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航雲台書屋>>現代文學>>老捨>>雜文集第十六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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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入生活,大膽創作


  近來,看了不少好戲,非常興奮。十幾年來,我自己雖也寫了一些現代題材的 戲,但看了人家的戲以後,再一比較,就顯得自己寫的差得很多。過去,有時看到 生活中的某些現象,使自己很感動,就動手寫起戲來。說它是戲,實際只能算是活 報劇。最近看的一些戲,的確是戲,而且是好戲。雖然還不能說是十全十美,可確 是新穎,動人。

  為什麼自己沒有把戲寫好呢?檢查起來,主要有兩個原因:

  第一是生活不夠。例如,過去寫過關於女店員生活的戲,由於只是從表面上去 寫,對生活沒有很好地深入進去,因而感人不深。又如,算是比較完整的一個戲 《全家福》,原意是要歌頌人民警察的,可是對人民警察的瞭解很不夠。也不是不 想去瞭解,看到他們的工作很緊張,就有點不好意思去糾纏,因此,劇中人物寫得 不夠深刻動人。在我寫的戲中,往往是老人老事氣氛多,新人新事氣氛不夠。如果 能夠深入生活,我想,戲是能寫好的。

  第二是學習馬列主義不夠。對生活現象是看到了,但看得不深,而且不善於分 析。寫起戲來,往往是以可有可無的幽默勉強支撐起來,用來博得觀眾一笑。文學 藝術必須為社會主義經濟基礎服務,這十分重要。過去,我根本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這說明自己對馬列主義的學習太差。

  我們歡迎現代題材的戲,也不排斥歷史題材的戲。現代題材的戲,是以今天的 事情,今天的鬥爭,今天的人物解決今天的矛盾。歷史題材的戲再好,至多也只能 讓我們想起了古人,間接地受點教育,不能幫助人們直接解決今天的問題。今天我 們正在開闢共產主義的大道,這是了不起的事。我們的戲,就要反映這了不起的事, 要通過舞台,教育人民,啟發人民。今天,這麼多的人來看現代戲,並不單是為了 消遣,而也是要學習如何看問題,如何解決問題。

  反映現代生活的戲,不怕多。今天,我們的生活無比豐富,到處都是熱騰騰的, 只要能深入到火熱的生活和鬥爭中去,不愁沒有可寫的。劉厚明同志下鄉不過幾個 月,就帶回一個《箭桿河邊》,最近又寫出了一個《山村姐妹》。今天,到處都有 寫作的題材,不必擔心重複。況且各方面的人,比如,生產戰線上的,服務行業中 的,……都要求我們在作品中能夠反映他們。真是寫也寫不完。

  前些天,《人民文學》約我寫個劇本,要反映建國十五年來某一方面變化的, 這個面太寬,怎麼寫呢?想來想去,想到寫寫三輪車工人吧。大家知道,三輪車工 人不是生產工人,而三輪車是要逐漸被代替的交通工具。當然,隨著三輪車的消滅, 他們這一行,也就不再存在。但他們的兒子、孫子,有的已經去開汽車,有的已經 進了工廠。這個戲如果寫好了,也可以反映出三輪車工人是怎樣過社會主義關的。 這不也很有普遍意義嗎?

  現在,各行各業都要看話劇,也都要求寫他們,演他們。有一個三輪車服務站 的主任,拉過兩輪車,也蹬過三輪車,他說,把我們由兩輪車、到三輪車、四輪車 (汽車)的變化寫出來,也好讓將來的人們知道這段歷史。說起今天的三輪車工人, 真是教人可愛,不由得你不去寫。他們成天那麼辛辛苦苦,不完全是為了錢。在同 仁醫院門前的三輪車工人,我就瞭解過,他們拉的雖然都是病人,但是因為病人的 情況不同,拉法也不同,說明他們很能體貼病人。有的天天拉病人去醫院,替病人 掛號,取藥,耽誤了好半天,也不額外多要錢。病人沒錢也不要緊,明天還是照樣 送到醫院。說明他們過了社會主義這一關。像這樣可愛的三輪車工人,你說值不值 得寫呢?

  要求我們寫的人越來越多,可以寫的題材也到處都有,而要把戲寫好,我們就 必須深入生活,好好學習馬列主義。

  我們寫戲,不能讓舊形式束縛住,實際上也束縛不住。反映新社會新生活,舊 形式肯定是不夠用的,新形式必然出現。老的戲劇分類,如悲劇、喜劇、正劇等, 也束縛不住我們。比如,《千萬不要忘記》中打野鴨子的那件事情,也可能成為正 統悲劇,假若打野鴨子的一直墮落下去,以至死亡。但在我們的社會裡,對於人民 內部的問題,卻不應那樣處理,而要通過批評、通過思想改造,達到團結,使它不 成為悲劇。人物必須死才是悲劇。所以我管《千萬不要忘記》叫作「正喜劇」。用 的是喜劇手法,可又不是單純的喜劇,而是要大家在愉快的笑聲中接受正面教育。

  談到表演手法和舞台設計,我認為,首先應為工農兵服務,要讓他們看得明白。 表演方法要創新,舞台設計也要創新。佐臨同志在《激流勇進》中利用燈光與機關 佈景的做法就很足以幫助觀眾更好地瞭解人物與劇情。我們應該把膽子放大一些, 利用一切有利條件,來加強社會主義話劇的表現力量。這樣做,和舊日戲曲舞台的 某些機關佈景完全是兩回事。導演要敢想敢幹,敢於創造,演員也要敢於創造。同 時,也要學習傳統戲曲的聲調、形象、基本功、表演技巧等。例如,北京市農村文 化工作隊,原是由各個劇種的演員組成的,最近,他們演出的《山村姐妹》,有一 個評劇老演員,在這個戲中扮演老人,嗓子雖不太好,但咬字清楚有力,很受觀眾 歡迎。像這種表演技巧,就很值得我們借鑒。

  載一九六四年六月二十日《新建設》第五、六期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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