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不做,二不休」,既然下了水了,便不如在水裡痛痛快快地洗一個澡!……這是一般人的思想。曼英是一個傲性的人,當然更要照著這種思想做去了。於是從這一夜起,她便開始了別一種生活,別一種為她從前所夢想也夢想不到的生活。也許這種生活,如現在這個小阿蓮所想,是最下賤的,最可恥的生活,然而曼英那時決沒想到這一層,而且那時她還歡欣著她找到向人們報復的工具了。如果從前她沒有感覺到自己的肉體美的權威,她只以為女子應當如男子一樣,應將自己的意志,學問,事業來勝人,而不應以自己的美貌來炫耀……那末曼英現在便感覺到了,男子所要求於女子的,並不在於什麼意志,學問和事業,而所要求的只不過是女子的肉體的美而已。曼英覺悟到這一層,便利用這個做為自己的工具。曼英想道,什麼工具都可以利用,只要這工具是有效驗的;如果她的肉體具有征服人的權威,那她又為什麼不利用呢?是的,那是一定要利用的!……
錢培生是為曼英所征服了。從那一夜起,他和曼英便時常地會遇著,而且每一次曼英都要捉弄他,如果他有點反抗和苦惱的表示,那末曼英便袒出雪嫩的雙乳給他看,便給鮮紅的口唇給他嘗……接著他的反抗和苦惱便即刻消逝了。他稱呼曼英為媽媽,為親姐姐,為活神仙,一切統統都可以,但是這雪嫩的雙乳,這鮮紅的口唇,這……那是不可以失去的呵!於是錢培生成了曼英的馴羊,成了曼英的奴隸,曼英變成了主動的主人了。
但是,曼英能以錢培生一個人為滿足嗎?曼英征服了一個人之後,便不想再征服別人嗎?不,敵人是這樣地多,曼英絕對不會就以此為滿足的,她的任務還大著呵!……既然下了水了,便不如在水裡痛痛快快地洗一個澡,於是曼英便決定去找第二個錢培生,第三個錢培生,以至於無數萬的錢培生……那又有什麼要緊呢?只要是錢培生,是曼英的敵人就得了!從前曼英沒有用刀槍的力量將敵人剿滅,現在曼英可以利用自己的肉體的美來將敵人捉弄。唉,如果曼英生得還美麗些!如果曼英能壓倒全上海的漂亮的女人!……曼英不禁老是這樣地幻想著。
在數月的放蕩的生活中,曼英到底捉弄了許多人,曼英現在模糊地記不大清楚了。不過她很記得那三次,那特別的三次……
第一次,那是在黃浦灘的公園裡。午後的辰光。昨夜曼英又狠狠地捉弄了錢培生一次,弄得把自己的精神也太過於疲倦了,今天她來到公園裡想吹一吹江風,呼吸一呼吸花木的空氣。她坐在瀕著江的椅子上,沒有興趣再注意到園中的遊人,只默默地眺望著那江中船舶的來往。這時她什麼也沒想到,腦海中只是盛著空虛而已。溫和而不寒冽的江風吹得她很愉快。她的頭髮有點散亂,然而這散亂,在遊人的眼光裡,更顯出那種女學生的一種特有的風韻。已經有很多的多情的遊人向她打無線電,然而她因為沒注意,所以也就沒接受。這時她什麼都不需要,讓鬼把這些遊人,這些渾帳的東西拿去!……
忽然,一個西裝少年向曼英並排地坐下了。曼英沒有睬他。那位少年始而像煞有介事的模樣向江中望著,似乎並沒注意到曼英的存在。忽然曼英聽見他哼出兩句詩來,
滿懷愁緒湧如浪,
願借江風一陣吹。
曼英不禁要笑出聲來。我的天哪,她想道,這倒是什麼詩呵!這位詩人該是怎樣地多才呵!居然不知羞地將這兩句佳(?)句念將出來,念給曼英聽……這真是太肉麻了。曼英斜眼將他瞟了一下,見他穿得那般漂亮,面孔也生得不差,但是卻吟出這般好詩來,真是要令曼英興「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之歎了!那位少年原想借此以表示自己的風雅,卻不料反引起了曼英的譏笑。
「你先生真是風雅的人呢,」曼英先開口向他說道,「你大約是詩人罷?是不是?」
「不敢,不敢,」他很高興地扭過臉來笑著說道,「我不過是偶爾吟兩句詩罷了,見笑,見笑。敢問女士是在什麼學校裡讀書?貴姓?」
「你先生沒有知道的必要。」曼英微笑著說,一面暗想道,這一條小魚兒還可愛,為什麼不將他釣上鉤呢?……
於是,那結果是很顯然的:開旅館……曼英和我們的風雅詩人最後是進了東亞旅館的門了。雖然是白天,然而上海的事情……這是司空見慣的,誰個也不來問你一聲,誰個也不來干涉你。
曼英還記得,在未上床之前,那位可憐的詩人是怎樣地向她哀求,怎樣地在她的面前跪下來……她開始嘲弄他,教訓他。她說,他自命為詩人,其實他的詩比屁還要臭;他自做風雅,其實他俗惡得令人難以下飯。她說,目下的詩人太多了,你也是詩人,我也是詩人,其實他們都是在放屁,或者可以說比放屁還不如……只有那反抗社會的拜倫和海涅才是詩人,才是真正的天才,只有那浪漫的李白才可以說是風雅……喂!目下的詩人只可以為他們舐屁股,或者為他們舐屁股都沒有資格!……曼英這樣亂七八糟地說了一大篇,簡直把我們的這位多才的詩人弄得目瞪口呆,不知如何表示才好。他不再向曼英哀求了,也不再興奮了,只瞪著眼坐在床上不動。後來曼英笑著把他推倒在床上,急忙地將他的衣扣解開,就好像她要強姦他也似的……他沒有抵抗,任著曼英的擺佈。如果先前他向曼英哀求,那末現在曼英是在強迫他了。……
從此以後,這位少年便和曼英發生了經常的關係。如果錢培生被曼英所捆束住了,是因為他為曼英的雪嫩的雙乳,鮮紅的口唇所迷惑住了,則這位少年,他的名字叫周詩逸,為曼英所征服了的原故,除以上而外,那還因為他暗自想道,他或者遇著了一位奇女子了,或者這位奇女子就是什麼紅拂,什麼卓文君,什麼蔡文姬的化身……他無論如何不可以將她失去的。曼英的學問比他強,曼英對於文學的言論更足使他驚佩,無怪乎他要以為曼英是一個很神聖的女子了。
第二次,那是在大世界裡。她通常或是在京劇場裡聽京劇,或是在鼓書場裡聽那北方姑娘的大鼓書,其它什麼灘簧場,雜耍場……她從未在那裡坐過,覺得那裡俗惡而討厭。這一晚不知為什麼,她走進昆劇場裡聽昆劇。她覺得那歌聲是很委婉悠揚的,然而那太是中國式的,萎弱不強的了。
她坐著靜聽下去……後來,她聽見右首有什麼說話的聲音,便扭過頭來,看是怎麼一回事。就在這個當兒,她看見有一個四十歲左右,蓄著八字須,像一個政客模樣的人,睜著兩個閃爍的餓眼向她盯著,似乎要將她吃了也似的。曼英已經有了很多的經驗,便即刻察覺到那人的意思,向他很嫵媚地微笑了一笑。這一微笑便將那人喜歡得即刻把鬍子翹起來了。曼英見著這種光景,不禁暗自好笑。今晚又捉住了一個小鳥兒了,她想。她低著頭立起身來,向著門外走去。她覺著那人也隨身跟來了。她不即刻去睬他,還是走著自己的路,可是她聽見一種低低的,顫動的聲音了:
「姑娘,你到哪裡去?」
「回家去。」曼英回過臉來,很隨便地笑著說。
「我也可以去嗎?」那人顫動地問,如在受著拷刑也似的。
曼英搖搖頭,表示不可以。
「到我的寓處去好嗎?」他又問。
曼英故意地沉吟了一會,做著很懷疑的樣子問道:
「你的寓處在哪裡?你是幹什麼的?」
「我住在遠東飯店裡,我是干……啊,到我的寓處後再談罷……」
曼英很正確地明白了,這是一個官僚,這是一個什麼小政客……
「好罷,那我就跟你去。」
眼見得曼英的答應,對於那人,是一個天大的賜與。走進了他的房間之後,他將曼英接待得如天神一般,這大概因為他見著曼英是一個女學生的打扮,而不是一個什麼普通的野雞……今夜他要嘗一嘗女學生的滋味了,可不是嗎?可是曼英進了房間之後,變得莊重起來了。她成了一個儼然不可侵犯的女學生。
「你將我引到你的寓處來幹嗎呢?」曼英開始這樣問他。
「沒有什麼,談談,嚇嚇……我是很喜歡和女學生談話的,嚇嚇……」
「你到底是幹什麼的?」曼英用著審問的口氣。
「姑娘,你想知道我是幹什麼的?」無論曼英的態度對他是如何地不客氣,而他總是向著曼莫笑。「你看我像幹什麼的?嚇嚇……在政界裡混混,從前做過廳長,道尹,……現在是……委員……」
「原來是委員大老爺,」曼英忽然笑起來了。「失敬了!我只當你先生是一個什麼很小很小的走狗,卻不料是委員大老爺,真正地失敬了!」
「沒有什麼,嚇嚇……」
曼英在談話中,忽而莊重,論起國家的大事來,將一切當委員的人們罵得連狗彘都不如,忽而詼諧,她問起來這位委員先生討了幾房小老婆,是不是還要她,曼英,來充充數……這簡直把這位委員先生弄得昏三倒四,不明白這一位奇怪的女郎到底是什麼人,現在對他到底懷著什麼心思。他開始有點煩惱起來了。他急於要嘗一嘗女學生的滋味,而這位女學生卻是這樣地奇怪莫測……天曉得!
他正在低著頭沉思的當兒,曼英靜悄悄地走到他的身邊,冷不防將他的鬍子糾了一下,痛得他幾乎要跳起來。但是他的歡欣即刻將他的苦痛壓抑住了。曼英已經坐在他的懷裡,曼英已經吻著他的臉,拍著他的頭叫乖乖……這或者對於他有點不恭敬了,但是曼英已經坐在他的懷裡,他快要嘗到女學生的滋味了,還問什麼尊嚴呢?……他沉醉了,他即刻就要……
「請你慢一慢呵!」曼英忽然離開他的懷抱,在他的面前跳起舞來,做出種種妖媚的姿態。
「姑娘,你可是把我急死了!」
「急死你這個雜種,急死你這個貪官污吏,急死你這個老狗。」曼英一面罵著,一面仍獻著嫵媚。
「姑娘,你罵我什麼都行,只要你……唉,你可是把我急死了!」
「如果你要我答應,那除非你……」
「除非我怎樣?你快說呀!」
「除非你喊我三聲親娘……」
「呃,這是什麼話!」
「你不肯嗎?那嗎我就走……」
曼英說著說著,便向房門走去,這可是把這位老爺嚇壞了,連忙立起身來將曼英抱住,哀求著說道:
「好罷,我的親娘,什麼都可以,只要你答應我。」
「那嗎你就叫呀!」曼英轉過臉來笑著說。
這個委員真個就叫了三聲。
「哎喲,我的兒,」他叫完了之後,曼英拍著他的頭說,「你真個太過於撒野了,居然要奸起你的親娘來……」
曼英現在想來,那該是多末可笑的一幕滑稽劇!她,曼英,是一個二十一歲的姑娘,而那位四十歲的委員老爺居然叫起她親娘來,那豈不是很奇特的事情嗎?
然而曼英還做過更奇特的事情呢……
那是第三次,在夜晚的南京路上。曼英逛著馬路,東張張西望望,可以說沒有懷著任何的目的。雖然在這條馬路上,她曾捉住過許多小鳥兒,可是今晚她卻沒有捉鳥兒的心思。那捉鳥兒雖然是使曼英覺得有趣的事情,然而次數太多了,那也是使曼英覺得疲倦的事情呵。不,今夜晚她不預備捉鳥兒了,和其餘的人們一樣,隨便在馬路上逛一逛……
於無意中她見著那玻璃窗前面立著一個十七八歲模樣的少年,帶著紅頂子的黑緞帽。再近前幾步,幾乎和那少年並起肩來了,她看見他真是生得眉清目秀,配稱得一個美貌的小郎君。他向那玻璃窗內陳列著的物品望著,始而沒注意到曼英挨近了他的身邊,後來他覺察到了,在他的面孔上不禁呈露出一種不安的神情來。他似乎想走開,然而又似乎有什麼躊躇。他想扭過臉來好好地向曼英望一望,然而他有點羞怯,只斜著眼向曼英瞟了一下。曼英見著他那種神情,便更挨緊了他一些——於是她覺得他的身體有點顫動了;在電光中她並且可以看見他的臉上泛起紅潮來。
「這是一個初出巢的小鳥兒呵……」曼英這樣想著,便手指著窗內的貨物,似問非問地說道:
「那到底是做什麼用的?真好看呢……」
「那是……女子用的……花披巾……」這個初出巢的小鳥兒很顫動地說。這時他舉起眼來向曼英望了一望,隨又將頭扭過去了,曼英覺著他是在顫動著。
「同我一塊兒去白相,好嗎?」曼英低低地問。
沒有回答。曼英覺著他更顫動得利害了,眼見得他的一顆心是在急劇地跳著,猶豫著不敢決定:去呢,還是不去呢?……一個童男也就和一個處女一樣,在初次受著異性引誘的當兒,那是又害怕,又害羞,又不敢,又願意……那心情是再衝突不過的了。……
曼英不問他願意不願意,便拉起他的手來走開。他默不做聲,很柔順地,一點兒沒有抵抗,但是曼英覺著他的身體是那樣地顫動,簡直就同一個小鳥兒被人捉住了一樣。
「你住在什麼地方?」在路中曼英問他。
「在法租界……」
「你家裡是幹什麼的?」
「開……開錢莊……」
「嗯嚇,原來是一個資本家的小少爺……」曼英這樣想道,興致不禁更高漲了一些。
最後,曼英把這位小少爺拉進一家旅館裡……曼英將房門關好,將他拉到自己的懷裡,坐下來,好好地端詳了他一番。只見他那羞怯的神情,那一種童男的溫柔,令人欲醉。曼英為慾火所燃燒著了,便狂吻起來他的血滴滴的口唇,白嫩的面龐,秀麗的眼睛……她緊緊地抱著他,盡量地消受他的童男的肉體……她為他解衣,將他脫得精光光地……
曼英從沒有像今夜這般地縱過欲。她忘卻了自己,只為著這位小少爺的肉體所給與的快樂所沉醉了。她想道,如果錢培生將她的處女的元貞破壞了,那她今夜晚也就有消受這個童男的權利。這是罪過嗎?不是!當全世界淪入黑暗的淵藪,而正義人道全絕跡了的時候,又有什麼可稱為罪過呢?……不,這不是罪過,這是曼英的權利呵!
第二天早晨,在要離開旅館的時候,曼英從自己的錢包裡拿出十元鈔票來,笑著遞給她所蹂躪過的對象,說道:
「將這十塊錢拿回去,告訴你的爸爸和媽媽,你說你和了一位女子睡過一夜覺,這十塊錢就是她所給的代價……」
「我不要……我有錢用……」
「不,你一定要將這十塊錢拿去!」曼英發著命令的口氣,這將這個可憐的小孩子逼得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最後他拗不過曼英的堅決,終於把十塊錢收下了。曼英見著他將錢收下了,該覺得是怎樣地高興呵!哈哈!她竟強姦了錢莊老闆的小兒子,竟嫖了資本家的小少爺!……
曼英一層一層地回想起來了這些不久的往事。在今日以前,她從沒曾想及這些行為是對的呢還是不對的。就是偶爾想及,那她所給與自己的回答,也是以為這是對的。她更沒曾想及她的行為是不是下賤的,是不是在賣著身體,做著無恥的勾當。曼英是在向社會報復,曼英是在利用著自己的肉體所給與的權威,向敵人發洩自己的仇恨……這簡直談不到什麼下賤不下賤,什麼無恥不無恥!
但是……曼英今晚聽見了阿蓮的話之後,卻對於自己的行為有點懷疑起來:她是不是一個最下賤的人呢?她是不是在賣著身體呢?如果是的,那她還有和這個純潔的小姑娘共睡在一張床上的資格嗎?那她,曼英,曾是一個為著偉大的事業而奮鬥的戰士,曾自命是一個純潔的,忠實的革命黨人,到了現在該墮落到什麼不堪的地步呵!現在曼英不但不是原來的曼英,而且成為了一個最下賤的人了,這是從何講起呢?不,曼英決不是這樣,曼英是無須乎懷疑自己到這種地步的!曼英想道,也許阿蓮所說的話是對的,但是她,曼英,並不是最下賤的人,並不是在賣著身體,曼英原是別一種人呵……
但是,曼英無論如何為自己辯解,總剷除不了對於阿蓮抱愧的感覺。她生怕阿蓮知道了她是什麼人,她是在幹著什麼事情。睡在床上打鼾聲的小姑娘,現在是在夢中遊玩著了,也許在看把戲,也許在鼓著雙翼在天上飛……但無論如何是不會想到曼英是一個什麼人的。曼英盡可以放心,盡可以將這些討厭的思想拋去,但是曼英如做了什麼虧心事也似的,總是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窗外的雨聲停止了,然而曼英的思想並沒有因之而停止。玻璃窗漸漸地泛著白色,想是已到黎明的辰光了。人們快要都從睡夢中起身了,然而曼英還是睜著兩眼,不能入夢。曼英想爬起身來,然而覺得很疲倦,一點兒力氣也沒有了。連她自己也不知為什麼,覺著很傷心也似的,又伏在枕上嚶嚶地哭泣起來了。
最後,她終於合起淚眼來,漸漸地走入夢境了……
她恍惚間立在一所荒山坡下……蔓草叢生著,幾株老樹表現著無限的淒涼。這不是別處,這正是她的南征時所經過的地方……她想起來了,密斯W是在此地埋葬的,於是她便開始尋找密斯W的墳墓。在很艱難的攀荊折籐之後,她終於找到一個小小的土堆了。那上堆前面的許多小石頭,她記得,這是她當時堆著做為記號的,當時她曾想道,也許有再來掃墓的機會……
土堆上已生著了蔓草。密斯W的屍身怕久已腐爛得沒有痕跡了,剩下的不過是幾塊如石頭一般的骨骼而已……曼英惆悵了一會,不禁淒然流下了幾點眼淚。忽然她眼前現出一個人來,這不是什麼別人,這正是密斯W,這是她所憑弔著的人……曼英恍惚間又變了別一種心境:即時快樂起來了。別了許久不見面的密斯W,現在又重新立在她的面前,又重新對她微笑,這是多末開心的事!……但是,轉瞬間密斯W的面色變了,變得異常地憂鬱……
「曼英,你忘記了我們的約言了嗎?」曼英聽著那憂鬱的面孔開始說道:「你現在到底幹一些什麼事情?我的墳土未干,你就變了心嗎?呵?」
「姐姐,我並沒有變心呵!我不過是用的方法不同……」
曼英正待要為著自己辯護下去,忽又聽見密斯W嚴厲地說道:
「不,你現在簡直是胡鬧!我們走著向上的路,向著光明的路,你卻半路中停住了,另找什麼走不通的死路,這豈不是胡鬧嗎?你現在的成績是什麼?除開糟蹋了你自己的身子而外,你所得到的效果是什麼?回頭罷!……」
密斯W說著說著,便啪地一聲給了曼英一個耳光,曼英驚醒了。醒來時,她看見阿蓮笑嘻嘻地立在床面前,向她說道:
「姐姐,可以起來了,天已不早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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