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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不辭而別


  我不知道自己這一步走的是對還是錯,也不知到底為什麼流淚,腦子裡唯一想到的是:此時此刻,我已經沒有退路了。就是後悔也來不及了。

  我手提著簡單的行李,站在北京首都機場的海關入口處,向前來送行的朋友們告別。那裡面沒有我的父母,因為我這是不辭而別,這是我第一次邁出國門,告別生活了二十年的土地,飛向一個遙遠、神秘而又陌生的國家——巴西。

  機場裡人群熙熙攘攘,雜亂無章,每個人都提著行李匆匆從我身旁擦肩而過。我的兩條腿好像被什麼東西拖住,每邁出一步都好像萬般地艱難和沉重。我被人從身旁猛地推撞了一下,還沒有鬧清是怎麼一回事,一個強壯的男人已經走到了我的前面,他沒有表示絲毫的歉意,而是那麼自然地留給我一個寬大的背影。看著亂哄哄的人群,我感到更加煩躁不安。

  離起飛還有一段時間,我在候機廳找了一個座位坐下。我茫然地環視了一下四周,眼睛停留在服務台上放著的一部鮮紅色的電話機和四個醒目的大字「公用電話」上。我真想衝過去給家裡打個電話,告訴媽媽不要再等我回去吃午飯了,我並沒有去游泳,而是在飛機場,馬上就要登上去巴西的飛機。我的手在口袋裡已經摸到了幾枚硬幣,並牢牢地將它們捏緊,生怕會丟失。

  我把頭轉向另一方,盡量不去看那部紅得耀眼的電話機,盼望著早一點登機,好讓自己盡早從這種痛苦的掙扎中解脫出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著,我的意志也越來越脆弱。遠處那紅紅的顏色好像不停地在我眼前跳躍,我想起了爸爸、媽媽、姐姐、妹妹和我養的那只叫咪咪的小貓。尤其是在我離開家時媽媽說的那句話:「早點回來,等你吃午飯。」這句話在我耳邊一遍遍重複著。好像一把鞭子抽打著我的身體,那聲音一下比一下響亮。眼淚在我眼眶中打轉,我感到了陣陣的疼痛,那痛楚是來自心裡。「不,我一定要打電話!」我猛地從座位上站起,逕直向那誘人的紅色走去。就在我即將抓到電話聽筒的一剎那,「嘩」的一聲,飛機入口的門打開了,開始登機了,我也突然呆滯在電話機前。

  「同志,您要打電話嗎?」一位小伙子好奇地望著發呆的我,他大概是想用電話。

  「不,不,我不打電話。」我這才大夢初醒,頭也不回匆忙地向機艙走去。

  飛機在跑道上慢慢地滑行,發動機「嗡嗡」的聲音震耳欲聾。我像一具殭屍被安全帶牢牢地綁在椅座上,大腦裡一片空白。飛機已飛離了跑道,我從窗口向外望去,北京已漸漸地變小。變遠,直到慢慢地消失,消失在一片灰濛濛的雲霧裡。機身在上下左右地顫抖著,把我從沒有知覺的茫然中顫醒,我鼻子一酸,眼淚奪眶而出。

  我不知道自己這一步走的是對還是錯,也不知到底為什麼流淚,腦子裡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此時此刻,我已經沒有退路了,就算是後悔也太遲了。我下意識地用手摸了摸放在身邊的小包,那裡面裝著我全部的家當:一本護照,一張單程機票和走前在中國銀行及朋友處換的100美元。

  巴西這兩個字在我腦子裡即親切又陌生。我做夢也勾劃不出巴西到底是什麼樣子。閉上眼睛所能看到的就是足球、咖啡和一個個棕色皮膚、深色頭髮的人和他們滿口讓我一句也聽不懂的葡萄牙語。一想到這裡,我的勇氣、自信一下子煙消雲散。雖然飛機上空調開得很涼爽,可我感到手心開始冒汗,我沮喪地將頭靠在椅背上,感到自己好像是一個囚犯,被安全帶牢牢地捆綁著,萬般無奈的任憑飛機把我帶到任何一個地方。我第一次感到自己是那麼的脆弱、膽小、無助和絕望。

  我心中唯一的希望就是:但願桑塔那——我在巴西唯一的熟人,能遵守諾言到機場接我。他是我目前唯一的救命稻草。如果他不去機場怎麼辦?想到這裡,我出了一身的冷汗,不敢再繼續想下去。

  桑塔那曾是巴西駐華使館的一名外交官,一個偶然的機會我們相識,也就是這種偶然,使我終於決定登上了這架飛往巴西的飛機。

  記得那是1983年的一個下著雪的冬日,我和兒時的同窗好友古麗一起去逛王府井外文書店。古麗當時在上海交大讀英文,回北京過寒假,她在書架上翻看著各類英文書,而我只是漫無目的地東摸西看。突然,耳邊聽到了一個低沉,帶著古怪口音的聲音:「請問,這本是不是很好的學中文書?」我順著聲音找過去,一個年齡大約在三十歲出頭的外國男人站在我的身邊。他身材魁梧,體格健壯,深棕色的頭髮剪得整齊、得體,一雙深得令人望不到底的眼睛很友善地望著我們。他高高的鼻樑好像古希臘雕塑裡的人物,古銅色的皮膚使我想起了西班牙鬥牛士。他穿著一身藏藍色的西裝,配著一條暗紅色的領帶,一隻手提著一個很考究的黑色公文包,另一隻手裡拿著一本書,書名是《外國人學中文》。

  古麗禮貌地回答他的每一個問題,並為他做起了導購小姐。我警惕地在古麗耳邊悄聲說:「少理他,外國男人不是好東西!」但古麗似乎沒有聽到我的話,她們交談反而從中文改用了英文,這下我可是什麼都聽不懂了,像個傻子一樣站在旁邊無所事事。終於,談話結束了,他很禮貌地轉向我這邊,又改用漢語說:「我叫桑塔那,在巴西大使館工作,謝謝你們的幫助,很高興認識你們。」

  我也想說一句客套話,可一張嘴,只冒出了很痛快的兩個字「再見!」這可能是我第一次從書本之外聽到「巴西」這個國家。

  那段日子,為了增加生活收入,白天我是中國歌劇舞劇院的鋼琴演奏員,晚上便在各大酒店彈鋼琴。三個月後的一天,我在京倫飯店彈琴。一曲結束後,身旁響起了掌聲。我面帶微笑向掌聲致謝。突然,我看到了一張似曾相識的面孔。他叫什麼來著?好像和一種汽車有關係。「桑那塔,」我脫口而出。他笑咪咪地搖了搖頭,糾正說:「不,不是桑那塔,而是桑塔那。」我有些不好意思,聽說國外把別人的名字叫錯是最不禮貌的行為。我十分抱歉地向走過來的他微笑了一下。

  「想不到,你還是一名出色的鋼琴家!」他的眼睛裡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你的音樂很感人,very beautiful(很美)。」他不容我插嘴,不斷地說。「我的幾個巴西朋友正在到處為他們的小孩找鋼琴老師,你願意去教嗎?」

  「當然願意。」我毫不猶豫地答應了,這正是我個人「創匯」的好機會呀。

  我同他約好了幾大後去見孩子們的父母。一切進展順利,好像都是一拍即合。就這樣。我當上了高薪的鋼琴家庭教師。我和桑塔那也就成了好朋友。

  給老外當家庭教師的日子倒是很愉快的。我東家走,西家轉,知道了許多我過去不知道的事物。聽說了巴西的足球、狂歡節,還品嚐了巴西咖啡以及許多當時認為古古怪怪的巴西音樂。

  轉眼半年過去了,桑塔那即將離任了。在他臨行前,他的幾個好友為他搞了一個送行晚餐,我也應邀參加了。晚餐的氣氛很熱烈,每個人都有說有笑,又唱歌又跳舞,使我感到很新鮮。

  臨別前,我握著桑塔那的手,帶著幾分無法趕走的傷感說:

  「地球是圓的,今天你轉到了我這邊,也許有一天我也會轉到你那邊。」

  「Why not!」(為什麼不)他語氣肯定地說,眼中流露出一種特殊的神色。

  我們就這樣分手了。這個巴西的桑塔那也從我的生活中走開了,消失了。

  沒想到3個月之後,我接到了他自遙遠巴西打來的電話。

  「哈羅!我是桑塔那,今天打電話給你是想問你,是不是想來巴西看看?」

  「去巴西?」我半信半疑,不知該如何回答。

  「你不是說有一天你也會轉到我這邊嗎?」他原來記住了我這句話。「你的簽證已辦好,在巴西駐華使館」這句話更讓我吃驚,「如果你有護照的話,今天就可以去拿簽證。當然,如果你願意的話。」他最後十分禮貌地說。

  這個電話之後,我的腦子裡已經不能不去想巴西了。我開始搜集有關巴西的資料,甚至買了一本世界地圖。

  接下來就是一段繁忙的日子:辦護照、公證、簽證、體檢。但這一切我都沒有告訴母親,我害怕,也知道她一定會阻攔。辦理過程越是接近尾聲,我心裡的壓力越是一天天的加重,終於有一天母親從我朋友那裡聽說了此事。她很惱火,說我自做主張,膽大包天,並給我下了最後通牒。

  「巴西是絕對不能去的,因為那是一個野蠻人居住的國家。你是一個國家級劇院優秀的鋼琴演奏員。野蠻人是根本不懂得欣賞高雅藝術的。你會為此決定斷送你的前程。」她嚴肅地對我說。

  「可我想去看看世界,看看中國以外的世界是什麼樣。」我仍在為自己辯解著。當然我沒敢告訴母親我的另一個原因是自己剛剛失戀,想走得遠一點,盡快忘卻這痛苦,以平撫心靈的創傷。

  「荒唐!」母親更加氣憤,「看世界也該去看看發達國家,而不是這個你連一句話都聽不懂的第三世界窮國。」

  我終於意識到,任何解釋都將是徒勞的。我只能對母親小施緩兵之計,並決定離家出走。

  飛機還在繼續飛行著,我不知道已經過了多長時間,好像渡過了一個漫長的世紀。我看了看坐在我旁邊的一位中年男人,他正聚精會神的讀著一本書。我將頭湊近了點兒,看到這是一本中文書,我心裡一陣喜悅,想不到剛剛離開北京幾個小時,我就這麼迫不及待地尋找自己同胞。

  「先生,您這是去哪裡?」

  「洛杉磯,你呢?」

  「巴西。」我脫口而出。

  他眼睛裡閃出一種光芒,無限感慨地說:

  「我去過巴西,這個國家太美了!最讓我難以忘懷的,就是滿街的美女如雲,她們熱情,性感。」接著他又壓低了聲音神秘的說:「對我們男人來說,生活在巴西就好像皇帝一樣。」

  我怎麼也無法理解他所說的做皇帝的樂趣何在。聽他的口音和穿著,我猜想他不是國內人。還沒等我發問,他就自我介紹道:

  「我是台灣人,家住在美國,因為做生意,所以經常世界各地到處跑。朋友們都叫我空中飛人。」

  我用無限羨慕的目光望著眼前的這位「空中飛人」,心也開始飄蕩。我彷彿已經看到了自己穿著漂亮的洋服,手提精美的公文包,邁著優雅的步子走進飛機的頭等艙,坐在寬大的靠椅上,品著各種洋酒,空中小姐們帶著迷人的微笑,慇勤地為我這個高貴的「空中飛人」服務……

  「第一次去巴西嗎?」他那響亮的聲音把我從「頭等艙」又拉回到擁擠的「經濟艙」。

  「是的。」我很不情願的搭著膠。恨他不該把我重新拉回到活生生的現實中。

  「你還將飛很長時間。」

  「不會的,到了美國就差不多快到了。」我輕鬆地說。

  他哈哈大笑起來。

  「你這位小姐真會開玩笑,從美國飛巴西還要十多個小時,你怎麼會認為很近呢!」

  我的腦袋裡「嗡」的一下,險些栽倒在地上。離開北京前的那段時間,自己只是一股熱情地只想去巴西,可從來也沒有認真地想過巴西到底有多遠。再加上自己從小就不喜歡地理,腦子裡的地理知識簡直就是一鍋粥。此時此刻,我真想哭,真想依偎在媽媽的懷裡對她說:「媽,我後悔了。」

  一種恐懼感充斥著我的全身,我又想起了媽媽說的「野蠻人」,眼前好像出現了一個生吃活人的原始部落。許多用樹葉這體的野人圍坐在樹林裡的黃火旁,手持鋼刀露出一張張猙獰、飢餓的面孔,我將是令他們垂涎三尺任意宰割的盤中肉……我打了個冷顫,好像掉入了萬丈深淵。

  前面的銀幕上正放著一部什麼電影,可我根本沒有心思去看,心也隨著飛機的上下起伏,飄乎不定,一會兒在雲霧中,一會兒在深谷中,就這樣七上八下的,我漸漸地睡著了。

  洛杉磯到了,我身邊又換了一個年輕,開朗的美國姑娘。她一直試圖和我交談,可遺憾的是,我們只能用手和眼神來交流。

  經過近四十個小時的飛行,我們終於在巴西的里約熱內盧機場降落。我那略微放鬆的心清又緊張起來。我急切地想衝出去看個究竟,桑塔那是否來接我,好讓我懸了三十多個小時的心放下,可出關前的那一套繁瑣的手續好像在故意和我作對。海關的幾個工作人員坐在那裡懶洋洋。無精打彩地檢查著護照。我排在一條條像長蟲一樣的小隊裡面,心急如火。終於輪到我了,我將護照遞過去,一雙冷冰冰的充滿敵意的眼睛上下打量著我。他向身後招了招手,並對走過來的那個肥胖的男人說了些什麼,接著我就被那個胖男人帶走了,帶到了一個大房間,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只知道,我沒能順利過關。

  走進空蕩蕩的房間裡,看到屋子裡擺放著幾張辦公桌和幾把椅子,桌子上零亂地放著許多紙張,煙灰缸裡堆滿了抽剩下的煙頭,我似乎已經聞到了一股焦油的惡臭味。房間的正中間放著一個很破舊古老的電風扇,在那裡搖頭擺尾,艱難地轉動著。三個巴西男人圍坐在角落裡的一張長桌旁喝著咖啡,並好像正在談論著什麼有趣的事情,一陣陣粗野的笑聲從那邊傳過來。我微微皺皺眉頭,另一個高個子肩厚得像門板一樣的男人在房間裡慢慢地踱著步子,手裡拿著的香煙已經快燒到了盡頭,他狠狠地猛吸了幾口,將煙頭掐滅在桌上的煙灰缸裡。這才走到我面前,上下打量著我。他好像看出我心神不定,忐忑不安,他對我說了些什麼,雖然聽不懂,但從他的聲音和表情裡面,我感到一種冷漠。雖然室內的氣溫很悶熱,可我的手腳都是冰涼的,一直涼到心裡。看著他那兩片厚厚的微微張開的大嘴唇和一顆露出的大金牙,實在令我厭惡。我趕忙把臉轉向另一個方向,希望自己的視線不要再同那顆大金牙相遇。他無奈地聳了聳他那塊厚厚的「門板」,加入到那一夥男人中間去了。

  我坐在這個被人遺忘的角落裡,心裡彷彿著了火似的,猜想著一切可能發生的事情。

  「嗓塔那可能沒有來接我。」

  「他也許來了,等了很久,不見我出來,又走了。」

  「如果他不在的話,我該怎麼辦?我不會講話,口袋裡只有100美元,又是一張單程機票。難道真的會像在報紙上看到的,一些中國人在國外流落街頭,身無分文,最後不得不向中國大使館求救由國家出錢,將他們送回到祖國溫暖的懷抱……」我的額頭上開始淌著大滴的汗珠,胸口好像被什麼東西堵住透不過氣來。

  「我真是太天真,愚蠢,固執,衝動,否則也不會把自己推到這種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絕境。」我開始自責起來。

  時間過得真慢,每一分,每一秒對我來說都好像是那麼地漫長,我不住地看著手錶,儘管時針仍舊顯示著是北京時間。那表針「嘀噠,嘀噠」的聲音以及那台破舊的電風扇發出的「嗡嗡聲」讓我心亂加麻。

  終於,門開了,走進來一個面孔嚴肅的中年亞洲女人,她操著一口南腔北調的中國話對我說:

  「小姐,你的體檢表裡沒有透視片子,我們必須扣留你的護照。」

  「可我不能沒有護照。」我急切的正想向她做解釋,她不耐煩地搖了搖頭。

  「等你拿到新的X光片後再來取你的護照。很抱歉,我無能為力。」她面無表情,像背台詞一樣把話講完,就打開門下逐客令了。

  我茫然地走到取行李處,傳送帶已停止轉動。上面的行李都已被人取走。大廳裡也空空如也,我不知所措地站在那裡東張西望。忽然,我發現自己的行李在很遠的一個角落裡孤零零地站立著,像我一樣,無人過問。此時此刻,我覺得自己好像已經被這個世界遺忘了,那麼孤立無助。

  我拖著這個看上去和我一樣疲憊不堪的旅行包,心急如焚地向出口處奔去。我加快步伐,希望盡快看到桑塔那那雙期待的眼睛。可心裡又害怕走出那扇門。擔心看到的是一個空蕩蕩的大廳,沒有期盼,無人等待……

  我越是接近那扇門,我的心跳就越發加速。我的兩腿也走得越是緩慢,當我的手觸摸到那扇門時,我的心已經懸到了嗓子眼兒,我停留了片刻,努力使自己鎮定,猛的一下推開了那扇門。

  首先映入我眼簾的是一大束芬芳艷麗的鮮花和桑塔那那興奮的目光。我心口的那塊石頭終於落了地。桑塔那興沖沖地向我跑來,把那束花送到我的手裡,用雙臂緊緊地把我摟住,開心地說道:「歡迎你來巴西。」

  我興奮得滿臉通紅,上氣不接下氣,說不出一句話來。我慶幸自己終於從三十多個小時的痛苦煎熬裡走出來了,這三十多小時好像三十年那樣漫長。

  桑塔那一邊幫我提行李,一面向我介紹著他身旁站著的一個高大、魁梧的黑人小伙子。

  「這是我的朋友曼尼奧,他陪我一起開車來里約熱內盧接你。」

  曼尼奧露出潔白的牙齒對我微微笑了笑,他看上去像是一個話不多的男人。

  走出里約熱內盧機場,一股熱浪夾雜著海腥味兒迎面撲來。強烈的陽光照射在我的身上,好像要把我的皮膚烤焦,機場行車道兩旁排列著整齊的棕櫚樹。我這才清醒意識到:我已經來到了巴西——這個遙遠、神秘的熱帶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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