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老喬的丈夫到單位來了,來代女老喬辦理提前退休手續。據說她在家連續鬧了好幾天,子宮又犯了毛病。她有氣無處撒,就將槍口對準了小保姆。小保姆見她犯病,就提出辭職。女老喬打了她一巴掌,攆了出去。然後女老喬就將槍口對準了丈夫。說出了這麼一檔子事,你看怎麼辦吧!是分居。還是離婚,逼丈夫表態。女老喬丈夫是個白白淨淨的小老頭,怕女老喬怕了一輩子,這時心裡雖然窩囊,但看老喬要死要活的,逼他表態,他只好硬著頭皮一個勁兒地說:
「老喬,放心,我相信你!」
說「相信」還不成,女老喬又說:
「我今後沒法活了,你說怎麼辦吧!」
丈夫說:「單位不好,咱不去單位,咱提前退休,我去給你辦退休手續!」
丈夫來到單位,到組織處辦退休手續。辦完退休手續,又來辦公室搬女老喬的東西。這白淨小老頭很有意思,他似乎並不為女老喬出了事感到羞愧,來到以後,像到這來聯繫工作一樣,客客氣氣與每個人點頭致意。然後就收拾起女老喬的東西。大家雖然平時都討厭女老喬,但在前幾天揭材料過程中都揭了;現在人家丈夫來了,不能太過不去,都與他客客氣氣點頭,老何小林還過去幫他捆紮東西。惟有女小彭不理睬人家,人家與她點頭,她將臉別到了一邊。女老喬丈夫走後,大家說女小彭太小氣,女小彭說;
「噁心!」
又繼續照起了自己的鏡子。
老張在家檢查十天,又開始重新上班。本來部裡局裡的意思,老張得再停一段才能上班,上班後的工作要重新考慮,但副局長老徐突然心臟病復發,住院治療,局裡一下顧不過來,便通知老張提前來上班。本來出了這事,老張是要降職的,部裡局裡兩派人,都要將他搞下去,但兩派人為了換誰又打起架來。情況反映到部長那裡,部長有些生氣,說還像個國家機關嗎?整天爭來斗去的,還是讓不爭的當好。恰好部長國慶節前要出國訪問,於是快刀斬亂麻地決定,副局長還是由老張來幹,不撤職了。兩個人沒有真正在一起,問題也不是太嚴重,黨內處理一下算了。於是老張又撿了個便宜,行政上沒受處分,只在黨內給了個警告。老張重新上班,自然對部長十分感激,於是下決心改正以前的缺點,把工作抓上去。雖然老張有這個決心,但他畢竟是出了事,局裡其他局長就暗下低看他三分,不再把他放到平起平坐的地位。由於出了這事,老張也知趣,比以前謙虛謹慎許多。局長樓裡出來進去,上來下去,碰上別的人,人家跟他打招呼:
「吃了老張?」
老張不再像以前那樣跟別人不在乎,而是彎下身說:
「您吃了孔老?」
坐小車上班,他也不再跟人比著碰車門,悄悄關上門,跟在別人後頭走,眼睛也不東張西望,對司機和顏悅色許多。到單位也不亂串門,就在辦公室馬不停蹄地辦公。時間一長,大家倒說;
「老張出事也是好事,比以前謙虛謹慎許多。」
在家裡,老婆也不再跟他鬧了。像治槍傷一樣,時間一長自然就好了。只是睡覺老給他個脊背,脊背就脊背吧,只要安靜就好。家庭又開始正常運轉。倒是老張聽到女老喬提前退休,從此不再來上班的消息,心中有些黯然,私自感歎:
「都是我害了她!」
懷著一份內疚,對下屬的同志們更加體貼。只是單位的女同志作怪,自老張出事以後,不敢跟老張多說話,似乎誰多接觸了老張,誰就跟老張一樣不正經。連送文件的小姑娘,都是放下就走,不像以前那樣站下說兩句話。這倒引起了老張的憤怒:
「都他媽的裝假正經,像是我見誰操誰一樣!」
過了有十天,處裡也突然發生變動。局裡突然下文,提老何當副處長。老何當然高興,咧著大嘴在辦公室笑,不時摘下眼鏡在衣襟上亂擦。老孫沒提,沒能由副處長提升為正處長。按說這次提升,應該有老孫。老孫自我感覺也不錯,該忙乎的都忙乎了,覺得有把握,誰知事到臨頭卻沒有他,弄得幾個月瞎忙乎了。老孫覺得受打擊很大,弄得挺慘。而新提升的老何,那不掩飾的高興,又激怒了老孫。老孫和他結成聯盟,領他幹這幹那,沒想到臨到頭自己什麼沒撈著,倒讓他弄了個合適。老孫前後左右找原因,找來找去,又找到老張頭上,準是自己要提升,提了提了,提之前這傢伙又上了班,看我前幾天揭他的材料,給我的打擊報復。他感到部裡局裡對老張的處理太輕,辦公室是辦公的地方,他身為局長,不在裡面辦公,在裡面亂搞男女關係,卻只給了個黨內警告,太輕。這也是不正之風。不然自己也不會受打擊報復。其實老孫弄錯了,又一次錯怪了老張。這次他沒得到提拔,和老張沒關係,應該怪組織處那個長痔瘡的處長。本來前幾天局裡已內定提拔老孫當處長,提拔老何當副處長,就等下文件了。沒想到長痔瘡的處長到辦公室聽揭老張女老喬的材料,那次會上老孫發言很積極,滿腔憤怒,滿嘴唾沫星,給處長留下的印象很不好。當然,揭材料是要揭,但也不至於這樣不穩重。於是回去向老熊匯報,建議這次提拔只提老何為副處長,不提老孫,讓他先「掛起來」,先全面主持工作,而職務等考察一段再說。組織處長這麼說,老熊沒有言聲。在下次局委會上,他將這事提出來讓大家重新議一議。老張這時已經上班,參加了這次會議。但老張沒說對老孫不利的話,倒是經過一次挫折以後,對任何人都良心發現,提出建議提拔老孫,說他工作能力不錯。雖然他也聽到老孫揭他材料很積極,他還是良心發現,認為同志們不容易。局委會上有人替老孫說話,本來老孫可以過去組織處長設置的一關,但問題的複雜性在於,替老孫說話的是老張而不是別人,這就使問題複雜了。因老張剛犯過錯誤,各方面不應該和其他局長平起平坐,老張也自覺,在各方面做得不錯,不與大家平等。但聽他在局委會上發言的態度,似乎還是要平等,於是大家心裡不服,紛紛說:
「建議掛一段!」
「老張不要感情用事,提拔幹部慎重為好。提錯了,就不好再打下去。這是有教訓的!」
「觀察一段再說!」
就這樣,老孫就得再「掛一段」,「觀察一段」,防止提錯。老張替老孫說話,誰知還不如不替說。但這些情況老孫哪裡知道,還以為真是老張使了壞心,兀自一個人在那裡生氣。有時想著想著又想通了,當官還不就是那麼回事,當來當去沒個完,何必去賭氣;可有時想來想去就又想不通了,憑著自己的工作能力,並不比人差,為什麼別的人能升上去,自己倒被人暗算。有時在外邊能想通,可一到單位就又想不通了。到辦公室又見過去的同盟現在的同級老何那麼膚淺,在那裡高興個沒完,心裡更氣,後來急火攻心,得了肝病,住進醫院。
老孫住進醫院,辦公室就由老何主持工作。說是主持工作,其實女老喬退休,老孫住醫院,就剩下小林與女小彭。但老何也十分滿足,挺知心地跟小林女小彭說這說那。老何說:
「就剩咱們三個人了,咱把工作搞好,也不會比別的處室差。人多怎麼了?人多也不一定力量大!」
由於老何當了副處長,元旦前單位調整房子,裡面調整的戶頭就有老何,讓他由牛街搬到右安門一幢樓房裡,兩居室。老何喜事一個接一個,聽到這消息,瘦高的漢子,一下蹲在辦公室哭了。把剛買不久的新鏡片也給弄濕了。也是一時激動,當時辦公室女小彭不在,就剩下小林,老何當時對小林說:
「小林,你不用怕,我不會當了領導,就忘了過去一起工作的同志。你放心,這不是女老喬在時的辦公室了,你的入黨問題,再也不能拖下去了!下次黨內開會,我一定給你爭取!」
小林好長時間沒有好消息了,聽到老何的話,心中自然也很高興,說:
「老何,咱們在一起也好幾年了,誰還不知道誰?雖然現在你當了領導,為人處事的態度並沒有變。我也爭取把工作幹好,不給你丟臉!」
兩人說得很知心,下班時,老何買回家一隻燒雞慶賀,小林也跟著買回家一隻慶賀。回家小林老婆卻有些不高興,問為什麼買燒雞,花那麼多錢。小林興沖沖將原因說了。老婆說:
「那也不該買燒雞嘛!為入一個黨,值得買那麼貴的燒雞嗎?買一根香腸也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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