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四日,中國留日學生葉木華君,在長崎市路過日華商業學校街前時,被該校學生渡邊龍雄蹴球打中葉身,發生爭執,渡邊竟出短刀刺葉胸部致死。後來經我方領館一再交涉,僅以長崎縣長名義道歉了事。不到兼旬,日本駐京副領事藏本英明忽以失蹤聞。於是日方電通社誣我有意謀殺,日艦數艘駛京示威,駐京日僑開大會議決,如藏本無著落,則以全體退出南京相要脅。我方則朝野震駭,手足無措,軍警四出,大索數日。結果才知道這位藏本先生吃飽飯沒事幹,竟在紫金山捉迷藏。拿這眼前的兩件事對比一下,記者因想葉君何不幸而投胎到中國來,更何不幸而留學到日本去。光天化日之下,被人慘殺其代價不過長崎縣一紙空文,贈以「遺憾」二字。另一方面藏本又何幸而投胎為日本人,更何幸而服官在中國,一時心血來潮,遨遊市外,竟忙壞了幾十萬的軍警,驚擾了幾百萬的居民。好在紫金山的狼虎有眼,未敢照顧這位尊客,一場風波,總算平安過去。否則屍身無著,事態擴大,說不定牽動了歐亞全局,重演世界大戰。古人說:「死,有重於泰山,有輕於鴻毛。」平時我不知道二語作何解,現在就葉君和藏本兩事,才得到實證了。
有人說,葉君不過是一個學生,藏本是一位外交官,兩人的身份地位不同,何可相提並論。但是假定葉君是一個日本人,在上海給中國人打死,你想這事情會鬧成怎樣嗎?那東京政府就非立即添派幾隻軍艦,到中國各海口示威不可。這事情就馬上化為重大的國際事件。反之如藏本是在日本的中國副領事,那麼即使有了失蹤的事情,中國斷不能把責任諉卸到日本頭上。日本警察即使幫同搜尋,也只是道義的關係,斷不能小題大做。而且事後也許日本要向中國政府問罪,說是不應該派一個瘋瘋癲癲的外交官來日本呢。
現在這兩件事總算了結了。葉木華算是白白送掉一條命。
藏本算是給中國軍警找到,現在回日本去了。但單從這兩件事,我們可以看出中國是處在一個什麼地位。本來政府是保護本國人民的,但是中國政府卻是以保護外國人為其主要任務。葉木華事件,不必說,就是最近幾年中,在上海,天津多少中國人遭日本有組織的綁架殺害(上海五洲藥房經理項松茂君的遇難,即是一例),我們不曾見到中國政府向日本有什麼要求。中國的外交官蔡公時,被日本軍隊殺死,後來到底有什麼結果呢?也和葉木華一樣地白死罷了。但是因了藏本事件,卻把南京文武官吏,一個個鬧得手忙腳亂,彷彿大禍臨頭一般。自然,我們是弱國人民,活該倒霉。但是從前清直到現在的媚外懼外的心理,難道竟不能改變一點嗎?
原載《新生》1934年6月23日第1卷第2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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