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航雲台書屋>>現代文學>>化夷

雲台書屋

巨奸之死 作者:化夷


  題記:抗日戰爭結束了,漢奸們的末日到來了。在這之前,李士群在漢奸們的狗咬狗中,被日軍處死;汪精衛已病死在醫院,逃過了人民的審判;陳公博、周佛海、褚民誼、陳璧君等人,或被處以極刑,或受國民黨的包庇,躲過了人民的懲罰。不管他們的結局如何,他們最終都被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遺臭萬年。


一、李士群:幹了一輩子特務,卻被日本人算計


  李士群,1907年生,浙江遂昌人。李士群早年到上海求學,並參加了革命。1927年,李被共產黨派去蘇聯學習,1928年回國。

  1932年,李士群被國民黨中統逮捕後,叛變了革命。

  「盧溝橋事變」後,上海、南京相繼淪陷。李士群本來奉中統之命「潛伏南京」,但貪生怕死的李卻在南京淪陷前逃到了漢口。

  日本帝國主義的燒殺淫掠讓李士群嚇破了膽,他認為中國會亡,於是把眼光投向敵人。逃到漢口以後,又躲過中統的耳目,繞道廣西、雲南,經河內去了香港。

  李士群一到香港,便與日本在香港的總領事中村豐一搭上了線。中村豐一認為李士群在香港發揮不了多大作用,便把他介紹給日本在上海大使館書記官清水董邊。李到上海後,清水讓他為日本大使館搞情報,李滿口應允。就這樣,李士群完成了他投身革命,叛變投敵,到成為大漢奸的全過程。

  1940年,汪偽政權成立後,李士群當上了汪偽清鄉委員會秘書長、「剿共救國特工總部」負責人、偽江蘇省省長,成為顯赫一時的人物。

  李士群所控制的特工組織,在1939年正式成立後,除了鎮壓共產黨和其他進步人士外,為了確保汪精衛偽政權,也與國民黨中統和軍統特務進行鬥爭。雙方的特工人員,在南京、上海展開了激烈的爭鬥。由於李士群曾在中統裡幹過,他手下的那一幫嘍囉也多出自軍統或中統,他們對國民黨特務的工作規律、行動方式十分熟悉,在爭鬥中,屢屢得手。軍統上海區區長陳恭澍、南京區區長錢新民、國民黨第四戰區少將參議戴炳星、國民黨中央組織部部長吳開先等人,都先後被李士群逮捕。國民黨在上海、南京的特務組織,遭到了毀滅性破壞,經過李士群軟硬兼施,不少軍統、中統特務都倒向了汪偽政權。這使得戴笠、陳立夫對李恨之入骨,欲除之而後快。戴笠曾命令手下特務,不惜一切代價幹掉李士群,都因種種原因沒得逞。

  就在陳立夫為李士群大傷腦筋之時,一日他忽然接到中統特務趙冰谷帶到重慶來的丁默的一封信,這封信使事情出現了轉機。

  丁默原是中統上海區的特務,後投靠汪偽,當上了李士群主持下的76號特工總部主任。在這期間,李、丁兩人發生了矛盾,且積怨日漸加深。後來,兩人又為爭奪偽警政部長一職,結下了新仇。

  丁發誓要幹掉李,他指使其弟丁時俊於1940年暗殺李士群,因射擊技術太差,未能命中。李士群以牙還牙,在這年的5月,乘丁時俊去南京夫子廟喝酒時,派出便衣尋釁鬥毆,用酒瓶將其擊傷致死。

  從此之後,李、丁二人不共戴天。

  1942年,世界反法西斯戰場出現轉機,日本帝國主義露出失敗之相。丁默為了給自己留條後路,便向昔日中統上司陳立夫寫信,請求「悔過自新,效命中央」。

  就在陳立夫接到丁默悔過信的同時,戴笠也收到周佛海請他轉交蔣介石的自首書,表示要將功贖過。

  這兩封信使得陳立夫與戴笠大喜過望。但他們又擔心周、丁二人演三國黃蓋詐降之戲,便分別密電周、丁二人,務必設法翦除李士群,掩護地下工作人員,以此考驗他們的自首誠意。

  周、丁二人接到重慶方面的密電後,便開始積極準備。經商議,謀殺工作由周佛海主持,丁默從旁協助。

  為除李士群,周佛海可謂絞盡腦汁。他先是指使李的對頭羅君強下毒,李沒有上鉤。接著又讓丁默向外散佈謠言,逢人便講李士群清鄉毫無成績可言,利用清鄉地區的物資移動,發了大財等等,企圖以此引起日本人的不滿,幹掉李士群。

  恰恰在這時,李士群的後台老闆日本人晴氣慶胤奉調回國。他的繼任柴山中將對李不聽使喚,桀驁不馴早就不滿意。李士群掩護日本憲兵懸賞緝拿的軍統特務余祥琴逃脫之事這時又被查知。周佛海乘機找到了日本華中憲兵司令部特科科長岡村少佐,請他幫助幹掉李士群。岡村滿口答應下來。

  岡村原打算派人行刺,因為李士群防範很嚴,幾次都沒有得手。最後決定用下毒的辦法。

  這天,李士群接到岡村少佐的邀請,說是在上海百老匯大廈岡村家裡為他設宴洗塵,也藉機調解他與稅警團副團長熊劍東的矛盾。

  李士群知道自己結怨很多,且生性多疑,總怕別人算計他。所以,一般在外邊的應酬,李士群很少參加。這次李本不想去,因是日本人請客,礙於面子,他還是硬著頭皮去了。

  在去之前,李士群做了一些準備。他與隨從相約,到了岡村家,什麼都不吃,連香煙也不抽。還跟一塊去的保鏢打了招呼,如果過了兩個小時還不出來,就衝進去。

  到岡村家後,李士群以自己剛患痢疾未好為由,坐在席上任何東西也不吃。岡村也不勉強,一邊與李說著話,勸他與熊劍東和好,一邊與熊勸酒吃菜。

  席間的談話似乎很投機,熊劍東坦誠相見,向李承認了自己的不對,希望今後能攜起手,為了共同的利益,一致對外。說著說著,岡村給李敬了一支煙,又給他打開了汽水。

  熊劍東的一番話,使李士群很受感動,他覺得老這樣堅持,反而會引起對方的懷疑和不快。於是,便放鬆了警惕,拿起酒杯高興地與岡村對飲起來。

  這時,有個日本女人從廚房捧出一碟牛肉餅。岡村介紹說這是他太太,擅長做這種牛肉餅,今天聽說李部長來了,特地下廚。請賞光嘗一嘗,味道如何。

  端上來的牛肉餅只一碟,李頓時起了疑心,放下筷子不敢吃,他便把碟子推給了熊劍東,說:「熊先生是我欽佩的朋友,應該熊先生先來。」

  熊劍東又把碟子推過來,笑著說:「岡村太太是專門為你做的,我怎敢掠美。」

  李士群又想把碟子推給岡村。這時,岡村的老婆用盤子托出3碟牛肉餅,在岡村、熊劍東和隨李士群一塊去的夏仲明面前各放了一碟。因為4個人面前都有了,李也就不好再推了。

  岡村解釋說:「我們日本人的習慣,以單數為敬。今天席上有4人,所以分成1、3作兩次拿出來,以示對客人的尊重之意。在日本,送禮也是以單數為敬,你送他一件,他非常高興。要是多送一件,他反而不高興了。」岡村的一番話,說得在座的都笑起來。

  李知道日本人送禮講單數的習俗,經岡村這麼一解釋,他也就不再懷疑了。

  席上,其他3人面前的牛肉餅都吃得精光,李士群吃了三分之一。這時的氣氛十分融洽,談著談著,時間不知不覺過去了一個多小時,李要夏仲明下去給樓下的保鏢打招呼,樓上相安無事,時間過了,也不要上來。

  李士群赴宴回來,已是晚上10點多鐘,家裡還有客人在等他。李給客人打了個招呼,連忙跑進衛生間摳喉嚨,想把岡村家裡吃的東西吐出來,可能是時間太長的緣故,沒有吐出來。

  兩天後,李士群突然感到不適,開始是腹痛,接著上吐下瀉,送醫院搶救。經檢查,李中了阿米巴菌毒。

  阿米巴菌是用患霍亂的老鼠的屎液培育出來的一種病菌,人只要吃進這種細菌,它就能以每分鐘11倍的速度,在人體內繁殖。在繁殖期內,沒有任何症狀,到了36小時以後,繁殖達到飽和點,便會突然爆發,上吐下瀉,症狀如同霍亂。病人到了這時,就無法挽救了。因細菌在人體內起破壞白血球的作用,使人體內的水分通過吐瀉,排泄殆盡,所以人死後,屍體會縮小得如同猴子一般大小。

  沒過兩天,李士群已氣息奄奄,臨死前他對人說:「我幹了一生特務,沒想到到頭來卻被日本人算計了。」

  李死後,他的親信和老婆派人到南京,向汪精衛提出了4條要求:

  一、要把李士群「國葬」;

  二、要汪派代表來蘇州致祭;

  三、要汪精衛送一件紀念品殉葬;

  四、要汪為李題寫墓碑。

  汪精衛對這4條要求,除一條「國葬」經偽中央委員討論改為「公葬」外,其他3條全部照辦。

  汪精衛送的紀念品是一方田黃石圖章,墓碑是「李士群先生之墓汪兆銘題」11個字。

  李士群死後,屍體已縮得像隻猴子,可還是用了一口頂大的楠木棺材,裝殮後移靈至上海,葬在萬國公墓。

  李士群的死,汪精衛心裡很清楚,兔死狐悲,他私下曾對人說:「日本人怎麼這樣不講信義。」

  李士群入葬後的一個晚上,蘇州日本憲兵隊派人將76號特工總部的幾個特務頭子,以及偽江蘇省政府的各廳、處長分別叫到李家,把這些人連同李士群的老婆葉吉卿召集到一起,憲兵隊長當眾宣佈說:「李先生是我們的朋友,對於他的死,我們深表哀痛。但是,李先生死後,你們卻說是我們日本憲兵隊毒死的,這是絕對的造謠。這是對我們憲兵的最大污蔑,也是對我們天皇的大不敬。經過幾天的調查,我們發現了幾條線索,其中一條與李先生的妻子有關。」

  憲兵隊長說到這裡,停頓下來。

  大家一下子都把目光集中到葉吉卿身上。

  憲兵隊長接著說:「據我們調查,葉吉卿與儲麟蓀通姦,二人深怕讓李知道,於是先下手將李先生毒死了。」

  日本人當眾把葉見不得人的事抖出來,使葉吉卿又羞又恨。明明是自己的丈夫被他們毒死,卻還利用她與儲的醜事,反打一記耳光。葉越想越氣,有話說不出,放聲大哭起來。

  「其他線索,我們打算繼續再查。謠言不止,我們只有先把人一一抓起來,查個水落石出,用事實來闢謠。但是這樣一來,李先生的名聲給敗壞了,還要連累其他人。」

  憲兵隊長說著拿出一張紙來:「李先生已經死了,我們也不想把事情搞大,為了顧全李先生的身譽,對他家屬的錯誤,我們可以原諒,但是不能再繼續造我們日本憲兵隊的謠。我這裡有一張聲明,請大家簽個名,就說李先生是因病而死的。我們也不再追究此事了,何去何從,請你們立即決斷。」

  大廳裡像開了鍋似的,漢奸們立刻商議起來。日本人話裡有話,其他幾條線索是什麼,誰也不知道,說不定就會查到自己頭上來。商量來商量去,誰也不敢得罪日本人,都怕惹火燒身,只好表示接受。

  這時,葉吉卿仍在號啕大哭,她想借哭拒絕在聲明上簽字。漢奸們抱著息事寧人的態度,連逼帶勸要葉屈從。葉吉卿知道胳膊搬不過大腿,最後,不得不在聲明上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二、汪精衛夫婦:一死日本醫院,一死上海監獄


  1937年,「蘆溝橋事變」爆發。全國上下群情激奮,紛紛加入了抗日戰爭的行列之中。汪精衛之流為了達到臨駕蔣介石之上的個人目的,不惜犧牲民族利益,投靠日本帝國主義,當了可恥的漢奸。

  1940年3月,汪偽「國民政府」在南京正式開場,汪精衛當上「主席」,坐上了第一把交椅。汪精衛的老婆陳璧君,時任偽「國民政府」監察委員,她以「汪夫人」自居,不僅是汪的賢內助,更是汪叛國投敵的得力干將。

  1943年,國內外反法西斯形勢大好。汪精衛和陳璧君惶惶不可終日,知道末日不遠。早在1935年,汪精衛被人行刺,大難不死,有一顆子彈一直留在背上。就在這個時候,那顆子彈時時發作,疼痛不已。11月,日本在東京召開大東亞會議,汪精衛參加了這次會議,他會見了首相東條英機。工作談完之後,汪精衛請東條英機派幾名內科醫生去南京,為陳璧君診治胃病。其實,汪是想借給老婆看病的名義,讓日本醫生給自己診治留在後背上的那顆子彈。

  東條英機答應了汪的請求,派出了黑川利雄一行,帶著醫療器械,來到南京。

  經過檢查,陳璧君的胃並沒有什麼很大的病。汪精衛便讓黑川利雄為自己治槍傷。經過檢查,黑川利雄告訴汪,後背的那顆子彈已傷至骨頭,但並沒有什麼大的障礙,還是不取為好。

  汪精衛仍不放心,子彈沒有取出,他總覺得是一個威脅。沒過多久,汪精衛跑到南京日本陸軍醫院就診,堅持要醫生取出子彈。日本軍醫部長見勸說無效,親自主刀為他取出身上的子彈。

  可能是手術傷及了中樞神經,術後,汪精衛的雙腿變得不聽使喚,一時大小便失禁,病情惡化。

  陳璧君見西醫看不好,便千方百計從民間請來了一位中醫。這位中醫姓劉,是江蘇吳縣人,他用祖傳秘方治療刀傷槍傷和無名腫毒很有名,外號「劉一貼」,意思是再難治的傷,只要他的一貼藥,立馬就可好。

  劉一貼先給汪敷一貼「敗毒散」。果然,第二天,汪的疼痛減輕了許多,兩條腿也基本恢復了知覺。汪精衛看到劉一貼能夠治好自己的病,非常高興,請他接著為自己治療,並說日後要重金相謝。於是,劉一貼為汪又換了一帖藥。誰知這帖藥帖上不到4個時辰,汪精衛貼膏藥處火燒火燎發燙,接著四肢抽筋,渾身上下像有無數條鞭子在抽打他,疼痛難忍。再去找劉一帖,劉卻杳如黃鶴。

  劉一帖的這帖藥,將子彈鉛毒擴散入骨,汪精衛的病情一天比一天厲害,不僅脊椎骨和胸骨疼痛難耐,麻痺狀態已從兩腿蔓延到了整個骨盆,而且高燒的次數一天比一天增多。

  1944年2月,黑川利雄邀請日本名古屋大學神經外科齋籐正教授一道來南京診治,發現汪已病入膏肓,因受條件限制,無法控制其病情發展,當即決定帶他到日本治療。

  住進了名古屋帝國大學附屬醫院四樓的一間特別室裡,把這間告別病室叫作「梅號」。日本政府把汪精衛赴日本治病當作最高機密,對外諱莫如深,醫院內外軍警密佈,三步一崗,四步一哨,如臨大敵。第二天,由名古屋帝國大學的專家勝沼精藏、整形外科教授名倉重雄和助手教戶田君組成了治療小組,由齋籐正主刀施行手術。

  手術中,醫生發現汪精衛的三節胸椎骨已嚴重變形,骨膜發炎潰爛。手術後,汪精衛的身體和頭部全部用石膏固定。此時的汪精衛已元氣喪盡,形如殭屍。

  一周後,X光檢查,汪精衛手術的地方非但沒有癒合,反而開始萎縮。他的體溫高至38.5度而降不下來。因為極度貧血,醫院每天早晚兩次為他輸血。後來,醫院血庫的血用完了。這時,日本本土不時遭到盟軍飛機轟炸,名古屋與四周城市的交通中斷,無法從別處運來血液,只好由同血型的長子汪孟晉、二女兒汪文彬、三女兒汪文悌為父親輸血。但這也只是權宜之計,汪的病情日益嚴重,生命只能以日來計算。汪開始為自己的後事作準備。於是,由他口授,夫人陳璧君記錄,留下了《最後之心情》的遺書。汪精衛在遺書中,極力為自己叛國投敵進行辯護,活現出一顆死不回頭的花崗岩腦袋。

  11月9日上午9時,盟軍出動150架轟炸機空襲名古屋,陳璧君和子女們在一聲聲巨響和火光中,將奄奄一息的汪精衛連人帶床送進地下室。這時,日本的天氣已十分寒冷,地下室又無暖氣設備。盟軍的轟炸從上午一直進行到下午,汪精衛在地下室裡熬過了難捱的一天,又驚又嚇,再加上寒氣侵襲,汪精衛的病情急劇惡化。到了第二天清晨,汪的體溫上升至41度,心跳每分鐘128次,呼吸極為困難。日本醫生雖竭力進行搶救治療,但最終回天乏術。1944年11月10日下午4點20分,汪精衛躺在病床上最後抽搐了幾下,停止了呼吸。汪精衛1935年遇刺後,醫生就說過,他只能再活10年,果然應驗。

  汪精衛死後,日本軍方將他的屍體運回南京。在日本軍警的監護下,汪精衛被葬在他生前選好的梅花山麓。

  梅花山處中山陵左側,是遊人去中山陵和明孝陵必經之地,因多梅花而得名。這裡環境幽靜,鳥語花香,汪生前曾對人說過,他死後就葬在這裡。

  陳璧君自知汪的屍體日後難免被毀棺鞭屍,便親自佈置,在建造墳塋時,將5噸堅硬的碎鋼塊摻在混凝土中,然後澆灌成厚厚的墳堆,堅固無比。

  日本投降後,國民黨派出工兵營,將汪墓炸毀。

  炸墳是在秘密中進行的,前3天,往中山陵方向的交通即被封鎖,對外放風說是為了抓漢奸。工兵爆破分兩步,第一步炸開外層混凝土,第二步炸開內窖。只聽「轟隆」一聲巨響,墳墓炸成數塊。

  開棺時,由當時的南京市長馬駿超親自檢查,其餘無關人員避開。開棺後發現,汪氏入棺經防腐處理,屍體保存完好。除在汪的口袋裡找到一張陳璧君親筆寫的「魂兮歸來」的3寸紙條外,別無所獲。

  隨後,將起出的棺木裝上大卡車,運到清涼山焚屍揚灰。

  工兵營當夜平整好墳地,在墳地上建了一座小亭,兩邊修建了長廊,隨後又種上花草樹木,使這裡成為一處風景點,與中山陵遙相映襯。遊人至此,誰也不會想到這裡曾經埋葬過汪精衛。

  軍統人員把陳璧君隨身攜帶的貴重物品,全部收繳,用一架軍用飛機將陳、褚押往南京,關進了寧海路25號看守所。從此,陳璧君開始了她的囚徒生活。汪精衛死後,陳璧君帶著一批親信,回到了廣東,她還想憑借其妹夫褚民誼是偽省長的地位,繼續稱霸廣東。

  沒過多久,日本天皇下詔,宣佈無條件投降。消息傳來,陳璧君如喪考妣,惶惶不可終日。

  陳璧君找到褚民誼商議應對之策。褚民誼也似熱鍋上的螞蟻,哪還有什麼高明的主意。兩人商量來商量去,最後,只好決定向老蔣獻慇勤,請蔣看在昔日一致反共的情分上,網開一面,將功贖過。

  於是,以褚民誼的名義,向蔣介石發出了一份電報:

  敵宣佈投降後,共軍乘機蠢蠢欲動,正三三兩兩潛入省防,不良居心昭然。願謹率所部嚴加防範,力保廣東治安,靜候中央接收。

  不多久,陳璧君讓褚民誼緊接著又發一電:

  汪夫人願為中央效犬馬之勞,誓將廣東完璧歸還中央,盼蔣委員長訓示。

  電報發出後,石沉大海,遲遲不見蔣的回音。

  陳璧君憂心忡忡,度日如年。

  就在陳璧君陷入絕望之時,一位不速之客敲響了褚公館的大門。此人就是大名鼎鼎的軍統局廣州站主任鄭介民。據他介紹,此次,是奉戴笠之命,前來迎接陳璧君與褚民誼前往重慶。說著,取出一份附有密碼的電報交給了褚民誼。褚展開電報,認真讀了起來。

  重行兄:兄於舉國抗戰之際,附逆通敵,罪有應得。惟念兄奔走革命多年,自當從輕以處。現已取得最後勝利,關於善後事宜,切望能與汪夫人各帶秘書一人,來渝商談。此間已備有專機,不日飛穗相接。

  弟蔣中正

  重行是褚民誼的字。讀完電報,褚深信不疑,鄭還告訴褚民誼,重慶的飛機後天就可抵穗。請他馬上轉告陳璧君,做好準備。

  陳璧君聞訊後,喜出望外,特地讓人上街買了一筐剛上市的楊桃,準備帶到重慶,送給蔣夫人。第三天上午,鄭介民通知褚民誼,專機已到,要陳璧君與褚下午3時等候在原省政府門口,有車來接。

  3時整,鄭介民帶著10餘輛汽車和一夥軍統人員準時到達。他下車後,即宣佈每輛車只能坐2人,其餘座位,由軍統陪送人員乘坐。車隊剛出省府,陳璧君就發現汽車不是朝白雲機場方向行駛,她驚問:「這是去哪裡?」

  鄭介民笑著解釋說:「重慶來的是水上飛機,我們這是去珠江邊,上船過渡到機上。」

  陳璧君便不再疑。

  汽車很快來到珠江邊,早有汽艇在迎候。鄭將汪、褚送上船後,稱有公務不能陪同前往,便將兩人交給姓何的中校專員,隨後乘車走了。

  汽艇剛一離岸,那位姓何的專員就從口袋裡取出一紙,說重慶來電,委員長已去西安,旬日內不能回渝,陳、褚此時來渝,諸多不便,應先在穗送安全處所,以待後命。

  此時兩人方知中了戴笠的圈套。陳璧君又哭又鬧,拍桌大吼:「既是老蔣不在重慶,我就沒有去的必要。要是安全,只有我家裡最安全。」她堅持要汽艇開回去。

  軍統人員見狀,拔出了手槍。

  陳璧君瞪著眼睛又對他們吼道:「連老蔣都知道我的脾氣,讓我三分,你們是什麼東西?」

  姓何的專員只好向她解釋,這是奉命執行公務,要回去是斷然不行的。

  褚民誼知道再鬧也無用,只好婉言勸陳璧君忍耐。

  陳、褚二人在珠江邊的一棟兩層樓房裡幽禁了半個月。隨後,軍統人員把陳璧君隨身攜帶的貴重物品,全部收繳,用一架軍用飛機將陳、褚押往南京,關進了寧海路25號看守所。

  從此,陳璧君開始了她的囚徒生活。

  陳璧君剛到看守所時,受到優待。一日三餐,都由外面的飯館供應,中午還有茶點。住的房間,也不上鎖,可以自由行走。後來,隨著關押犯人的增多,待遇便逐漸降低。除陳公博一人一間房外,其他都是二三人,七八人一間。房門開始加鎖,每天除30分鐘的放風外,終日不開放,伙食也變得很差。

  因為陳璧君患有心臟病、高血壓等症,再加上身體肥胖,生活難以自理,看守所破例同意她的要求,讓其子女陪伴。陳璧君在自己的囚室裡,以靜坐休息為多,即使每天半小時的放風,她也不參加。

  當時,蘇州是江蘇省的省會,江蘇省高等法院設在這裡。根據國民黨政府關於被拘漢奸一律送各地高等法院審判的決定,1946年2月,陳璧君等人被移解到蘇州。

  3月28日,江蘇高等法院以「通謀敵國」罪起訴陳璧君。

  4月16日,江蘇省高等法院公開審訊陳璧君。

  陳璧君性格傲岸,連蔣介石都懼她三分,今日被送上法庭,人們都想看看她的狼狽狀。所以,未及開庭,旁聽席上已座無虛席。

  當法官宣佈開庭,兩名法警將陳璧君帶上了被告席時,法庭裡頓時鴉雀無聲。

  這天,陳璧君著意打扮了一番,她身穿黑色旗袍,架著一副細邊眼鏡,態度傲慢,目中無人地走上了法庭,絲毫不覺得自己是一個階下囚。

  在法庭上,陳璧君抨擊了國民黨的所作所為,破口大罵蔣介石。當陳罵到蔣介石時,旁聽席上時而一片笑聲,時而一陣掌聲。這笑聲和掌聲,反映了人們對蔣介石的不滿。而陳璧君還以為是人們對她的同情和支持,罵得更加起勁了,並為自己的漢奸行為極力辯白。陳不僅不承認賣國,還把自己打扮成一名愛國英雄,一名受害者。

  陳璧君的話還沒有說完,旁聽席上頓時噓聲四起,人們對陳璧君的狡辯嗤之以鼻。

  一周以後,陳璧君被江蘇高等法院判處無期徒刑。

  陳璧君表示強烈不服,她強硬地表示「有受死的勇氣,沒有坐牢的耐性。」

  1949年春,蔣家王朝行將滅亡。此時,國民黨對在押的汪偽漢奸作出了一項特殊的決定:除已執行死刑者外,凡判處無期徒刑的繼續羈押,判有期徒刑不管刑期多少,一律釋放。按照這個決定,陳璧君仍不能出獄。

  4月蘇州解放。陳璧君從獅子口監獄移解到公安局看守所。上海解放以後,陳又從蘇州解押到上海提籃橋監獄。

  陳璧君剛到堤籃橋時,身體十分虛弱,患有嚴重的心臟病,高血壓等症,頭痛、頭暈、失眠時時折磨著她。人民政府對她進行了及時治療,病重時又將她送進監獄醫院,入院治療。

  剛開始,陳璧君對中國共產黨和人民政府有很深的牴觸情緒,不承認自己是漢奸。監獄裡的管教幹部,對她進行了熱情的挽救和教育,找她談話,給她報紙和一些政治書籍閱讀,讓她瞭解時事和馬克思主義的基本理論。在管教幹部的幫助下,傲慢的陳璧君情緒慢慢緩和下來,她逐漸認識到了自己的罪行。

  1959年3月,陳璧君病情加重,被再次送進醫院。陳在病榻上躺了3個多月,最後死於監獄醫院。

  陳璧君在上海沒有直系親屬,屍體由上海一遠房親戚收殮火化,骨灰送到廣州。第二年,由陳在香港的子女派人到廣州,將其認領。


三、陳公博:公審槍決


  陳公博早年投身革命,是中國共產黨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的代表,但不久即脫黨,去美國留學。1925年回國後,投入到汪精衛的門下,成為汪派的核心成員之一。抗戰爆發,汪精衛叛國投敵,陳隨之下水。1944年底,汪精衛病死日本後,時任偽行政院長和上海市市長的陳公博坐上了偽國民政府的第一把交椅。誰知好景不長,不到一年時間,日本戰敗投降。樹倒猢猻散,南京偽政府亂成一團。8月24日,陳公博得知國民政府的軍事要員將於26日飛抵南京,急忙向日本總部聯繫,準備逃往日本。第二天,一架日本中華航空公司MC型飛機在晨曦中從南京明故宮機場悄然起飛,機上坐著陳公博及妻子李勵莊、秘書兼情婦莫國康等7人,他們此行就是去日本避難的。

  飛機在日本本州鳥取縣西郊的米子機場降落。為避人耳目,陳一行東躲西藏,剛開始住在一個叫「水交館」的小旅館裡。這家旅館十分簡陋,房間裡連一把椅子都沒有。陳公博只好在草蓆上安身。堂堂「國民政府」主席,如今連乞丐不如,陳公博的心裡不是個滋味。

  第二天,日本外務省派人將他們用飛機接到京都,準備把他們送到已安排好了的京都旅館。陳公博認為京都旅館人來人往,過於張揚,不敢入住,最後他們來到了比較僻靜的出町寺田別莊。沒住幾天,又搬到了更為隱蔽的金閣寺裡住了下來。

  8月29日晚上,日本同盟社突然發了一條消息,稱陳公博8月28日自殺受傷,送醫院搶救不治身亡。這條消息經過路透社轉播,刊登在國內外各報刊。

  中國政府經過調查,發現陳公博之死純屬子虛烏有。

  9月3日,國民黨中央通訊社宣佈,陳公博夫婦及其女秘書一行,受日本外交部及軍事當局保護,出逃日本,行前陳曾交日方匿住日本時的生活費一萬萬元。當日方得知中國政府將向日本當局究辦此叛國漢奸時,同盟社便別有用心播發了此假消息,意在掩護陳公博匿住日本的事實。

  陳公博「自殺」的真相,國內早已盡人皆知,要求日本政府盡快交出漢奸陳公博的呼聲越來越高。9月9日,南京受降儀式結束時,中方代表何應欽即向日方代表岡村寧次提出引渡陳公博等人回國的正式要求。9月18日、19日再次向日方提出上述要求。經中國陸軍總司令部向日本政府一再交涉,日方不得不交出了陳公博等人。

  10月3日,陳公博在日本度過了戰戰兢兢的1個月零8天後,被押送回南京。一下飛機,陳即被逮捕,送往位於南京城南的憲兵司令部看守所。沒過幾天,陳又被轉押至寧海路23號軍統局臨時看守所,開始了他的囚徒生活。

  羈押在軍統局臨時看守所,與其他漢奸相比,陳公博是比較優待的。他獨自關押一室,吃飯有人送,剛去的時候,伙食也還可以。只是有一點陳頗感不便,就是每天下午倒梗桶的時候,陳與眾囚犯擠在一起,他感到有失體面,就向衛兵司令請求,說他曾任國府代主席,希望給他一點面子,准許他每天提前或延後單獨倒便桶。此要求獲得了批准,此後,陳得到了每天提前倒便桶的優待。

  後來,看守所的伙食越來越差,一度用黑麵粉做成面疙瘩當囚糧,嚼在口裡如同木屑,難以下嚥,關在這裡的漢奸們稱作「原子彈」。陳又提出改善伙食的要求。這次沒有人理會他。

  在看守所的幾個月裡,陳沒有被提審過。他不甘寂寞,要來紙筆,每天伏案書寫《八年來的回憶》,文章長達3萬字。在這篇文章裡,他竭力為自己的漢奸行為辯護。

  一天上午,陳正在寫他的文章,軍統局長戴笠突然來看守所看望他。戴把陳公博叫到辦公室,與他密談了兩個多小時,戴要陳安下心來,答應要用政治手段來解決他的問題。

  與戴談話後,陳公博似乎看到了一線生機,在囚室裡喜形於色。平時一言不發的他,這時也無話找話地與看守聊上幾句,高興之情溢於言表。

  可是沒過多久,戴笠乘飛機失事身亡,陳公博的幻想破滅了。得知消息後,陳垂頭喪氣。這時他已與陳璧君、褚民誼等3人,被轉押到蘇州高等法院看守所。

  4月6日下午2時,法庭開庭,公開審判陳公博。

  這天,陳公博身穿深灰色布面夾衫,灰色呢西裝褲,頭戴黑呢船形帽,腳踩一雙黑皮鞋。他手持兩本卷宗,見記者前來拍照,連忙強打精神,故作鎮定。

  審判長宣佈開庭後,由首席檢查官宣讀起訴書。

  陳公博聽完起訴書後,一副不服氣的樣子,問法官能不能當庭宣讀他在看守所寫好的《我的八年的回憶》。審判長同意了他的要求。陳連忙打開卷宗,朗讀起來。

  在這份自白書裡,陳極力為汪精衛的叛國行為辯護,為自己當漢奸推卸罪責。最後,陳對起訴書提出了抗辯理由,即所謂「淪陷區人民創痛巨深,經汪陳政府予以『搶救』,國家元氣得以保存;日本投降後,本人維護南京治安以待國軍接收」等等。

  1個小時55分鐘,陳才把這份自白書讀完。

  隨後,審判長按起訴書詢問犯罪事實,陳公博供認不諱。接著,又由法庭指定律師為陳辯護。

  對陳的抗辯理由,法庭一一予以駁斥,鐵的事實,使陳公博啞口無言。退庭時,已是晚上8時20分。

  4月12日下午,江蘇高等法院再次開庭,對陳公博進行宣判。當審判長宣讀判決書主文:「陳公博通謀敵國,圖謀反抗本國,處死刑……」時,陳的雙腿不停移動,神情緊張。審判長繼續宣讀:「褫奪公權終身,全部財產除酌留家屬必須之生活費外,沒收。」

  這時,陳會過神來,回頭向左右旁聽席上四望,態度似不耐煩。當法官詢問陳是否上訴時,陳回答道:「我上次審判時已說明過,無論如何決不上訴。審判長能在上次讓我朗讀自白書全文,我心事已了,應對審判長及各位表示感謝。」

  陳公博知道,自己的案子是蔣介石鐵定了的,申請復判只是徒勞。

  可是,陳公博的老婆李勵莊不死心,向南京最高法院遞交了《申請復判狀》,請求重審重判。最高法院特種刑事法庭很快駁回了李勵莊的上訴,核准了江蘇高等法院對陳公博的死刑判決。6月1日,司法行政部也核准了對陳公博的死刑判決。次日,陳公博被移往蘇州獅子口江蘇第三監獄,等待執行死刑。

  陳走到指定的位置上,面東而立,雙手整理了一下藍色的士林布長衫,然後左轉面北,雙手插入褲袋內,緊閉雙目,連聲叫道:「快開槍!快開槍!」

  6月3日上午6時30分,最高法院派人從南京趕到蘇州,送來了對陳公博立即執行死刑的各種文書。法院院長立刻通知典獄長迅速安排臨時法庭,佈置刑場、警備等。

  隨後,幾名法警來到牢房提人。陳公博見這陣勢,知道死期已到。他整了整衣冠,取了一把自己用的茶壺,來到隔壁陳璧君的囚室,送給她留作紀念,對陳說:「我隨汪先生去了。」陳聞言失聲痛哭。

  陳公博去刑場前,提筆給家屬寫了遺書。又給蔣介石寫信,信寫到一半時,陳突然決定不寫了。於是,歷史上就留下了一封陳公博未完成的致蔣信。

  大約在8時半,陳被帶到監獄設置的臨時法庭上。法官循例問了問陳公博的姓名、年齡、籍貫等,接著宣讀死刑執行書:「最高法院特種刑事判決35年度京特復第1229號……依懲治漢奸條例第2條第1項第1款……判處死刑,剝奪公權終身……」

  宣讀完畢,法官問:「陳公博你有什麼話要說?」

  陳答:「我給蔣主席的信,只寫了三分之一。」

  「可否在1小時內續成?」

  「不必了!」

  「你有多少動產不動產?」

  「你們可以調查。」

  「你還有什麼要求?」

  「我有茶杯一隻,是兆銘兄所贈:有一枚一等旭日大綬章,是日本天皇所贈。此兩物都在我床上,要求隨葬……」

  陳又要求和汪精衛的老婆陳璧君及褚民誼訣別。

  法警帶著陳來到褚民誼處,兩人緊握雙手,默默無語;又至陳璧君處,陳璧君掩面痛哭:「我們曾經共患難,豈知你先我而去。」

  隨後,陳公博向刑場走去。走著,走著,他忽然停住了腳步,回頭對行刑的法警說:「請多幫忙,為我做乾淨點。」

  陳走到指定的位置上,面東而立,雙手整理了一下藍色的士林布長衫,然後左轉面北,雙手插入褲內,緊閉雙目,連聲叫道:「快開槍!快開槍!」

  「砰!」槍聲響了,陳公博應聲倒地,渾身痙攣,一股污血從右眼流出,幾分鐘後,法醫上前檢查,陳已氣絕。

  這天上午9時,陳公博之子陳干偕汪精衛之女來到蘇州,此時,死刑剛執行完畢。他們沒有到刑場,只是囑托陳公博的副官將陳屍體送到蘇州殯儀館入殮。隨後,將陳公博葬至上海公墓,連墓碑也沒有立。

  陳公博就這樣走完了他的一生。


四、周佛海:油盡燈滅,魂斷老虎橋


  周佛海為人奸狡滑頭,是個最能看風使舵的人,為了個人前途,周佛海決定向重慶靠攏。

  周佛海早年留學日本時,便接觸了馬列主義,成為馬克思主義學說的積極宣傳者,周與陳公博一樣,也是中共一大代表。1924年他與國民黨右派分子戴季陶搭上線後,於同年9月叛黨,成為國民黨右派營壘中的重要分子。周曾任國民黨江蘇省教育廳廳長、中央宣傳部部長。1938年隨汪精衛投敵後,歷任汪偽政府警政部部長、行政院副院長、上海市市長等職。

  在汪偽政權中,除汪精衛外,周佛海是最有實力的人物。周雖坐的是第三把交椅,職位不如陳公博,但實權卻不在陳之下。他不僅負有財政經濟職責,比較重大的對日交涉任務,也多由他完成。

  周佛海為人奸狡滑頭,是個最能看風使舵的人,在中國人民頂住了日軍進攻,世界反法西斯戰爭節節勝利的形勢下,周佛海以其投機家的政治敏感,預感到日本的失敗是不可避免的。他曾私下對人說,他有兩個沒有預料到:一個是萬萬沒料到日軍在佔領武漢之後,會停止進攻;二是萬萬沒料到日本會向英美開戰。

  為了個人前途,周佛海決定向重慶靠攏。

  周佛海先是偷偷給戴笠寫信表示要將功贖罪,為軍統效力。接著又派人秘密到重慶,向蔣介石「自首」,說他當初逃離重慶時,未向蔣請示,是對蔣的背叛,為此心中時常不安,請蔣寬大為懷,他願粉身碎骨,報效黨國,效忠蔣介石。

  蔣介石接受了周佛海的「自首」,要周「戴罪立功」。

  周佛海安排了一部秘密電台與戴笠保持著經常聯繫,為重慶方面輸送了不少日軍重要情報。

  根據蔣的指令,周佛海開始大肆破壞淪陷區的中共地下組織,組織偽軍,進攻我敵後抗日武裝力量,對新四軍茅山抗日根據地發動了大規模的「圍剿」。

  日本投降後,周被蔣介石任命為國民黨軍事委員會上海行動總隊總指揮,負責國民黨對上海的接收。蔣還命令周佛海指揮上海、杭州一帶的偽軍「維持治安」,全力阻止新四軍收復失地。

  周佛海又是通過廣播電台發表講話,又是以上海市行動總隊的名義發佈佈告。一夜之間,周佛海搖身一變,由賣國漢奸,變為國民黨的接收大員。

  抗戰勝利後,輿論界的首要話題,就是如何懲治賣國漢奸。周佛海因反共、「接收」有功,蔣想極力保他。但周佛海投敵當漢奸卻是不爭的事實,全國人民對蔣介石包庇漢奸的做法表示抗議,要求嚴懲大漢奸周佛海的呼聲一浪高過一浪。國民黨內的不少有識之士,也推波助瀾,紛紛上書蔣介石,要求對周佛海賣國巨奸嚴懲不貸。

  輿論的壓力,迫使老蔣不得不重新考慮對周佛海的處置。

  經過與戴笠的一番密謀後,蔣介石決定先讓周遠離上海這個是非窩子,將他送到重慶軟禁起來。蔣認為這是一個兩全之計,對周佛海,就說是避開輿論中心,送他到重慶進行保護;對外則宣稱,把大漢奸周佛海送到重慶是進行關押,聽候政府的處理。

  送去重慶,是凶是吉,周佛海不摸蔣介石的底。周知道,不去是不行的。所以當戴笠故意用商量的口氣將這一決定告訴周佛海時,他只好將信將疑地答應了。

  1945年9月30日晨,戴笠的專用飛機從江灣軍用機場秘密起飛,機上坐著周佛海、丁默、羅君強等漢奸,戴笠隨機陪同。

  中午11時半左右,飛機降落在重慶九龍坡機場。隨後,周佛海被秘密安排住進了白公館。

  在白公館,毛人鳳準備了豐盛的午餐,為戴笠和周佛海等人接風洗塵。雞鴨魚肉,山珍海味,滿滿一大桌。席間,雖然戴笠、毛人鳳不斷向周佛海等人敬酒、講笑話逗樂,可週一行知道自此走進牢籠,前途莫測,一個個心事重重,氣氛頗為尷尬。

  酒吃到一半,戴笠事先交待好的秘書走進餐廳,故意大聲對戴說:「侍從室來電話,委員長叫您馬上去。」

  戴笠站起來與周佛海打招呼:「很抱歉!不能奉陪,我先走一步了。」說罷,便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餐廳。

  從此,周佛海就被軟禁在白公館裡了。

  白公館的條件還算不錯。周佛海住在二樓左邊的一個大間,這間房曾關押過葉挺將軍。房間裡沙發、彈簧床等一應傢具齊全。周在這裡可以讀書、看報,也可以與同來的丁默、羅君強等人相互串門、打牌。可以與家裡人通信,但須經特務檢查。生活待遇也好,有專人做飯,頓頓葷素不缺。只是限制到樓下院子裡散步,嚴禁到院外行走。

  天長日久,周佛海便感到這種不自由的日子難熬。加之聽說白公館原是看守所,裡面死過不少犯人,更是心生煩悶。他便向戴笠反映,要求調換住所。戴雖然對周的要求頗不以為然,最終還是同意將他們搬到當年美軍顧問梅樂斯的寓所。

  這是一排10來間的平房,有新式衛生設備,有院子可供散步,四周有松林草地,鳥語花香。免除了那種與死人為伴的感覺,周佛海對這個地方,甚為滿意。

  優裕的生活,使得周佛海的心情一天天好起來,他對未來,又充滿了信心,院子裡有一株桃花,春天來了,桃花含苞待放,觸景生情,周提筆寫了一首詠桃詩:

  春來無酒也微甜,綠樹蒼煙映碧嵐。忽見桃花羞欲笑,心隨流水到江南。

  因為戴笠曾向周佛海許諾過,一定要用政治手段解決他的問題。所以,周佛海一直把戴笠當作自己的保護人,心想只要有他在蔣面前斡旋,老蔣對自己不會怎麼樣。

  不料此後不久,戴笠因飛機失事,命歸黃泉,周的「桃花夢」便化為泡影。

  再說國民黨的「肅奸」活動,忙碌了半年,到了第二年夏天,已經鴉雀無聲,大漢奸周佛海仍逍遙法外。其時,中共中央、各民主黨派、各文化團體及各界人民,紛紛發表聲明,譴責蔣介石姑息養奸的行為。

  蔣介石雖然有意袒護周,但他也知道,再這樣下去,無法向民眾交待,只得指示軍統局將周佛海送交南京高等法院審理。

  1946年9月16日,南京明故宮機場戒備森嚴,五步一崗,十步一哨。軍警荷槍實彈,如臨大敵。國民黨派專機將周佛海、丁默等人由重慶押送來南京。飛機降落後,武裝警察列隊機門兩側,嚴防發生意外。

  周佛海身著派力司深灰色長衫,最後一個走出機艙。他站在艙門口,呆了一會兒,便低下了頭,神情十分沮喪。隨後,週一行鑽進早已安排好了的汽車,馳向寧海路23號軍統看守所。

  一周後,周移至南京老虎橋監獄。

  9月20日開始,最高法院對周佛海進行了審訊。

  最高法院院長金世鼎和高等法院檢察官陳繩祖親自審理周案。金、陳都是當時有名的刀筆吏,他們也都認為,根據掌握的證據,周佛海是非死不可的。

  10月7日,最高法院在南京夫子廟開庭審理周佛海。

  周佛海請了3位當時很有名的大律師為其辯護。法庭上,周對自己策劃投敵的陰謀活動,矢口否認,不認為自己在汪偽政府任職是賣國的漢奸行為。對其在汪偽政府中的活動,也是輕描淡寫,遮遮掩掩。而對自己如何找老蔣「自首」,如何效命重慶,卻不厭其煩,敘述得十分詳細。他還拿出戴笠寫給他的親筆信為據,表明自己是為重慶做事的。老蔣深怕別人指責他在抗戰時期與漢奸暗中往來,周的所作所為,正好犯了蔣的忌諱。

  在法庭上,周對起訴書稱他為「通謀敵國,圖謀反抗本國」的罪行,一一加以辯駁。詭稱:我參加南京政府(汪偽政府)的前半段是「通謀敵國,圖謀有利本國」;後半段是「通謀本國,圖謀有利本國」。周佛海的狡辯,遭到了法官的駁斥。

  11月7日,最高法院判處周佛海死刑。

  周佛海不服判決,提出抗告。最高法院駁回抗告,核准原判。

  周佛海的妻子楊淑慧再一次呈請高院再審,經審判長、推事商裁,又一次駁回了楊要求再審的申請。

  蔣皺著眉頭,思索良久,以低緩的語調對楊說「起來,安心回去吧,讓他再在裡面休息一兩年,我一定會讓他再歸來的。」

  戴笠身前曾對周佛海拍過胸,說已得到蔣介石的批准,保證周的身家性命安全。可是如今,法院一再駁回申請,維持原判,這使得周佛海陷入了絕望的境地。

  周佛海知道大限已到,隨時都有被提出去執行死刑的可能。所以,每當監獄裡法警走動,人聲嘈雜,周就以為是來提他行刑,驚恐萬狀。

  所有的法律程序都已進行完畢,周佛海要想活命,只有蔣介石的特赦令才能夠救他。

  當周佛海在監獄裡坐以等死、度日如年的時候,他的妻子楊淑慧正在南京城裡四處奔走。楊向陳果夫、陳立夫、陳佈雷、顧祝同等人托情,請他們向老蔣進言,周不再提與重慶聯繫的事,只看在周抗戰勝利後,奉命維持上海秩序、阻止新四軍入滬、協助重慶接收等,對周予以特赦。

  這些國民黨要員,與周都是舊日的同事與朋友,對周佛海一案十分幫忙。陳果夫、陳立夫,專門找到蔣,以周佛海在抗戰勝利前後,能按政府計劃暗中佈置軍事,不無微功,請蔣予以緩刑或減刑。一次,楊淑慧去找陳立夫,恰逢陳臥病在床,他便要秘書代見,告訴她,周的事陳已專呈報蔣,要她放心。

  陳佈雷是周的舊友,他給楊淑慧出謀,要她寫一呈文,向老蔣求情,請求特赦,他可以代為轉蔣。陳佈雷謁蔣時,將楊寫的呈文交給了蔣,並與蔣密謀,如何才能將周佛海特赦出來。

  後來,楊淑慧又找到陳佈雷,請陳代為疏通,她想面見蔣介石。陳佈雷將此事報告給蔣介石後,得到了蔣的恩准。於是,經陳佈雷安排,楊淑慧見到了老蔣。

  楊淑慧一見到蔣介石,就長跪在地,抽泣不止,一句話也不說。其實,要說的話老蔣都知道,一切都在不言中。這大約也是陳佈雷為楊淑慧設計的。

  果然,這一招起到了作用。蔣皺著眉頭,思索良久,以低緩的語調對楊說:「起來,安心回去吧,讓他再在裡面休息一兩年,我一定會讓他再歸來的。」

  楊得到了蔣的許諾,淚流滿面,感激而歸。

  就在周佛海在監獄內惴惴不可終日,楊淑慧在南京城內上下奔走之時,1947年2月23日,蔣介石致電司法部,《准將周佛海之死刑減為無期徒刑令》,對周佛海進行了特赦改判。

  電文摘要如下:

  關於漢奸犯判處死刑一案。查該犯早經自首,雖未明令允准,惟在三十四年六月十九日戴故局長笠呈請前來時,曾令其奉諭轉告該犯:如於盟軍在江浙沿海登陸時能響應反正,或在敵寇投降後能確保京滬杭一帶秩序,不使人民塗炭,則准予戴罪立功,以觀後效……該犯似可免予一死,可否改判,即由司法院核辦可也。

  根據老蔣的指示,3月27日,周佛海被改判為無期徒刑,收押在老虎橋監獄。

  周佛海死裡逃生,不禁感慨萬千。在獄中,他賦詩一首:

  驚心獄裡逢初度,放眼江湖百事殊;已分今生成隔世,竟於絕路轉通途。

  嶙峋傲骨非新我,慷慨襟情仍故吾;更喜鐵肩猶健在,留將負重度崎嶇。

  從這著詩裡,我們不難看出,周雖然改判無期徒刑,仍心不死,希冀有朝一日,東山再起,繼續為蔣介石賣命。

  1948年正月初五,周佛海油盡燈滅,在監獄裡結束了他的一生,時年52歲。

  周佛海患有胃病、心臟病多年。關押在老虎橋監獄後,胃病和心臟病時有發作,身體一天不如一天。雖然用了很多貴重藥品,仍無濟於事。

  一天,楊淑慧像往常一樣到監獄去探視周佛海,以往都是看守扶著周出來見楊淑慧,可是那天等了半天,也沒見周出來。楊淑慧正感到奇怪,看守出來說:「周先生病重,扶也扶不出來。」楊馬上找到監獄長,要求無論如何要見見周佛海。監獄長只好破例讓楊淑慧進牢房探視。

  楊淑慧見周佛海病情很重,探視結束,馬上到上海找到了大律師章士釗,問他有沒有什麼辦法。章士釗說:「保外就醫是監獄長所不能作主的,你只有去找司法行政部長謝冠生,我給你寫封信,也許他肯買我個面子。」於是,楊淑慧拿著章寫的信,找到了謝冠生。

  謝看過章士釗的信後,斷然拒絕道:「我這個司法行政部長是有權批准犯人保外就醫,但周佛海這個案子太特殊,我沒有這個膽子。」

  此路不通,楊就想法子走另一條路。

  當時,南京城內有個姓馬的巫婆很有名,這個巫婆家裡設有一個娘娘仙女神壇,自稱能包治百病。楊淑慧曾多次到這個神壇請神灰,送給周佛海服用。

  有一天,馬巫婆問楊淑慧:「你真想把周先生保外就醫嗎?」

  楊回答說:「是的。」

  馬巫婆又問:「你願意花很大的價錢嗎?」

  「當然願意,不過你要說說代價到底要花多大?」

  馬巫婆壓低了聲音說:「我認識一個能通天的人物陳小姐,她說,如果你肯出40根大金條,她就有辦法使周先生保外就醫。」

  楊淑慧對此事半信半疑,害怕上當。經過一番討價還價,最後商定,先付20根金條,餘下20根,等事成之後,再一次付清。

  沒過多久,這件事被軍統局發現。軍統派人幾次三番來找楊淑慧,要她說明情況。楊知道事關重大,一口咬定決無此事。

  楊淑慧認為事情的洩漏一定與馬巫婆有關,就去質問她:「我們的事,軍統局全知道了,這是怎麼回事?」

  馬巫婆聽了,臉色很難看,就向楊淑慧交了底:「我並不認識什麼陳小姐。這只是毛人鳳的老婆聽說你保周先生心切,想敲你一筆。現在來調查的是軍統局鄭介民派來的人,鄭介民與毛人鳳是死對頭。鄭想利用這個機會,打擊毛人鳳。毛人鳳的老婆要我告訴你,只要你什麼也不說,鄭介民也拿你沒辦法,她願意將那20根金條還給你。」

  楊淑慧思前想後,也不敢太得罪毛人鳳的老婆,回去就照馬巫婆說的做了。軍統局再來人時,楊咬定沒有此事,並且保證。後來,軍統局再沒來人調查,馬巫婆就把那20根金條退回來了。

  從這件事,可看出楊淑慧救夫之心是多麼迫切。

  最初,周佛海是心臟病復發,後來引起多種併發症,因沒有人照顧,病情一天比一天嚴重,情緒也一天比一天壞。監獄裡的人看到這種情況,也都勸他,趕快配合醫生抓緊治療。他總歎口氣說:「我太相信政府了,太對不起那麼多朋友,還是早點死了的好。」

  周佛海的病情越拖越厲害。楊淑慧讓周佛海保外就醫的打算落空,看到周佛海病情日益嚴重,就想能否想辦法改善周在監獄的生活條件。她聽說監獄裡有一間辦公室空著沒用,便向監獄長請求,能否將周從牢房裡搬到辦公室去。監獄長開始不同意,後來看到周佛海的病情惡化,經楊再三請求,也就答應了,並且撤去了看守監視,由楊淑慧在外面請護理人員進來,進行24小時看護。這時,周佛海已病入膏肓,全身肌肉銷盡,形鎖骨立。

  周佛海在死亡線上掙扎了將近一年。他在死前一兩個月,變得不能睡,不能坐,只好將被褥高高疊起,伏在上面日夜喘息、呻吟,痛苦萬狀。

  這時,監獄為周請來了陸軍醫院的郭院長為其診治。郭為他打針時,見其臀部只剩下一層皮包著骨頭,不得不改在大腿內側為他勉強注射。注射完了,周竟渾然不知,還問打過針沒有。此時,週身上的感覺已完全喪失,以至郭院長連連搖頭,告訴監獄長,周佛海危在旦夕。

  1948年正月初五,周佛海油盡燈滅,在監獄裡結束了他的一生,時年52歲。

  周佛海死後,他的屍體停放在南京新街口萬國殯儀館,楊淑慧用她珍藏了多年的一口貴重的楠木棺材為周裝殮。隨後,運到南京湯山永安公墓,在半山腰的一塊空地方,找到一個穴位。

  周佛海的安葬是在1948年的清明,送葬的人除了他的親屬和幾名他過去的貼身副官外,沒有任何人。

  褚民誼的醜惡表演,激起了旁聽席上人們的憤慨,在他答辯過程中,不時響起噓聲和斥責聲,以致不得不時而中斷答辯。

  1946年4月15日,中午12時剛過,蘇州市萬民空巷,在蘇州司前街看守所通往觀前街江蘇高等法院的馬路兩旁,站滿了市民。江蘇高等法院審判褚民誼一案這天首次開庭,人們聚集在一起,爭看漢奸醜態。

  褚民誼被法警從看守所帶出後,坐進了一輛破舊的馬車裡。褚民誼在汪偽政府裡任過「外交部長」、「廣東省省長」等要職,是個死心塌地的大漢奸。此時,他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神態,見到路兩旁的圍觀的人很多,他時而東張西望,時而向人群點頭招手:「明天還有一場呢。」意思是,明天還有陳璧君受審。

  下午2時20分,法庭按時開庭,審判長、檢察官、書記官按序入座。法官問過姓名、年齡、籍貫後,首席檢察官宣讀起訴書。

  江蘇高等法院檢查處的起訴書,列舉了褚民誼5大罪狀:

  1、追隨汪精衛叛國投敵,謀組偽府,擔任偽職;

  2、參預簽訂賣國條約;

  3、實行對盟國宣戰;

  4、允許日本在佔領區設立公司,統治行政、交通、糧食、礦產,供敵軍用;

  5、主政廣東期間,徵收關稅,補助日軍費用。

  起訴書洋洋萬言,列舉了褚民誼賣國投敵的種種罪狀。隨後,法官宣佈由被告答辯。

  褚民誼拿出事先擬好的答辯書,開始為自己的漢奸行為辯解。

  褚民誼先是對汪精衛的叛敵行為大加吹捧。他說:「汪先生為人克勤克儉,為黨國竭盡忠誠,不顧一己之安危,抱吾人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之宏願,籌組和平政府,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接著,褚就宣揚起漢奸理論來:「抗戰是救國,和平也是救國,故南京和平年號不改,國旗黨旗不變。和平政府成立之後,不僅土地、主權不受損害,又使國人減少受日人直接統治,免除諸多痛苦,實為挽救黨國於萬一,庶不致一蹴而亡國亡種,保持了國家民族元氣。」

  褚民誼還恬不知恥地把自己打扮成報效國家的英雄:「本人在擔任外交部部長任內,曾著力收回租界。本人從事社會公益事業,為民興利,還主持修葺過總理陵園,又曾在淪陷區恢復黨部,宣揚總理遺教,檢察官指控我通謀敵國,實是為黨為國效忠。」

  褚民誼的醜惡表演,激起了旁聽席上人們的憤慨,在他答辯過程中,不時響起噓聲和斥責聲,以致褚民誼不得不時而中斷答辯。

  褚民誼答辯完後,法官宣佈休會。5時25分,繼續開庭。

  公訴人出示了各種證據,如委任狀、文告、照片、會議記錄、錄音講話,等等。這些鐵一般的證據,揭露、證實了褚民誼出賣國家的罪行,批駁了他的狡辯與抵賴。

  褚民誼知道自己罪大惡極,難逃一死。他貪生怕死,卻故作輕鬆之態:「我早已置死生於度外,以前曾數次求死不成,如今和平運動已完成,可以一死,正好追汪先生於九泉。再說無期徒刑要吃囚糧,穿囚衣,太不經濟。」

  褚民誼自身難保,還故作姿態為其他漢奸請命:「參加和平政府者中,眾多只是為生活計,對他們應減輕罪名,不必以漢奸論罪。」

  晚上7時15分,審判長宣佈辯論結束,一周後開庭宣判。

  身在獄中的褚民誼知道這些消息後,不免暗自得意,以為獲生有望。他在獄中,每天開始做晨操,打太極拳……

  褚民誼家屬知道褚罪不容赦,已開始著手為他準備棺木和衣服。

  4月22日下午2時45分,法警將褚民誼帶至法庭,先入候審室等候。

  褚民誼知道今天是宣判日,是死是活,馬上見分曉,他神情緊張而呆滯,兩眼直直地盯著牆壁。法警見狀,遞過來一杯開水,想緩和一下他的情緒,他都木然未知。

  開庭後,法官讓法警帶上褚民誼,然後開始宣判:被告因漢奸案件,經本院檢察官起訴,本院判決如下:褚民誼通謀敵國,圖謀反抗本國,處死刑,褫奪公權終身,全部財產,除酌留家屬必需生活費外,沒收。

  此前,也許褚民誼尚存一絲活的希望。當法官「判處死刑」的話音剛落,他就渾身打顫,面無人色,全沒有第一次出庭時的那份囂張勁。

  過了好一會兒,褚才恢復常態。

  讀完判決書,法官問褚:「被告還有什麼話要說?如對本判決不服,可提起上訴。」

  褚恢復了常態,表面上氣壯如牛,對判決沒有異議,下庭後,卻讓法官轉告妻子陳舜貞出面,向最高法院提起上訴,申請復判。其理由是:褚民誼投敵,是以和平方式救國,任「外交部長」,不過虛名,所有訂立中日各種條約及對英美宣戰,並未簽字。日宣佈投降,即在廣東保境安民,使粵省完璧歸趙還中央,等等。

  5月24日,最高法院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陳舜貞再次向高等法院申請復判,理由是褚民誼曾在保護國父靈髒及文獻立有大功,足可抵罪。褚民誼想以此保命,說來不免讓人好笑。事情的緣由是這樣的:

  孫中山先生患肝癌病逝後,遺體送往北京協和醫院,取出內臟,然後遺體作防腐處理。後來,中山先生的靈柩被移往南京,其肝臟仍存放在協和醫院,供醫療研究之用。太平洋戰爭爆發,美國和日本互為宣戰國。協和醫院為美國人開辦,此時被日本人接收。中山先生的肝臟就落到了日本人手裡。當時,在汪偽政權裡任「外交部長」的褚民誼,認為這是一個好機會。為了標謗自己是中山先生的「忠實信徒」,達到收買人心的目的,褚於1942年3月底,專程前往北平,從日本人手裡將肝臟接收過來,護送至南京,交中山陵保管。

  在去南京的路上,褚大事張揚,請來大小報的記者,一路繼續報道,還拍攝了一組「國父靈髒奉安」照片,到處炫耀。隨後,褚又去上海孫中山故居,把被日軍封存的《孫文學說》原稿,孫中山《建國大綱》和《中國之革命》手跡,以及中山先生生前的佩劍等物,一併送到南京保藏。

  事情過去了幾年,此時,褚民誼想起了這段往事,想以此將功贖死,留下一條活命。這一招,還真起了作用。

  就在人們等著褚民誼的死訊時,江蘇高等法院發表了裁定書,認定褚上訴屬實,保護國父靈髒及遺著「不能謂無功」,有再審的理由,獲准再審。

  法院還通過傳媒,詳細介紹了褚民誼如何與日本人交涉,如何獲得中山先生的肝臟及文獻,有意為褚表功。

  身在獄中的褚民誼知道這些消息後,不免暗自得意,以為獲生有望,他在獄中,每天開始做晨操,打太極拳,還教授關押在一起的漢奸打拳,一副洋洋自得的樣子。

  哪知江蘇高等法院裁定書發表後,輿論大嘩,認為褚民誼罪該萬死,高等法院這樣做,是袒護包庇漢奸,為漢奸遮醜,一致要求維持對褚民誼死刑的原判。

  在輿論的支持下,原案承辦檢查官李曙東等人,向最高法院提出了抗告。

  李曙東在抗告書中指出:效忠國父,不在靈髒之奉安,而在遺囑之遵守;不在著作之保存,而在遺教之奉行。褚民誼與汪逆通謀敵國,組織偽政府,反抗本國,淪我民族於萬刃不復之地,與國父遺囑有違,不忠莫大。其領還靈髒、手跡等行,不過藉以籠絡民心,達破壞抗戰、反抗本國之企圖,奸賊之慣伎,古今中外不乏。原確定判處死刑不錯,申請再審完全無理由。

  全國人民一致要求懲罰漢奸賣國賊的呼聲和檢查官的抗告,大出江蘇高等法院和最高法院意外。迫於外界壓力,法院不得不重新考慮是否需要再審。

  褚民誼在獄中得知消息後,像洩了氣的皮球,他決定作最後一搏,讓老婆陳舜貞,直接面見蔣介石。

  有人說,老蔣寫下手令後,反悔了,著特工將密令盜回。也有人說,陳舜貞拿到手令後,可能走漏風聲,被憎恨漢奸的俠義之士所知,乘機將手令盜走。

  在褚民誼以前國民黨中老朋友的幫助下,蔣介石同意召見陳舜貞。

  陳舜貞如約來到總統府,一見蔣介石,便在蔣跟前長跪不起:「多謝委員長救救民誼!救民誼的只有委員長您了!」

  蔣見狀皺著眉頭一聲不吭,良久,才說:「不用再說了,我都知道了。」說完,扯過一張紙條,用鉛筆寫下了「擬可從輕議處」6個字,遞給陳舜貞說:「去吧,交江蘇高等法院,不能告訴外邊任何人。」

  陳舜貞接過紙條,如獲至寶,一把鼻涕一把淚:「多謝委員長恩典,多謝委員長恩典!」邊說邊退出了蔣介石的辦公室。

  陳舜貞走後不多久,侍衛官送來了當天的報紙。一條大字標題赫然映入蔣的眼簾:《立法院通過決議:戰犯及漢奸均不赦免減刑》。

  原來,褚民誼的所作所為,激起了國民黨眾多元老的的憤慨,要求立法院作出了這項決議。在當天的報紙上,還登有各公團負責人的談話,抗議政府包庇褚民誼,企圖使褚逃脫法網。

  看完報紙,蔣介石臉色陰沉,起身在窗前踱起步來……

  再說陳舜貞拿到蔣介石的手令後,因還要在南京活動,便讓女兒趕快把蔣的手令送往蘇州。

  褚的女兒坐上了南京開往蘇州的火車,那張救命的手令就裝在她的手提袋裡。她時時抓著手袋,一刻也不敢馬虎。

  蘇州漸漸近了,火車減速開始進站,她緊張的情緒逐漸鬆弛下來,眼望窗外,活動了一下手指。隨後,又習慣性地將手袋抓到手上。沒想手一抓卻落了空,低頭一看,剛才放在座位上的手袋轉眼間就沒了。褚的女兒頓時嚇白了臉,前後左右尋找,哪裡還有手袋的影子。

  究竟是誰盜走了這手袋?

  有人說,老蔣寫下手令後,反悔了,著特工將密令盜回。也有人說,陳舜貞拿到手令後,可能走漏了風聲,被憎恨漢奸的俠義之士所知,趁機將手令盜走。手袋失蹤,到現在還是個未解開的謎。

  8月15日,最高法院公佈了裁定書,否定了江蘇高等法院准予褚民誼再審申請。

  褚民誼在獄中聞訊後,知道死期已近,但他仍不甘心,22日晚連夜寫了抗告,請典獄長轉交最高法院院長。

  然而這一切,都是徒勞的。

  8月23日晨,褚起床後正在洗臉,忽見幾個掛著手槍的法警進來,他似乎已感覺到什麼,本能地問進來的法警:「是不是提我執刑?」

  因時間尚早,法警沒有回答,只是搖了搖頭。

  褚洗漱完畢,放好牙具、臉盆,便在囚室裡打起太極拳來。

  打著,打著,褚發現與以往不同,進來的法警沒有離開的意思,且手槍的保險都已打開,便收回出拳的手:「如是行刑的話,能否轉告汪夫人。」

  這是一句問話,褚緊張地等待法警的回答。他多麼希望法警再次否定他的問話。

  這一次法警卻沒有。他看了看表,表情嚴肅地說:「褚先生有什麼話要對汪夫人講,我可以代為轉告。」

  褚民誼聞言,腿一軟,癱坐在床上。

  陳璧君聽到法警的轉告,急忙寫了幾行字,請法警速交檢查官梁挹清。紙條的大意是,褚民誼的抗告剛送出,今天的行刑應該暫停待命。

  梁挹清接到紙條後,不敢作主,馬上向首席檢查官韓燾請示。韓回答:「已接上峰指令,立即執行。」

  法警接到命令,隨即帶出褚民誼。

  當褚在法警荷槍實彈押送下,經過陳璧君的囚室時,陳正站在鐵窗前。

  褚民誼向她行禮:「夫人,我先去九泉之下見汪先生了,請您保重。」

  陳璧君轉身撲倒在床上,號啕大哭起來。

  獄中設立了臨時法庭。進門後,任監刑官的梁挹清問褚民誼:「你有無遺言。」

  「沒有。」褚民誼的話剛出口,又改口說:「還有幾句話。我生死俱極坦然,生無所慚愧,死沒有價值,希望能將遺體送醫院解剖,供醫學研究之用,也算是死的一點貢獻吧。」

  梁檢查官對他的話無置可否。再問:「還有什麼話對家屬說嗎?」

  「我有一婿二女三子,希望政府能妥為教育子女。至於所判沒收財產,希給家屬留得寬裕一點,以免我妻晚年為衣食奔走。」

  「對你子女的教育,政府自會負責。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褚閉上眼睛,搖了搖頭。

  「執行!」梁揮手下達了命令。

  這時,褚民誼已邁不開步子,法警架著他走向獄中刑場。

  不一會兒,槍聲響了,褚民誼應聲倒地。
  b111.net  
雲台書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