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魚目混珠」的計劃,是由方天仇安排的,一切都按照擬定的步驟進行,全部過程可說非常順利。
當然,如果不是金玲玲在緊要關頭覺悟,給與他們充分的合作,這條計劃是根本無法實現的。
現在重擔已落在方天仇和金玲玲的肩上,他們冒險深入虎穴,成敗尚在兩可之間,誰也沒有絕對把握。
快艇進行的方向是香港東北,繞過九龍島,朝著大浪灣方面駛去。
方天仇站在船尾上,手扶船舷,盡量避免跟船上的手水接觸,唯恐不慎露出馬腳,非但全功盡棄,同時他和金玲玲的安全也將受到威脅。一個應付不當,說不定在海上就得發生火拚。
正在默默注意快艇的航線,忽然聽得背後有人在叫:
「章小東!」
方天仇不知道章小東是誰,並沒有理會。
不料那人叫的竟是他,見他充耳未聞,於是走了過去,在他肩頭上重重一拍。
「媽的,叫你裝什麼聾!」
方天仇出其不意地吃了一驚,但他非常機警,立刻明白章小東就是那個冒牌的方天仇,當即隨機應變說:
「對不起,風太大了,我沒聽見……」
「別他媽的胡思亂想啦!」那人笑罵起來:「你小子不過是身材和輪廓像那姓方的,總經理才選中你去冒充,讓你跟那娘們兒親近。可是你得弄清楚,這只不過是臨時客串一下,姓方的已經丟進海裡餵了王八,難道你真想學他,讓龍王爺招去當附馬?」
「別開玩笑,我還夠不上資格……」方天仇心不在焉地敷衍著,以免被看出破綻。
「我更不夠資格,」那人大笑說:「哦,我只顧跟你瞎扯,倒把正事給忘了。」
「什麼事?」方天仇暗自緊張起來。
那人笑笑說:
「其實也沒什麼,我只是聽說你小子這次的任務達成了,總經理將要重重賞你……而我最近手頭很緊,所以想……如果你方便的話……」
方天仇看他吞吞吐吐的,心裡已有了數,當即毫不猶豫地慨然表示:
「咱們自己哥們兒,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那還有什麼可說的。總經理真要有賞下來,你有困難儘管向我開口好了,身外之物算得了什麼,友情才是可貴的!」
那人喜出望外,情不自禁地又在他肩頭上一拍,豎起了大拇指說:
「我就知道你很夠意思!」
方天仇不敢再多說話,以免露出馬腳,向他毫無表情地笑笑,又把頭回過去,望著夜色茫茫的海上。
偏偏那人想巴結他,居然念起了婆婆經。
「小章,說真話,那姓金的娘們兒真不錯,你要是真能把她搭上,那才是艷福不淺。而且聽說她手頭上有兩文,你真可以在她身上下點工夫,來個人財兩得!」
「唔……」方天仇無從回答。
那人又婆婆媽媽地說:
「我知道你的心事,是怕咪咪打破醋罈子,對吧?哈哈,那妞兒是個人盡可夫的浪貨,你才犯不上為她著迷呢!說句不中聽的話,人家現在拚命巴結那肥豬還唯恐不及,根本也沒真心對你……」
方天仇也想趁此探聽一些情況,便故意急切地問:
「你說的是誰?」
「你想會是誰呢?」那人忿忿不平他說:「當然是我們的經理啦!」
「他?」方天仇裝出很意外的樣子。
「怎麼,難道你不相信?」那人說:「人家是經理,有權有勢,愛玩誰就玩誰,公司裡的那些妞兒,誰沒讓他玩過?我看呀,連總經理都可能跟他有一手!」
「你可別亂說!」方天仇鄭重忠告他說:「小心傳到他耳朵裡去……」
「怕什麼?」那人毫不在乎他說:「這裡只有你我,難道你會去巴結他不成?……」
話猶未了,忽然在右舷有人接口說:
「誰說這裡只有你們兩個?還有我呢!」
方天仇和那人均猛吃一驚,急忙循聲看去,只見在右舷的艙角上,走出個又矮又瘦的漢子,一看就是個鬼頭鬼腦的傢伙!
「媽的!是你這龜孫!」那人破口大罵起來。
矮瘦漢子搖搖晃晃地走近來,皮笑肉不笑地說:
「聽說小章這回可以發筆小財,到時候可別忘了我阿財啊!」
「瞧你那副德性!」那人不屑地怒斥說:「小章拿的是賣命錢,憑那一點非得記著你不可?」
「憑我跟小章的交情呀,」矮瘦漢子衝著方天仇咧嘴笑笑說:「小章,你說是嗎?」
方天仇只好點點頭說:
「是的,到時候絕對有你吳大哥一份……」
矮瘦漢子聽了,樂不可支地大笑說:
「聽見沒有,人家小章平常總叫我瘦皮猴,今天反而稱呼我大哥啦,哈哈……」
那人氣得臉色鐵青,突然上前一把抓起他的衣襟,怒不可遏地說:
「你別他媽的臭美,惹火了我姓鄭的,老子就把你扔下海去餵王八!」
方天仇怕他們真動起手來,連忙從中排解,這回他可學乖了,不敢亂叫那姓鄭的大哥,笑笑說:
「老吳,大家都是自己人,犯不上動肝火,瘦皮猴不過是跟我們說著玩的,哪會當真要分我的賣命錢。」
矮瘦漢子也怕姓鄭的惱羞成怒,扔他下海也許不敢,但揍人卻是不足為奇。好漢不吃眼錢虧,於是見風轉舵地說:
「說的是呀,誰能眼紅小章的賣命錢,大不了敲他請請客,也得看人家是不是心甘情願呢!」
這幾句話說得並不過份,可是聽在姓鄭的耳朵裡,卻是句句帶刺,好像是在存心挖苦他。
「你說誰眼紅?」他一把將瘦皮猴幾乎提了起來。
「當然不是說你呀……」矮瘦漢子急忙否認。
「諒你也不敢!」
姓鄭的猛一撒手,把他推了開去。
瘦皮猴的身體不重,被他這一推,就像斷了錢的風箏,踉踉蹌蹌地沖跌向船舷。正好快艇一個急轉彎,頓使他全身失去平衡,大半個身子衝出了舷外!
千鈞一髮之下,方天仇一個箭步趕到,就在他剛要翻落海裡的一剎那,及時抓住了他的褲腰,將他從舷外拖了回來。
瘦皮猴早已嚇得魂飛天外,等到驚魂甫定,才發現是方天仇救了他,一時感激得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姓鄭的見幾乎闖下大禍,早也驚嚇得呆住了。雖然他並非存心的,只是氣頭上一時失手,但要是真把瘦皮猴推落下海,在湯協理面前卻是有口難辯。
因此,他也對方天仇暗暗感激,否則這個大錯早已鑄成,後悔也來不及了!
正在這時候,快艇已在減速,駛近大浪頭北方的一座小島。
「勒索公司」的大本營顯然就在島上,戒備非常森嚴,當快艇駛近時,島上打出了燈號,似在盤問他們的來歷。
快艇一面回答燈號,一面熄了火,向岸邊滑行。直到近岸才重新發動引擎,折入一條弧形的淺灣,居然駛進了一個掩蔽得非常隱秘的巖洞。
方天仇暗自振作了一下精神,全神貫注地留心察看洞內的形勢,發現這是個大部份由人工開鑿的巖洞,寬度僅兩丈,剛好容得小型船隻通過,深度則不超過五六丈,便已到了盡頭。
洞口裡的兩旁,在凹入的部份各架有一艇機槍,並且派有專人輪流日夜戒備。更在一旁裝置著專線電話,倘有特殊情況發生,立刻可以向裡面報告。
僅從洞口的戒備,己可想像得出這個組織的規模如何龐大。方天仇曾身入其境,自然更瞭解它的內部,絕非一般黑社會的組織能夠相提並論的。
快艇將到盡頭,便是個小小的「碼頭」,早有幾個黑衣大漢在守著,接住了船上水手拋出的纜繩,纏在鐵墩上,幫著使快艇靠岸。
湯協理等船靠妥了,才從艙裡出來,大搖大擺地走上岸。只見那些黑衣大漢們,一個個躬身哈腰地迎接,馬屁是拍到了姥姥家!
方天仇跟著上了岸,始見金玲玲的眼睛仍然蒙住,由船上的水手扶她下船,交給了岸上的黑衣大漢們。
湯協理在這裡的地位極高,僅僅次於總經理,但總經理經常落腳在澳門,很難得來香港一次。而經理又是個酒色之徒,除非重大的事故必須由他決定,整個組織裡瑣碎的事情,大部份都是湯協理全權處理。所以他掌握著相當大的實權,誰也不敢不買他的帳。
一回到大本營,他就擺出一副不可一世、唯我獨尊的嘴臉,好像不這樣作威作福,就不能顯示出他的權勢。
走近石壁,他伸手按動壁上的電鈕,向裡面發出了暗號,說明是他回來了。
壁上頓時亮起一排四盞燈,使裡面的人從暗設的電視幕上,能認清暗號和來人相符,不致被人混進去。
接著一陣軋軋的轉輪聲起,石壁漸漸移開,現出一道足能通過一輛大型轎車的巨門。
從門口望進去,裡面相當寬敞,彷彿一個大廳,正有十幾個彪形大漢在練習撲打、飛刀、射擊,看來真像是個演武的校場!
方天仇看在眼裡,驚在心裡,不由暗自擔憂,像這樣嚴密龐大的組織,孫奇要想一舉破獲,實在是相當棘手,恐怕要付出極大的代價了。
他們見湯協理回來,一齊停止練習,大家都垂手而立,表示對他的恭敬。
湯協理神氣十足地揮揮手,示意他們繼續練習,然後帶著方天仇,和黑衣大漢攙扶著的金玲玲,由一排三道鐵門當中的門進去。
走過一條陰暗的甬道,再進入一道鐵門,裡面是個狹長的密室,兩邊都有一排鉛制的大衣櫥,分隔成很多層格。每一隔均標明號碼,格層裡放置著一套黑袍,有的則是空著的。
湯協理在第三號的格層裡,逕自取了件黑袍穿上,並且蒙上了面罩。
方天仇頓覺茫然不知所措,因為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依樣畫葫蘆,也套上一襲黑袍,更不清楚那一個格層是屬於那個章小東的。
幸而金玲玲向他使了個眼色,微微把頭一搖,示意他不必穿規定服裝。
方天仇立即恍然大悟,因為章小東是經過特殊化裝的,本來已經不是自己的真面目,何必再多此一舉。
於是,他暗向金玲玲點了下頭,表示謝謝她的解圍。
湯協理穿妥了黑袍和面罩,便出了密室,帶著他們去向總經理覆命。
那身為總經理的高大女人,這時候正與那腦滿腸肥的經理在密商著,而幾個體態豐滿動人,身上只穿「比基尼」泳裝的女郎,則畢恭畢敬地隨侍在側。
湯協理一到,他們便中止了商談,由那位經理發問:
「事情辦得怎樣?」
「還算圓滿,」湯協理說:「合約已經簽了,不過姓莊的堅持要三天之後,才肯正式把『銀星』交給我們。」
經理不由忿聲問:
「他又想耍什麼花樣?」
「我看不至於,」湯協理似有絕對把握他說:「林老頭的女兒在我們手裡,他們總得投鼠忌器吧!」
經理「嗯!」了一聲,側轉臉去請示:
「總經理認為如何?」
那高大女人輕描淡寫地說:
「三天就三天吧,反正等也等了,只要事情辦成,也不在乎多等這麼兩三天。湯協理——」
「是!」他連忙恭應。
「這件事就交給你全權處理,」高大女人說:「最好立刻通知林老頭,如果想他女兒安全,就給我老實點,別想動什麼歪念頭,等『銀星』正式歸了我們,保證釋放他的女兒。」
「是!」湯協理諂媚地奉承著:「總經理的這個辦法好極了,這樣一來,姓莊的就是心有未甘,為了林老頭女兒的安全著想,諒他也不敢輕舉妄動!」
高大女人點點頭,遂說:
「你們這次很辛苦,尤其小章的表現很好,金小姐也很合作,我們應該論功行賞。湯協理,這個交給你酌情辦理,盡量寬厚些,好給別的人作個榜樣。讓他們知道,只要替公司方面真正出力賣命的人,我絕不會虧待他們!」
「是!我一定遵照總經理的指示去辦。」湯協理唯命是從地應著:「總經理和經理還有什麼吩咐?」
「沒有了。」高大女人揮揮手,示意他們退下。
那位經理似乎想起了什麼,忽然說:
「小章的化裝暫時不要除掉,也許隨時還得用他出面,免得臨時來不及。」
「是!」
湯協理恭應一聲,覆命完畢,便帶著方天仇和金玲玲躬身而退。
方天仇和金玲玲始終提心吊膽,唯恐在那高大女人面前露出馬腳,到那時候只得豁出去一拼,沒想到居然僥倖瞞過,總算鬆了口氣。
跟著湯協理來到他的辦公室,他即叫他們等著,逕自走近石壁,移開一幅裸女油畫,現出個裝在壁內的保險箱,從裡面取出一疊十萬港市,走過來交給方天仇,笑笑說:
「這是給你的犒賞,剛才你自己也聽到了,總經理一向賞罰嚴明,只要你們好好的幹,公司方面絕不會虧待你們的。」
「是!謝謝協理的厚賞。」方天仇接過一疊千元大鈔,心裡暗自好笑,想不到居然還得了筆小小的意外之財。
「這裡沒你的事了,」湯協理在辦公桌後的皮椅上坐了下來:「你可以到慰勞室去接受慰勞,我馬上通知她們。金小姐請留下,我還有點事要談!」
方天仇望望金玲玲,只好向湯協理鞠了一躬,退出他的辦公室。
現在方天仇已是單獨一個人,沒有人監視,可以自由活動。但問題來了,他除了會默記一兩條通道,和開啟鐵門的方法,根本摸不清所謂的「慰勞室」在哪裡。
尤其每一條通道都極相似,使他呆呆地愣在通道裡,如同劉姥姥進了大觀園,簡直不知道如何走法。
呆站在那裡總不是辦法,萬一被人發現,難免不起疑心,同時他急於要找個妥當的地方,以便用藏在身上的超短波無線電話,跟孫奇取得聯繫。
正在進退維谷之際,忽見一個黑衣蒙面大漢,在通道的拐角,鬼鬼祟祟地一張,便向他走來。
方天仇暗吃一驚,急將手伸向上衣裡,按在槍柄上,準備必要時拔槍制住那大漢。
不料那大漢走近了,竟向他搓搓手指頭,輕聲笑問:
「這個到手了?」
方天仇聽出對方的聲音正是那姓鄭的,這才放心,笑著點點頭。
「賞了多少?」姓鄭的急問。
方天仇伸出了一個手指。
「一百萬?」姓鄭的興奮地問。
方天仇把肩頭一聳,苦笑說:
「別作大頭夢,只給了十萬!」
「真他媽的小兒科!」姓鄭的忿忿不平他說:「擔這麼大的風險替他們辦事,最少嘛也該賞個三五十萬的,只給十萬,真有點不像話!」
方天仇隨手掏出那疊千元大鈔,表示他說的不是假話,然後分出半疊遞給他說:
「老鄭,你有急用,這個拿去吧!」
「這,這怎麼好意思呢……」姓鄭的嘴上這麼說,手卻早已伸出來接錢,心裡真恨不得連那一半也給他呢!
「錢財是身外之物,」方天仇慷慨說:「誰有就用誰的,你這麼說就不是自己哥們兒啦!」
「那我就不客氣了。」姓鄭的忙把錢接過去,塞進了自己的口袋,欣然笑著說:「以後我手頭寬的時候,這筆錢一定得還你的……」
「以後再說吧!」方天仇說:「反正我又不等錢用,有錢就大家花,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何必看得太重。」
「小章,你這話說得一點不錯,我就是把錢看得太輕,所以……」看情形他又要念婆婆經了。
方天仇靈機一動,連忙打斷他的話說:
「回頭再聊吧,我現在得去慰勞室……」
「哦?」姓鄭的不由大為羨慕:「是協理叫你去的?這還像話呀,正點!」
方天仇點了點頭說:
「老鄭,你陪我去如何?」
「開玩笑,」姓鄭的說:「那地方是禁地,沒有經理或是協理的命令通知他們,誰也不准走近。我要是陪你去,你是進去痛快了,我可倒了楣,加我個違反禁令的罪名,我可擔當不起。」
「陪我走一段總可以吧?」方天仇要求。
姓鄭的剛拿了他五萬港市,不好意思拒絕,終於莫可奈何地答應了。
「好吧,不過我只能陪你走到門口啊!」
方天仇心裡大喜過望,幸虧跟這傢伙攀上了交情,要不然他真不知道怎樣摸到「慰勞室」去呢。
有了領路的,可不愁找不到地方,於是他故意落在姓鄭的後面半步,讓那識途老馬開道。
兩個人直走過通道,在中段進入一個鐵門,走上十來級石梯,又是一條陰暗狹道,再轉入另一道鐵門。
方天仇直如進了八卦陣,心裡一路默記下如何走法,以便單獨展開行動時不至摸不清方向。
經過這道鐵門,便是一條兩邊裝有日光燈,照耀如同白晝的甬道。一眼望去,在甬道的盡頭,有著兩扇漆成粉紅色的鐵門,門上方裝有一盞紅燈,是整個地下室裡,唯一看來有點生氣的地方。
到了這裡,姓鄭的便止步說:
「小章,我只能陪你到此為止,你自己進去吧,祝你盡情享受,哈哈……」
方天仇說了聲:
「勞駕了,回頭見!」便向著甬道盡頭走去。
毫無疑問的,這裡就是所謂的「慰勞室」了!
方天仇這次不顧本身危險,僥倖混進了「勒索公司」的大本營,他的任務相當艱巨,首先需要探明整個形勢,以及赫爾遜伯爵夫人的公子,和林瑪麗被囚禁的地方,然後用帶來的超短波無線電話通知孫奇。
當警方大舉來攻時,他不僅要跟金玲玲配合作內應,更要負責兩個人質的安全。
如此重大的責任在身上,他那會真有雅興去接受慰勞。可是這是湯協理的特別犒賞,不去就等於是抗命,說不定還會引起他們的懷疑。
為了這層原因,他只好勉為其難,接受這份在別人是求之不得的「殊榮」。
走近「慰勞室」時,他忽然起了好奇的念頭,不知道將被如何地慰勞,能有這個機會開開眼界,也算是不虛此行吧!
這裡的設計果然別出心裁,當方天仇走近門口時,腳底下踏著的鐵板,便已通知了裡面的人。
負責人是個健壯如牛,善於柔道的日本女人,生著滿臉的橫肉,看上去簡直是個龐然大物!
她早已接到湯協理的通知,候駕多時,就在方天仇剛剛走到門口,兩扇粉紅色鐵門已霍然而開。
在「勒索公司」裡,除了幾個特殊地位的人物,隨時有權自動來接受慰勞之外,像章小東這種身份的,能享受到這種賞賜,可說是絕無僅有。
實際上,這個「慰勞室」,根本就是專供像鄒炳森這種組長以上身份的人,尋歡作樂而設的!
「請進!」那女人笑容可掬,但並不嫵媚,說的是生硬粵語。
方天仇極力保持鎮定,大大方方地走了進去,兩扇鐵門立即又自動關閉起來。
這只是個接待室,看不出什麼名堂,可是當日本女人把他引進一道垂著帷幔的圓形門裡,頓覺眼前一亮,原來這裡竟別有洞天!
方天仇一時怔住了,沒想到建造在山石裡的密室中,居然能佈置得如此富麗堂皇、美輪美奐。
這一間寬敞的密室,四壁均是輕紗薄幔,地上鋪設著柔軟的名貴地氈,陳設的家俱彩色繽紛,令人賞心悅目,彷彿身入仙境。
仙境中少不了仙女,七八個嬌艷欲滴的少女,身上均裹著不同顏色,薄如蟬翼的輕紗,如同阿拉伯王后宮的嬪妃,一個個全身曲線畢露,連最神秘的部份也隱約可見。
她們有的斜臥在地氈上,有的躺在沙發上,也有的在搔首弄姿,故意賣弄風情……
方天仇不知道她們的心情,也不明白她們為什麼甘心到這種暗無天日的地方來,但在他的眼睛裡看來,她們實在是一群不值得同情的可憐蟲!
那女人把他領進來,向少女們擊了兩下掌,便逕自退出去了。
當少女們齊向他看來時,方天仇頓時認出其中的四個,正是那天在沙灘上,伴著那肥胖男人的女郎。
就在他看得眼花繚亂,美不勝收的時候,斜臥在地氈上的一個少女,忽然站起身來,忸怩作態地走近他身旁,玉臂一張,勾住了他的脖子,春意蕩然地笑問:
「是不是要我?」
「你?」方天仇茫然地凝視著她。
那少女嫣然一笑說:
「不要我,難道你還選別人不成?」
方天仇立刻明白了,這少女必然就是咪咪,於是把她摟住了說:
「當然要你呀!我怎能不要我的小咪咪呢?」
「討厭!」咪咪笑罵一聲,又在他腰上狠狠擰了一把,表示這是打情罵俏。
方天仇痛得幾乎叫起來,突然把她摟得更緊了。
咪咪忙推開他說:
「別這麼猴急,土包子,這裡是有規定的,我們得按照規定,一樣樣地來。」
話剛說完,其餘的女郎已湧上來,把他們團團圍住,你推我拖她拉地,將他們簇擁著進了一道小圓門。
方天仇定神一看,裡面竟是個圓形的大浴池,水清可以見底,並且散發出陣陣香水氣味。
七八個女郎一齊動作,各自脫下身上的輕紗,紛紛跳進了浴池,嘻嘻哈哈地戲起水來。
方天仇已身不由主,被咪咪上來七手八腳地,把他全身衣服強行扒得精光!
就在方天仇的衣服,全部被脫光的剎那間,他的「原形」畢露了。
原來咪咪是知道章小東奉命化裝方天仇的,但她跟章小東曾有肌膚之親,見過他腰部一條顯明的肉紅色刀疤,並且胸部沒有那麼多的胸毛。
而站在面前這個赤身裸體的健壯男子,非但胸前一片黑茸茸的胸毛,腰部更未見那條刀疤,怎能不使她疑心大起!
「你是誰?……」她不禁驚詫地失聲叫起來。
方天仇見事機已敗露,心裡暗吃一驚,情急之下,突然緊摟住咪咪,用嘴把她的嘴堵住了。
咪咪猶待掙扎,方天仇已移開了嘴,急在她耳邊輕聲說:
「別緊張,是小章叫我冒充他來見你的!」
這句話果然起了作用,咪咪因為不瞭解情況,自然不便貿然聲張開來,可是她仍然不能釋疑。心想:章小東是組織裡的人,縱然對經理有所顧忌,不敢明目張膽地跟她接近。
但像現在這種接受「慰勞」,則是得到湯協理特別允許的,大可堂而皇之地來見她,並且有權任意挑選一位女郎享受。如此難得的機會,他為什麼反而放棄,請別人來消受大好艷福呢?
其中一定有原因,咪咪忍不住忿聲說:
「他自己不會來?」
「他自然有不能來的苦衷。」方天仇鄭重說:「待會兒我會告訴你原因的,再多問,要是露出了馬腳,你和小章的性命都將保不住,到時候可別怪我事先沒警告你!」
咪咪果然被嚇住了,頓時噤若寒蟬,不敢再問長問短。
「下來呀!」池裡的女郎催他們。
更有個女郎用手指刮著臉,向他們打趣說:
「羞不羞,當著我們這麼肉麻,是不是故意表演給我們看?」
又有個女郎說:
「回頭到房裡去,愛怎麼就怎麼,有的是時間,何必這一會兒都等不及呀!」
被她們你一言,我一語地取笑,咪咪也不禁面紅耳赤,只好暫時懷著鬼胎,拖了方天仇跳進浴池。
這個香艷絕倫,生動誘人的場面,恐怕除了阿拉伯王的後宮,在香港縱然擁有再多的財富,也不可能享受到這種銷魂蝕骨的艷福呢!
方天仇簡直像唐三藏進了盤絲洞,被一群女妖包圍,這個抱住了熱吻,那個摟住了撫摸,使他接應不暇,實在有點兒吃不消。
咪咪反而被擠開了,如同置身事外,只在一旁默默地欣賞這幕鬧劇,並不參加她們的陣容。
其實她是滿腹狐疑,正在胡思亂想,幾乎忘了自己是「慰勞室」的一員,應該向被慰勞的方天仇大獻慇勤。
浴池裡真是春色無邊,七八個赤裸裸的少女,毫無顧忌地對方天仇恣意調弄,一個個都使出經過特殊訓練的「技能」,一舉一動,均極盡挑逗之能事。
要不是他警惕自己,身上負著重大的責任,極力克制慾念,說不定被這群女妖,迷得連生辰八字都忘得一乾二淨!
照「慰勞室」的「規定」,浴池裡的節目,起碼也得消磨個把鐘頭以上,假如有興趣,對此道樂而不倦的話,甚而可以延長更久的時間。女郎們還會想出更多的花樣,務使接受慰勞者心滿意足。
可是像方天仇這種「木頭人」,卻是從未見過。儘管她們放浪形骸地挑逗,他居然無動於衷!
調笑了一陣,連她們也感到索然無味,浴他的節目才匆匆收場。
方天仇選定的是咪瞇,「照例」她先出了浴池,去準備特別慰勞的一切。他則由幾個女郎簇擁著,離開浴池,來到另一間滿室芳香的按摩室,接受她們的集體按摩。
完事以後,女郎們才連同他的衣服,一齊送到咪咪的香閨,含著神秘的笑意退去。
現在,香閨裡只有他和咪咪單獨相處,不必再顧忌那些女郎的礙事,彼此盡可為所欲為了。
方天仇剛走近躺在床上,玉體橫陳的咪咪,她突然一骨碌坐了起來,迫不及待地說:
「你究竟是誰?膽敢冒充小章混進這地方來!」
「你別急呀,聽我慢慢告訴你不好嗎?」方天仇在床邊逕自坐下,他已早有腹案,不慌不忙他說:「事情是這樣的,小章已經私下向警方投案了……」
沒等他說下去,咪咪已吃驚地叫起來:
「什麼?他,他投案了?」
「你別大嚷大叫的,聽我說完好嗎?」方天仇急忙阻止了她。
咪咪這才壓低了嗓子,十分緊張地說:
「你快說,究竟是怎麼回事呀?」
方天仇正色說:
「他投案也是出於萬不得已,因為警方已經在海裡找到那個真正姓方的屍體,知道小章是化裝冒充的。不過警方為了要破獲『勒索公司』,答應給他一個自新的機會,只要他說出這個組織的全部內幕。」
「那麼他說出了沒有?」咪咪急問。
方天仇笑了笑說:
「如果你是小章,你說不說呢?」
「這個……」咪咪無從回答這問題。
方天仇斷然替她回答說:
「在那種情勢之下,我相信換了你,也一定會和盤托出的吧!」
「那麼他是向警方說了?」
「當然說了。」方天仇說:「不過小章倒很有點良心,他提出個附帶的條件,就是必須把你救出去。」
「哦?」咪咪頗覺意外:「他真是提出這個條件?」
「我何必騙你。」方天仇認真地說:「否則我又怎會冒充小章來通知你。」
「那麼你是什麼人呢?」咪咪茫然望著他。
「我嗎?」方天仇哈哈一笑說:「我就是我呀!」
「你就是你?」咪咪聽得莫名其妙。
方天仇點點頭說:
「我就是那姓方的!」
「鬼話!」咪咪不信地說:「姓方的已經被他們丟進海裡,早就淹死啦!」
方天仇哂然一笑說:
「現在科學昌明,男人可以變女人,死人當然也可以復活,這有什麼稀奇!」
「哼!你簡直是滿嘴胡說,我可不受你的騙!」咪咪霍地翻身跳下床,衝向門口,回過頭來說:「你再不說實話,我就去報告了!」
「請便!」方天仇並不阻止,若無其事地笑笑說:「反正我是仁至義盡,替小章擔這麼大的風險把話傳到了。一個小時之內,他就會帶領警方的大批人馬來攻,那時候可別怪我沒有通知你。」
咪咪看他如此鎮定,自己反而不知所措了,猶豫了一下,終於走回床邊說:
「你說的是真話?」
「信不信由你。」方天仇表示無所謂地說:「現在警方的水上巡邏隊,已經嚴密監視著這個小島,只等大批人馬一到,立刻就發動全面攻擊。你現在就是去報告,也無法挽回大局。」
「那我該怎麼辦呢?」咪咪急了。
「如果你聰明的話。」方天仇趁機慫恿她說:「趁現在警方還沒有發動之前,替小章做一點事,那麼非但可以將功贖罪,而且可以獲得重賞。這是我提供的一點小意見,至於願不願意,還得由你自己決定。」
「可是……」咪咪望了望他,忽然說:「你的話總使我有些不敢相信,除非你能證明你就是那姓方的!」
方天仇笑笑說:
「這個很容易,你可以驗明正身,看我全身上下,從頭到腳,有沒有經過化裝,不是就得到答案了?」
咪咪微點了下頭,表示同意這個辦法。
剛才他們只顧著說話,根本忘了一切,現在她走到床邊,要察看他臉部是否經過化妝時,才突然發現彼此都是赤身裸體,全身一絲未掛!
咪咪雖然對光著身體已當家常便飯,可是赤裸裸地站在這個陌生人面前,尤其對方也是像從天上跑出來似的,畢竟有些不好意思。
方天仇看她忽然忸怩作態起來,不由詫異說:
「你怎麼啦?」
咪咪被他一問,更是窘得滿臉通紅,恨不得掉頭跑開去。但這樣一來,如何能證實他是否就是那個被丟進海裡淹死的方天仇呢?
於是,她只好厚起了臉皮,走到他面前,伸出一雙白嫩的玉手,在他臉上一陣揉搓,似乎想揭下他的一層臉皮來。
「喲!輕點好嗎!」方天仇被她揉搓得痛叫起來。
咪咪並不停止,直把他臉上搓得紅一塊,白一塊,可是連一根汗毛也沒搓下……
正在這時候,香閨的房門突然一開,進來的赫然是那個日本女人!
咪咪是背向著門口的,並未發覺那女人的闖入,方天仇則非常機警,立即抱住了她赤裸的身子,把臉貼在她豐滿的雙峰之間,裝出正在調情。
「你!……」
咪咪驚怒交加,正要舉掌怒摑他兩個耳光,不料身後己發出那日本女人的嘿然獰笑說:
「嘿嘿!你們好大的狗膽,居然敢圖謀不軌!」
咪咪這才知道方天仇的動機,並非是存心非禮,而是迫不得已,想瞞過那日本女人,掩飾他們的秘密。
「管理員。」她急忙投入方天仇的懷裡說:「我正在……」
「正在幹嘛!」日本女人霍地拔出手槍,對著他們說:「哼!你們剛才說的話,我每一個字都聽得清清楚楚,你還想瞞我?」
「管理員……」咪咪猶欲分辯。
但那日本女人根本不容她說話,把臉一沉,聲色俱厲地喝令說:
「少說廢話,你們兩個一齊跟我去見湯協理!」
咪咪早已嚇得全身發抖,沮然向方天仇說:
「都是你害人!我一時忘了這房裡裝有竊聽器,剛才的話她全聽到了,還有什麼可說的,我們去見湯協理吧……」
方天仇見事機已敗露,只得輕輕推起咪咪,裝出無可奈何的苦笑說:
「去就去吧,不過總得讓我們穿上衣服呀,這樣赤身露體的走出去,實在有點不雅觀……」
日本女人不疑有他,冷聲說:
「別廢話,快把衣服穿起來跟我走!」
「是!」
方天仇應了一聲,在那女人手槍的監視下,逕自走向距離不遠的沙發,抓起剛才那些女郎送進來的一堆衣服。首先穿上了內褲,然後慢條斯理穿上背心……
「快點穿!」那日本女人催促著:「我沒時間跟你們磨菇!」
方天仇充耳不聞,穿上了襯衫,就在提起長褲的一剎那,他的手已伸入了口袋。
「砰砰砰!」一連三槍,子彈自口袋裡疾射而出。
「啊!……」日本女人猝不及防,慘呼一聲,已被擊中要害,龐然大物的身體倒在了地上。
在咪咪的驚呼聲中,方天仇已一個箭步竄去,急將房門推上,才蹲下身去察看那日本女人。見她胸、腹、腰部三處血流如注,早已飲彈斃命!
方天仇當機立斷,撿起了日本女人的手槍,急向張惶失措的咪咪吩咐:
「你別怕,禍已闖出來,只有拿出勇氣來幹到底,現在事不宜遲,你快穿上衣服!」
咪咪已沒了主意,正在猶豫不決,房外那些女郎已聞聲趕來,敲著房門驚問:
「出了什麼事?」
方天仇急向咪咪使了個眼色,她終於明白了自身的處境,連忙強自鎮定,大聲回答說:
「沒,沒什麼,小章在跟我胡鬧……」
「剛才聽到叫聲,我們還以為出了人命呢!」房外的女郎笑著打趣。
另一個也取笑說:
「叫他別蠻幹,時間有的是,不必跟你拚命呀!」
接著聽得那些女郎齊聲大笑,然後走開了。
方天仇這才鬆了口氣,立即衝到沙發前,從衣服口袋裡取出一具袖珍型超短波無線電話收發機,拉出一節節的天線,開始發射出電波。
咪咪的所謂衣服,不過是那一襲薄如蟬翼的輕紗,披在身上等於是沒穿,方天仇看了直搖頭說:
「快換件別的,我們也許要離開這裡!」
咪咪點了下頭,急忙去衣櫥裡找衣服換,這邊的訊號也傳了回來,表示對方已接到發射出去的電波。
方天仇立即按下開關,報出事先約定的呼號:
「尖兵五二,請大黑一號回答!」
「大黑一號在聽。」對方傳來了細微的聲音:「這是反黑總部,尖兵五二請報告情況。」
方天仇急說:
「地點在大浪頭北方小島,防守嚴密,人質尚未獲得保護,請即出發準備接應,千萬不可貿然接近本島,隨時注意我的報告,一切按原定計劃!」
聯絡完畢,方天仇關上收發機,小心翼翼地收藏起來,忙把自己的衣服穿上。
咪咪也已穿上一件短袖恤衫,和緊身的長褲,完全是行動方便的裝束。看上去反而顯得充滿青春活力,與剛才那種極盡誘惑之能事的打扮,簡直判若兩人。
方天仇滿意地點了點頭,拖開了日本女人的屍體,遂鄭重其事地說:
「現在我們必須孤注一擲,才有希望打開一條生路。如果你沒有勇氣冒險,我也絕不勉強,一切由你自己決定。但一定得拿定主意,任何情況之下,都不能臨陣退卻,你可以先仔細考慮,然後再把決定告訴我。」
「我已經拿定主意。」咪咪毫不猶豫地說:「你看我穿的這身衣服,不是決定跟你一起走了嗎?」
「好,你這個決定是很明智的。」方天仇說:「現在我們必須制住外面那幾個女郎……」
咪咪大為吃驚說:
「你,你要把她們全殺死?」
「不!」方天仇正色說:「她們跟你一樣,是無辜的,不過我沒有時間把她們一一說服。為了安全起見,只有暫時委屈一下,你把她們騙進來,關她們在這裡。」
咪咪唯命是從地連連點頭,走到門口拉開條門縫,向外面招呼說:
「喂!你們都進來一下好嗎?」
女郎們湧到了門外,嘻嘻哈哈地笑著說:
「怎麼啦,是不是叫我們來看表演?」
「我看是咪咪應付不了,叫我們進去助陣吧!」
「呸!要助陣你去助,我們才……」
說猶未了,她們已一窩蜂地湧了進來,門後的方天仇迅速將門關上,舉槍喝令:
「不許動!一齊替我站過去!」
女郎們大吃一驚,嚇得面面相覷,比較鎮定的,急向咪咪詫然問:
「咪咪,這是怎麼啦?」
「別多問!」方天仇從身上掏出個事先準備好的小瓶,遞給咪咪說:「這是一瓶特製的麻醉劑,對人體不會有傷害的,讓她們每人嗅一下,最多只昏迷一兩個小時就會清楚。事非得已,請諸位小姐們多多原諒!」
暫時的昏迷,總比永久的死亡要強,在方天仇手槍的威脅之下,她們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除非是願意吃「衛生丸」,不然就得乖乖地聽命。
其實方天仇帶著的這瓶強烈麻醉劑,只是防而不備,準備萬一用得著時,可以拿出來應用,沒想到居然對這幾個女郎先派上了用場。
捆綁太費事,擊昏又太殘忍,這樣倒是非常省事,而且很適合。咪咪拿著小瓶,叫她們輪流放在鼻孔裡一嗅,便見她們一個個地倒也,倒也!
方天仇望望這些橫七豎八的赤裸女郎,確定她們沒有一個是偽裝昏迷的,於是收起了小瓶,帶著咪咪出了香閨,反手關上暗房門說:
「下一步比較麻煩,也許會發生危險,不過你放心,我會盡全力保護你的。」
「我們恐怕不容易出得去。」咪咪皺起眉頭,憂心忡忡地說:「這裡的戒備很嚴,尤其出路只有一條,日夜都派有人把守,洞口還有兩挺機槍。沒有經理或協理的命令,誰也不准擅自出入的。」
方天仇點點頭,胸有成竹地說:
「我自然有辦法,不過目前還不急於出去,先得找到那位林小姐,還有赫爾遜夫人的公子,你知不知道他們被關在哪裡?」
咪咪搖著頭說:
「不瞞你說,我們都是在香港聲色圈裡混生活的,被他們看中了,威逼利誘,用很高的酬勞把我們騙來的。等我們發現這裡的秘密,已經身不由己了。他們只把我們當成玩物,誰高了興,就跑來玩個痛快,其餘的時間都關在『慰勞室』,根本不許我們自由行動。」
「那麼你怎會知道我曾被丟進海裡去了呢?」方天仇覺得很懷疑。
咪咪解釋說:
「我是聽經理說的……」說到這裡,她的臉忽然紅了,似乎後悔自己說漏了嘴。
方天仇記起在快艇上,曾由那姓鄭的口裡獲悉,咪咪在極力巴結所謂的經理。現在察言觀色,諒必確有其事。他怕她受窘,不便再追問下去,遂說:
「既然你對裡面的路徑也不熟悉,那就跟我走吧,也許我還能記得一點。」
咪咪到了這時候,不跟著他走也不行,只好默默地跟著他,甚而連命運也交在了他的手裡。
方天仇帶著她出了「慰勞室」,照著剛才來的原路,走過一道道的鐵門,又走過一條條的甬道,幸而沒有遇上那些黑衣大漢。轉來轉去,終於來到了遇見姓鄭的那條走道上,遙見湯協理「辦公室」門口,守著兩個黑衣大漢。
他急將咪咪拖到轉角上,輕聲說:
「你先在這裡等一下……」
然後,他走出轉角,大大方方地直朝湯協理的「辦公室」走去。
走到門口,兩個黑衣大漢擋了駕,用那種羨慕而忌妒的口氣說:
「媽的,小章,你不在盤絲洞裡當豬八戒,跑來這裡幹嘛?」
「協理打電話叫我來的……」方天仇假傳聖旨地說。
「沒那回事!」黑衣大漢斷然說:「湯協理吩咐過,除非是總經理和經理,任何人不見,你小子撒謊安的什麼心?」
方天仇力持鎮定,理直氣壯說:
「我憑什麼要撒謊?你們不信自己進去問他!」
「不必問!」那大漢說:「湯協理正在跟那姓金的娘們盤腸大戰,那會有閒工夫叫你來!」
「不問就不問。」方天仇忿聲說:「反正我是來過了,回頭湯協理怪罪起來,我就說你們不讓我進去!」
說罷,他裝出賭氣的樣子,扭頭就走。
兩個大漢果然著了慌,唯恐真是湯協理打電話召他來的,他們可擔當不起,因此急忙喚住他說:
「喂,小章,跟你鬧著玩的,別他媽那麼認真,才冒充兩天姓方的,何必那麼神氣,要是叫你冒充香港總督,那還有咱們活的?」
「我還不是跟你們二位鬧著玩的。」方天仇笑笑說:「誰又認了真?你們要怕吃排頭,還是乖乖讓我進去吧!」
「慢著!」那大漢謹慎他說:「我得先進去問一聲,你等著吧!」
就在那大漢開動鐵門的一剎那,方天仇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行動,出其不意地倒握手槍,用槍柄接連擊昏了兩個大漢,使他們連哼都沒哼出一聲。
這時候因為已是深夜,除了重要關口有人不分晝夜把守,像這些走道裡,是不會有人走動的。
方天仇擊倒兩個大漢,仍然不敢怠慢,立即推門而入。眼光一掃,見「辦公室」裡沒有人,倒是垂著布幔的內室,正發出如雷的鼾聲,大概是好戲已經收場,湯協理已精疲力竭,沉入了夢鄉吧?
他毫不遲疑,掀起布幔,衝進了內室。
不料鼾聲突然停止,床上只見金玲玲裸露地躺著,兩眼睜得通圓,卻不見湯協理的人影!
方覺有異,背後已被一支槍管抵住。
「小章!你好大的狗膽!」這正是湯協理的聲音。
方天仇大吃一驚,想不到老奸巨猾的湯協理,居然已警覺到他的到來,用鼾聲表示熟睡,使他上了個大當。
手槍抵在背後,他那敢輕舉妄動,只得丟了槍,緩緩高舉雙手。
只聽得湯協理嘿然獰笑說:
「小章,你大概忘了吧,外面辦公室的地板下,裝置有警報系統,一根針落在地上,我也會得到警報。你未得我命令,這麼深更半夜地悄悄闖進來,究竟想打什麼主意?」
「是總經理叫我來的……」方天仇只好信口胡說。
湯協理不由大笑說:
「好大的帽子!總經理叫你半夜拿著槍來我這裡,是叫你來行刺?」
方天仇急中生智,將計就計地說:
「不瞞協理說,總經理正是這個意思,她的命令,我不敢不從。」
「哦?」湯協理大為意外,萬分驚詫地說:「你說的可是實話?」
方天仇裝出可憐兮兮地說:
「我小章有幾個腦袋,敢在協理面前撒這麼大的謊?」
湯協理一時之間真有些將信將疑起來,因為當他完成任務,帶著他們回來向那高大女人覆命時,曾見總經理和經理在密商著什麼。見他們到來,談話立即中止,事後又隻字不提,難道他們是在密商對付他?
由於他確曾企圖獨攬「勒索公司」的大權,那高大女人從澳門突然趕來,說不定真是為了這件事。利害關係重大,暗中設法除掉他也不是絕無可能。
想到這一點,他頓時勃然大怒說:
「經理知道嗎?」
方天仇點著頭說:
「總經理和經理兩個,正在等我去覆命呢!」
「好!」湯協理恨聲說:「你立刻跟我一起去見他們,當面問個明白,如果真有這回事,嘿嘿!我倒要看看,究竟誰死在誰手裡。」
說罷,喝令方天仇回轉身來。
方天仇轉個身,始發現湯協理一絲不掛,手裡正握著一把左輪!
他逼著方天仇走出內室,抓起辦公室上的電話,撥出兩個號碼,於是下令說:
「警衛組?我是湯協理,立刻派幾個人到我辦公室來!」
擱下電話,他又逼方天仇回到內室,命令方天仇高舉雙手,面對石壁而立,然後吩咐金玲玲:
「把衣服遞給我!」
金玲玲不敢抗命,忙從床上起來,把床邊地上堆著的衣服和黑袍捧起。還沒走過來,忽然床頭的一個小鈴「叮叮」一響,裝置在室內四壁的幾隻小紅燈泡,剎時齊亮。
湯協理頓時一驚,知道又有人進來了,不由自主地退向門旁,準備重施故伎,像剛才一樣地把來人制住。
他這一分神,金玲玲見機不可失,突然將手裡的一堆衣服,出其不意地猛朝他臉上擲去。
湯協理連做夢也沒想到,金玲玲居然敢向他攻擊,被一堆衣服擲在臉上,頓時遮住了視線,使他慌得手足無措。情急之下,手指已扣動了板機。
「砰!砰!」兩響,子彈全射了個空。
方天仇返身撲到,照准他臉上一拳狠狠擊去,擊得他一個倒退,踉踉蹌蹌跌出了內室。
湯協理還沒爬起身,方天仇已來了個餓虎撲羊之勢,全身撲上來,捉住了他執槍的右手腕。用力向地上一砸,手槍脫手了。
他剛想大聲呼救,已被方天仇用衣服蒙住了嘴,堵得他幾乎透不過氣來。
原來進來的不是別人,竟是那咪咪,她手裡正握著外面兩個大漢的槍,急忙遞給方天仇說:
「他們在動了,恐怕要醒過來啦!」
方天仇一聽大驚,接過手槍,制住了湯協理,忙掏出那個小瓶,強塞在他的鼻孔裡,使他一嗅之下,立時失去了知覺。
隨即將小瓶遞給咪咪說:
「快去制住外面兩上傢伙!」
咪咪接過小瓶,忙出了辦公室。
方天仇急將昏迷的湯協理拖進內室,匆匆穿起他的那件黑袍,戴上面罩。咪咪已進來緊張萬分地說:
「不,不好了,好像有人來啦!」
方天仇忙吩咐她跟金玲玲藏進內室,以最快的行動,將外面昏迷的兩個大漢,拖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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