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時關上窗子,天晴了重行打開,這是誰都能理會的事。但是窗子在下雨時
依舊開著,天晴了仍然被關著的也是很多。
至於我,見了太陽出來,早一刻因雨而關上的窗子此刻又打開了。這樣,你們
該不能再說我是不識時務的吧?我不僅是識時務,我還能追隨而適應時務哩!
孩子被母親打著的哭聲,從對面矮屋門口越過小池傳進我初開的窗子來了。孩
子,你太不識時務,你的哭聲阻礙了我窗口空氣的流通。
我居然能提到空氣,這又是我識時務的明證。空氣的名詞是受過科學洗禮的人
才知道的。
但是,「近來外面的空氣不很好」,這也是關於空氣的,這句話你也懂麼?
愧我淺薄,我不能回答。我只知道屋裡的空氣,我不知道外面是怎樣。
至於屋外,幾天炎熱,牆外棄著的幾口枯棺已經被新生的野草遮住了。開闢草
萊的人,正在那裡填池築籬極力的向這塊無主的墳地侵佔。
本來住在此地的我們,所怕的只是夜裡有名無實的鬼,但是此刻有白晝裡有名
又有實的人了,這是更可怕的,於是房東給我們的短牆纏上了鐵絲網,使我們變成
了帝國主義者。
我說,池上的浮萍啊,不要膽怯,在你將池面侵佔滿了之後,儘管向我們的牆
裡侵來,我們是同道的。
浮萍首肯了,但實際上有侵佔野心的並不是浮萍。他是漫然答應的。這不負責
任者!
向墳地建築房屋,這是活人對於死人的侵佔。
在鬧市和路旁樹立紀念碑銅像,這是死人對於活人的侵佔。
至於近日那綿亙南北的大出喪,則又是不肖的活人利用了死人向同類侵佔了。
呸!那是大出喪麼?你又太不識時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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