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完標書回到飯店,幾個人向陶總和孔達人匯報了情況。總共37家,送達標書的28家。五家大公司東建的報價排在第二位,28家通算東建排在第19位。指揮部決定五天以後公佈有效標,然後進行關於技術標的質詢。
「在長春等候沒有意義了,」陶總說道。「我們下午到吉林市去!」
吉林市有個大炭素廠,那裡的改造項目是東建跟蹤的目標。
匯報完陶總把潘鳴放留下,其它的人回到各自的房間。
「小潘,我沒有事,隨便聊聊。」
陶總把「萬寶路」遞過來。潘鳴放不要,他抽他的「紅塔山」。
「上次我找衛東到家裡聊聊天,」陶總接著說道。「聊的很有意思。衛東很聰明,你們家的人,衛東是最靈的。他在東信炒期貨你知道嗎?」
「知道。」
「他賠了錢你知道嗎?」陶總用夾著香煙的手指一指對方。
「不知道。」
「賠了50萬。」
潘鳴放春節以後兩三個星期回家一趟,往往到家見不到衛東。他幹的事和衛東幹的事是兩回事,風馬牛不相及,他對這個弟弟的所做所為完全不瞭解。可是陶總的話令他吃驚:賠了50萬,衛東哪來這些錢?他去年掙了20幾萬,買輛車全扔在裡頭,掙的不夠他折騰的,今年也沒幹像樣的工程。難道他是借錢炒期貨嗎?
「陶總,我聽說期貨公司的香港老闆撤走了。」
「撤是省體改委的命令,不允許外資搞期貨,一刀切。衛東就是在米利撤走的那兩天賠進去的。」陶總乾脆用煙頭對火接上另一枝煙。「期貨的事,很撓頭!這個孔達人,不知道天高地厚,搞什麼期貨?放走了米利,發現虧300萬。這是估計的數字,現在是一筆爛賬,查都查不清!有人告孔達人,告到反貪局去了。」
關於孔達人的事,潘鳴放略有耳聞。東建公司民怨鼎沸,遍地流言蜚語,不光是孔達人,關於陶總的謠言也不少,除了收回扣還有搞女人。現在是官越大謠言越大,S市謠言最多的就是魯曼普了。
正說著門鈴響了。潘衛東打開門不是別人是陶初雲。陶初雲不和他搭話走進屋坐在陶興本面前的床上。
「爸!」
初雲叫了一聲,陶興本的臉上露出笑容。她就是犯了天大的錯兒,也被這叫聲化解掉了。
「你來幹啥?」陶興本問道。
「爸,你來找活兒,我也來找活兒。」初雲坐在床上悠一悠,像個12歲的孩子。
「找活?」
「是。一個方案設計。」
「你和韋家昌一起來的?」
「是。」
「韋家昌給你找的活?」
「是。」
潘鳴放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初雲還理直氣壯呢!她也沒啥理虧,韋家昌神通廣大,給找點活有啥不可以?對陶總來說,韋家昌是「公敵」而不是「私敵」,為了公家的事,何必呢?
「你沒告訴我就出來了。」陶總的責備只能從別處入手。
「你不在家呀!爸,你走了一個多星期,也不給家來個電話。」
她倒責備起她爸了。
「你什麼時候回家?」陶總只好結束了他的責問。
「我想下午回去。我昨天來的,設計談好了。爸,你今天走嗎?我跟你的車回去行嗎?」
「我要到吉林市去。韋家昌不送你回去?」
「他不走。鳴放,你站著幹啥?爸,你瘦了,幾天不見又瘦了。煙抽的太多了。」
初雲跳起來給陶總的茶杯倒滿水。
「爸,來點咖啡吧!我那兒有,我去拿!」
初雲跑出去了。陶興本看著他女兒的背影,眼神在女兒的跳動中變的歡快了。初雲總是帶給人歡快同時帶給人痛苦。
初雲跑回來拿來袋裝的速溶咖啡。她沖了三杯不說話遞一杯在鳴放手裡。她的誘人的嘴唇塗了薄薄的唇膏。他曾經給她買過法國唇膏,她說那是假貨。她說她從來不用發亮的唇膏。從那以後他再不敢給她買化妝品。她的挑剔和講究總有道理比你高出幾個檔次。
「爸,你來是『引松入長』吧。」
「你怎麼知道?」
「我知道。爸,我有辦法讓東建中標。」
「你有辦法?」
越說越奇了!鳴放知道云云從來不說大話,她今天怎麼了?
「不是我有辦法,是韋家昌。爸,韋家昌是長春人,他這兒有好多關係。爸,韋家昌願意幫忙。」
「韋家昌願意給我幫忙?」陶興本大惑不解。「他有什麼條件嗎?」
「沒。真的沒。」
「怪了!」
「爸,我能瞎說嗎?韋家昌有一個具體辦法,他說了我也沒聽明白。這是他的電話!」初雲拿出一張事先寫好的卡片。「爸,你可以試試!我是相信他的話。爸,我走了,下午就回去了!」
初雲走了。陶興本坐著沒有動,潘鳴放也不能起來送她。
「陶總,下午還走嗎?」
潘鳴放打破沉默,可是陶興本沒有回答。
「我看不妨試試。」
陶興本還是不答。如果不是初雲,陶興本會立刻大發雷霆。現在是病急亂投醫的時候,管它黑貓白貓呢。陶總就是沒弄懂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理論。
「打個電話吧——韋家昌就在華僑飯店。」
陶興本不置可否潘鳴放拿起電話。
「喂!」
「鳴放嗎?你等著。」
原來初雲在韋家昌屋裡,她從這兒跑出去跑到韋家昌屋裡。
「小潘你好!」
「韋老闆,你好!」
「到樓下咖啡廳好嗎?」
韋家昌的話陶興本聽清了,陶興本站起來。
「去吧!一起去!」
「找孔經理嗎?」
「不用。」
陶興本穿上西裝紮好領帶擺出鄭重其事的姿態。潘鳴放陪陶總下了樓。韋家昌坐在咖啡廳,看見他們迎上來。韋家昌穿著夾克衫,只有他一個人。
「陶總,好久不見了!」韋家昌握住陶總的手。
「家昌,它鄉遇故人嘛!」
開頭的氣氛不錯。人怕見面,樹怕扒皮。韋家昌又要了咖啡,他們剛喝完初雲的咖啡。他還要了一包「萬寶路」放在陶總面前。這個人細心周到陶總抽啥煙他也記得。
「陶總御駕親征,這回要踏平長春市啊!」
「我是兵陷重圍,就等救兵了!」
「陶總,正巧有一個機會,可以解邯鄲之圍!」韋家昌把沙發椅向前拉一拉。「長春市有個『炎黃書院』是個民;司組織。別小看這個書院,裡頭都是離休的高干,長春的知名人物。書院名義上是文化組織,實際上搞經濟,老頭們要掙錢呀!兩年前書院通過社會贊助和老幹部個人集資弄到200多萬,這些錢買了六台翻斗車一台鏟,開到內蒙古的翁牛特旗搞土方。誰知道用人不當幹了一年多沒拿回一分錢,那個聘用經理跑了,設備弄的破爛不堪扔在沙窩子裡。陶總,你別以為我說這些離了題。書院看見『引長入松』,認為機會來了。院長就是去年離任的長春市長,還有三個副院長是過去的副市長。現任市長,政府各部門要員,都是老傢伙們過去的下屬。那個丐;松入長』的馬總指揮,就是院長任命的。書院想找一家大公司,兩家簽個協議:書院幫大公司拿下『引松入長』,大公司拿出200萬原價買下他們的破設備。當然買了那些設備也是廢鐵一堆。陶總,這買賣合算!項目拿到一半也有三、四個億,給書院200萬不到百分之一!現在找活哪有不出本兒的!我不投這個標,我要投肯定和書院簽協議。陶總,我是真心實意給你幫忙。怎麼樣?你同意嗎?你同意咱們立刻辦!今天晚上我擺兩桌席,你們兩家見見面。院長,幾個副院長,秘書長,都能請到。合作的內容大體是我說的這些,詳細的你們兩家談。我算個中間人,接上頭沒我的事兒了。如果書院拿不到項目,你們一分錢也不用付——他們有能力拿到。陶總,你看怎麼樣?」
韋家昌等著陶興本的回答。陶興本狠吸一口煙,揪滅了站起來。
「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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