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航雲台書屋>>現代文學>>老捨>>雜文集第十六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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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合作


  同志們:沒有時間預備一篇寫好的稿子1,想起什麼就說什麼吧!

  先從演員自己寫稿子這個問題來談一談吧!這一次會演裡邊,有不少位代表, 都演唱了自己寫的作品,而且多數寫的很好。這是一件應當祝賀的事情!因為說唱 文藝沒法子繁榮,假如沒有新的作品。這是最重要的事情。我們應繼續在這一方面 努力。而且呢,曲藝都產生在各地方:廣東的、福建的、河北的、山東的……。我 們要是自己來寫稿子,那就特別的親切,因為人、地方、用的語言、說唱形式,都 是一致的。譬如我講一件北京的事情,用我的北京話、北京調子、北京人、北京的 背景,這就顯得特別的親切,就非常容易收到更大的宣傳的效果。

  這次大家自己寫稿子,必定有很好的影響。這個影響是什麼呢?在前幾年,有 的作家和學習寫作的青年們,都不大看得起曲藝。他們認為要寫一本小說,就能成 為作家,錢也拿的多,不久可以做作家協會的會員。名利雙收。或者寫一本話劇, 也是這樣。所以他們不重視通俗文藝。現在我們自己來寫啦,我們的稿子也登在 《人民日報》上啦,他們要想一想了。黨和政府重視我們的工作。寫東西不在大不 大。你寫一本話劇,我寫一百句鼓詞,要是好呢,價值是一個樣的。好的就是好的, 不因為我們這一百句,你那個四幕戲五萬多字,就一定比我們好。金子比西瓜塊小, 可是比西瓜值錢多了。

  另外一個很大的影響,就是以前我們自己不敢寫,有自卑感。覺得「喲!讓我 唱一段嗎,我倒滿行,拿起筆來就寫,一定挺難!」現在啊,我們自己寫了,而且 寫的不錯,這是真叫我們高興,有了信心!我們自信,我們就能提高。我們這次能 夠自己寫東西,就帶動了大家,叫大家認識曲藝是人民所需要的,應當注意,應當 大家寫;同時,我們藝人自己也寫了,把自己提高了一步。自己不拿筆,不會知道 裡邊的困難與怎麼樣提高。寫出來一次,你就有了信心,就會越寫越好的。

  因此我們就應提到作家跟演員們的關係。在解放後,以北京來說,有一些作家 的確是對寫說唱文學有貢獻的。但是這個力量很不夠。儘管是不夠,可是在今天這 個會上,就可以看見:這裡有幾位作家,和佈置我們這個會的、管理會務的,就有 當日那一批青年。他們現在都差不多可以算是專家了。他們都經常來創作說唱的文 學。這一些個人都是解放後五一年哪、五二年哪,培養出來的。可見只要演員跟作 家能夠打成一片,他會發生很好的作用的。我們閉會後回去,應當在各地方推動作 家,特別是青年,慢慢地各處就有了基本的幹部。會寫一些,跟我們說得來,瞭解 我們,就擴大了我們的隊伍。那個時候(剛解放)力量不夠,是因為有些個作家對 曲藝不太關心。今天呢,我們自己開頭寫了,這是破除迷信。自己動手寫是好事情, 但是不要因此就不要了作家。人越多越好。

  拿我的個人經驗來說,曲藝段子作家寫的有缺點:第一技巧差,因為不熟悉曲 子怎麼唱,需要多少個字一句,音節如何,怎麼合轍押韻。對這些個作家是外行。 他們文字不一定都通俗,往往有些學生腔。一段鼓詞或一段相聲,有不少學生腔, 就不好辦。作家的生活也許不夠;那麼,演員們自己來寫,就可以校正這些弊病。 因為我們掌握形式,我們這個語言又是從民間來的,我們的生活也豐富,因為經常 跟人民接觸。不過,我們演員自己寫的,也不一定就盡善盡美。所以我認為每一個 有文化的演員,應該有靠自己的雄心。這就是躍進嘛!但是同時也應當爭取跟作家 合作。我想這兩個是不矛盾的。不要認為從此我們就要只靠自己,作家幫忙不幫忙 不要緊。還是要合起來大家搞,人多勢眾,就力量大啊!我總覺得雙方合作是個好 辦法。在我的經驗裡,作家寫完了,由演員來給加工,有時加得很好,有時加得不 很好;反過來說,演員們寫的,由作家給加工,也有加的很好的,也有加的很壞的。 這就應當注意到作家跟演員的關係了。譬如說吧,一個作家寫的也許內容空洞一點, 但是政策掌握的好。也許他沒有足夠的生活,但是文字來的很方便;反之,演員寫 的往往因有生活而把這個事那個事都寫進去。所以作家與演員合作就能截長補短。 一個雖然生活也許不夠,可是政策掌握的好,能看出問題來;一個生活很豐富,但 寫得不集中,東一句西一句,還有時候可能犯點政治上的錯誤。所以雙方面在一道 來搞,大家協作,是妥當的辦法。以前我們做的不很好,我們應作進一步的團結。 那就是說,兩方面都要相互尊重。你寫完了讓我幫忙,我寫完了讓你幫忙,都應尊 重對方,認真考慮,毫不客氣。兩個人要大辯論。兩個人爭辯不清,可以請別人參 加。我覺得這樣好。不應輕易讓步。這是為人民寫的,連一個字也不輕易放過。作 家寫的文雅一點,因為他會作詩呀。可是他一耍筆調,就容易脫離了群眾。語言不 是群眾所熟悉的,群眾就不大接受。所以應讓演員給加工。可是演員有時候就說這 不行,又有學生腔,又不合轍押韻,拿走吧!我就碰過這個釘子。當然,這位作家 大概不能很高興。有時候,演員要給作家改稿子,一看這句是學生腔或新名詞不好 唱,好了,就隨便改上「說端詳」啊、「面前存」啊、「馬能行」啊,作家就不高 興了。作家想:文章要字通了,馬就是馬,什麼是「馬能行」呢?但是,演員們熟 悉這一套舊詞兒,也好唱,就給人家這樣改了。作家就生氣。這是雙方都沒有好好 研究。鬧了脾氣,彼此越來越不團結了。所以雙方都應當辯論:我這句太文了,不 是老百姓喜歡聽的,咱們改嘛!但是,二哥,我可不要你這個「馬走戰」。你這麼 改不行,要商議商議看,看看有沒有既比我這個學生腔好,又比你這個「馬走戰」 好的呢?這樣子合作就有好的結果。作家對演員寫的也是這樣,演員寫的本來很合 轍押韻,很通俗,作家卻給改的別彆扭扭,唱起來難懂。所以雙方必得辯論。這種 關係不限於演員跟作家,也適於演員跟群眾,因為現在群眾正在大量地創作。我們 下鄉下廠,不一定遇見一個作家,但是很可能遇見許多正在那兒創作的群眾。那就 很好了,我們自己也寫,大家也給我們寫。彼此的關係就像我剛才說的:不是你寫 得的可以一個字不動了,或者我寫得的可以一個字不動了。需要大家進行辯論,拿 這個真當成一件要事看待。在前幾年在北京有過一個高潮,新曲藝創作的很多。後 來呢,又來了個低潮。原因很多,其中之一,就是詞兒沒寫好。寫的本來空洞,又 加上「馬能行」等就更空洞了。所以群眾就不願意聽了。我們要矯正這個錯誤。我 們必須拿出好作品去。我們寫打蒼蠅,也要把它寫好,打蚊子的也寫好。這樣,我 們才真正是為人民服務了。雙方面就去掉了主觀,雙方面都不要驕傲。

  新詞都難免粗糙一點。頭一回寫嘛,不能像那些老段子那麼成熟。這不要緊。 我們須一面寫,一面演,一面加工。我們寫新詞,不能不抓緊時間。在新的時代, 一日千里,明天即與今天不同了,不抓緊寫不行。一段除四害,用三個月工夫寫, 寫完了,人家已是四無鄉了,那麼這段子還有什麼用呢?寫掃盲,又寫了半年,寫 的很好,可是唱的時候也許根本沒有文盲了。我們的社會是日新月異的,我們不能 等。只有一邊寫,一邊唱,一邊加工,才能解決問題。而且,當時的思想和當時的 感情是非常可寶貴的,必須抓住。我們曲藝工作者是尖兵,有新事必須馬上寫,寫 了就唱,不能等。我們是尖兵,若是我們寫的東西,老落後半年,怎能解決問題呢? 這怎麼是尖兵呢?遇見問題就馬上應戰,我們要有這種氣魄。不要認為這是浪費時 間。不要怕寫了打蒼蠅,蒼蠅沒了,這段活兒就沒用了。不要這樣打算盤。這是為 個人想,不是為集體利益想。我們現在講技術革新,大家都在發明創造。今天我發 明瞭這個,明天你又在我這個基礎上發明了那個,老是不停地前進。你不能說這第 一個發明就是浪費。你不能這麼說:真糟糕,你看我發明了第一個,他又發明了第 二個,這不是浪費了我的時間嗎!你不能這麼打算盤!堆羅漢的時候,總得有打底 的吧?要都不打底,在半懸空裡怎麼堆呀?所以我們不能算那個個人主義的賬,不 要想寫一段作品就吃一輩子!要是五百年後,還用今天除四害的段子,豈不糟糕了 麼?那就是說社會沒進步,現在寫除四害,五百年後還除四害呀!我們要算社會主 義的賬,不算個人自己的賬。

  對於傳統的曲目,要從新估價。不是因為我們懶而用舊的。我們要重新看一看, 舊的有多大價值,不是因為它舊,它老就要它;也不因為它舊就不要它。我們要杜 甫,因為杜甫是好嘛!但是杜甫的作品裡也有不很好的東西。不要認為舊的就都壞; 也不要以為舊的就都好。不要在新舊上看事情,而要看看它的價值。看一看,我們 唱出這個舊段子對今天有什麼好處。我們學舊的正是為了發展新的。舊段子也好, 新段子也好,裡邊沒有真東西就不要。新段子有時粗糙一點,不甚精緻,但是有真 東西就好。什麼是新東西、真的東西呢?生活!這裡有生活,我們就保留它。這次 我們演出來的新詞,有些是情節很簡單,都有生活。譬如有些新的段子,並沒有什 麼熱鬧故事,可是有生活,叫我們一聽,就知道它的作者確是跟人民在一道生活的。 段子不怕粗糙一點,以後再加工嘛。但是就怕空的。生活是從群眾而來,我們脫離 群眾,就寫不出生活來。其次,要有形象。這也由群眾而來。老套子如:柳葉眉、 杏核眼、櫻桃小口一點點等,現在都用不上了。新套子慢慢也會變舊套子。現在一 個女售貨員也好,女社長也好,女司機也好,都是一笑兩酒窩。我覺得酒窩未免太 多了,又成了套子了,這又是懶惰。不去創造,按著真實生活中的形象去創造。怎 麼創造形象,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只要到群眾中去,我們是能夠看見新的形象、 創造新形象的。我們的舊段子裡,人物形象往往借用戲曲裡的。咱們說諸葛亮,往 往用京戲的諸葛亮扮相。咱們說李逵,也按著舞台上的去形容。在這裡,曲藝欠了 人家一筆債。我們沒有創造,往往借用人家的。因此我們說《隋唐》或《明英烈》 的人物往往一個樣子。現在,京戲也跟新歌劇《白毛女》學了。白毛女既不像白蛇, 也不像穆桂英。她就是《白毛女》。那麼我們也不要跟別人學了。我們要自己創造。 只要我們下鄉、下廠,跟工農一道,我們是能創造出新的形象來的。讓別人跟著我 們來學吧。現在,話劇、京戲都要演新戲,地方戲也要演新戲。假若他們沒辦法, 不知如何塑造人物形象,好,讓他們借咱們一段鼓詞看看吧。這個應當是我們的驕 傲。我們要有這個雄心。第一次可能創造的不完善,不太好,慢慢加工,就把他們 創造出來。我覺得生活和形象是我們創作中的最要緊的東西,我相信,曲藝跟群眾 結合是這麼密切,我們一定能在這兩方面有很大的貢獻。

  在深入民間,學習生活,創造形象以外,主要是加強政治思想學習。特別是評 書。譬如,說評書說到戀愛,現在我們的作品裡,講到戀愛,已不似《白蛇傳》啊、 《祝英台》啊、《紅樓夢》啊、《西廂記》等等。在我們的新作品裡,對戀愛只交 代一下就算了,因為我們的婚姻自由了,祝英台式的悲劇已不見了。祝英台的反抗 就是對那時代的革命,向封建勢力作激烈鬥爭。我們的社會,婚姻戀愛都有自由。 所以小說裡就不多費筆墨了。評書演員說新書,我想就利用這個機會,生動地引用 《婚姻法》。我們要是能夠交代清楚,我們是怎麼自由,我們的《婚姻法》有多麼 好,群眾就喜歡聽。說到戰爭也是如此。說《鐵道游擊隊》、《保衛延安》這些個 新書,我們一定要明白一點毛澤東的戰術、戰略思想。要不然,我們不會把這些書 說好。我們若只說機關鎗嗒嗒直響,大炮咚咚直打,而不提毛主席的戰略、戰術思 想,台底下必不滿意。誰不願意聽毛主席的話呢?我們說《三國演義》不也得交代 諸葛亮的策略嗎?我們說革命鬥爭,說革命戰爭,必須學習毛主席的著作。不管是 說是唱,都要掌握這個。要不然,就不能抓到革命戰鬥致勝的根兒。抓到這根兒, 我們就理直氣壯,說吧,沒錯!

  對於修改舊段子,也要掌握政治思想。否則只把舊段子這裡改一句、那裡改一 字,不能解決問題。政治思想明確了,修改的時候才有準則。

  我們創作要大膽一些。以往,常有這個毛病:看見《三里灣》,就趕緊寫個 「四里灣」,我們不應再這樣去作。我們希望我們寫的每一個段子都有創造性。這 次會演,有許多新段子,都有些創造性。但是,以後可能有人照貓畫虎,改頭換面 去複寫。要知道,摹仿別人,是對不起人民的,人民在大躍進中天天創造奇跡,我 們為什麼要摹仿呢?

  就是在文字上,也應大膽些。一般的說,鼓詞多數是以七字句為基礎。我們要 大膽一些,因為詞句有了變化,就帶動了音樂的創造。假如字多了一點,突破常規, 伴奏的人就非創造新腔不可。故去的京劇的權威王瑤卿先生就是這樣子,他歡迎人 家寫不合乎常規的戲詞,好創造新腔。在語言上,不要那麼死板。要考驗考驗伴奏 者。寫詞的人,若是敢用新的詞彙,演員們也不要保守,伴奏者更別保守,怕唱起 來不順口。只要詞兒好,我們就應該設法唱出來。在押韻上,也要變化多一些,不 要過兩句就有個「說端詳」。文化提高了的群眾,聽過兩個說端詳,就會搖頭了。 我們寫工人創造一個新機器,一開篇就是「我請列位聽端詳」,似乎就與這樁新人 新事不大調諧。在大躍進中,新的東西不久就普遍利用。鄉下原無電燈,不久就都 有電燈。那麼跟電燈有關係的名詞就應當放膽來用,不用就落後了。一些名詞都在 人民口裡說出來,而我們還不敢用,我們不是太保守了嗎?我甚至想到(我是有點 亂說呀):可不可在恰當的地方,不管西河大鼓,還是別的曲種,把一個群眾歡迎 的新歌加上去唱呢?當然,這可能是驢唇不對馬嘴,可也不妨試試看!群眾不歡迎 就拉倒;同樣的,考慮考慮,可否加上一段朗誦、一首新詩呢?鄉間普遍地創造新 詩、新歌,我們為什麼不應朗誦朗誦呢?前些年,京韻大鼓,特別是小姑娘們唱, 往往加上一段二黃。我說這不大好。這是抄襲人家的東西。而且那是舊東西。我們 這唱新詞,加上一首新歌,加上一些新的音樂,加上一些人民剛寫出來的詩歌、民 詩,就與加二黃不同了。當然了,群眾要是不歡迎,咱們下次就不再來。人民若是 歡迎呢,好,再加上嘛!我覺得我們應當大膽些。連寫詞的時候都應當這樣寫。文 化越高,新的東西也就慢慢成為喜聞樂見的了。當初,人民只有大鼓、相聲等。現 在鄉間也有電影、也有新歌曲!這些新的東西,也變為人民喜聞樂見的了。不要以 為人家沒有別的東西,只得聽我的。現在人家有別的東西,假如我們不向前躍進, 人家會去看電影,不聽我們的了。我們要跟電影等競賽競賽!你會唱新歌?我們也 會!我還可能教教你咧!堅守住自己的陣地究竟有些被動。我們要往前趕,要擴大 陣地!當然,唱著唱著西河大鼓,忽然來一段《茶花女》也許不行!要弄得合適! 我小時候,北京的京戲最盛,還沒有電影。評劇也還在鄉下。所以街上都哼「我本 是臥龍崗……」小孩也哼,大人也哼。你看,現在他就不是這樣;大家也唱《白毛 女》了,也唱新歌了。別認為老師怎麼教的,我們怎麼唱,就盡到責任了。不行啊! 我們應怎麼樣大膽改革,那就要看群眾的風向與氣候怎麼樣了。學新東西不丟人。 別說:「哎呀,你看我那些老玩藝要擱下,得去追人家!」現在京戲不也演《白毛 女》嗎?能說演《白毛女》是丟人嗎?不能!這是一種發展嘛!天下沒有一成不變 的事情。我們應當把這個看清楚了。的確,我們的先生與前輩是很好。好在哪裡呢? 大概是他們有些創造。不要老吹師父好,而忘了師父在當時有創造,而且我們不創 造就對不起師父。我們要超過前人,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不敢創造即不敢吸收新東 西,而我們的老一套也就衰落。

  無論是在創作上,還是在表演上,考慮多快好省,不亂講排場。譬如說,一個 人清唱,而有七八個人伴奏,似乎人就太多了,不經濟。我不是說這個形式一定不 好,不過拿多快好省來衡量,就不太合理。假如一個人唱,八個人伴奏,然後打鑼 的站起來唱了,這個唱的人,又去打鑼了,九個人都能唱、能伴奏,我就佩服了。 這九個人是多面手嘛!當然,我這是外行話,可能說的不對。我就覺得韓起祥同志, 一個人唱,自己奏幾件樂器,腿上還綁著樂器,才真夠勁!此外,有的曲種已經有 了戲曲的雛形,應當考慮怎麼樣改革。拿二人轉說吧,我很喜愛它。演員化了裝, 有歌、有舞,我想它應歸到戲曲裡邊去。這不是什麼結論,不過是我個人的意見。 它已經具有戲曲的形式,假如往那邊發展,有利於二人轉。二人轉往往由一個人演 唱三四個人的事。這很好。假若兩個人出來能唱五六個人的事,那也很好。這是我 們最精煉的一個劇種。我想它的發展,不是變成多少場的大戲,而是要保存這一個 人能唱三個人、三個人能唱九個人的傳統。這最合乎多快好省的原則。使它算作曲 藝顯然有不太合適的地方。算作曲藝,它吃了虧。在唱腔上只有那麼個上下句,單 調了些。假如它往戲曲裡走,它即可以大膽豐富腔調。現在他站在曲藝裡,難免因 陋就簡。我也想到:一個人分扮三個人物,若能三個人物各唱一腔,各唱一個牌子, 豈不更能代表三個人物麼?不知我說的有點道理沒有,請考慮一下;反之,我們定 要說它是曲藝,而且減掉化裝與舞蹈,不是越來越簡單了麼?不是發展,反是簡化 了麼?

  關於曲劇的問題,在小組會上有過討論。這個問題不要看的太死板。北京搞了 曲劇,因為有不同的人物和不同的條件。它是用單弦的各種牌子做基礎的,因為牌 子多,感情都有不同的牌子來配備。它有這個條件,我覺得它這個發展是可以的。 假如它只有一個上下句的腔調,就不利於這麼發展了。北京的曲劇也有缺點,它利 用了各種牌子,一個老太太出來唱什麼牌子,一個人生氣的時候唱什麼牌子,它能 適當地配備,這很好。但是它還沒有充分發揮了曲藝的特點。它慢慢與別種戲曲沒 有足夠的區別了。得化裝,化裝學誰呢?學話劇。還有的地方它須有話白,話白又 不是學話劇,便是學戲曲。這樣子慢慢搞下去,它的曲藝的氣氛就越來越少了。人 家唱《劉巧兒》,它也唱《劉巧兒》,得跟著人家走。這值得研究,應想一些主意。 叫曲劇,是曲劇,與眾不同。比如說:是否可以有時候,大家都不做戲,都站在那 兒,充分發揮音樂的能力和歌唱的能力,像大合唱呢?是一大幕裡沒有一句對白, 統統是歌唱,充分發揮曲藝的長處呢?我一時想不出好主意來,讓這個戲種不讓人 家一聽了說是評劇的另一種,或是什麼戲的一支流,而要搞得非常突出,說這是獨 立的一個劇種,曲劇!至於沒有這樣條件的曲種,當然用不著朝這戲曲路上走。

  咱們的這次會,開的不容易,我們要盡量多拿出問題來討論。讓咱們的大會完 了,氣勢還不完;別一哄而過,叫社會上不再注意我們了。我們要繼續在報刊上發 表我們的意見,討論這些問題。我們的意見不一定都對,拿出來叫大家討論,讓社 會不也知道我們有許多問題,要求群眾給我們好的意見。讓我們不斷地改進,躍進!

  載一九五八年《曲藝》十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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