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正中學 會議室
一圈人圍桌而坐。
甘紹伍：「這幾天，我們已經跑了不少學校。教師隊伍不安心的問題，已經成為當前教育戰線的突出問題。如果不迅速得到解決，將會對全市教育事業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失！今天，我想聽聽你們有什麼想法。」
田志傑：「教育事業，是出人才的事業，是百年大計，千年大計。也是現代化建設的根本保證。我認為，當前，必須以切實有效的手段，保障正常的教學秩序。我建議市政府制定一個文件，嚴格規定：在當前情況下，對教師的調離一律不予批准。擅離職守的，要予以嚴肅處理！」
一老師：「人都走了，你怎麼處理？」
田志傑激動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們能走到哪去？比如，可以明令用人單位不得錄用擅自離職的教師，否則處以重罰。又比如，不得批准出國，不得發放營業執照，直至吊銷其城市戶口等等！處理的辦法多得很！」
一老師同意：「政府方面，確實是可以採取很多辦法的。」
鄭亦銘在想著什麼。
甘紹伍：「亦銘，你怎麼想？」
鄭亦銘：「我想，要走的，硬留也留不住。所謂留得住人，留不住心。完全靠行政手段，解決不了根本問題。比如，他整天泡病假，然後躲著炒股，你怎麼辦？」
田志傑不滿地：「難道，就不管了？」
鄭亦銘：「適當的行政法規當然也是必要的。不過我的意見是，非要走的，沒必要強留！當前我們工作的重點，應該放在兩個方面。第一是要切實提高教師的待遇和地位，不能讓教師成為全社會最貧窮的職業。這一點，政府，社會，學校三方面，都要有所作為。第二，在教師隊伍中，大力倡導奉獻精神，呼喚榮譽感和責任感。這兩方面都做好了，鞏固教師隊伍的工作，就一定能收到實效。」
田志傑撩起眼皮看了鄭亦銘一眼，又看看甘紹伍。
甘紹伍很有興致地聽著，點頭：「嗯，很好。你們再談談。」
電視台 播音室
甘紹伍在講話：「……市政府作出了尊師重教的六項決定。第一，加大教育投入，今年的教育投入要比去年增加百分之六十；第二，首批先撥出2000萬元，修建教師住房，在2年內全部解決教師的特困房，5年內基本解決教師住房問題；第三，政府財政每月發給每位老師40元生活補貼；第四，公費醫療方面，與黨政機關幹部享受同等待遇；第五，廣泛開展評比優秀教師活動，市政府每年撥出100萬元作為獎金；第六……
德正中學的老師們在收看電視。
街頭攤檔上，不少人停下來，看電視講話。
王家
王新成和王冰冰在看電視。
王新成：「講得好！可惜晚了點！」
王冰冰：「早講幾年，你是不是就不出來了？」
王新成：「那當然！你老爸當年也是優秀教師！」
王冰冰笑：「教師下海，都是你帶的頭！你是始作俑者。另外你還拉了好幾名青年教師下海。將來南洲寫教育史，決不能放過你！」
王新成：「要不是有這麼多老師要下海，老甘今天也不會一下子就給了你們老師這麼一大把好處。說起來，你們這些當老師的，都應該多謝我呢！」
王冰冰正色：「爸，跟你說真的，你再別到我們學校去挖老師了！」
王新成：「怎麼？讓你們學校老師都快點富起來，還不好啊？」
王冰冰：「什麼富起來！還沒富呢，先就累起來了，累死我了！」
王冰冰有點疲憊地：「今晚上我還有一堆作業要改呢！都怪你！都怪你！8個英語教師，走得剩了5個！」
王新成：「我請個人來幫你改作業，怎麼樣？外語學院的，一個小時只要20塊錢！站在菜市場邊上等著人家給工作。」
王冰冰往房間走：「老爸，你是老闆，我可不是！我自己一天還掙不到20塊錢呢！」
德正中學辦公樓下
胡長生路過，看見一張通知：本週三下午3點半，舉行校長人選民意測驗，請全體教職員工準時參加。
田志傑從路上過來，笑容可掬地向碰到的每個人打招呼，態度格外親切。
他看見胡長生，叫了聲：「胡老師！」
林蔭道上
胡長生：「田副校長，上次的事，是我沒辦好！」
田志傑：「不不，那不能怪你！責任都在我。胡老師，最近我在《中學生》雜誌上，看到了一篇叫做《今夜蕭聲》的作文，是寫你的。寫得非常感人！老實說，我這個當副校長的，對你的情況，還真是沒有那個學生瞭解！這說明我的工作太不細緻了！」
胡長生：「哦，同學們寫作文，喜歡用抒情的筆調。」
田志傑：「教委讓我們學校申報第一批住房特困教師名單，我們研究了，準備把你報上去。」
胡長生驚喜地：「真的？謝謝！」
田志傑拍拍胡長生肩膀：「一步一步來！牛奶會有的，麵包也會有的！」
教學樓前
鄭亦銘碰到了來上課的王冰冰。
鄭亦銘：「冰冰，正要找你。你們英語課組的黃老師，明天要請一節課病假，你們英語課的課時安排，還要調整一下。」
王冰冰：「他是第幾節？」
鄭亦銘：「第三節。」
王冰冰：「正好，我第三節課有空。不用調課了，我代吧。」
鄭亦銘想了想：「也好。這段的課時安排本來就已經很亂了，再調來調去，更要亂成一團了。嘿，現在我一排課表，就心底發虛，血壓升高！」
王冰冰笑：「過去有『三不知』將軍，你現在是『三不知』教導主任。」
鄭亦銘：「哪「三不知』？」
王冰冰：「不知當天會有多少老師來上課，不知怎麼排當天課表，不知明天課表會有什麼變化。」
鄭亦銘：「概括得很準確。不過還應該加上一條：不知自己當天要上什麼課。這幾天，哪有缺口我就往哪撲，從初三到高三的課，我都上過。全能教師！」
王冰冰：「給你出個主意，特別實用，特別高明，肯定可以一舉解決問題！」
鄭亦銘：「哦，有這種辦法嗎？」
王冰冰：「當然有！——全都安排自習課！」
鄭亦銘一樂：「好！這個辦法好！」
王冰冰：「要搞民意測驗了，你想當校長？」
鄭亦銘：「給我當我就當。又不是當不了！」
王冰冰：「想要我投你的票嗎？」
鄭亦銘：「你當然應該投我的票。」
上課鈴響。學生們紛紛往教室跑。
王冰冰：「晚上幹什麼？」
鄭亦銘一本正經地：「守株待兔！」
教室
王冰冰走進教室。課前禮。學生們的目光顯得有些興奮。
王冰冰微笑：「同學都知道，如果不是最近流行海上游泳運動，這節課原本不是我來上的。」
全班同學哄笑。
王冰冰：「我在當學生的時候就發現，學生對初次出現的新老師，總是非常感興趣的。我希望，我今天也能成為同學們關注的焦點，這樣，我們就能成功地上好這節課。」
學生們鼓起掌來。
王冰冰：「這節是閱讀訓練課。我們一起來練習閱讀童話《睡美人》。」
德正中學 辦公樓下
民意測驗正在進行。教職員工們紛紛把填好的選票投進票箱。
一角，胡長生還在填寫選票。他先勾了「鄭亦銘」，又劃掉了。又勾了「田志傑」。想想，又劃掉了，重新勾了「鄭亦銘」。
王冰冰下課出來。她揉了揉眼睛，到工作人員處要了選票，一筆劃好，投進票箱。
李校長看看表：「時間到了。計票吧！」
工作人員上前打開票箱，把一大堆紙嘩啦一下倒在了桌上，開始計票。
田志傑與人談笑風生，眼光不時盯著計票情況。
市府
黎青和甘紹伍走在林蔭道上。
甘紹伍：「改革開放以來，我們一直鼓勵多渠道辦學，利用民間力量辦學，調動一切辦學的積極因素來發展教育。起碼就目前來講，辦學的人，不是多了，而是少了。辦學的錢，也不是多了，而是少了。我認為，只要對發展教育事業有利，政府都應該支持！」
黎青：「我們要辦的這所私立學校，同從前所有的華僑辦學或社會力量辦學，情況都不一樣……」
甘紹伍：「材料我都看了。一些具體政策法規，政府也還需要建立和完善。我看可以這樣，你先籌備起來，別的問題，可以邊干邊解決。好不好？」
黎青高興地：「這樣最好！」
德正中學 辦公樓下
工作人員高聲宣佈：「現在宣佈計票結果：黃紅，11票；周玉敏，7票；田志傑，53票；鄭亦銘，87票！」
許多人鼓起掌來。
田志傑僵硬的臉。
甘家客廳
田志傑在廳裡走來走去：「哼，肯定是許願、買好、做小動作！太不高尚了！我從人格上蔑視他！」
甘玫沮喪地：「見鬼，會不會是搞錯了？」
田志傑不答。
甘玫：「我說，想不到的事，就別想了！不就是個中學校長嗎？」
田志傑：「不，我哪一樣比他差？憑什麼讓他領導我？」
田志傑：「你知道，我一身正氣，摻不得沙子。哼，德正中學容不下我，自有容得下我的地方！」
甘玫忽然一拍手：「對了，北關中學！北關中學還差個校長呢！你到北關中學去！」
田志傑：「北關？艾……艾雨不是在那裡嗎？」
甘玫：「代理的！」
田志傑：「她……代理時間不短了，可能……」
甘玫冷笑：「豪情壯志，怎麼一下子就變成兒女情長了？」
鄭老
鄭亦銘開門出來：「哦，下雨了！」
王冰冰和鄭川也走出門口。王冰冰對鄭川：「快去洗澡，然後上床睡覺。不可以偷偷看卡通畫！」
鄭川：「就看一會！」
王冰冰：「那好吧，3分鐘！」
王冰冰忽覺眼前晃了一下。她問鄭川：「電燈閃了一下嗎？」
鄭川：「沒有呀！一下也沒問！」
王冰冰：「奇怪！」
鄭亦銘取了傘出來，對鄭川：「我送了王阿姨就回來！」
街上
鄭亦銘和王冰冰打著一把傘在街燈下行走著。細雨紛紛。
王冰冰望著天空，感歎地：「你看，多美啊！夜晚，街燈，小雨，花傘……還有……還有兩個人……」
鄭亦銘玩笑：「兩個什麼人？要是兩個強盜，就是驚險片；兩個清潔工，就是偵探片，兩個孩子，就是倫理片……」
王冰冰：「一個男孩，一個女孩呢？」
鄭亦銘：「那肯定是不良少年，不是離家出走，就是有早戀傾向
王冰冰：「那你還不快告訴他們老師！」
鄭亦銘：「不不，我認為，還是應該先瞭解清楚情況。」
王冰冰轉臉，很近地看著鄭亦銘：「你瞭解清楚了嗎？」
鄭亦銘攬住她，輕輕地：「很清楚了……」然後吻住了她。
德正中學 校長室
李校長把一串鑰匙交給鄭亦銘：「辦公室的，文件櫃的，抽屜的，全在這了。從現在起，你是這間房子的主人了。喏，這是一張公物清單，你簽個字。」
鄭亦銘簽字，笑：「我感覺，我成了這間房子的保管員了。」
校園 路上
李校長：「比較你的優點，你的缺點也是明顯的。你過於自信，不夠嚴謹。你還很容易被感情左右……」
李校長：「但是，你有很好的人品，還有很強的工作能力。大部分人，都會喜歡你。」
李校長：「你要記住，光坐在校長室當校長，那是當不好校長的。一個勤勉的中學校長，應該不斷地在全校轉來轉去，這樣你才能把全校的情況時刻了然在心。」
鄭亦銘笑：「像個居委會的老太太？」
李校長：「當你成為校長之後，你就會發現，你和老師們之間，被隔上了一層厚重的障礙。你要努力穿透障礙，才有可能瞭解到老師在想什麼和將要想什麼。但是不管怎麼樣，你已經不可能像從前那樣和老師們水乳交融了。」
李校長看著鄭亦銘：「你知道為什麼要特意提醒你這一點嗎？」
鄭亦銘望著天上，淺笑：「天高雲淡。」
李校長：「你很聰明。」
鄭亦銘半開玩笑：「聰明人當了官，有時也會頭腦發昏。我下一步的首要任務就是不要頭腦發昏，不要自以為是，不要脫離群眾！」
李校長笑：「背得很流暢啊！」
鄭亦銘正色：「其實我知道，校長這個官和別的官不一樣，他不但是學校的管理者，也是學校的保姆。一個好校長，首先應該是一個會照顧老師的好保姆！」
李校長：「這正是我要告訴你的！」
兩人走到了學校門口。
李校長撫摸著校牌：「我們這所中學，是著名的重點中學，它是這座城市文化傳統的一部分。我在這裡呆了40年，和它一起經歷了榮辱興衰……這是一個變革的年代，一切都在改變。我希望在你任校長期間，德正中學的優良傳統，能夠得到發揚光大！」
辦公室
田志傑正伏案寫著什麼，鄭亦銘走進來。
田志傑：「校長先生，哪陣風吹來的！」
鄭亦銘一邊自己動手搬來折疊椅，一邊說：「留下校長，去掉先生。否則，聽上去有點醬料作坊的感覺。」
鄭亦銘把椅子放在離田志傑很近的位置上，故意輕聲地：「我怕人家會對你產生誤會。」
田志傑寬容地：「就愛跟我鬥嘴。我們兩個，鬥嘴斗了多少年了！算了，也不叫你校長了，叫你老鄭吧。老鄭，什麼事？」
鄭亦銘：「我想為離校老師開個歡送會，你看怎麼樣？」
田志傑驚訝地：「為離校老師開歡送會？你有病啊？」
鄭亦銘：「我體溫36度半，脈搏每分鐘80。血壓……最近好像沒量……」
田志傑：「你是校長，隨便你吧！」
鄭亦銘：「最近，全校又有7位老師決意要離校下海。不管他們的離開是屬於什麼性質，我打算都要用文明禮貌的方式表示歡送。來得情願，走得清楚……」
田志傑譏諷地：「來去自由嘛！」
鄭亦銘：「你不同意？」
田志傑：「我為什麼不同意？對於收攬人心來說，當前可能沒有比這再好的辦法了！這勝過100場司空見慣平淡無奇的就職演說。所以，我理解你，我、同、意！」
鄭亦銘笑：「意思差不多，就是表達方式有點太通俗了！」
鄭亦銘：「下一步，我想在全校教職員工中發起一次如何塑造人生的討論……」
田志傑：「看來，還是環境改變人。我真是要重新認識你了！」
鄭亦銘：「我一向如此，只不過從前你不大願意注意就是了。」
田志傑：「老鄭，吐魯番的葡萄，就要熟了吧？」
鄭亦銘一怔，隨即明白：「別著急，田副校長！克裡木的立功喜報，不是還沒寄來嗎？」
王家 王冰冰房間
房間裡佈置得雅致、溫馨。鄭、王兩人在地板上席地而坐，面前放著一堆畫報。
王冰冰伏在鄭亦銘肩膀上格格直笑。
鄭亦銘也笑：「看見，田志傑就想佔他的上風，這是我的一個壞毛病，以後還要多加注意。」
王冰冰：「這有什麼，我覺得挺好玩的！這方面，田老師表現得比你強烈得多！」
鄭亦銘：「我跟他可不一樣。」
王冰冰：「我聽說過田老師搶救你的英雄事跡。我覺得這有點像是編出來的。」
鄭亦銘：「不是編的。」
王冰冰：「一點也沒經過加工？」
鄭亦銘：「據我所知，基本上役有經過加工。」
王冰冰：「這不符合人物性格基本邏輯。如果作為藝術形象來講，這個人物的造型是有矛盾的。」
鄭亦銘：「人是複雜的，人有多個層面，成功的藝術形象，總是能反映出人的豐富性和多面性。」
王冰冰：「也許是這樣。不過我對這個故事，還是深表懷疑。因為、因為……」
她笑起來：「因為直覺不對！而我又特別相信直覺。」
鄭亦銘：「嘿，費那個神幹什麼？」
王冰冰：「好奇呀！」
鄭亦銘：「告訴你一個秘密，你不准說出去——被一個你自己不喜歡的人救過你的命，滋味非常不好！非常不好！」
王冰冰格格直樂。
鄭亦銘：「對了，這兩天，你幫我找找陳麗文，請她也來參加我們的歡送會。」
王冰冰：「她能答應嗎？」
鄭亦銘：「說點好聽的嘛！」
王冰冰：「說什麼呢？就說她父親是你的老朋友，她是你看著長大的，你對她的成長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鄭亦銘：「不行不行！這樣說豈不顯得我太蒼老了？我有那麼老了嗎？」
王冰冰：「那你教教我！」
鄭亦銘：「我教你四個字：以、誠、待、人。」
德正中學 餐廳
歡送會正在進行。圓桌上擺著水果等。
鄭亦銘在講話：「……我不知道在人的一生中，客觀命運和個人選擇，到底是誰的力量更強大一些。我同樣也不知道，一個當代教師在選擇自己的未來時，到底能具有多大的主動性。但是有一點我是很清楚的，這就是，無論是客觀命運還是主觀選擇，一個人要想使自己有所成就，有所作為，就必須永遠對自己負責，對事業負責！」
會場上各人的眼光。
王冰冰凝視著鄭亦銘，臉上有一種夢幻般的微笑。
陳麗文若有所思。
鄭亦銘：「不錯，我像我們這裡的大多數人一樣，對你們的離去懷著深深的遺憾。但我還是必須這樣說：我尊重你們的選擇。你們在德正中學工作期間，為學校的建設作出過自己的貢獻。這一點，將記載在我們的校史上。所以，我們今天在這裡歡送你們，並為你們的今後祝福。我們都希望，不論今後你們在什麼位置上，在什麼境況下，都會記起，你們曾經當過老師，是曾經從事過教育工作的。」
鄭亦銘：「從孔夫子那時候開始，為人師表的事業，就一直是一種高尚的、聖潔的、永恆的事業。是一種帶有獻身精神的、為民族的歷史所尊崇的事業。我多麼希望當若干年後，你們偶然提起自己的人生歷程，依然會驕傲地說：我年輕的時候，是當過老師的！」
會場上響起了掌聲。掌聲越來越響。
田志傑掃視了一遍會場。然後在筆記本上記著什麼。
田志傑的眼光掃到陳麗文時，陳麗文偏開頭，掩飾著淚水。
王冰冰熱淚盈眶。
德正中學 白天
鄭亦銘和甘紹伍走在林蔭道上。
甘紹伍：「疾風識勁草，路遙知馬力。要走的都走了，也好！」
鄭亦銘：「一個人被人家逼著做他不情願做的事，肯定是做不好的。」
甘紹伍：「在商品經濟的大潮裡游泳，也不是那麼容易的。王新成夠精明了吧？不也來來回回折騰了好幾遍嗎？」
鄭亦銘：「是啊，有的老師跟他們開玩笑，說在學校，是你們騙別人。現在出了學校，就該輪到別人來騙你們了！」
甘紹伍大笑：「哈，有意思！有意思！」
甘紹伍：「改革開放的目的是發展經濟，但是經濟由誰來搞呢？由日本人來搞、美國人來搞嗎？不，那當然是不可能的。還得由我們自己來搞。要搞經濟，人才是第一位的。而學校，就是培養造就人才的。所以改革開放絕不是不要教育，而是要加強教育，不斷地提高全民族受教育的水準。這個道理一定要向老師們講清楚。」
鄭亦銘：「我們正在教職員工中進行如何塑造人生的討論，準備在討論的基礎上，發起『熱愛教學工作、堅守教學崗位』的簽名活動
甘紹伍：「這個想法不錯。市政府穩定教師隊伍的一系列措施陸續出台之後，全市教師隊伍不安心教學工作的情況，有了很大的好轉。當然，就目前來講，還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教師職業依然是全社會收入較低的職業。如何改變這一局面，政府要想辦法，學校也可以想想辦法……」
兩個學生扶著王冰冰迎面走來。
鄭亦銘急忙迎上去：「怎麼了？」
學生：「王老師剛才昏倒了！」
鄭亦銘一驚：「啊！」
王冰冰疲憊地笑笑：「沒什麼，就是暈了一下。可能是感冒了，吃點藥就好了。」
甘紹伍：「是太累了吧？」
鄭亦銘：「你的課太多了。從今天起，減掉你一個班的課。」
王冰冰：「不用。」
鄭亦銘：「你放心，師大的實習生，已經來學校報到了。可以讓他們分擔一些課程。」
鄭亦銘對學生：「快扶王老師到醫務室去！」
甘紹伍看看表：「你也去吧！要不，用我的車送到醫院去！」
王冰冰：「不，不用！」
王冰冰對學生：「我們走吧。」
三人走過。
甘紹伍：「你快去吧，我還有事！」
鄭亦銘：「那好！」
德正中學 辦公樓
田志傑穿過走廊。
走廊裡有員工正在製作會標。見田志傑走過，問道：「田副校長，你看怎麼樣？」
田志傑停下看了看，會標是：
熱愛教學工作 堅守教學崗位 簽名儀式
田志傑：「不錯。會場那邊的佈置，氣氛還要進一步紅火一點。把那些彩旗都拿出來插上，特別是簽名的那支筆，要用最大號的毛筆。新聞單位聯繫了沒有？」
員工：「鄭校長說，不用聯繫新聞單位了。」
田志傑：「那好，按校長說的辦！」
田志傑走進辦公室。一工作人員跟進來：「田副校長，教委剛才有個通知。」
田志傑：「什麼事？」
工作人員：「抽你參加省中教督導組，巡迴檢查全省中教情況。明天就到教委報到。」
田志傑一愣：「什麼什麼？」
工作人員把通知記錄遞給他：「喏，記在這了。」
田志傑掃了一眼：「鄭校長知道嗎？」
工作人員：「我已經把通知給他看過了。」
田志傑：「他怎麼說？」
工作人員：「他說教委怎麼事先也不打個招呼。還叫我打電話核實了一遍。」
田志傑若有所思：「哦。知道了。」
甘家 房間
田志傑穿著睡衣，略帶不滿地：「我自己工作上的安排，你應該事先徵求一下我的意見嘛！」
甘玫斜靠在床頭看雜誌：「怎麼了，這樣安排有什麼不好？」
田志傑：「這時候離開，人家以為我是鬧情緒。」
甘玫臉不離雜誌：「你又不是沒鬧情緒！」
田志傑在床邊坐下：「哎，你注意力集中點好不好？看著我！」
甘玫放低雜誌，一笑：「你有什麼好看的？天天看，早就看夠了！」
田志傑湊近甘玫：「那我還沒看夠呢！」
甘玫丟下雜誌：「就會說甜言蜜語！告訴你吧，這是老爸親自安排的。這次參加督導組的，都是全省中教的領導和骨幹。我猜呀，老爸是想讓你和人家搞好關係，這對你今後的發展非常重要。能不能抓住這個機會，就看你自己的了。」
田志傑笑：「瞎猜！」
甘玫：「怎麼？」
田志傑：「要我猜，你爸最多是想給我一個鍛煉鍛煉的機會！」
甘玫：「聽說明天你們學校有個教師簽名儀式，怎麼不告訴我們一聲？」
田志傑：「情報工作效率很高啊！小鄭不想讓你們新聞單位知道，你們還是知道了！」
甘玫：「他不讓去我就不去了？這麼好的一個宣傳點，自己憋在窩裡搞，鄭亦銘犯傻呀？」
田志傑：「人家可能是怕你們幫倒忙吧！」
甘玫：「十足的偏見！」
田志傑：「聽說沒有？小鄭又要結婚了！」
甘玫感興趣地：「是嗎？王冰冰我見過，挺漂亮的小姑娘。哈，鄭亦銘這傢伙倒是挺有桃花運的，前面一個艾雨是個美人，後面一個王冰冰又是個漂亮姑娘！」
田志傑在走神。
甘玫：「喂，怎麼了？很羨慕人家，是不是？」
田志傑：「胡說！我這人，可沒有小鄭那麼現代！」
王家 客廳
王冰冰一邊在改作業，一邊在關照鄭川。
鄭川沮喪地：「王阿姨，你看這篇作文，給市長的一封信，我寫了要注意環境污染，老師讓我重寫。」
王冰冰：「為什麼？」
鄭川：「老師說，要從正面寫，要寫我們市環境保護得非常好，並且要好好感謝市長。」
王冰冰看了一眼，笑：「不聽老師的，老師不給分。對不對？」
鄭川：「就是。可是，我一點也不想寫環境保護得好。因為，我們這裡環境保護得並不好，空氣經常是灰濛濛的，樹葉子上面也儘是灰塵龍有，馬路上汽車的聲音吵死了，還有汽油味！」
王冰冰：「老師讓你寫什麼呢？」
鄭川：「老師說，要寫我們城市到處都是鮮花，人人都有一張幸福的笑臉，大家都在燦爛的陽光下，為改革開放貢獻力量……可是，這統統都不是我想說的話！」
王冰冰突然伸手摸不著東西。
鄭川：「王阿姨，你怎麼了？」
王冰冰抬起頭：「沒事了。要不，我們不寫環境保護了，我們換一個內容。」
鄭川：「換什麼呢？」
王冰冰：「讓我們一起來想一想。給市長的一封信……嗯……」
德正中學 財務辦公室
鄭亦銘坐在敞開著門的保險櫃上，滿懷希望地看著總務處長算賬：「再好好算算，看看能不能擠出一點。」
總務處長無奈地：「校長，賬都在這裡了，再算也是這樣！已經這麼晚了，我老婆孩子還等在家裡……」
鄭亦銘：「老婆孩子跑不了，找不到錢，學校就得關門。嗯，水電費，辦公費，醫療費，保險費，維修費，電話費……」
總務處長：「校長，不用你背了，清單都在這裡。」
鄭亦銘：「你肯定一點錢都找不出來了？」
總務處長：「百分之百肯定！」
鄭亦銘：「你肯定你沒有任何辦法了？」
總務處長：「該想的辦法，我都想了！」
鄭亦銘站起來：「既然這樣，你就回去吧。明天也不用上班了！後天、大後天，大大後天，也一樣！」
總務處長笑：「校長，你要開除我呀？」
鄭亦銘：「既然一分錢都沒有了，還要管錢的做什麼？」
總務處長想了想：「好好，我去借一點吧。校長，這可是動用了我的私人關係啊，借了，你得負責還。」
鄭亦銘：「你也太沒有信心了。明天開始，我親自抓生產經營！我就不信，人家都掙得到錢，就是我掙不到！」
王家
鄭亦銘在門口敲門。開門的是鄭川。
鄭亦銘：「王阿姨呢？」
鄭川：「王阿姨頭痛。」
王冰冰從房間出來：「賬算好了？」
鄭川：「還不如不算。越算，欠人家錢越多！你怎麼樣？」
王冰冰：「沒事。」
鄭亦銘看著她：「你最近情況不好，這樣不行，該上醫院好好檢查一下了！明天就去！」
王冰冰：「明天還有課呢！」
鄭亦銘：「我幫你調課！」
王冰冰：「算了，調來調去多麻煩哪！我星期天再去吧。」
鄭亦銘：「也好。星期天，我陪你去！」
鄭亦銘牽起鄭川：「和阿姨再見！」
鄭川：「王阿姨再見！」
王冰冰：「再見！」
王冰冰開門，倚在門口，看著兩人下樓。
德正中學 禮堂
會標：熱愛教學工作 堅守教學崗位 簽名儀式
鄭亦銘在講話：「前幾天，我們為離校下海的幾位老師開了歡送會。為什麼要歡送他們呢？其中一個原因就是：他們曾經是我們這個隊伍裡的一員。儘管在當前這個時期，我們不希望有教師離開教學崗位，但我們並不強迫別人接受我們的思維方式。」
鄭亦銘：「改革開放為我們的國家和民族帶來了深刻變化，帶來了一次歷史的進步，帶來了前所未有的經濟發展速度。當然，也帶來了發展進程中的問題。有些人離開了學校，這不奇怪！」
鄭亦銘：「我非常慚愧。作為校長，儘管我在努力想辦法，儘管我可以預言一切都會越來越好，但我現在還不能給留下來的老師們以任何改善工作和生活條件的具體許諾。我現在惟一可以許諾的是，我將不惜辛勞和汗水，竭盡全力地繼續去想辦法。」
「當然，沒有人是為等待我或別人的許諾而留下來的。我們都明白，在一個很長的時間內，我們還必須依靠我們對於教育事業的熱愛，依靠我們的奉獻精神，依靠我們對於學生的責任感，來工作和生活。我們準備這樣做，我們正在這樣做！」
一組流動畫面：
校園的花圃中，鮮花燦爛。
課堂上，一張張學生的臉。
旗桿上的國旗在飄揚著。
禮堂裡，老師們紛紛走到前台，簽寫自己的名字。
童聲合唱漸起。
廣闊的天空和江面。
日出江面的景象。
街道 早上
鄭亦銘沿著街邊快步走來。
迎面幾個中學生停住，叫了聲：「校長好！」
鄭亦銘：「你們好！幹什麼去？」
學生們：「今天是星期天，我們幾個人喝早茶去！」
鄭亦銘：「好，快去吧！」
學生們：「校長再見！」
鄭亦銘在王冰冰家樓下停住腳步，向上看了一眼。
王家
王冰冰穿好一套衣服，問王新成：「這套怎麼樣？」
王新成：「很好看啊！」
王冰冰：「比剛才那套呢？」
王新成：「同樣100分！」
王冰冰對著鏡子看了看：「嗯，是不是太素淨了一點？」
王新成：「哎呀，大小姐，上個醫院，又不是去參加法國領事館的晚會，要求那麼高幹什麼？」
王冰冰：「不，我再去換一套！」
說著進了房間。
有敲門聲。王新成開門，是鄭亦銘。
鄭亦銘：「冰冰呢？」
王新成：「在換衣眼呢！都換了一早上了！」
鄭亦銘：「女孩子嘛！」
鄭亦銘坐下來：「王老師，我正要向你討教呢。我現在急需掙錢，你有什麼好辦法沒有？」
王新成：「你也要下海？」
鄭亦銘：「是德正中學要下海。」
王新成：「哦，替你們學校做生意啊！我想想……嗯，你們同公安局關係怎麼樣？」
鄭亦銘：「一般一般。這個，犯法的事我們不做。」
王新成：「同海關呢？」
鄭亦銘：「更挨不上了！」
王新成：「那，賣塊地怎麼樣？你們那是黃金地段，地價早就頂破天了！」
鄭亦銘：「那可不行，後人要罵我的！」
王新成笑：「膽子又小，思想又好，還發個什麼財！你等著天上往下掉大餅吧！」
鄭亦銘：「王老師，我相信，你肯定能幫我們想到一個又能掙錢。又不是投機取巧的辦法！」
王新成：「哈，有辦法了！嘿，當過老師的人，腦子就是好用！」
鄭亦銘：「什麼辦法？」
王新成：「你看你看，早就應該想到的！搞圍牆經濟啊！德正中學的位置正好在商業區，你們把圍牆改造一下，臨街的地方，全都修成小商舖。然後租出去，一年100萬，絕對沒有問題！」
鄭亦銘懷疑地：「能掙這麼多？」
王新成：「你算一算嘛！問間8平方的鋪面，1年租金起碼5萬，10間就是50萬。德正中學那麼長的圍牆，二三十間房子還不能蓋？」
鄭亦銘欣喜地：「好！我也要嘗嘗當老闆的味道了！」
王新成喊了聲：「冰冰，太陽就要落山了！」
王冰冰的聲音：「先生們，早上好！」
鄭亦銘轉臉看去，眼光一亮。
王冰冰亭亭玉立，美麗絕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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