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這個世界上,有人是絕對不可原諒的,對吧?」牙齒用力咬下一口烤小鳥,那男人說:「真是沒道理!如果有所謂的天譴,為何不懲罰那種人?」
「我瞭解,我能瞭解你的心情。」一旁聽著的同事說。
「什麼?你能瞭解什麼?我的心情會讓你瞭解?」
「嗯,不錯,真的是這樣。」
「哼!誰都沒辦法明白我的心情。」
「別想了,喝酒吧!」
「啊……你是個好人。」突然,店裡響起驚人的聲音,男人用力猛拍對方肩膀。
「喂,酒都濺出來啦!」
「只有你……你是個好人。」
男人不斷拍對方肩膀,對方根本沒辦法喝酒。
中野坐在櫃台前喝酒,忽然,他掏出錢,隨手擱於桌上,轉身走出烤小鳥店。
烤小鳥的香味似乎摻入體內,中野猛拍著大衣和上衣,彷彿小鳥振翅一般。
「啊……糟糕。」他慌忙用手按住上衣內口袋。
怎會這樣不小心呢!身上帶著那瓶藥……
走在夜風中,這是個很清爽的夜晚,不,稍有一點寒意,但是,風吹在火燙的臉頰上,卻是無比的舒服。
刑事這項行業,使中野盡可能的控制酒精過量。但,若真要喝,他算是酒量相當不錯的,否則,在進行辦案偵查時,常會碰上困擾。
「這個世界上,有人是絕對不可原諒的……」
簡直是電視連續劇的台詞嘛!
對於那已經爛醉如泥的上班族而言,「不可原諒的人」一定是排擠掉自己而往上爬的同事,要不然就是下令將他調職或降職的上司。而看他會說出那種話,可見至少有一、兩位上司是「不可原諒的人」!
中野在公園的長椅坐下。
夜風稍微轉寒了,但公園裡到處是相依偎的情侶,似乎一點也不怕冷。
女人吃吃笑著,男人手環抱對方腰肢,時而,悄悄移上胸前隆起處。他們到底都在談些什麼,真是的,何必浪費這大把寶貴時間!
但是,這樣的男女總比犯罪者好多了,他們至少不會傷人或殺人,他們沒有那種膽識,也不會深恨別人,只要像這樣依偎著,也不知道自己說些什麼,手頭闊綽一點的可以上飯店,手頭拮据點的,隨便找個草坪也將就了。
見到那樣的年輕人,或許,有些老年人會憤恨不堪的咒罵:「日本的未來怎麼辦?」
但中野覺得:何必發那麼大的脾氣呢!
所謂年輕,就是會正經八百的做出那種事的年紀,那像是一種麻疹,只要發作過後,每個人都會成為中堅的社會份子。
不可原諒的並非那種人!
中野隔著衣服輕輕撫摸毒藥瓶,他感到全身攀升一陣莫名的戰慄,但不是恐懼,而是愉快的顫抖。
巡邏的警員見到單獨坐著的中野,走過來了。
「你好。」
「辛苦了。」中野亮出證件。
警員慌忙行禮。
「算了,我只是在這兒歇息一會兒。」中野輕輕揮手。
一想到自己看起來也會令人起疑,中野苦笑了。
「啊,你回來了?」中野一進家門,妻子耶莉子很意外似的望著他。「這麼早?」
「偶爾也會想早點回家。」
「喝過了?」
「只喝一、兩杯。」中野拉掉領帶。「浩子呢?」
「已經睡著了!」
「這麼早睡?」中野有點失望。「我還打算和她一塊洗個澡呢!」
「你以為現在是什麼時候?已經十點半了。」耶莉子笑著。「對你來說也許還早,但對浩子來說已太晚了。」
「是嗎?」中野盤腿坐下。「想吃點東西。」
「你等一下。」耶莉子走向廚房。
中野站起身,輕輕拉開裡面房間的紙門。
五歲的浩子把棉被踢得遠遠的,正睡得很熟。
「嘿,這也算是女孩子嗎?」中野笑著替她蓋好棉被。
大概,不到二十分鐘後又會踢掉吧?
一般而言,刑事通常很疼愛兒女。平常很少見面,反而引起他們一種補償的心理吧?難得遇見假日,大多會陪孩子渡過。
中野也不例外。尤其是婚後七年才生下這個女兒,他當然寵愛萬分!
津津有味的望著女兒的睡臉時,耶莉子在飯廳說話了:「你在幹嘛?」
「馬上就去。」中野輕輕拉上紙門。
「浩子也真令人頭疼!」邢莉子說:「活潑是無所謂,但她卻連鄰居的男孩都打哭了。」
「那又有什麼關係?」
「就因為你從來都不罵她,她才會凡事都拿你當擋箭牌,我卻……」
「讓孩子自由發揮是最好的教育。」說著,中野擱下碗,問:「她在外邊玩時,你都跟著嗎?」
「怎麼可能?她會騎著小腳踏車亂跑,我也必須購物和做飯……」
中野板起臉孔。「我當然知道,但,至少讓她在你看得到的範圍內玩!」
「我是盡量這樣……」
「一定要這樣。」不自覺的,語氣轉強,中野慌忙壓低聲音:「雖然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時看著她,但……」
「沒關係,那孩子很堅強,而且,我也吩咐過她不能到汽車來往的馬路玩……」
「我擔心的不是這個。你該知道,我是個刑事,為了工作,被很多有前科的人或流氓所憎恨,這些人很可能為了對我報復,而向清子下手!」
「我知道,可是,她不會隨便跟陌生人走的。」
「那種人不可能使用引誘的方法,他們會強擄走她!她才五歲,逃不掉的。」
「這……我也是很擔心哩!可是,如果真是那樣,我也無能為力。」
「你如果在忙什麼事時,就讓她在家裡玩。」
耶莉子滿臉困惑,沉默著。
坦白說,中野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因為,家裡的事都由邢莉子負責,一定相當忙碌。但,他不能不說。若是有了萬一……
想到這裡,雖然筋疲力竭,但是,上了床之後,他常常難以入睡。
中野語氣稍微恢復平靜。「至少,最近這段時間,你就盡量注意一點。」
耶莉子臉上浮現不安的神色。「有什麼事嗎?」
「本來,我不想告訴你……前面不遠,有個國宅吧?」
「是都營社區住宅!」
「前不久,我和浩子一起騎腳踏車到那邊的遊樂場玩,我們把腳踏車放在一旁,下來玩沙堆……」
「你不是中野先生嗎?」
最初,中野不知道和自己打招呼的人到底是誰。「我是中野……」
「你忘了嗎?」看來很客氣的像推銷員般的男人微笑說:「我是原田。」
「原田……」中野怔住了。
「上次承蒙你的照顧……」自稱是原田的男人很鄭重的低頭。「沒想到我們竟然是鄰居。」
好不容易,中野回過神來。「你住在這裡?」
「還是脫不了訊問嫌犯的語氣。」原田笑了。「我住在這社區裡,目前擔任社區委員會副會長。」
「是嗎……現在幹哪一行?」
「還不是一樣,推銷員。」原田聳聳一屑,「當然,不是以前的公司了。」然後,他目不轉睛地盯著浩子。「這是令嬡吧?好可愛,長得很像你呢!」
中野慌忙拉住女兒的小手。「走,我們回家。」
「呀,打擾你們父女了?不,你們別走,我要回去了。我就住在前面這棟公寓的三樓,有空過來玩。」然後,他擠出熱切的笑容,向浩子揮手。「再見!」
原田轉身,離去了。
中野望著原田的背影,良久,才發現浩子拉著自己的手。
「嗯?什麼事?」
「剛剛那人,是誰?」
「剛剛那人?啊……那根本不是人……」中野喃喃的說。
浩子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
「原田……是以前曾被你逮捕的……」
「不錯,就是他。」中野頷首。「我不會忘記的!他殺死望月弓代。那小女孩,當時也是五歲。」
「是綁票殺人吧?可是,後來由於證據不充份而……」
「是的。我盡可能的強迫他自白,但是,他卻……不過,那傢伙是兇手,絕對不會錯。」
「喂,你這樣大聲……」
「對不起,我……可是,那傢伙一定也在社會上受到歧視才對,終究是讓他逍遙法外,而且就住在附近!」
「你認為他會設法報復?」
「很難說!所以,我才擔心,」中野看了浩子睡覺的房間一眼。「那傢伙望著浩子時,眼神非常邪惡,簡直就像毒蛇的眼睛。」
「也許你顧慮得太多了,如果他再幹那種事,一定會被判死刑。」
「那傢伙絕對不能粗心大意。」中野搖頭。「那種人為何會被判無罪釋放呢?為了錢,他擄走無辜的孩子,而且在當天之內撕票,他該被判死刑的。」
「你這樣說,又有什麼用?」
「我當然知道沒用,所以,我們必須考慮自衛。」
「可是……」耶莉子困惑已極,「那個叫原田的人就住在這裡,我們又不能趕走他。該怎麼辦呢?」
「我正在想辦法,反正,現在你明白了吧?這段期間要特別小心些。」
「嗯,我知道。」
世界上存在著不可原諒的人……
中野忽然望向自己的上衣。
「我是中野。」
「喂,喂,我是轡田直子。」
「啊,原來是轡田小姐。秋本先生的事,實在很遺憾,你一定很難過吧!」
「謝謝你。」直子的聲音顯得有氣無力。「對了,關於那毒藥,有什麼線索嗎?」
「目前還沒有。不過,可以認為是秋本光生弄丟了。」
「可是,他死時,曾說是在公寓裡。我不認為他在說謊……」
「目前正在調查能夠進出那棟公寓房間的人,查出眉目,我會通知你。」
「抱歉……我只是放心不下……」
「不,我很瞭解,我們也正全力調查。」
「一切麻煩你了。松井教授也為此事擔心呢!」
中野擱回話筒後,心想:真是個好女孩!照理說不該讓她心裡痛苦,但自己卻有急用……
「喂,聽說你請假?」隔壁的同事問。
「只是兩天罷了。」
「去旅行?」
「不!在家裡休息,陪陪孩子。」中野笑了。
「這也是一種享受呀!」
電話鈴響了。
「我是中野。」
話筒中迸出耶莉子的聲音:「浩子不見了!」
2
恐懼之事成為事實時,人類通常很難去承認。或許是自衛本能的作用,除非已有接受的準備,否則理智禁止腦神經去瞭解。
「浩子不見了?」中野喃喃反問。
「怎麼辦呢?」話筒裡的耶莉子已哭出聲。
「等一等,冷靜點,知道嗎?保持冷靜!」中野像是在告訴自己:「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說說看。」
「我不知道。那是……」
「只要說出你知道的就行。」
「我們出去購物。天氣很好,我們騎著腳踏車……當然,我的速度較快,每隔一段路,就停下來等浩子趕上。」
「然後呢?」
「我們經過穿越公園的道路。你知道吧?那邊……」
那條路沒有階梯,不必抬著腳踏車上下,所以,騎腳踏車時,耶莉子總是走那邊。而且,那是行人和腳踏車才能通行的道路,其他車輛一律禁止,是最適合讓小孩子騎腳踏車的地方。
「媽媽先走了。」耶莉子笑了笑,用力踩踏板。
騎了幾十公尺,在轉角處停下,等著浩子趕上來。
穿過公園,反而離超級市場較遠,因此,這一帶很少人通行。
突然,前面來了一位貌似推銷員,身穿西裝,手上提著手提箱的男人,步行著。
這人見到耶莉子,很客氣的微笑。
耶莉子慌忙避開視線,她可不希望在這種地方被推銷東西……
「對不起。」男人說。
耶莉子心想,終於來了。她面無表情的回答:「有什麼事嗎?」
男人仍舊面帶笑容。「對不起。」
「嗯。」
「要去車站前的商店街,怎麼走呢?」
這人外貌平凡,戴著眼鏡,只見過幾次面的話,日後一定記不起來。
「由這裡一直走,碰到紅綠燈再左轉,就到了。」耶莉子鬆了一口氣。她一直以為對方會推銷什麼商品。
「謝謝!」男人很誠摯的致謝,離開了。
耶莉子心想:這人看起來真像是推銷員的典型人物!
她踩上踏板,回頭:「啊,浩子……」
浩子還沒轉過轉角。會是摔倒了嗎?
耶莉子往回走,到了轉角巷口,呆住了。
浩子的腳踏車倒在路中央,但,人卻不見了。
「浩子,浩子!」耶莉子大叫。
剛剛那位貌似推銷員的男人明明也轉過這邊,但此刻卻不見人影!
「我明白了。」中野發現握住話筒的手掌都濕透了。「向派出所報案了嗎?」
「不,還沒有。我覺得該先通知你。」
「這樣就行。你回家等我,我馬上趕回去。」
「好的。你要快點!」
中野找了個適當的理由,早退了。
可惡!一定是那傢伙,原田那傢伙,因為,他看起來正像典型的推銷員……
搭計程車飛馳到家,他讓司機看了證件,能夠一路超速行駛。
耶莉子站在家門口。
「你回來了……」
「怎樣?有什麼……」看妻子的表情,中野也知道情況仍是未變。他輕抱妻子肩膀。「別擔心,一切交給我就好,不會有問題的。」
「是那叫原田的人嗎?」
「認不認得出那人的臉孔?」
「沒有什麼特徵……完全想不起來了。」
「是嗎?反正,我去他家一趟再說。」
「如果那孩子有了萬一……」
「放心,我絕對不容許傯這麼做。」
進入家裡,中野直接走向上鎖的壁櫥前,從口袋裡拿出鑰匙串,打開鎖。
裡面放著那個小藥瓶!
應該早點讓他服下才對,應該早些殺掉他才對,他根本不是人,所以,殺了他也不會有罪!就只像是踩死一隻害蟲而已。
中野將藥瓶放進上衣口袋。
這時,耶莉子在門口大叫:「你快來,浩子……」
中野跑向大門。
耶莉子抱緊浩子,浩子正在痛哭。不遠處,原田就站在那邊。
「混帳……」中野沖衝向原田。
「浩子,那是真的?」耶莉子問。
浩子不住點頭。
「不是那位叔叔把你帶走的?」
「不是哩!我呆呆站著,那位叔叔來帶我回家……」
「哪有這回事!」中野怒叫。
「你何必這麼大聲……」耶莉子勸著。
「我知道,但……那傢伙會帶浩子回來?」
「浩子這麼說的。」
「那傢伙不可能這麼做的,他恨我!」
「但也不見得就會綁架浩子呀!」
「也不可能會救她吧?」
「你……」
中野坐下,極力讓情緒平靜下來。假定真如浩子所說,那是那位推銷員般的男人突然抱住浩子,用手帕掩住她的嘴,跑向一旁。但浩子不斷掙扎,再加上可能正好有人經過,只好放下浩子,自己逃走了。
浩子不知自己置身何處,呆呆站著哭泣,這時,原田正好路過,就拉著她的手,送她回家。
但,這種事……
「你好像要掐死他一樣。」耶莉子說:「如果不是我阻止,一定把他掐死了。」
「那又怎麼樣?他本來就該被處死刑的。」
「可是,情況不一樣啊!」
「有什麼不一樣?你在幫他?」
「不是的。但是,至少他今天帶浩子回來。」
「那又如何?」
耶莉子困惑著,沉默不語。
「你要我怎麼做?去他家致謝,謝謝他救了我女兒,是嗎?」
「那也是一種禮貌呀!」
「對於殺人者不需要有禮貌。」
中野深知自己是把滿腔無法發洩的怒火朝著妻子身上做文章。依客觀來說,至少,這次並非原田想綁架浩子,如果毆打原田,又失手殺掉對方,就算被提起公訴,也是罪有應得。
何況,中野是警察,事情一旦傳開,很可能被免職……
但,縱使自己再不對,中野還是不想向原田道歉。
「我可以去明子家嗎?」浩子問。
她嘴裡說著,腳已經走向玄關了。明子是住在隔壁的孩子,浩子的好朋友。
「可以啊!不過,到了吃晚飯的時間,可記得回家吃飯哦!」
耶莉子話還沒說完,浩子已衝出玄關。
夫妻倆沉默不語,靜靜坐著。
耶莉子站起身。「我到隔壁一下。」
中野獨自一人留在家裡……
「對不起……」轡田直子輕輕掛上話筒,歎口氣。
「沒有線索嗎?」背後忽然有人問。
「啊,松井教授……你在這兒……」
「這是我的研究室呀!」松井說:「你打電話給警方?」
「嗯。那位叫中野的刑事請假了。」直子有點不高興似的回答:「他真的很悠閒……明明應該盡快把毒藥找回,但他卻……」
「刑事也需要休息的。」松井拍拍直子肩膀。
「我當然知道,可是……」
松井雙手在背後交握,走向窗邊,邊眺望著外面,邊說:「你打算一直留在這兒?」
直子困惑了,松井是第一次問這種話。「你怎會這麼問呢?難道……我礙手礙腳?」
「不是的,但你的戀人會死,責任在於我,因為我固執的要把那毒藥放在這兒,才造成不幸……」
「教授!」
「你不恨我?」
直子搖頭。「我想幫忙教授你,如果能有一點助益,就讓我留在這裡吧!秋本的事……那是他自己播下的種,和你沒有任何關係,更別說會有怨恨……」
「你這麼說我真高興!」松井臉上浮現不好意思的微笑。「你很優秀,比任何人都熟悉這研究室裡的一切!就算我離開了,你也不能辭職。」
直子的臉頰緊繃。「教授……你要辭掉工作?」
「不,我只是說萬一……」松井故作開朗的按著說:「我還得準備明天的演講稿呢!」
他邁步走向資料室。
直子深深瞭解松井此刻的窘境。像松井那樣與世無爭的入,還是有人想排擠他,逼他離開。這次的毒藥事件,正好給那些人絕佳的攻擊材料。
而且,如果再出現其他犧牲者,毫無疑問的,松井很可能被逼走!
直子再次撥中野家的電話號碼。
中野正好離開家門──他打算在今日做個了斷!
下定決心至今已經過了十天,讓中野猶豫的並非良心問題或職業意識,而是耶莉子的視線。
那天發生之事的後遺症迄今仍未消失,耶莉子顯得很不耐煩,對中野也不理不睬。中野自己也一樣,所以,總覺得待在家裡很悶,終於連家都不想回了。
即使偶爾提早下班,也必會找個地方多喝兩杯,再醉醺醺地回家,躺下就睡。因為,這樣就可不必和耶莉子說話了。不過,他想殺掉原田的心意仍未改變,只是,如果太急,很可能會引起耶莉子的懷疑。
已經過了十天,雖然不知這段時日是否足夠,但若再不下手,很可能決心就會動搖了。
而且,昨天,耶莉子也恢復平常的態度,夫妻倆難得有了纏綿的溝通。
沒問題了,中野心想。
那傢伙會在家嗎?
途中,他買了威士忌。進入社區,中野找到原田所說的那棟大樓三樓。
很快找到掛著「原田」的門牌。中野調勻呼吸,按下門鈴。
出乎意料之外,門立刻開了。
「啊,這」原田一副愕然的表情。
「我可以進來嗎?」中野極力裝出滿臉笑容。
3
「真對不起!」中野說。
「別這樣,中野先生。」原田滿臉困惑,「你這樣一說,我不敢當的。」
「不,我的魯莽,你可以控告的……我一直想來向你道歉,但……」
「沒關係,只要有你這句話,也就夠了。」
「那麼,你原諒我了?」
「沒什麼原不原諒的……並沒什麼事,不是嗎?」
「謝謝……我很不好意思,順道買這東西來。」中野放下威士忌。
「嘿,這東西太好了。」原田眼中發出光輝。「我這裡正好沒酒了。」
「以前你不是很少喝酒嗎?」
「不錯。但,最近酒量增加了……怎樣?來一杯吧?」
「也好,就喝一杯。只是,大白天喝得滿臉通紅……」
「那又有什麼關係?只不過,沒有下酒菜……我去拿杯子。」原田走向廚房。
中野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他自己都感到驚訝,竟然會滔滔不絕的說出這番話來,事實上,他最擔心的並非讓對方服下毒藥,而是在此之前,如何設法陪對方一起喝酒。
由於事情來得太順利,他自己也感到意外。或許是知道對方已是將死的人,心情充份放鬆的緣故吧!
中野心想:你好好享受吧!反正,你的生命只剩下二十四小時又幾十分鐘……
「只有乳酪和餅乾。」原田端若盤子和兩個酒杯回來了,立刻調酒。
「你……今天沒上班?」中野問。
「是的。推銷員的工作通常很不規律,忙碌的時候,必須連續工作兩、三個星期,但是,碰上空閒,可以像這樣休息好幾天。」
「原來如此。看來,你也不簡單,」
「還過得去就是。啊,再來一杯吧?」
「你還沒結婚?」
「是的。」
「這樣……是不是因為上次的事,對方離開了?」
「不!」原田笑了。「我本來就不擅於應付女孩子。」
「真的嗎?」
「你看,我是這麼一個平凡的人,被女孩子看不起,已是家常便飯。」
「可是,這裡整理得很乾淨呀!」
「嗯……長時間單獨生活慣了,很多事情不得不學會自己動手。」
「不過,若是生病就麻煩了。怎麼樣,想不想娶個老婆?」
「我終究也是個男人。」原田笑了。「當然會想,但……」
「你喜歡哪一類型的女人?內人有位專門替人牽紅線的親戚,我叫她幫你介紹。」中野此刻等於在享受自己的「演技」,反正,說出來的話根本可以不算數,還要拘束些什麼!
兩人一起閒聊、談笑、暢飲。
「我失陪一下!」原田上洗手間了。
這正是中野等待已久的機會!
中野自口袋裡掏出裝在營養劑瓶內的毒藥,迅速在喝剩一半的原田之酒杯內滴幾滴。
無臭、無味、透明,幾滴就能致死。原田一旦喝下,絕對逃不了鬼門關……
沖水聲之後,原田回來了。
「打擾太久了。」中野伸個懶腰。「我該告辭啦!」
「啊,這麼快?」
「再不回去,老婆都要起疑了。」中野一笑。「我就把杯裡的酒喝掉吧!」
「這樣最好。」
兩人舉起酒杯。
「乾杯!」
「今後請多照顧!」
兩人一口喝掉杯內的酒。
中野鬆了一口氣。
原田說:「我陪你走一段路。」
兩人走向中野家方向,路上,碰見騎腳踏車的浩子。
「你怎麼來到這裡?」中野問。
「嗯……」浩子點點頭,然後對原田說:「你好!」
「真是乖巧的孩子。」原田微笑。「見到這樣可愛的孩子,我也忍不住想結婚了。」
「這樣最好。」
「是呀!那我失陪了。」
目送原田的背影,中野心想:再也見不到此人了。
「有女人來我們家哩!」浩子說。
「原來是你!」中野笑了。
客廳裡坐著轡田直子。
「抱歉,你休假還來打擾。」
「不,沒關係,內人不在家嗎?真是!」
「別介意。」
「對了,有事嗎?」
「那毒藥的事……查出什麼了嗎?」
「不,目前還沒有。」
「說不定會再出現另外的被害者,一想及此,我就坐立不安……」
「我明白你的感受。但這也是無可奈何的,警方必須偵辦不斷發生的案件,實在無法防患未然。」
「可是……」
「不,當然我們還是在進行搜查,只不過,沒辦法由多數人手負責。」
直子露出惶惑的表情。中野心想:只好暫時抱歉了。
「反正,絕對是能自由進出該棟公寓大樓的人,如果其中有人暴斃,就可確定了。」
「等到那時已經太遲了!」直子說:「對不起,也許不該向你說這種事,但……」
直子說明松井教授目前所處的窘境,接若說:「如果再有人為此而死,教授一定會被迫離職,我希望能避免這種結局出現……」
直子真摯的表情深深打動了中野內心。但太遲了,一切都已太遲了!
直子似乎認為再多說也沒用,便站起身。「抱歉,在你休假時打擾。」
「別擔心,一定可以找到的。」
「嗯。」
送直子離開之後,中野回到客廳坐下。心裡有種奇妙的感動:現在竟還有學生如此顧慮到恩師。
或許,原田之死,沒有人會產生疑問才對。他一向獨居,無人對他深入瞭解,也不可能會有人把此事和中野聯想在一塊。
已經沒有需要了。明天就把毒藥送回……
可是,不行!必須確定原田已經斃命之後才能送還,萬一……
到時候,把藥瓶裝在盒子裡,匿名寄還給轡田直子即可,這樣,再也不必擔心什麼。
中野扭開電視機。他完全沒有已殺死一個活生生之人的強烈感受。
「啊,叔叔。」浩子笑著。
「你自己在玩?」原田也微笑。
「沒有別的人呀!」
「小朋友們呢?」
「小淳在練鋼琴,高子練毛筆字,麻子練芭蕾舞……」
「那你一定很寂寞吧?媽媽呢?」
「出去了,和阿姨們聊天。」
「爸爸去上班了?」
「是的。他很偉大哩!」
原田繞到浩子的腳踏車後。「叔叔幫你推。」
「嗯。」
「準備好了沒?要出發囉!」
「哇!」浩子高興的叫著。
原田一直推著腳踏車。他心跳急促,幾乎喘不過氣來,但他不在乎。
下了坡,剛好繞到公園後面。
「啊,好累。」腳踏車停下,原田深呼吸著。
「真好玩!」浩子顯得雀躍萬分。
「是嗎?等一下再幫你推。」
「嗯。」
原田在附近的長椅坐下,擦拭額頭的汗珠。
這一帶是公園裡高大的林木和圍牆之間的沙石道,從任何方向皆見不到的死角。
若是小學生,父母都會警告不能來這裡。但浩子第一次來這樣的地方。她很沉迷於沙石路面,騎若腳踏車來來往往地玩著。
原田吞嚥一口唾液,他覺得口乾舌燥。
浩子在眼前掠過,再次騎回頭。
他額頭又迸出汗珠,眼中浮現異樣的光彩,唇際開始微微顫抖。
浩子那白皙的雙腿讓原田眼中射出眩人的光輝。那猾嫩、柔細的小孩肌膚,再美的女人都沒有那樣的肌膚……原田所認識的女人都是以金錢交易肉體的……當然,她們的肌膚比不上小女孩……
一旦有過那種經驗,就不想再去接觸成熟的女人!
嘩啦一聲,腳踏車倒了。
原田站起來。浩子哭出聲。
原田快步跑上前。「不要緊吧?乖,好孩子是不哭的。讓叔叔看看,啊,擦傷了,沒關係,很快就會好起來。」
他用手帕擦掉膝蓋上的泥土。
浩子很快不哭了。
「真勇敢。不疼了吧?」
浩子點點頭。
原田的手輕輕摸上浩子大腿。
「好癢!」浩子笑了。
原田凝視著浩子。
一直無法不去在意時間。
中野只是不停地一根按一根的抽著煙。
昨天,就下手了,但,對方今天仍未死亡。那種心情實在非常奇妙。好像覺得還能中止行動,但……
再過一、兩小時就是二十四個小時了,那時,原田應該死了。
冷靜點!就算失敗,也不會受到懷疑。
他正要點燃另一枝煙時,電話鈴響了。
「我是中野。」
「浩子她……」
中野從耶莉子的口氣,立刻知道事不尋常。難道是發生車禍?他幾乎是叫著:「怎麼回事?」
「她沒有回來,騎腳踏車……警員說……」
「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個人,那個叫原田的人……」
「原田?」
「他在馬路上茫茫然走著,手上握著繡著浩子名字的內褲……」
中野臉色霎時慘白。「原田被捕了?」
「是的……但,問他什麼,他都不回答。浩子她……」耶莉子失聲慟哭。「她一定……」
「等我一下,我去問他。」
中野用力擱下話筒,衝出警局。
如果再提早一天下手就好了。可惡的畜生!
攔了一輛計程車,匆忙趕回家。途中,見到一輛巡邏的警用摩托車,立刻要求對方在前面開路,不顧紅綠燈的直闖前進。
「原田……這惡魔!野獸!」
中野直到此時才發現拳頭被自己咬得流血了。而且,又想到:如果藥效開始發作,原田就死了,那,根本找不到浩子!
「再快一些!」中野幾乎是哀叫了。
4
計程車在家門口停住,中野衝向車外。
耶莉子等在玄關前。
「我……」
「浩子呢?」
「不知道呀……」
「原田呢?那傢伙在哪?」
「屋裡,和巡邏警員一起……」
中野衝進門內。
「你是中野先生吧?」警員敬禮。「我是派出所的關根。這人帶著……」
關根拿在手上的是繡有「中野浩子」的內褲。中野親手寫的字,耶莉子繡的。
「我想,應該是你家小姐……」
原田在榻榻米上正襟危坐,但,一看就知不是正常狀態,他縮著背,嘴巴半張,眼眸空洞洞的。
「你這傢伙!」中野抓住原田。「說,孩子在哪裡?到底在哪裡?」
「中野先生!」警員慌忙想制止中野,但,這已經不可能了。
中野拖著原田,讓他站起,然後揮拳猛打對方臉孔。一拳、兩拳、三拳……
「中野先生,請住手。」
原田的臉孔腫得老高,鼻血也流出來了。
「中野先生。」警員自背後抱住中野。
原田摔落在榻榻米上。
「快說,浩子在哪裡?」
「中野先生……」
原田暈厥過去了。
中野踉蹌的頹坐下來。
「不可以動粗的。」關根警員說:「你是刑事呀!」
中野摸摸原田的脈搏。雖然微弱,但,還是繼續跳動。至少還沒問題!
「搜查結果呢?」中野問。
「目前正分別進行搜查,但,範圍太大了……」
「一定要設法我到……」中野抱著頭。
「我瞭解你的心情。」
「問過這傢伙了?」
「當然。」關根點頭。「但,他一直是這種狀態……」
「總會有辦法吧?」
「也許他的個性本來就異常。」
「可是,這樣下去根本找不到浩子,」中野的情緒再次昂奮。「這和小女的生命有關的,就算拷打也要問出個究竟來。」
「這是不行的。」,關根嚴肅的說:「如果你再動手,不得已,我只好把你逮捕了。」
中野嚥了一口唾液。他看了看表,只剩四十分鐘就是二十四小時了。
不能再浪費時間了。
這時,耶莉子來到一旁。「問出什麼了嗎?」然後,看了看原田。「啊……」
「太太,請將你先生帶到那邊……」關根轉向耶莉子。
就在這瞬間,中野的手刀飛向關根頸項。低叫一聲,關根倒下。
「你……」
「我只有這麼做了。就算被免職或關進監獄也無所謂,只要能找到孩子……」中野氣急敗壞的說著。
他隨手撕下窗簾,綁住昏倒的關根之手腳。
「現在輪到這傢伙了。」中野抱起原田,帶至飯廳。
「怎麼辦?」
「設法讓他醒過來,然後,問出浩子的行蹤。」中野讓原田坐在椅子上。「潑冷水好了。」
「不要緊嗎?」
「如果醒來自由活動,那就麻煩了,把他也綁起來。這裡沒繩子嗎?」
「怎麼會……」
「好,我再去撕一些窗簾布。」中野快步離開了。
耶莉子跟若來到飯廳門口,等丈夫回來。她聽到撕裂布料的聲音。快點,她心裡暗叫!
她猛然回頭。
原田手握菜刀,正站在自己背後。
「這樣就行了。」雖然多花了一些時間,但,中野總算拿著幾條布條回飯廳。
耶莉子坐在椅子上。
原田不見了。
「耶莉子,那傢伙呢?」
耶莉子臉色異樣蒼白,兩眼圓睜,望著中野。「他逃走了。」
「逃走了?你是怎麼回事?」
突然,中野注意到耶莉子左手緊按住腹部。然後,手無力下垂,鮮血如泉湧般噴出。
中野愕然不動。
耶莉子的頭無力的往前垂下。
「耶莉子!耶莉子……」
但,她沒有回答。
中野踉蹌後退了兩、三步,顫抖的喃喃自語:「原田這傢伙……連耶莉子也……」他摸摸上衣底下的手槍。「我要殺掉他……把他砍成八塊。」
是從什麼地方逃走的呢?沒有經過玄關,那,一定是廚房後門了。
中野走向廚房。突然,又停下腳步,轉身來到壁櫥前,拿出用布裹住的毒藥瓶,放入口袋。
如果浩子也死了,他也不打算活著。只要喝下那毒藥就行!
中野走出後門,看著四周。
有小孩子在玩。
他問:「剛剛有人從這裡出來嗎?」
「往那邊去了。」
「謝謝。」
幸好,那個方向只有一條直行的路。中野往前跑!
不去管他的話,原田同樣會死,這點,中野也很清楚。但是,絕不能讓他毫無痛苦的死掉,一定要讓他飽受折磨,一點一滴的死!
讓他早一刻結束性命!
中野邊跑,邊拔出手槍。
「難道是……」轡田直子停下記錄儀表數值的手,喃喃說著。
「什麼事?」松井抬起臉來。
「不,沒什麼……」直子想再度把注意力集中於儀表上,但腦海中那種想法卻一直揮除不掉。
「教授!」
「嗯?什麼事?」
「我有事和你商量。」
「是哪一類的事?人生方面的,我不行。」
直子笑了。「我知道,你不適合現實世界。」
「你說吧,到底什麼事?」松井也笑了。
「那瓶毒藥的事。」直子說:「秋本臨死前說毒藥放在他的房間裡。我不相信他會說謊。」
「嗯。所以呢?」
「我試著去想像毒藥確實在他房裡,可是,後來大批警員搜查時卻沒找到,那麼,一定是在這段短時間內,有人偷了毒藥。」
「不錯。」
「這段時間能進入秋本的房間,而且是找尋毒藥的,只有一個人。」
「是誰?」
「叫中野的刑事。」
「你認為……」
「這種想法奇怪嗎?刑事畢竟也是人,可能憎恨別人,也可能與人相爭。如果正好他想殺某人,又發現那毒藥,當然很可能藏起來據為己有。」
松井緩緩點頭。「這麼說也有道理。」
「如果是他拿走……」直子沉思一會兒。「教授,我可以出去一趟嗎?」
「當然沒問題。但,這樣太麻煩你了。」
「別這麼說,我只是自己想做……」直子站起身,快步跑向更衣室。
「再來一次試拍,馬上正式開拍。」年輕的副導演大聲叫著。
「我累了,不能坐下來休息嗎?」十六歲的少女明星牧本彌生說。
「再一次就好了。」
「真的就這麼一次?」
「一定的。來,我們走吧!」
這是穿學生服的牧本彌生和騎腳踏車的妹妹走在公園道路上談話的鏡頭。
「準備……開始。」
「媽媽一定會原諒你。」牧本彌生說。
「姊姊,你也要幫我說幾句哩!」妹妹說。
「我……」牧本彌生忘了台詞,停下了。
「卡!」,導演叫停。恨恨的說:「這麼一點台詞,你也該記得住吧!」
「什麼嘛!這樣難記的台詞。編劇是怎麼寫的!」牧本彌生歇斯底里的叫著。
「你冷靜點。」經紀人立刻走過來安慰她。
「可是,太艱澀了,念起來就很不自然。你可以自己說說看,連字都看不太懂呢!」
「你說什麼!」導演怒叫。
副導演慌忙勸著:「導演,別生氣,她還是個孩子呢!」
「混帳,自以為是什麼東西!」導演當然也知道沒有人可取代牧本彌生的角色,但是,自己的地位卻有很多人可代替,所以,恨恨的不再說話。
但,牧本彌生的怒氣卻仍未消。「讓我休息一下嘛!我好累哦!」
正好在這時候,中野來了。心想:在拍連續劇?
他慌忙把手槍收起來。然後,問一旁的男人:「有人逃向這邊來嗎?」
「咦?什麼?我很忙,快走開!」
中野怒火往上衝:「喂……」
突然,他見到一輛小孩用的腳踏車。那是……
中野跑過去,將車上的小孩拉下。腳踏車用油漆噴上姓名,是「中野浩子」。
「喂,你幹什麼?」,男人跑過來。
「這輛腳踏車是在哪裡發現的?」
「這和你有什麼關係?」
中野出示警察證件,大聲說:「我是刑警!」
所有人一齊望向他。
「騎這輛腳踏車的小女孩失蹤了,快說出是在什麼地方發現的,而且,是誰發現的?」
「是我!」看來像是年輕助手的男人站了出來。「就在那後面,樹林和圍牆之間。」
「謝謝!」中野往前跑。由於速度過快,差點撞上牧本彌生,他腳步踉蹌,丟下一句「對不起」,繼續往前跑。
浩子在樹叢裡,神色平靜,恍若熟睡一般。原田在她面前,雙手抓住胸口,已經斷氣了。
「浩子……」中野喃喃念著,拔出槍。他對準原田的屍體扣扳機。子彈的作用力使屍體跳動了。
「中野先生!」有人大叫。
是關根!他也拔出手槍,雙手緊握。
「把槍丟下!」
中野將槍口移向關根。
當關根的子彈射入中野腹部的同時,中野的子彈也擊中關根的大腿,他仆倒在地。
中野丟掉手槍,毫不在乎傷口冒出的鮮血,抱起浩子。「浩子……我們回去吧!」
中野邁步往前走著。
拍片的人們都圍過來了,見到這種情景,怔在當地。中野慢慢走著,眾人慌忙向左右讓開。
中野走到浩子的腳踏車倒地之處。
「這是你的腳踏車,爸爸幫你帶回去。」
他伸手……但,趴倒在地不動了。
「拍片停止!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經紀人抱怨著。
牧本彌生微笑。「不是很有趣嗎?這麼精彩的一齣戲!」
「又要多花一天時間了。」
「明天要重拍?」
「明天是在電視台的攝影棚裡。」
「是嗎?」
牧本彌生走向自己的座車。
剛剛差點和自己碰撞的那男人,口袋裡掉出一個藥瓶,此刻,那藥瓶在自己背著的學生書包裡。
她還記得藥瓶的形狀,或許,這就是……
「請幫我簽名!」
一位小男孩拿著筆記本跑過來。
彌生在筆記本上划動簽字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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