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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軟硬兼施

  根據醫學及生物學者的研究和統計,世界上的人類,在每一百萬人之中,大約有兩 個人可能是面貌非常酷似的。
  當然,這只是指酷似而已,總有某些特徵可以分辨的。至於在這統計數字之外的孿 生例子,那就是親生的父母,有時也會混淆不清了。
  尤其近年以來,世界各地的美容手術風行一時,使愛美的仕女趨之若鶩。普通的如 改雙眼皮,墊鼻子,做酒窩,及至於隆胸,豐臀等等……
  這些五花八門,名目繁多的美容手術,並非是為五官或體態上有缺陷者,借手術以 彌補。而是虛榮心作祟,不惜花大把鈔票,使之看來「十全十美」,達到自欺欺人的心 理上虛偽的滿足。
  但有一種人的心理,卻令人感到難以理解,甚至不可思議。那就是,譬如對某電影 女明星的漂亮尊容非常仰慕,竟能不惜付出巨大的代價,希望借美容的手術,在自己臉 上這裡墊一塊,那裡補一片,硬生生要把自己變成另外一個人,與那女明星完全一模一 樣!
  這能辦得到嗎?
  事實上並非遐想,只要臉型的輪廓「大同小異」,經過巧奪天工的手術,就真能改 頭換面,使人達到目的!
  距離巴生市僅三英里的巴生港,以雪蘭莪州而言,是僅次於檳城的第二大港,對整 個馬來西亞的海上運輸,佔有極重要的地位。
  這時已是黃昏,海上落日西沉,使海天相映燃燒著一片紅暈的艷霞!
  像世界上的任何一個碼頭一樣,巴生港碼頭也不例外,到處充斥著混亂、喧囂,罪 惡和爭執……
  從黃昏來臨之前,碼頭上就有兩個人在徘徊,他們這對搭檔,也可以算是「合夥人」 就是經過改頭換面的白振飛,和完全基於好奇,加入了這始終尚未宣佈的「龐大計劃」 的鄭傑。
  他們在這裡是等兩個重要的人物,據白振飛表示,那兩個人在他整個計劃中,等於 是藥裡的甘草,絕對少不了的。只要等他們一起來加入,這個計劃不但馬上宣佈,而且 立即付諸行動。
  因此白振飛偕同鄭傑來到巴生港,在靜候著那兩個約定的人物乘船到來。
  可是,一直等到傍晚,已經超過了約定的時間一個多小時,卻始終未見他們的人影 出來!
  鄭傑等得不耐煩了,忽問:
  「那兩個傢伙大概黃牛了吧?」
  「我想不會的,」自振飛把眉皺著,著急他說:「一定是臨時發生特殊的事故,否 則他們絕不會不準時趕來的……」
  鄭傑苦笑了一下說:「那我們是不是還等下去,在這裡癡漢等丫頭?」
  白振飛未及回答,忽見一個水手打扮的傢伙,從老遠奔向他們而來,一直奔到面前, 才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對不起,對不起,我們來遲了……」
  白振飛不禁暗自一怔,因為這傢伙非但不是他所等的人,甚至根本就不認識這傢伙!
  「請問……」白振飛不明對方的身份,只好暫不動聲色。
  但他未及發問,對方已說:
  「他們已經來了,怕在碼頭上說話不方便,所以在金瘤子的店裡等著,二位請跟我 來吧!」
  白振飛以為這傢伙說的「他們」,就是指那兩個重要人物。但他們講定了是兩個人 參加的,現在除了他們自己之外,居然還帶了其他人同來,豈不是違背了事先的約定?
  別的倒不怕,而是怕人多口雜,容易走漏風聲。尤其白振飛的這個計劃,除了必需 的人物,根本就不願多任何一個人加入!
  他雖暗自氣憤,卻又不便向這傢伙發作,只好決定跟這漢子去見了那兩個人再說。
  金瘤子是他的綽號,實際上他的名字叫金彪,因為他的頸旁生了個大肉瘤,成為個 顯著的標誌,以致巴生港碼頭一帶認識他的人,都習慣了以他的綽號相呼,而他也並不 認為這是侮辱。
  他開的是委託行,除了買賣衣物,日用品及船員帶的私貨之外,大概私底下尚經營 著不法的勾當,所以他這裡經常有各種形形色色的人物川流不息。
  白振飛和鄭傑跟著那水手打扮的傢伙,來到了這個店裡,只向金瘤子打個招呼,便 直接走進了裡面去。
  經過一條短短的陰暗過道,進入一道門裡,是個較大的房間,裡面僅佈置著簡陋的 傢具。
  這時房裡正有四五名大漢,在焦灼不安地等著,但其中並未見那兩個重要的人物!
  白振飛不由地暗自一怔,尚未及發問,其中一個平頭壯漢已過來,把手一伸說:
  「杜兄久等啦,實在對不起,我們因為船在途中拋了錨,所以不能準時趕到……」
  白振飛聽對方稱他「杜兄」,不禁又是一怔,顯然對方是認錯了人!
  他只好不露聲色地問:「請問老兄……」
  可是對方沒容他把話說完,已迫不及待地說:
  「杜兄,風聲實在太緊,我們不能在這裡久留,請問杜兄準備在哪裡交人?最好是 今夜就成交,以免夜長夢多哦!」
  「交人?……」白振飛暗向鄭傑一瞥,彼此都感到莫名其妙起來。
  壯漢哈哈一笑說:
  「杜兄放心,我們的錢已如數帶來,完全依照杜兄所開的價錢,只要見了人,我們 就一手交錢一手交人,絕不拖泥帶水!」
  白振飛終於忍不住說:
  「老兄,我看你們大概認錯了人吧?」
  壯漢似乎誤解了他的意思,霍地把臉一沉說:
  「杜兄,大家都是在外面跑的,說話得講信用,我們事先已經把話說得清清楚楚, 而且價錢又是杜兄開的,怎麼臨時又變了卦!難道杜兄認為奇貨可居,又想趁機抬價不 成?」
  白振飛強自一笑:
  「兄弟如果答應了你們,就絕不致於出爾反爾,言而無信的。但老兄似乎應該弄清 楚一點,那就是兄弟並不姓杜,而是姓白啊!」
  不料壯漢卻冷笑一聲,斷然說:
  「不管你姓白也好,姓黑也好,反正都是一樣,我們早就知道你不姓杜了!但姓名 無關宏旨,我們認的是你老兄這個人,就認定了你這個人交易的!」
  「你老兄沒有認錯?」白振飛問。
  壯漢突發狂笑說:
  「我們雖只見過一面,但我邱漢元還不致於如此健忘!」
  他想不到對方一口咬定,認為白振飛就是他們交易的對象,這真令人啼笑皆非!
  那自稱邱漢元的壯漢,突然問:
  「杜兄,你究竟打算怎麼?」
  白振飛急於要趕回碼頭上去,等候那兩個重要的人物,哪能留在這裡被他們糾纏不 清。
  「對不起,兄弟既無人可交,也沒時間跟你爭辯,再見!」說完扭頭就向外走。
  不料邱漢元一聲厲喝:
  「站住!」
  幾名大漢立即擋在了房門口,一齊拔出了手槍。
  白振飛無法奪門而出,只得回身怒問:
  「你們這是幹嘛?」
  邱漢元嘿然冷笑說:
  「杜兄如果說話算數,我們自然彼此拿出誠意為完成這筆交易,落個皆大歡喜,否 則就別怪兄弟失禮啦!」
  白振飛不甘示弱地說:
  「哼!你們以為幾『噴子』,就能把兄弟唬住了嗎?這玩意兒兄弟可見得多了!」
  他的話聲才一落,鄭傑已突然發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向房門口,出手如電地 向擋在門口的大漢揮拳猛擊,使得首當其衝的兩個傢伙,被他攻了個措手不及。
  另外幾個大漢手裡拿著槍,彷彿裝樣子的,沒有得到邱漢元命令,誰也不敢貿然開 槍。
  這一來更使鄭傑的神威大發,揮拳如風地一陣急攻,把一名大漢擊得踉踉蹌蹌跌開, 同時槍也被他一把奪了過去。
  鄭傑的突然動手,行動簡直快若閃電,令人根本來不及應變!
  邱漢元見狀頓時驚怒交加,但他猶未及發令,已被白振飛當胸一把抓住,一拳兜上 了他的下巴,使他被擊得把臉一仰,發出了聲沉哼。
  白振飛一撒手,邱漢元便踉蹌連退,撞在了牆角,背部貼著牆壁滑坐下去。
  擊開了對方,白振飛立即返身回撲,衝向房門口。只見幾個大漢在這一眨眼之間, 已被鄭傑以槍制住,不須他助陣了!
  「走吧!」白振飛招呼一聲,就與鄭傑雙雙奪門而去。
  不料剛衝出房間,突見從陰暗的過道裡,迎面走來一個大漢和兩名女郎。
  白振飛不知道來人的身份,正待出手之際,一名女郎已春風滿面地笑著招呼說:
  「杜老大,怎麼不等我來就急著要走了呀?」
  妙極了,對方居然又把他認作了「杜老大」。
  忽然之間,使白振飛猛可想到,難道自己跟那「姓杜的」面貌身材均非常酷似?……
  他的念猶未了,邱漢元已衝到房門口,怒氣衝天地說:
  「潘小姐,姜小姐,你們二位來得正好,姓杜的這筆買賣變卦啦!」
  「變卦了?」招呼白振飛的女郎不禁一怔,走近問:「杜老大,這是怎麼回事?」
  白振飛冷聲回答:
  「對不起,我並不是什麼杜老大,所以跟你們根本沒交道可打!」
  這女郎不由地向邱漢元怒斥說:
  「哼!準是你們這些老粗,冒犯了杜老大,否則他絕不會反覆無常的!」
  邱漢元未及分辯,她已轉向白振飛嫣然一笑說:
  「杜老大,請看我的面子,別跟他們一般見識,有什麼問題我們進去說吧!」
  白振飛正要不顧而去,她卻突然挽住了他的胳臂,厲聲說:
  「老邱,把你的人統統帶出去,讓我們跟杜老大談談!」
  邱漢元雖不服氣,但他對這女郎似乎不敢違拗,只好悻然帶著那幾個大漢,怒氣沖 沖地走了出去。
  伸手不打笑臉人,這女郎不但笑容可掬,而且神色之間,更流露出一片風情萬種的 媚態,使得白振飛無法來硬的了。
  其實他何嘗不想弄清楚這是怎麼回事,只是由於怕陰錯陽差,回頭那兩個姍姍來遲 的重要人物,萬一趕到碼頭上去見不到他,以為他「烏龍」了,那就無從再去找他們的 啦。
  因此白振飛此刻心急如焚,急於要趕回碼頭上去等那兩個人。
  但那女郎卻不由分說,挽了他的胳臂就向房裡走。
  白振飛試圖分辨說:
  「小姐,這實在是誤會……」
  那女郎嫵媚地笑著說:
  「沒關係,天大的誤會,我也能負責替你化解的呀!」
  白振飛簡直是啼笑皆非,情急之下,只好急向鄭傑使以眼色,希望他拿出行動來脫 身。
  可是一看鄭傑,竟被另一女郎挽住了胳臂,在那裡衝他亂拋媚眼,直灌迷湯!
  他們動起手來如狼似虎,銳不可擋,而在這種情形之下,反而「英雄無用武之地」, 變得束手無策了。
  於是,他們被兩個女郎連拖帶拉地,挽著胳臂又回到了那個房間裡,另一個提著 「○○七」型手提箱的大漢,也亦步亦趨地跟了進去。
  進了房間,在燈光之下,看清這兩個女郎都很年輕,年紀最多只有二十出頭,臉蛋 兒非常漂亮。穿一身黑色白扣的無袖翻領襯衫,黑色的褲管呈喇叭口長褲,腰繫白色寬 皮帶,足登白色高跟鞋。
  她們兩個是一式的打扮,看上去黑白相間,非常的醒目。不僅別具風格和情趣,更 能顯示出她們動人的身材。
  尤其她們都是「阿哥哥」的短髮,耳孔上綴以小小的紅珠耳環,愈增她們的嬌艷和 嫵媚!
  挽著白振飛的女郎,進了房間仍然挽著他,春意盎然地笑了笑說:
  「杜老大,你看我們多守信用,到時候就把錢如數帶來,我相信你在這一個月之內, 大概也把我們要的人數湊齊了吧?」
  白振飛不禁笑問:
  「你真把我當成了杜老大?」
  那女郎吃吃地笑著說:
  「你不是杜老大,難道還是杜老二不成?」
  白振飛鄭重說:
  「老實告訴你吧,我姓白!」
  那女郎也正色說:
  「那我改稱你白老大也無所謂,反正這筆交易完成之後,你就是要我們以後見了面, 裝作不認識你都可以!」
  白振飛忽然好奇地問:
  「這是筆什麼交易呢?」
  那女郎置之不答,一使眼色,大漢便將那只「○○七」型的手提箱放在桌上,打了 開來,只見裡面都是一迭迭整整齊齊的美鈔!
  「喏!這是五十萬美金!」她說:「我們完全依照你的要求,票面都是一百元的, 並且全部是比較舊的鈔票。如果杜老大再要臨時變卦,那就太不夠意思啦!」
  鄭傑忽問:
  「那麼我們的『貨』怎樣交法呢?」他似乎也起了好奇心,想弄個究竟。
  那女郎打量了他一眼,她說:
  「我們的船已經停在海邊,按照我們雙方事先講定的,由你們自行負責,設法把兩 百個人送到泊船的地點,點清人數,我們的這筆交易就算完成。致於人上了船以後的一 切,那就是我們自己的事了,縱然萬一出了問題也與你們無關!」
  「兩百個人?」白振飛詫異地問:「你們要收買這麼多人幹嗎?」
  那女郎笑笑說:
  「杜老大,我們有言在先的忘了嗎?只談交易,不過問其它的一切呀!」
  白振飛與鄭傑彼此交換了一下眼色,忽然靈機一動說:
  「你們可以把錢裝在手提箱裡,攜帶非常方便,我們總不能把兩百個人隨身攜帶著 吧?」
  「那當然!」女郎說:「杜老大只要在今夜,把人設法送到我們泊船的地點就成了, 但絕不能誤事。因為風聲很緊,我們的船不能停泊在那裡太久,今夜非把船開走不可 的!」
  白振飛無端撞上這件莫名其妙的事,已使他感覺有理也無法說清了,他只得向鄭傑 作了個無可奈何的表情,苦笑著問:
  「鄭老弟,你看怎麼樣?」
  這言下之意,已然表示他是黔驢技窮了。
  鄭傑聳聳肩說:
  「反正現在我們總沒辦法當場交人,就請她們把泊船的地點告訴我們,今夜我們負 責把那兩百人送去不就結了!」
  白振飛瞪了他一眼,悻然說:
  「可是……」
  那女郎嫣然一笑,嗲聲嗲氣地說:
  「杜老大,難道你真要變卦了,那不是讓我為難嗎?」
  白振飛一本正經說:
  「我倒不是存心使你為難,可是……」
  那女郎向他嫵媚地瞟了一眼說:
  「沒有什麼可是不可是的,還是這位鄭先生乾脆,杜老大,我們就照鄭先生說的辦 法,現在我把泊船的地點告訴你,你們今夜就把人送去吧!」
  白振飛又看了鄭傑一眼,見他正頻頻使以眼色,這才點點頭說:
  「好吧!請你告訴我們船泊在哪裡?」
  那女郎頓時喜形於色,欣然說:
  「我們的船在海峽的出口外,距離大約四五公里的海邊,附近一帶我們已經分佈了 不少把風的,安全絕對沒有問題。車子可以由公路直達海邊的一片樹林裡,從樹林出來 到泊船的距離,大概只有幾百碼了。」
  挽著鄭傑的女郎接口說:
  「杜老大,你們請先把錢數點一下,回頭我們只要一手交錢一手交人就行了,不必 要多費一道手續啦!」
  白振飛強自一笑說:
  「那倒不必點了,難道我還不相信你們?哈哈,……」
  但那女郎卻堅持說:
  「不!你們最好當麵點一點,免得事後囉嗦!」
  鄭傑忽然若有所思,故意說:
  「對不起,我可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是覺得現在當面點清了也等於零。 因為錢並不是現在就交給我們,而是等今夜交了人才付。到了那時候,我們恐怕還得再 清點一次,否則萬一有短少,責任該由誰負?所以我認為,現在實在不必多此一舉!」
  他原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反正這筆錢與他們毫無相干,根本就不必浪費時間 清點。誰知他這麼一說,反而多出了事來!
  那女郎瞟了他一眼,笑笑說:
  「你考慮的很有道理,不過你們既然兩個人在這裡,事情就好辦了。錢點清無訛之 後,我們可以當場交付,但你們兩個人不能把錢帶著一起離去,必須留下一個人負責保 管這筆錢。由你們自己決定,無論哪一位去把人今夜送到我們泊船的地點,這樣雙方就 都不必擔心啦!」
  白振飛急說:
  「我看用不著這樣吧,乾脆錢還由你們負責保管,等今夜我們把人送去時,再一手 交人一手交錢……」
  那女郎搖搖頭說:
  「這樣不行,萬一到時候你們不把人送去,我們臨時又沒有地方去找你們,那可讓 我們回去無法交代了!」
  白振飛不禁忿聲說:
  「既然連這點都不信任我們,那又何必跟我們做這筆交易?」
  那女郎冷冷地說:
  「現在已經是箭在弦上,勢在必發了。這不是信任不信任的問題,而是我們今夜必 須把那兩百人用船載走!」
  「那麼你們的意思,是要把誰留在這裡?」白振飛問。
  那女郎回答說:
  「這由你們自己決定,不過,杜老大也許得親自去辦事,不妨請這位鄭先生留下, 負責保管這筆錢,二位的意下如何?」
  鄭傑似乎很有把握可以脫身,胸有成竹地說:
  「白大爺,我看就由我留下,你趕快去辦你的事,別誤了事吧!」
  白振飛已明白他的用意,於是把頭一點說:
  「好吧!回頭我如果不來這裡,今夜我們就在泊船的地點見面!」
  那女郎這才放開他,不再留難,把他送出了房間。
  白振飛走出外面時,發現已有十幾名大漢在嚴陣以待,幸虧他們沒有貿然硬闖,否 則真不容易闖得出去呢!
  他獨自匆匆趕回碼頭上,舉目四眺,傍晚的夜色朦朧下,並沒有發現他所要找尋的 目標。
  正在感到失望之際,忽見一個衣衫襤褸的男童,年紀大約只有十一二歲,從老遠的 飛奔而來。
  男童一口氣奔到白振飛面前,只說了句:
  「請到『威利酒吧』來!」說完就掉頭飛奔而去。
  白振飛不由暗自一怔,欲待追上那男童問個明白,但已追之不及。
  略一猶豫,他認為這回絕不可能再被人認錯,一定是他等待的兩個人不便公然露面, 而派這男童來通知他的了。
  於是,他立即急步朝那男童飛奔的方向走去。
  但那男童一眨眼已不知去向,白振飛又不知「威利酒吧」在何處,只好向碼頭附近 的人打聽,才問出是在不遠的一條小街上。
  穿過馬路,轉到那條小街上,便看到了那個「威利酒吧」的招牌,發現它是個很低 級的小酒吧。
  好在他今天沒有穿得西裝革履,只是一條西裝褲,配上一件夏威夷衫,連腳上都穿 的是透空涼鞋,一付吊兒郎當的打扮,進入這種酒吧倘不至有失身份,和特別引人注意 了。
  走進門,只見酒吧裡一片烏煙瘴氣,滿目亂哄哄的,彷彿一群沒頭的蒼蠅在到處亂 飛。尤其在這華燈初上的時候,正是那些水手,碼頭上的工人,以及形形色色,九流三 教的人物,湧向這種地方買醉和找尋刺激之際,更使這酒吧有了人滿為患的現象。
  音響播放著震耳欲聾的靡靡之音,混和著喧囂,放浪形骸的調笑,交織成一片……
  白振飛正在以眼光四掃,找尋他的目標,忽被一個冒冒失失的傢伙撞了個滿懷。
  他剛要責問對方,忽覺手裡己塞進一個紙團,而那傢伙卻連招呼也不打一個,就倉 皇出了酒吧。
  白振飛情知有異,不及看手裡捏著的紙團,便急欲追阻那傢伙。可是偏偏又被人一 撞,擋住了去路,等他追出酒吧外時,那人早已不知去向。
  他無奈何,只好藉著街燈,把手裡的紙團展開來看,只見上面潦草地寫著:「請當 心,對方並無付款誠意,人一交齊,即將向你們下毒手,切勿上當!」
  這張警告的紙條,並未署名,但白振飛立即想到,所指的「對方」必然是剛才那班 人。而向他警告的人雖不知是誰,卻顯然也是把他誤認為是那「杜老大」了!
  念及於此,他不禁暗自一驚,惟恐鄭傑受那兩個女郎的算計,於是趕緊急急趕回到 金瘤子的店裡去。
  可是,等他趕到時,鄭傑卻已被他們帶走,早就不在那裡啦!
  在白振飛離開金瘤子那裡不久之後,鄭傑就被她們帶著離開了那裡,來到附近的一 家「大東旅社」。
  那大漢不便在場,隨著一名女郎去辦事了,只留下一名自稱叫姜愛琪的女郎陪著鄭 傑。
  他們兩個進了房間之後,似乎在各懷鬼胎,彼此默默相對,一時彷彿找不出什麼可 談的。
  終於是姜愛琪打破了這沉默的氣氛,向鄭傑搭訕地笑問:
  「鄭先生,你跟杜老大是一起的?」
  這話根本是多此一問,他們要不是一起的,兩個人又怎會在一起?
  但鄭傑只是漫應著說:「我們當然是一起的……」
  姜愛琪笑了笑,又問:
  「那麼這筆交易完成後,鄭先生也可以分到一份囉?」
  「當然!」鄭傑故意說:「我既出力,又擔風險,總不能白干呀!」
  姜愛琪忽說:
  「憑良心說,我真佩服你們,在這短短的一個月之內,當真就能一口氣弄到兩百個 人,如期交給我們。雖然代價很高,這筆錢可也不是好拿的哦!」
  鄭傑趁機表情逼真地說:
  「我們既然接下了這筆買賣,到時候有交不出『貨』?可是我真不明白,你們出這 麼高的代價,要那兩百個人幹嘛?」
  姜愛琪詭譎地笑笑說:
  「你想知道嗎?對不起,杜老大跟我們有言在先,是不會過問我們一切的!」
  鄭傑聳聳肩,輕描淡寫地說:
  「我只不過是好奇,隨便問問罷了,並不想過問你們的事呀!」
  姜愛琪嫣然一笑說:
  「那就好啦,我們不談這個,換個話題談談吧。這筆交易達成之後,你分的錢一定 不少,那麼多錢你打算怎樣花?」
  鄭傑裝出眉飛舞色地說:
  「首先自然痛痛快快地享受一番,反正錢財是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來 得容易也要花得痛快,這就是我的人生觀!」
  「換句話說,你的人生觀就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姜愛琪笑問。
  鄭傑回答說:
  「我覺得要靠來路不正的錢起家,那是絕不可能的,所以怎麼來的,就得怎麼去。 否則把錢藏在身上,隨時還得提心吊膽,怕人家見財起意,來個謀財害命呢!」
  「那你準備怎樣享受呢?」
  鄭傑笑笑說:
  「現在未免言之過早,等錢分到手才算是我的,到時候再計劃也來得及啊!」
  姜愛琪風情萬種地瞟了他一眼說:
  「你們男人所謂的享受還不是那一套,不外乎吃喝玩樂,尤其少不了女人!」
  鄭傑哈哈一笑說:
  「那是當然的。男人拼了命弄錢,為的就是這個。如果不是女人對男人的誘惑力那 麼大,男人又何必玩命,一個個不如在家裡待著,安分守己地啃老米飯了!」
  姜愛琪忽然走過去,把放在茶几上的小箱提過來,重新在沙發上坐下,把小箱放在 自己大腿,拍拍箱蓋說:
  「假使這箱裡的錢,全部屬於你的,你又將作何打算?」
  鄭傑怔了怔說:
  「那怎麼可能,我能分到其中的一小部分,已經心滿意足了,怎敢作這種奢望……」
  「如果可能呢?」姜愛琪似乎別有居心地追問。
  「那……」鄭傑猶豫了一下,他說:「真要可能的話,那我反而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了!」
  姜愛琪忽然故作神秘地輕聲問:
  「我問你,你想不想獨吞?」
  鄭傑怔怔地問:
  「姜小姐這話是什麼意思?」
  姜愛琪鄭重其事地說:
  「只要你答應分我一份,我負責可以使你得到這箱子裡全部的錢,問題是你敢不敢 要,有沒有這麼大的胃口?」
  鄭傑不禁吶吶地說:
  「這……這怎麼可能……」
  「當然可能!」姜愛琪說:「現在只要你告訴我,今夜杜老大會不會一定把人送到 海邊去?」
  鄭傑回答說:
  「人自然是非送去不可的,但他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到時候不見錢……」
  姜愛琪胸有成竹地笑著說:
  「到時候他把人送去了,還怕他不交人?你根本不必顧慮這一點!」
  鄭傑不動聲色地問:
  「那你的意思是?……」
  「很簡單!」姜愛琪說:「只要你有絕對把握,認為今夜一定把兩百個人送去,我 們就來個避不見面,帶著這箱錢遠走高飛,或者就乾脆留在這裡!」
  「那下他怎會放過我。」鄭傑說:「他一定各處找我的呀!」
  姜愛琪笑笑說:
  「你放心,等他把人一送到海邊,世界上就永遠沒有他這個人存在了!」
  鄭傑頓吃一驚說:
  「你們打算把他們幹掉?」
  「這樣你不是可以高枕無憂了嗎?哈哈……」姜愛琪忽然大笑起來。
  鄭傑頗不以為然地說:
  「哼!你們既然打算把他幹掉,大概也不會放過我吧?」
  「那你可想錯了。」姜愛琪正色說:「你跟杜老大不同,他是個貪得無厭的傢伙, 我們雖然付了他這麼高的代價,他居然還不滿足,竟在暗中偵查我們的一切。顯然是心 懷叵測,還想打什麼歪主意。所以我們決定今夜等他把人交出後,就當場把他幹掉,以 絕後患。同時我們以後還有下筆生意,必須在杜老大的人之中,找一個能夠替代他的, 而你正是個現成的人選,我們又何必捨近求遠,再找其他的人?」
  鄭傑詫異地說:
  「你為什麼向我洩漏這個秘密?」
  姜愛琪有恃無恐地說:
  「我相信你知道了這回事,也絕不會去向杜老大放風的,因為那樣對你毫無好處, 反而可能使自己遭到殺身之禍。可以嘛,如果你夠聰明的話,就犯不著為他賣命!」
  鄭傑強自一笑說:
  「承你們看得起,選中了我,真使我受寵若驚。不過,他可不是簡單的角色,更不 致於像你們所想像的那麼笨,到時候他必然會防到這一著的。如果不見我的人,又不見 錢,就是把人帶到了海邊去,也照樣有辦法不交給你們,那豈不是把事情弄僵了?」
  姜愛琪裝模作樣地想了想,終於說:
  「那只有一個辦法,就是你把錢先藏起,帶著空箱子到海邊去等著。等他把人送去 時,由你告訴他,錢已清點過,並且箱子由你提著,他自然對你可以信任,一定不致於 懷疑,只要他把人一交過來,我們就突然下手,攻他個措手不及,這就萬無一失啦!」
  「但我又怎能相信你呢?」鄭傑問。
  姜愛琪突然起身,走過去朝他懷裡一坐,依偎在他胸前嫵媚地笑著說:
  「你當然可以信任我,這樣對你我都有好處呀!」
  鄭傑一本正經地問:
  「你打算要分多少?」
  姜愛琪笑了笑說:
  「本來我們的計劃,無論選中替代杜老大的人是誰,這箱錢都全歸那個人所有。我 要分一份是額外的要求,只要你代我守密,隨便你分多少我都絕不爭!」
  說時她已放下手提箱,突然雙手緊摟住鄭傑的脖子,送上個火辣辣的熱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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