息。「他等於作證,只有自己可能殺死戶川。」
「他很正直。」我想一想。「不過,這樣一來,兇手的範圍就可以縮小了。」
「兇手是怎樣做到的呢?」
「福爾摩斯有句名言。首先去看現揚。」
我們來到發生命案的酒店大堂。
當然,戶川被殺的沙發已經換了新的,不過位置保待不變。
「當時戶川坐在這裡吧!」我站在沙發前面。「市山先生在哪一帶找人?」
「我想是到那個角落之間。」
「你坐在這兒,讓我走來走去看看。」
看來市山的證詞並沒有錯。
那一帶沒有遮擋之物,只要轉一轉頭,那張沙發就進入眼簾了。
豈不是不可能?
「怎樣?」琉美走過來。
「我想理論上是可能的。找人的幾秒鐘之同,眼睛完全沒有轉向沙發——嘈?」
說著,我瞪大了眼。
不知何時,福爾摩斯好端端地坐在那張沙發上。
「福爾摩斯!幾時來的?」
「我從會場來的。」福爾摩斯咧嘴一笑。「門開著時,來到這裡不到五米之遙,一兩秒就行了。」
「換句話說,裡頭有人過來行刺之後再回去,不必幾秒鐘——」
「理論上,有五秒鐘就夠了。」
「果然——」琉美的眼睛閃亮。
「且慢。」福爾摩斯站起來。「那把凶刀呢?」
「當時聽說掉在沙發背後。」
「背後嗎?」福爾摩斯把沙發往前移動一下。「這可有點奇怪。」
「為什麼?」
「這樣做肯定馬上被人發現。為何故意把刀藏在沙發背後?」
「對。」我點點頭。「何況沒有指紋……」
「先去問問話如何?」福爾庫斯說。
「問誰?」
「當然是問大沼教授了。」
「哼,今天來了兩個呀!」
在大沼的大學教授室,大沼傲慢地伸長了腿。
我不由歎息,同樣是學者,為何羽田和大沼有如此天壤之別?
「上次的事,我聽說了。」我說。「我的朋友來打過招呼了吧!」
「你的朋友?」
「我在這裡。」房門打開,達爾坦尼安倏地探臉進來大沼嚇得跳起半天高。
「別擔心,他只是在看守,不讓人打攪而已。」我說。
「有什麼事?」大沼的臉色變青。
「有關戶川被殺之時的事。」
「我什麼也不知道!不是我幹的!我什麼也沒看見!」
在我還沒問什麼以前就這樣說,意味著他知道什麼。儘管他是學者,對其他事倒是腦筋轉不快的樣子。
「據說當時你和戶川吵架了,什麼原因?」
大沼正想否認時,飛快地望一望門口,然後改變主意。
「只是有點意見不同罷了。」他聳聳肩。
「怎麼說?」
「那是-學問上的事,你們不懂的。」
這是他的王牌吧!
「我不這樣以為,請老實說出來的好。這位琉美小姐也不會揭發上次在酒店房間差點受強暴的事了。」
「強暴?誰說的?」
門又打開了。
「目擊者在這裡。」達爾坦尼安說。
看來達爾坦尼安受到最近電視劇的影響。
大沼又臉青青了。
「那只是普通的爭論,不是吵架。」
「理由呢?」
「即是——芝麻綠豆的小事。」
「這件事嗎?」我把那本日記亮一亮。
大沼嚇昏了。
「為——為什麼它會——」
「透過某條管道到手的。一旦被人知道它的內容,事情就棘手啦!」
「好傢伙……」大沼死心地呼一口氣。「他忘了我的恩,任性而行!自己成名了,就覺得我囉嗦了。」
「把戶川搞到那個地步的,是你出的好主意吧!」
「不錯,沒有我的話,他什麼也做不到!」
「這一點,他很詳盡地寫下來了。」
大沼露出苦瓜臉,說:
「賣不賣寶?多少錢我都給。」
這是堂堂學者所說的話嗎?
「你有看過這本日記麼?」我問。
「不,第一次。我只知道有這回事。」
「那就怪哉。」一直沉默的福爾摩斯說。
「你指什麼?」
「你沒見過這本日記,為何一眼看到就曉得是那一本有問題的日記?」
大沼一時語塞。
「你應該非常清楚這本日記才對。」福爾摩斯說。「因為這是你叫戶川寫的東西。」
「怎麼一回事?」琉美困惑不解地說。
「試想一想,這種記錄留下來是何等危險的事?一旦公佈出去時,戶川的學者生命就完蛋了。」
「說的也是。」
「當然,他也寫下對別人不利的秘密,但是自己所冒的危險更大得多,不是嗎?」
「這麼說,這本日記……」琉美皺眉。
「這是大沼教授叫戶川先生寫下來,作為綁住他的證據。戶川先生一定是帶著屈辱的心情寫下來的。」
「那麼,這本日記原本是在大沼教授手上的嘍?」我說。
「應該是的。只有寫的時候才交給戶川先生。」
「可是,這本日記放在戶川那裡哦!」
「他大概拒絕還給教授,這才發生爭執的吧!」
大沼蒼白著臉,瞪看半空。
「怎麼樣?」我問。
「我沒必要作答。」大沼冷淡地說。
「可以當作『是』來接受吧!」
「隨便。」大沼說。「但不是我幹的!」
「你是說,你沒殺戶川嗎?」
「當然了?」
「那麼,是誰殺的?」
「誰曉得?」大沼慪氣地說。
「大沼的確沒有殺戶川的理由,」福爾摩斯說。「反而是戶川可能耍殺大沼。」
「對,他自己的學者生命等於被對方捏在手裡。」
「戶川不想還日記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可是,到底是誰殺了他?」琉美一副束手無策的樣子。
「從另一方面調查好了,」我說。「說不定從另一方面可以解決問題。」
「把家父寫成『愛因斯坦』的人?」
「對,當時的司儀是誰?」
「嗯……我想是這間大學的教授。對了,物理工學系的副教授。」
「恰恰好,去看看他吧!」
「一起去嗎?」達爾坦尼安說。
「你不必了,你在這兒等好了。」
「我在想,如果恐嚇他一下,話更容易談哪。」達爾坦尼安沒趣地說。
真怕他到處揮劍,眾人遭殃!
我和琉美造訪了那位副教授。
濱田副教授對琉美寄以同情。
「哎,羽田先生也真可憐。」
「謝謝……」
「當時我沒想到羽田先生會出現,上面寫愛因斯坦,我以為是什麼人開玩笑……」
「是不是透過電話聯絡的?」我問。
「不,是事先填寫在節目表上的。」
「是誰寫的?」
「不知道。」濱田搖搖頭。「哎,那種事常常發生,這邊廂演講一開始,司儀就會放下節目表,走去聽眾席了。回來一看,上面已寫上那個名稱,上次是事務局的人寫的。」
「這次也是?」
「好像不是,事後我問過,沒有人知道。」
這麼一來,是誰填上去的呢?
濱田鼓勵琉美一番,送我們出來。
「好像愈搞越不清楚啦!」我說。
「沒有的事,」福爾摩斯說。「事情愈來愈清楚了。對了,達爾坦尼安那廝在哪兒?」
「說起來,怎不見人?那人來去無蹤……」
「那是什麼?」
琉美指向稍遠的草場上的人群。
走過去時,擦肩而過的學生說
「那傢伙好厲害!」
「劍擊學會的隊長也被打敗了。」
我有壞的預感,立即上前撥開人群窺望。
「果然是他!」
達爾坦尼安以劍擊學會的學生為對手,一次把幾個人擺平,正玩得不亦樂乎。
(4)
「好極啦!」琉美的臉發出亮光。
市山因證據不充分被釋放了。
「恭喜!」我說。
「你就是那位名偵探?」
「我?不是的,很遺憾。」我笑了。
「總之我要感謝你。」
「假如捉到其凶,那就太好了。」琉美說。
「別說得太奢望。」市山說。
「不過,畢竟不得不找到為止。」我說。「來,走吧!」
「上哪兒去?」
「現場呀!案件必須解決。名偵探等得不耐煩啦!」
去到大堂時,已見福爾摩斯逛來逛去。
「嗨,你們來啦!」
「累你久等,對不起。」
福爾摩斯重新銜好煙斗。說:「其實,我找到了一名新證人。」
「哦?是誰?」我問。
「喂,你過來。」
福爾摩斯叫住一名年輕的女服務員。
「關於剛才所談的事,那天,你是這個會場的工作人員吧!」
「是的。」身體健康,臉色紅潤的女孩用力點點頭。
「當時你在哪兒?」
「銀幕後面。」
「可以帶路嗎?」
「好,在這裡。」
女孩打開厚重的門,走進會場。
講壇後面是放映幻燈片的銀幕,從旁門可以走進裡頭。
「這裡是收藏備用桌子、椅子的地方。」女孩伸手指向一些堆積的桌椅。「那天,我累了,在這裡稍微休息一下。」
「你在哪一邊?」
「這邊。」
女孩拿起一張椅子走到門附近,坐下來。
「當時你坐在那裡?晤,門是開著的?」
「開太大會被會場的人看見。我只細細地開一條縫。」
「你看到什麼?」
「恰好看到司儀的座位。」
「你是在這裡看那個位子的吧!」
「是的。」
「有人靠近那個位子嗎?」
「除了司儀以外的人嗎?有的。」
「記得是誰嗎?」
「嗯,」女孩望望市山。「就是他。」
「這個人是否寫些什麼?」
「不,他只是過去偷窺位子上面的東西。」
「還有其他人嗎?」
「嗯,在他之前還有一個。」
「誰呢?」福爾摩斯問。
就在這時,市山喊說:「不能說出來!」
「那個被捉的人。」女孩說了。
「他是否寫了什麼?」
「呃,他用原子筆寫了什麼。」
「此外有沒有靠近的人?」
「沒有了。」
「肯定嗎?」
「是。」
「謝謝你,可以了。」福爾摩斯說。
女孩正要走出去時。突然回過頭來,說:「想起來,有一個演講過的人,回到座位時,過去司儀那裡窺望了一下。」
「記得是誰嗎?」
「就是那個被殺的人。」
「在那兩個人之前?」
「不,在他們之間。」
「即是第二個了。」
「是的。」
「謝謝你。」福爾摩斯送女孩出去。
一時之間,誰也不開口。「怎麼回事?」琉美喃喃地說。「換句話說,寫那行字的人,就是家父?」
「正是如此。」福爾摩斯說。
琉美看著市山。
「你早就知道了?」
市山從琉美處轉移視線,說,「嗯。」
「那麼……爸爸真的當自己是……愛因斯坦……」琉美的聲音顫抖。「他好像不是經常那樣。」我說。「不過,我問了第九號樓的朋友,他們說他逐漸真的這樣想似的。」
琉美一陣踉蹌。
「振作些!」市山企圖扶住她。
「我沒事!」琉美剛硬地把他惟開。「你知道卻瞞住我?我不需要你同情!」
琉美喊著,抱頭坐在其中一張椅子上。市山露出絕望欲死的表情。
「你知道嗎?」福爾摩斯說。「市山君為了你和你的父親,情願豁出自己的性命哦!」
「已經完了……爸爸一輩子住院,而我不久也會死去……」
「堅強一點!」我的手搭住她的肩耪。
「來,輪到最重要的殺人事件啦!」福爾摩斯說,可是琉美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
「一切無所謂了,」市山說。「算了吧——戶川是我殺的。」
福爾摩斯苦著臉,埋怨著說:
「糟糕,這樣子輪不到我出場啦!」
「市山先生——」琉美慢慢抬起臉來。「怎麼可能……」
「除了市山君以外不可能有別人了。」福爾摩斯說。「凶刀藏在那張沙發背後,若是有意藏起來,為何不帶走?那是因為他不能離開之故。」
「但是,為什麼殺了他?」琉美問。
「從剛才的話就曉得了。」福爾摩斯說。「戶川走過去看節目表,市山君看到了。後來他自己也去偷看了節目表,知道上面寫的東西。」
「因我時常看羽田先生的字,一眼就看出是他的字跡。」市山說。
「於是他急急走向戶川,為了堵住他的嘴。」
「其實必須先去阻止羽田先生演講才是,可是太突然了,一時混亂……」
「戶川說了什麼?」
「他說要宣揚出去,通知大家,說完大笑。我於是用隨身帶的刀刺他。」
「怎麼會帶刀?」
「因我一個人住,有那種刀很方便。可以開罐、開栓,不知不覺就常放在口袋裡了。」
「刺了他後,你抹過刀柄,丟在沙發背後。」
「我很困惑。因我只想到,那件事一旦傳揚出去,琉美小姐會怎麼想,別人會怎樣取笑她……」
「在那期間,羽田先生走上講壇去了。」
「是的,我太疏忽了。」
「市山先生,為何這樣做……」琉美用擠出來的聲音說。
「對不起,琉美小姐。」市山說。「不是你的責任,請忘了我吧!」
琉美站起來,盯著市山。
「別說傻話!」
「哦?」
「無論如何,我會拚命借錢,為你聘請最好的律師!」
「琉美小姐!」
「我才二十歲,即使等十年,不過三十歲,那時還能生兒育女,怕什麼?」
市山的臉漲紅了,二人緊緊相擁。
我假咳一聲。
「其後的事交給你們了,今晚找個地方投宿,明天去向警方自首如何?」
琉美和市山望著我。
「還有,律師費由我負責好了,我很有錢,不必擔心。」
我催促福爾摩斯離開現場。
「哎,為何市山先生不說他看見別的可疑人物?」我在大堂邊走邊說。
「那正是他誠實的地方。」福爾摩斯說。
「怎麼說?」
「是他自己殺的,他知道被判有罪也沒法子,但是如果承認了,他不得不說明動機。何況一旦是真的殺了人,他怕琉美小姐討厭他。」
「於是做出那樣的事——」
「若是真正的兇手,一定會說有其他兇手吧!所以他認為,縱然有罪,琉美小姐會相信他是無辜的。」
「原來這樣,」我點點頭。「真複雜。」
「怎麼說,他是愛因斯坦的徒弟嘛!」
「哦?」
「即是說,這也是一種相對性的原理。」
我帶著似懂非懂的心情點點頭。
「大家在大廳集合哦!」
我們從隧道走出來,丹提斯就對我說。
「哦?有什麼會議?」
「好像有人講課。」
「講課?很稀奇咧!來,琉美,請。」
琉美探臉出來,東張西望四周。
「這邊。」
我帶她到第九號樓的大廳去。
已經聚集了許多人。有拿破侖、貝多芬、舒伯特等音樂家,邱吉爾、戴高樂等政治家,還有古代托洛依戰爭的海倫(一名胖得驚人的阿姨)!
我把他們一一為琉美介紹。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喊:「不是琉美嗎?」
羽田——不,愛因斯坦博士跑過來了。
「爸爸!」
「你來得正好,要不要聽聽課?」
「聽課?」
「嗯,簡單易懂地談相對論。需要竅門咧!」
「我會去的。」
「是嗎?好,待會請你喝茶!」
愛因斯坦走到正中央,如雷掌聲湧起。
「那麼,馬上進人正題。」博士說
「如何?」我問琉美。
「嗯,爸爸看起來真的好開心。」琉美微笑。「橫豎他是個不適合社會的人,在這裡一定更加幸福。」
我輕輕握住琉美的手。
至於市山,拜一名能幹律師所賜,被判五、六年的輕刑了事。
琉美看上去比以前更美了。
「歡迎歡迎。」達爾坦尼安走過來。「讓我帶你參觀第九號樓,來,請!」
他把琉美帶走了。
我一邊覺得心情愉快,同時覺得有點索然——難道這也是相對性原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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