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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夕裡子帶著畏縮的心情,走進那幢金屬塊似的超現代大廈中。
  入口的接待處堂而皇之,並排而坐的三名女接待員,看上去就如法官一樣。
  應該找哪一個呢?夕裡子遲疑著。這裡不同市場的收銀櫃台,不是誰快就找誰的問題。
  隨便走向中間那個好了。
  「對不起。」夕裡子說。「我想見見米原先生。」
  「哪位米原?」女接待員問。
  「呃……社長先生。」
  對方露出狐疑的表情。
  「約好了嗎?」
  「不,沒約好。」
  「那麼,請回去。社長很忙。」
  「我知道……」
  「或者可為你通傳其它部門的負責人,叫「投訴組」組長好嗎?」
  「我沒有投訴。總之請你幫我問一下,我可不可以見見他。」
  「很抱歉——」
  看樣子怎麼也不肯接待自己的了。夕裡子根本沒想過要放棄而回去。
  「那我直接去。社長室在哪兒?」
  「這……」
  「我去那邊問。」夕裡子迅速走向電梯方向。
  「喂……請等一等。」女接待員追上來。
  夕裡子看到電梯恰好開著,於是飛奔過去。
  「請等等。」女接待員也不示弱地跑著。
  像在玩「官兵捉賊」似的,在大堂的人們全都啞然無聲。
  電梯門關上那一剎那,夕裡子衝進裡面去了。
  「行啦。」她喘氣。
  社長室在哪兒?看看電梯內的指引固,「社長室、董事室」在五樓。
  按了「5」字,歎一口氣。呆呆地等,不合夕裡子的個性。
  而且,珠美也險些遇險了。
  夕裡子想見米原龍也,問他那天只說到半途的事。難以告訴國友的事,換作是夕裡子可能會說出來也不定。
  到了五樓,門開了。夕裡子走出電梯……眼前站看一個喘氣連連,漲紅著臉的女人……剛才的女接待員!
  夕裡子嚇一跳。難道她是跑步上五樓的?
  「擅自闖入是不對的!」女接待員瞪著夕裡子。「總之,等我——轉達吧!」
  「知道!」
  夕裡子被她征服了,乖乖地點頭。
  「你留在這裡!」
  女接待員說著走開了。她是以電梯的同樣速度奔上五樓的。
  不知何故,女接待員腳步有點打結似的東歪西倒。夕裡子擔心起來,喊說「你……不要緊吧?」
  「不必操心!」氣勢凌人地。「懂嗎?一步也不准動!」
  「是!」
  夕裡子很氣,人家是關心你才說的。
  這時,恰好風野迎面走來。
  「風野先生,社長……」女接待員說。
  「社長?剛剛出去了。一小時左右回來。……啊,你好。」
  風野向夕裡子致意一番。
  在公司裡。風野予人能幹商人的印象。
  「風野先生——你認識這女孩?」
  「嗯。找社長有事?那麼,請到那邊等一等好嗎?」
  「是——喂,你聽見了嗎?所以——」
  夕裡子啞然望住女接待員當場大字型栽倒在原地——「我是擇善而固執。」岡雪子一下子吃清了冰淇淋。「這是性格。」
  「我懂。」夕裡子微笑。「我跟你也很相似。」
  「哦?第一眼我就看出來了。」
  岡雪子說著笑起來。
  岡雪子就是那個「女接待員」。夕裡子覺得對不起她,於是帶她到地庫的茶室,請她吃甜品。
  「米原社長的派對命案,我知道。」岡雪子說。「公司內的人正在談論那件事。
  你跟案件是否有所關連?」
  「呃——我不是兇手,不過關連不小。」夕裡子說。
  「真有趣。我地想捲入殺人事件玩玩哪。」
  名叫岡雪子的女接待員,年約二十七、八歲,跟夕裡子一樣喜歡冒險。……十年以後的我,也變成這樣嗎?夕裡子想。
  「不怎麼好玩哦。」夕裡子說。「我要咖啡。你如何?」
  「那就不客氣了。」岡雪子也叫了咖啡。「被殺的人是社長女兒的同學,是不是?」
  「嗯。大概搞錯是米原小姐吧。」
  「聽說小姐失蹤了?會不會她就是兇手?」
  「怎會呢?」夕裡子笑了。「不過,米原先生好像蠻獨特的。」
  「社長嗎?經過大風大浪的人,作風燭特自是不在話下。不過……」雪子壓低聲音。「公司內部正在謠傳,很快又會有事發生的了。」
  夕裡子坐直身子。這種「謠傳」事件,可能會出人意表地變成事實。
  「怎樣的傳言?如果方便的話,請告訴我。我絕不說出去的。」
  「唔——你和社長是怎樣的朋友P。」
  「也稱不上是朋友——我和他私底下沒有來往過。」
  雪子目不轉睛地注視夕裡子片刻,然後露出恍然的表情。
  「對的,你不是社長喜歡的類型。」
  「嗄?」
  「那個社長呀,出手很快的,信不信?當然,你還不到那個年齡,你不明白並不奇怪。在我之前的接待員呀,回家的路上受社長誘請,就這樣直赴海邊的別墅去了。當了他半年的玩伴,得到一大筆錢,回鄉享福去啦。」
  「呵——」
  夕裡子想起米原跟在派對上初識的女孩上床的事。看樣子他做得出這種事來。
  「就有不少這種「釣水魚」的女孩在。真不要臉!她們在想什縻啊。」雪子氣忿地說。「假如他對我有表示的話,我會說「我對老人家沒興趣」的。我恨坦白的。可是……」她歎息。「一直都沒有對我表示什麼。」
  夕裡子不由笑起來。的確,岡雪子算長得可愛,但稱不上是美人兒。
  「米原社長有些什麼秘密不成?」
  「當然囉。他能爬到今天這個地位,如果不是有相當手段的話,不可能成功的。」
  「是否因此結下什麼仇怨之類——」
  「當然恨他的人不少。他應該是擊敗無數競爭對手才有今天的。」
  「公司內有敵人嗎?」
  「在心中憎恨他的人不少吧。不過,假如社長看不順眼的人都不能留在這裡就是了。」雪子說。「你見社長,是否想問些什麼?」
  「嗯——關於他和他太太之間的事。」夕裡子含糊地說。
  「啊,那個令人討厭的繼室呀。他女兒倒是很可愛,人又純樸。」
  「不過她跟人私奔了。」
  「私奔?哇,這是大新聞喎!」雪子瞪圓了眼。
  告訴她到這個地步,假如她不相對地透露什麼消息就不公平了,夕裡子想。
  「請保密哦。」夕裡子提醒一句。
  「當然啦!絕對不說。」
  這句話的背後,省略了「除了幾個人以外」的腳注。
  「米原先生是否牽連什麼醜聞之類?」夕裡子問。
  「這個——他是個謹慎的人。總之,除了女色之外,其它方面,算是德高望重的企業家了。」雪子說。
  「是嗎?」
  夕裡子想知道更詳細一點有關米原說他被裡美威脅的事。她想。說不定雪子知道什麼——「對不起。」有聲音說。
  風野在窺望店內。
  「社長回來了。他說若是十分鐘的話就可以見你。」
  「我馬上去。」
  夕裡子站起來,拿起發票去櫃台。
  「多謝款待啦。」雪子在後面喊。
  夕裡子匆匆走了出去。雪子對風野說:「很豪爽的女孩。你覺不覺得?」
  「同感。人又可愛。」
  「唷,你從沒對我說過這種話哦。」雪子說。
  「你也很出眾呀。」風野故意誇張地說。「出眾的女孩,可以幫我到倉庫找文件麼?」
  雪子笑了。
  「好是好,一次午餐。」
  「oK。不過不能超過一千圓。」
  「孤寒。」
  兩人打情罵俏著走出地庫的茶室。
  「是你呀……怎樣?案件方面。」
  米原龍也坐在寬闊的「社長椅子」上等著。
  「國友先生不眠不休地奔跑著。」夕裡子宣傳一番。「因他是個非常認真的人。」
  「朋子不知人在何處——你一定覺得不可思議吧。女兒失了蹤,而我還是照常工作。」
  「有點兒。」夕裡子率直地說。
  「工作時比較不難過啊。我也很擔心的。」米原說。「可是生意總不能不做。這間公司就是我的孩子呀。」
  夕裡子認為,這句話是米原的真心話。
  「朋子小姐準備私奔的事,你事先知不知道?」夕裡子問。
  「嗯。裡美查出來的。那婆娘對這種事的嗅覺很靈。」
  「你畢竟反對囉。」
  「我跟世間的父親一樣,希望女兒有幸福的婚姻。」米原說。「不過,朋子的情形比較特別,對方不僅是朋子的丈夫,而且是個可以坐上這個大椅子的男人。」
  米原的大手緊緊捉住大椅子的椅柄。
  「坐這張椅子的人自然要有條件。光是對朋子好的男人不行。你明白嗎?」
  「我明白。」夕裡子點頭。
  「裡美推薦了牧田弦一——他終究不是可以坐這張椅子的人。」
  「那麼為何……」
  「裡美要做的事,我先讓她去做。何況,我要摧毀是極其簡單的事。」米原用輕鬆的語調說。「在我摧毀之前,那人不是死了麼?」
  「被殺的。」
  「嗚呼哀哉……他說他是醫生的兒子,好像是假冒的。幸好朋子沒嫁他。」米原搖頭。「好了——抱歉,下一個工作在等我。」
  「我想請教一件事。」夕裡子「什麼呢?」
  「關於裡美女士威脅你的事。那天談到一半就發生命案……」
  「啊,是呀。」
  「可以更詳細地讓我知道嗎?」
  「現在不行。」米原搖搖頭。
  「為什麼?」
  「還不是可以說的時候——風野那廝在幹什麼?」
  米原的語氣有點不耐煩。
  「噢。」風野看看腕表。「我得上去了。」
  「全部找到了?」岡雪子問。
  「不,還有三份——」
  風野用手背揩去額頭的汗水。
  由於他的手被灰麈弄髒了,整張瞼都變了黑色。
  「怎麼辦?」雪子的聲音在倉庫裡迴響。
  這裡是大廈的地庫第三層。地庫第二層是停車場,下面是收藏舊文件的倉庫。
  倉庫相當寬敞,天花板很高,完全不會有壓迫感。
  現在倉庫中只有風野和雪子兩人。這是個一個人時有點令人膽怯的地方。
  「我暫時找齊了必要的東西了。」風野確認一下手上的文件。「我先上去,其餘的到晚上再回來找好了。」
  「是嗎?」雪子說。
  「謝謝你的幫忙。」
  「不客氣。」
  「手是不是全黑了。」
  「習慣了啦。」雪子笑。「哎,風野先生。」
  「什麼?」
  「吻我一下好嗎?」
  「嗄?」風野瞪圓了眼。
  「怎麼嚇成那個樣子,好失禮哦。」雪子瞪他一眼。
  「不——可是,在這種情況底下的話,——我必須好好地想一想……」
  「你在說什麼嘛。接吻罷了,又不是叫你結婚,或者生孩子。」
  「說的也是。」
  「不要就拉倒。」
  「不是不要。真的。我……真的……」
  風野假咳一聲,兩手繼續抱著文件,往前彎腰去吻雪子。
  「好笨的吻法。」
  「抱歉。」
  「算了。那麼,其餘的讓我替你找。」
  「你替我找?那——不好意思。」
  風野噗哧一笑。「這張便條下面約三份,那就拜託啦。」
  「剛才的吻,午餐兩次。」雪子笑了。「快走吧。社長在怒吼啦。」
  「知道啦。別忘了午餐哦。」
  「嗯。」雪子從風野處接過便條紙。
  這時,倉庫門口傳來開門聲。他們兩個站在並排如林的架櫃之間,看不見門。
  「好像有人來了。好奇怪。」
  「那就拜託啦。」風野快步走出架櫃間。
  雪子舒一口氣,舐了一下吻後的唇。唇上還有剛才吃冰淇淋的味道。
  「這份——在四年前的檔案夾中哪。」
  雪子自言自語這,走過去找架子——叭噠一聲,什麼東西掉落地面的聲響。雪子轉移注意力往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可是不再聽見任何聲音。
  「風野先生……你沒事吧?」
  她喊,但沒回音。
  然後又傳來開門聲。好像走出去了。
  雪子聳聳肩,逐一尋找風野寫在便條紙上的文件。要找出來很簡單,拿出來才麻煩。
  由於架子高,不用梯子就夠不到。幸好三份都放在只要踮起腳跟就能拿到的地方「這樣可以啦……」
  雪子也不想逗留在這滿是麈埃的地方。她穿過架櫃走過去。
  來到可以看到門的地方時,雪子大吃一驚。
  地上文件散落滿地。那是剛才風野拿著的文件。
  怎麼回事?風野不可能做這種事。把自己要的東西扔在這裡走掉——傳來吱吱聲,彷彿是什麼東西互相摩擦的聲音。
  來自上面。雪子的視線沿著架子往上栘。
  是風野。搖搖晃晃的。繩子深深陷入他的脖子中。身子在半空中搖晃不定。
  文件從雪子的手掉下來。她不禁驚呼起來,踉蹌後退。
  雪子奔出倉庫。她那雙烏黑的手在牆上留下手印。
  「來人——什麼人快來!」
  她一邊喊,一邊用糾結的腳步往前奔。
  「來,我把毛巾弄濕啦。」綾子彎身向這安西京介。「感覺是不是好一點?」
  京介用冷毛巾抹過臉後,有點重新復活過來的感覺。
  準備去死的人竟有「復活的感覺」,說來也許很怪。
  「好多了——」終於發出聲音來。「對不起。」
  「不客氣。」綾子嫣然一笑。「這種單純作業最適合我。」
  「真是——不好意思。」
  「怎會呢?住在城市的人,個個都運動不足的嘛。我再去濕一次毛巾好嗎?」
  「不會麻煩嗎?」京介說。
  「當然不會。屁股痛不痛?因你坐在岩石上哦。」
  「不要緊。剛剛好夠平滑。」
  「哦?那我再跑一趟了。」
  綾子幹勁十足地從小徑走到下面的谷川去了。
  京介深深歎息。
  「畜牲!」他喃語。
  竟有如此荒唐又沒面子的事發生。
  準備上山殉情的時候,竟然鬧貧血暈倒了!開玩笑也不來這一套!
  他沒想到自己的體力如此不濟。
  京介垂頭喪氣地坐在岩石上。
  在這種地方——不死好過!
  而且,他也很清楚地知道,這樣的貧血死不了人,因此更加覺得沒意思。
  他本來擔心綾子……佐佐本綾子……比他先累倒。假如她說「已經走不動了」,他會怎縻辦呢。
  不過,無論怎麼缺少運動細胞都好,她在上大學,多多少少有操練身體的機會,反而是京介這方面,自從出來做事以後就沒有好好運動過。他本來運動不好,加上好幾年什麼運動也不做,腳力和腰力衰退也是理所當然。
  京介記得自己上過這座山。不是爬山,只是普通的登高而已。
  由於當時輕輕鬆鬆的不必休息就上到山頂,他一心以為現在也不會太吃力。
  上到山頂之前,有個急速傾斜的山崖,從那裡跳下來只是一剎那的功夫。
  京介打算帶綾子一起死在那個地方。可是——以這個速度,究竟能否抵達那個地方?才不過上到三分之一的路程而已。
  暫時歇息一會後,感覺舒暢不少。如果馬上走的話,可能又會發生同樣的事,還是暫時不動為妙——猛然察覺綾子一直沒回來,她下去谷川已經很久了。怎麼啦?
  京介慢慢站起來,有點頭暈,腳步總算不礙事了。
  走下谷川方向,往小小的旁徑走看時,看到綾子從樹林間走過來。
  「怎麼啦?我以為你迷路了。」他喊。
  「雖沒迷路——」綾子喘氣。「腳下卻一滑……」
  京介發覺綾子從頭到腳都濕漉漉的。
  「你那麼濕……快土來!」
  他伸手把綾子拖了一把。
  「對不起——唉,我又失敗了。」綾子歎息。「起初是腳夾住了,我覺得不妙。
  假如好好坐到石頭上就好了。又在意裙擺弄濕,於是挽上來,不料腳下站不穩,結果撲通一聲——」
  「幸好沒溺水。」京介說。
  「在那麼淺的河裡溺水的話,被人笑死啦。」綾子端詳一下自己的模樣。「這樣子也夠笑死人了——乞嚏!」
  「連內衣褲都濕了吧?會感冒哦。」
  「不要緊。」
  「不是不要絫。總之——」
  可是,京介也不知道怎辦才好。
  總不能下山去。假如回到市區的話,肯定警察四處尋找。
  然而這樣下去的話——京介重新考慮。反正要死的,對,這女孩和我都要死了,不是嗎?
  感冒算不得什麼。不管它就是了。
  可是,為何我會擔心她起來?
  「哎,快到小屋去吧。」綾子撥一撥濕了的頭髮。「那裡可以取取暖吧。」
  「嗯——是的。」京介點點頭。
  當然不會有小屋了。他有點歉疚。
  「能走嗎?披上我的外套,比較暖和些。」
  「那會把你的外套也弄濕的。不要緊。反正天氣晴朗,走一走就會幹的。」
  「是嗎?」
  「嗯。你沒事了嗎?」
  「我?我已經——」
  「那就走吧!」緀子精神奕奕地邁步了。
  看到她的背影時,京介突然覺得有所動搖。綾子完全相信我所說的每一句話。
  可以欺騙這樣的女孩麼?京介的心有點扎痛。
  「怎麼啦?」綾子回過頭來。
  「不——走吧。」京介舉步向前。
  「偶爾走走山,感覺很好哪。」綾子格外精神起來。
  兩人頭上的晴空,漸漸被烏雲所遮蔽——「到底怎麼回事?」國友搖頭不已。
  「國友。」夕裡子的手搭住國友的肩膀。
  「風野怎會死?我沒想到。」國友說。
  「對嘛。而且竟是在公司被殺的。」夕裡子低聲說。
  在地下倉庫中,說話聲有迴響,禁不住壓低聲量。
  現在有許多警局的鑒證人員進進出出,忙碌地跑來跑去。他們的對話聲此起彼落,而且不理現場氣氛,聲音很大。因為這是每天的工作。
  總不能每一宗案件都提心吊膽地承辦。
  「他的脖子捆著繩子,看來是在半暈厥的狀態下被扯上去的。」國友說。
  「需要相當的氣力哪。」
  「怎樣呢?假如事先把繩子掛在架子上的話——只要稍有氣力的男人都能做到就是了。」
  國友盡量採取職業化的說話方式,否則他會覺得非常難受。
  「這裡就是倉庫呀。」有聲音說。
  是米原龍也。他慢步走過來,瞄一眼躺在地上,蓋上白布的屍首。
  「那就是了?」
  「風野先生。他是被殺的。」夕裡子說。
  「真是不幸。」
  米原的話不含感情。然後他環視一下倉庫內部。
  「我第一次進來這裡。說來奇妙。我每次叫風野到這裡拿這個,拿那個,好像自己也來過很多次的感覺——」
  「米原先生。」國友說。「令千金受狙擊,她的末婚夫被殺,現在是你的秘書被殺。一連串的事件應該和你本身有所關連才對。為何風野被殺,你知道嗎?」
  米原沒有絲毫動容的痕跡,盯著國友說:「我不知道,刑警先生。風野是秘書。他工作上的事我很清楚,可是他的私生活我不懂,我也不想知道。」
  「可是風野先生……」
  「他和我老婆的事嗎?」米原打斷。「那也屬於風野的私生活範圍吧。不是嗎P總之,查出是誰殺了風野,那是你們的工作。」
  說完這些,米原快步離去。
  「好噁心。」夕裡子氣忿忿的。「我想踢他一腳。儘管他是朋子的父親——」
  「慢著。」國友說。
  「怎麼啦?」
  「米原之所以表現強硬,你曉得為什麼嗎?」
  夕裡子突然一震。
  「他的內心在動搖啊。為了不讓人察覺……」
  「對。不妨說,那男人少有的膽怯了。他肯定聯想到什麼——」
  國友盤起胳膊,點點頭。
  「啊,岡小姐。」
  好些鑒證人員出去以後,夕裡子發現岡雪子無力地靠在架子前面。
  岡雪子瞼色蒼白,一直注視著冷冷地躺在地上的「東西」。
  「屍體抬走啦。」一個聲音說。
  「好。抬走吧。喂,趕快把報告送來哦。」國友說。
  國友和其它搜查隊離開後,夕裡子往岡雪子走過去。
  「聽說是你發現的。」夕裡子說。
  「兇手離開之後發現的。」雪子用硬梆梆的語調說。「假如我早點過去看看情形的話,風野先生可能不會死。」
  「但你本身可能也有危險呀!」夕裡子說。
  「對……是的。」雪子點點頭。「可是——好過分啊。」
  夕裡子看到,雪子的眼裡噙著淚水。
  屍體抬出去了,警方的人員幾乎走光了,夕裡子和雪子站在那裡注視空蕩蕩的地面。
  「走吧。」夕裡子催促她。
  「嗯。」
  兩人上到一樓,出到大堂時,雪子說:「在那之前,我和他接了吻哦。」
  夕裡子一言不發地看著雪子。
  雪子沒看夕裡子,而是望向大堂外面明亮的光景。
  「我並不特別喜歡他,但他是好人……哎,有時不是談戀愛,可是會對某個人產生一些特別的感覺,一種親密感——」
  她的聲音哽住了。
  「有點明白。」夕裡子說。「但沒太多經驗。」
  「沒有就幸福了。」雪子微笑。「十八歲就瞭解那種男女關係的話,多可怕。」
  夕裡子隔著一道玻璃,看見國友在巡邏車旁邊,同著麥克風在呼叫什麼。
  「那個人……是我的戀人。」
  雪子瞪圓了眼。
  「那位刑警先生?噢。」
  「他做這份工作。隨時可能去命,不過,我不會因此而放棄的。」
  「是呀。」雪子用力點點頭。「真好。十八歲就能說出這種說話,了不起。」
  「是嗎?」夕裡子有點不好意思。
  「你叫夕裡子吧?」
  「是。」
  「風野先生為何會死,你不想知道嗎?」
  預想不到的話語。
  「當然想知道了。」
  「我也不知道。」雪子說。「只不過——」她環視四下,把夕裡子帶到大堂深處。
  「在這幢大工裡,每月有一次「夜半會議」哦。」
  「夜半會議?」
  「對。米原先生召集的。不過,公司裡只有極少數的高級職員出席。」
  「他們幹什麼?」
  「不曉得。老實說,除了社長以外,不知道誰有份出席。因為是半夜十二點左右才開始的。」
  「為何在那個時間——」
  「沒有泡茶的女孩,也沒負責記錄議程的人。風野也知道有那種會議,也由他負責準備事宜,但不准他出席。奇不奇妙?」
  「很神秘。」夕裡子點點頭。
  「我當然不曉得這事跟風野被殺的事是否有關。不過,假如他被某人所殺的事和這個公司的秘密有關的話,「夜半會議」就是關鍵所在了。」
  「同感。」
  夕裡子的心也激動地跳起來。看來自己真的跟岡雪子有相似的地力。
  「那個「夜半會議」就在今晚。」雪子說。「想不想參觀一下?」
  當然,夕裡子不在乎熬夜——「我回來啦。」夕裡子走進寓所裡。「珠美,在不在?」
  「在。」珠美從容廳探臉出來。
  「竟在看電視!怎不擔心一下大姐的事?」
  「在推心著著呀。瞧,我在看新聞咧。」
  「知道啦。沒消息?」
  「有就告訴你啦。儘管是我。」
  「是啊。」夕裡子苦笑。
  無論發生什麼都和平時一樣的珠美,反而使夕裡子精神起來。
  「你沒事了?」夕裡子問。
  「才不哪。我什麼都沒下肚呀。」
  「不是問你肚子的情形。我問的是件是否從打擊中恢復過來了。」
  「表面上是恢復了。」珠美一本正經地說。「可是內心深處的赤子之心受傷啦。」
  「隨你自演悲劇女主角好了。」夕裡子嘲諷一句。「今晚我要出去。」
  「跟國友拍拖?」
  「這種時候拍拖?別說傻話了。」
  「那,跟別的男人?」
  「我去探查「夜半會議」哦。」
  「那是什麼?新的的士高?還是秘密俱樂部?」
  「不是那些……晚飯吃簡單的,叫外賣可以嗎?」
  「嗯……何謂「夜半會議」?」
  夕裡子把情由告訴了珠美。她是想到萬一有事的話,珠美知道比較好。
  「好好玩!我也要去!」
  「你說什麼呀。小孩子不行!」
  「十八歲末滿謝絕入場?」
  「又不是看成人電影。很危險的,而且,假如大姐打電話回來豈不麻煩?」
  「哼!沒意思。」
  「萬一我有什麼事,記得來救我。」
  「電視有沒有好節目?」珠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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