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握了一下手,他走了……我獨自悶坐,將這件事的始末,細細地回想了一遍,覺得是一件很「他媽的」事。越細想,越覺得「他媽的」。而且,覺得完全是由於自己很「他媽的」,這件事才變成很「他媽的」事了。更「他媽的」是——此前我已經到A大學去講過三次「文學和人生」了!我不成了不厭其煩地販賣「文學和人生」的個體戶了麼!就是這方面的專家,也沒那麼多可講的了啊!
怎麼他在的時候,我竟忽略了這一點呢?我惱得連連拍自己的頭,後悔莫及。彷彿自己是擾亂市場價格的罪魁禍首。「文學和人生」,由於我的販賣,成了最廉價的東西似的。我覺得這一種搭配,也就是「文學」和「人生」的搭配,是挺胡亂的一種搭配。也許「人生」,總應該還是不掉價的,但是被「文學」一搭配,如同貼錯了商標的東西,怪令人起疑心的不是?
「你雖然答應了我,也是可以不去的。這沒什麼……」
他的話清清楚楚地在我耳邊迴響,如同被我的耳朵錄了下來。
去?……不去?……
思想鬥爭了許久。決定還是要去。
某種時候你明明知道你的確是在扭曲你自己,但你卻難免不這樣勸你自己:唉,不就是扭曲一下麼?反正已經被別人被自己扭曲過無數次了。中國人活著都不怕,還怕扭曲麼?你既活著,又幻想不扭不曲,你不是活得太矯情了麼?你不是活得太燒包了麼?進而你甚至會得出一個足令你感到欣慰的結論:還是自己扭曲一下自己的好。具有了這種主動扭曲自己的自覺性和風格,某些事情似乎變得十分之簡單了。何況,「扭曲」這個詞兒,尤其「自己扭曲自己」這一種說法,聽起來怪不舒服的,真已「扭曲」起來,並不像談論的時候那麼痛苦。誰看見誰被另外一些人拽著胳膊抻著手,像扭麻繩一樣「扭曲」過呢?如果「扭曲」竟是那麼可怕那麼殘忍,許許多多的人豈不是早就自殺了麼?中國的人口,不是不必那麼艱難地實行計劃生育,也會大大地減少了麼?許許多多的中國人,許許多多的時候,那麼習慣成自然地「扭曲」自己,證明了的僅只是一點——「扭曲」自己,肯定的,比不「扭曲」自己,是一個便利得多的解決問題或擺脫困境窘境的方法。一個對於中國人非常切實可行,行之有效,立竿見影且又不痛不癢的方法。
不這麼解釋,怎麼解釋呢?
不這麼解釋我自己,我簡直就對自己十二萬分的困惑,從理性到潛意識都沒法兒搞明白我自己了!
在咱們中國,無論誰談什麼,總會有不少的人想聽。十二億人口吶,只要你自己不甘寂寞,你就不會有寂寞那一天的。儘管我在A大學已經大談過三次「文學和人生」了,談第四次,仍濟濟一堂地坐了一教室的人。三千多學生的一所大學,有十分之一的人捧你的場,你就會覺得你有忠實的聽眾。
可是那一天我面對他們的時候,一時感到了從沒感到過的癹惶。也許是心理原因,我竟然覺得,似乎有三分之二乃至四分之三的面孔,都彷彿是熟悉的面孔。而我卻已要將同一個人第四次當「對像」介紹給他們似的。
我背後也站立著些莘莘學子。
我聽到他們在竊竊私議:「一聽這題目,我就知道又是他!」
「那你還來?」
「剛考完試嘛!再說宿舍裡燈壞了,閱覽室今天又不開門。」
「哎,這一次是誰請來的?」
「不知道……」
「據說是他自願來的。」
「他怎麼有這個癮啊?」
「噓,興許他家的電燈也壞了……」
我發現肖冰坐在中間一排。和一切與「策劃」此事毫無干係的人一樣,一副反正沒什麼更正經的事兒可做的嘴臉。他還帶了筆記本和筆!我發現他時,他正望著我。我們的目光一接觸,他便將臉轉開了,和身旁的人說什麼。我的目光一掠過,他又望著我。
我便覺得被存心出賣了。
只有產生了這種心理的時候,自己扭曲自己才似乎是挺委屈的事。
主持人是這樣介紹的:「同學們,請大家安靜。作家梁曉聲同志,雖然時間很寶貴,但對我校有一種特殊的感情,所以他自願向我們提出一個要求,希望再獲得一次機會,繼續對我們談談『文學和人生』,大家熱烈歡迎!」掌聲竟熱烈得沒法比。
大學生們真是最可愛的人。
待掌聲停息,我面紅耳赤的說:「同學們,我們的主持人對情況有所不知。其實,我雖然對大家有一種特殊的感情,但卻不是自願來第四次談『文學和人生』的。這一點你們可以問肖冰同學。是他前天頂著大風到我家去請我的。我被他的誠意所打動。再說……再說他是我表弟。因為這一層特殊的關係,我不能拒絕。巴爾扎克有一句名言——表弟們是千萬不能得罪的……」
我確實從一本小說讀到過最後一句話。但絕對不是巴爾扎克說的。哪怕是一句最尋常的甚至傻氣的話,若使人相信是出自名人之口,不是名言也是名言了。所以我盜用巴爾扎克的名義。反正他已經是死人了,不認也得認了。何況他著作等身,沒誰敢愚蠢地懷疑不是他說的。同時,足以證明著我自己的博覽群書,強記善引不是?在我的潛意識裡,大概還有某種小小的惡念作祟。因為望著一束束目光都朝「表弟」投去的情形,望著他在座位上扭捏的不自在起來的樣子,我體驗了一次機智地報復了別人一下的快感。最重要的,我當眾澄清了不是我自願的。而將那一種使我面紅耳赤的尷尬,當眾拋給了「表弟」……隔日下午四點多,「表弟」又登門了。
我打開門,見是他,不由得一愣。在我想來,在這大千世界中,我們兩人的一次遭遇,已經是一件結束了的事情。他怎麼又來了呢?瞧他的樣子,我斷定他准又是來收復尊嚴的。我當他的一位表兄,我暗想,也不見得怎麼玷污了他呀,又要問的什麼罪呢?他那樣子,完完全全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的樣子。
「梁曉聲,你究竟懷的什麼居心?」
他在走廊裡就氣勢洶洶地質問。
我恐樓上樓下的鄰居們聽到後傳播難以一一解釋清楚的流短飛長,立刻將他扯進屋裡。
「你小點聲兒好不好?我又怎麼了?」
「怎麼了?你自己還不清楚麼?誰是你表弟?我當時把話說得很清楚,希望你不要扭曲自己。還說你雖然答應了我,也是可以不去的。說我只不過負責帶回你的願望。傳達一種信息。你當時不是毫無疑義的麼?你怎麼當眾跟我來那一套?」我強詞奪理:「那麼你自己說,你頂著大風到我家,究竟是為了什麼?」
他說:「不錯。我到你家,的確是為了請你。但這不過是我的一個願望。你可以接受,也完全可以拒絕嘛!去,或者不去,你有選擇的充分自由和充分權力嘛!我威逼你了麼?沒有。我利誘你了麼?沒有。我乞求你了麼?沒有。你自己有自由有權選擇不去,而你選擇了去,不是你自願的,是誰自願的?你為什麼又當眾說成彷彿是我死乞白賴地求於你呢?你這不是卑鄙麼?……」
我一邊關窗子,一邊據理力爭:「肖冰,你用詞可要有分寸啊!你言重了!我說你是我表弟,無非想使開場白詼諧點兒,幽默點兒,談得上什麼卑鄙不卑鄙的?」
「但是你造成了我的女友對我的誤解!」他的聲調半些兒也沒降低,「她以為我要求你說我是你表弟!她以為我不擇手段攀附一位作家!你有什麼了不起的?不就是在人們靠讀小說打發業餘時間的那幾年中,寫了幾篇不俗不雅的小說麼?我怎麼那麼想攀附你?你必須對你造成的嚴重後果負責!你必須對我道歉!……」
這時我的老母親從外邊回來了。
當著老母親的面,我不便發作,一笑,說:「好,好,好。我向你道歉。是我不對,使你蒙受了奇恥大辱。行了吧?」母親不知我做了什麼虧心事,疑惑地、不安地望望我,又望望他,靜靜地站在旁邊,忐忑地觀察著事態的發展。我說:「媽,你進屋去。沒你什麼事兒。」便往屋裡推母親。
母親不肯被推進屋裡去。用息事寧人的口吻對他說:「孩子呀,他要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兒,我一定嚴厲管教他。你們有話都好好說,千萬別爭吵。俗話講,冤家宜解不宜結是不是?……」
在我的老母親面前,他變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忽然也笑了,禮貌地說:「大娘,其實……其實他沒做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我們也不是在吵架。我們不過……不過就是在討論問題。一時激動,嗓門兒就高了些……」
母親見他說得心誠,消除了不安,說:「你們這些孩子哇,整天總有那麼多問題要討論。不是吵架就好。進屋去坐下慢慢兒討論唄。」
我又往屋裡推母親:「媽,你自己先進屋裡去吧!我們再討論幾句,就不討論了。」
他也說:「大娘,你自己先進屋裡去吧。我們絕對不是在吵架,您老就一百個放心吧!」
「沒見過你這樣的,堵著客人在過廳討論問題!」母親譴責地瞪了我一眼,終於進屋去了。
他低聲說:「你只向我道歉不行。」
我用比他更低的聲音問:「那怎麼才行?」
他說:「剛才你的道歉不算數。你必須當著我女友的面向我道歉,並向她解釋清楚,才能證明你的誠意。」我說:「可以。你的話有理,就照你的話辦。過幾天,我到你們學校去。咱們一了百了。」
他說:「不必麻煩你再到我們學校去一次了。她今天跟我來了……」
「這……她在哪兒呢?……」
我不禁又有些發愣。
「在樓外等著。我說我記不清你家幾層幾門了,找準了再請她上來。我這就去請她來見你……」
不待我有什麼表示,他匆匆下樓去了。
我暗自叫苦不迭。心想,生活真精彩。生活真奇妙。很「他媽的」的一件事兒,更「他媽的」了!倘若他叫上來一位「侃姐兒」,或一位比他對人的潛意識更有研究的女思想者,我可怎麼應付呢?不扭曲自己也得再扭曲自己,不虛偽也得再虛偽了啊!
他請上樓來一位剪短髮的姑娘。一張典型的南方姑娘的挺文靜挺秀氣的面龐。白衫。綠裙。一雙黑色的布的平底坡跟兒鞋。整個人兒顯得清清爽爽娉娉婷婷的。
為了證明自己不無誠意,我恭候在門口。
「徐索瑤。」
她笑著,大大方方地向我伸出了一隻手。笑時,樣子挺甜。挺嫵媚。
我暗想,從外表而論,這一位「表弟」,顯然是與他的女友相形見絀的。這一點竟使我感到,比和他唇槍舌劍爭吵了一架心裡還痛快。
我和她握了一下手,請他們雙雙進門後,遂按照與他預先訂下的「條約」,向她說了些賠禮道歉澄清事實真相的話。不料她笑著說:「別跟我說這些。別跟我說這些。我和他一塊兒來,主要的目的,不過就是想跟您認識認識,您怎麼當起真來了!」
說罷,無拘無束地在沙發上坐下了。
我便裝出不知所措的樣子瞧著「表弟」。意思是,你看,你也太小題大作了吧?請進一步指示吧,現在我還應該做什麼呢?
他瞧著她,低聲但是相當之嚴肅地說:「原來你存心利用我?」
她說:「什麼話啊?這就算利用你啦?」
她說著拉他坐下。
「豈有此理!」
他一甩胳膊,甩開了她的手,紅著臉往外就走。「肖冰,你別走。你怎麼能這麼樣說走就走啊!這……這鬧的多不好?」
我擋著他,不讓他走成。唯恐他真走掉了,留下另一種品味兒的尷尬供我獨享。
他的徐索瑤卻對我說:「讓他走。別擋著他。他想走就讓他走。」
他反倒不往外走了。
她嗔了他一眼,又說:「你呀,你這個人有時候頂沒勁了!好像別人處處都在暗算你,存心和你過不去似的!你就不能多少有點兒幽默感?別人認真的時候,頂數你玩世不恭。別人企圖營造點兒輕鬆愉快的小氣氛的時候,你卻比最講認真的共產黨員還認真,處處挑剔細節的真實與不真實。你幹嗎總扮演大殺風景的角色呢?」
他嘟噥道:「我怎麼知道你心裡是這麼想的?……」她不依不饒地說:「那你知道了以後,為什麼又生氣,又要走呢?你潛意識裡,有什麼古怪在作祟吧?」「沒有!」他分辯道,「我這會兒的潛意識,是空白而且乾淨無瑕的!」
「拉倒吧!有乾淨無瑕的潛意識麼?尤其你們男人的!」她繼續抨擊他。我覺得比他抨擊我的時候,更加不留情面。我暗想,大概在研究和分析人的潛意識方面,她是他的先生或導師吧?我替他感到狼狽。也替自己感到狼狽。因為,「你們男人」這句話,使我也未能倖免。事實上她也抨擊到了我,或者說我也受到了誤傷。不管她自己是否感覺到了這一點。他卻主動和解地笑了。
「你給我坐下。」
他乖乖地坐下了。
她用胳膊肘拐了他一下:「先把你的潛意識放一邊,回到學校再細細地分析你!」
母親聞聲從另一個房間踱了出來,打開冰箱,捧著一個大西瓜,放在茶几上,熱情地請他們吃。
徐索瑤從母親手中接過刀,說:「大娘,我來我來!」三下五除二,切得個瓜七零八散。
他從旁看著,評論道:「你看你是怎麼切的?有你這麼切的麼?人家都是,先順著瓜紋切一刀,然後再……」「你吃不吃?」她又嗔了他一眼,「嫌我切得不規範你就別吃!教條主義!」說罷,捧起一塊就吃。
母親問:「甜麼?」
她連連說:「甜。又涼又甜,棒極啦!」
「你……你真豈有此理!你怎麼不先讓大娘一讓?……」他的語氣悻悻的。
分明的,他是從內心裡真對她不滿起來了。
「大娘,您吃中間這一塊!」
他雙手捧了一塊幾乎無籽的,恭恭敬敬地遞給我的老母親。
「好,好。大娘陪你們吃……」
母親搬了一隻小凳,坐在他對面。
他對我的母親說話時,我覺得他的眼神兒很特殊。很異樣。眸子裡凝聚滿了溫柔。語調也極其溫柔。那乃是一種只有最孝心的女兒,對自己一輩子含辛茹苦的老母親才有的溫柔。那一種態度,也是不能僅僅用恭敬或禮貌這一類詞來形容的。那一種溫柔,彷彿使他變得十二分的女性化了。與他維護他尊嚴時的敏感,與他收復他自尊時的咄咄逼人,與他分析和研究別人潛意識時的刻薄的得意,與他誘使別人落入「自己扭曲自己」的圈套而不能自拔時的鎮定的狡黠,判若兩人。
難道還有什麼別的事情,比看到他人以真摯的溫柔對待自己的老母親更愉快的麼?
那一時刻我對他產生了極大的好感。甚至完全可以說,我被他感動了。覺得他其實一點兒也不討厭。覺得連他那種我非常不喜歡的敏感,和分析與研究別人潛意識的怪癖,都是不但可以容忍而且有趣兒的了……女大學生受到公開的批評,似乎立刻意識到了這批評正確得無瑕可擊,倒也沒有顯出多麼下不了台的樣子,只不過吐了吐舌頭,連連說:「批評得對,批評得對。本人虛心接受。」又對我的母親笑道:「大娘您別見怪啊!我自來熟慣了,總也改不了。」
老母親說:「姑娘,我喜歡你這性格。你們太拘束了,我反而就不知道怎麼對待你們才好了。」
她又用胳膊肘拐了他一下:「聽到大娘的話了麼?我不過故意賣個破綻,給你一次反擊的機會,要不你心理能平衡麼?」他只顧莊重地吃瓜,不理她。
她瞧著他,突然咯咯笑起來。笑得他和我,我的老母親都十分不解。
他說:「你怎麼回事兒呀你?你在別人家裡莊重點兒好不好?」
她說:「好,好!你多莊重啊!莊重得吃著瓜的時候,也像有一百台攝影機對著你錄像似的。連籽兒都不會吐了!人家又沒個現成的表妹待嫁,你不是白努力爭取印象分了麼?」說得我和母親也笑起來。
真是性格截然相反的一對兒。不知他是怎麼使她成了他的女友的?或者反過來說,不知她究竟喜歡他身上哪一點?儘管他們都是大學生,我卻覺得他們在本質上仍是兩個孩子。兩個剛剛結束哺乳期,剛剛成長到斷乳期的孩子。在這個時期的孩子,男孩總愛想像自己已經閱歷了世界上的一切事情,成熟得不能再成熟深刻得不能再深刻了。而女孩兒總愛故意滯留在少女階段,想像自己永遠十七八歲,二十歲是非常非常遙遠的事情……
吃完瓜,他要告辭,而母親留他們吃飯。
母親說:「今天不是星期六麼?回學校晚些不是沒什麼要緊麼?幫大娘包餃子吧!你們在學校裡不是難得吃上一頓餃子麼?」
她看他。他看我。我對母親說:「媽,他們吃餃子並不難。」
母親一向如此,家裡來個生人就當客人,客人肯留下吃飯就高興無比。她尤其樂於招待二十歲左右的小青年們。和四十多歲的兒子生活得時間長了,所有的母親們都會覺得寂寞的。
母親說:「你們別看他。看他幹什麼?難道我還做不了主,留下你們吃頓飯麼?」
「大娘,這……」
他吞吞吐吐,不知怎麼說好。
她取笑他:「你當表弟的,在表兄家吃頓飯,還顧慮什麼呀?」又對母親說,「娘,我可是好久沒吃餃子了,我留下。我懂事兒,從來不掃老人們的興……」
我趕緊聲明:「今天我不寫東西,今天我不寫東西……」後來我還是獨自躲入另一個房間,關起門來寫東西去了。
兩個初識的大學生一邊和我的老母親包餃子,一邊悄悄地相互鬥嘴,不時地傳來我的老母親一陣一陣愉快的大笑。有時她也咯咯地笑。隨後準能聽到他的噓聲和訓斥之詞:「你別那麼大聲笑好不好!這又不是在你自己家裡!」而又準能聽到母親替她不平:「她笑你管她幹什麼?我就看不慣你們男的這麼處處管束著女的!姑娘,笑吧,想笑,幹嗎忍著不笑?」
我忽然認為我是應該非常非常感謝他們的。
因為我的老母親很久很久沒有那麼愉快地爽朗地笑過了。
母親是太寂寞了。正如我的不堪攪擾。
我斷然放下筆,和他們一塊兒包起餃子來。
從此我有了一個「表弟」,搭配著也有了一個「表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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