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航雲台書屋>>現代文學>>程琳

雲台書屋

粉紅色的窗戶紙 作者:程琳



  劉凱對小姨子產生非分念頭的原因是很多的,最初好像是因為民間流傳的「四大香」:豬的骨頭羊的髓,黎明覺小姨子的嘴。劉凱注意到小姨子婷婷的嘴也確實很生動,劉凱不止一次利用親切說話的機會仔細地觀察過小姨子嘴的質地和結構。上回,他好玄用自己的嘴去以身試法,但那一瞬間,劉凱忍住了。他現在不僅是膽小,更重要的劉凱知道婷婷和妻子她們姐倆是情同手足。他可不敢沒事找事!

  妻子和小姨子完全是兩種類型的女人。妻子賢惠溫順,小姨子則始終不安分。她先是辭掉了工作擺攤賣化妝品,後來嫌不過癮,就和一個四十歲的男人合夥辦公司。起初,劉凱認為他們純粹扯雞巴淡,沒想到,一兩年過去了,小姨子竟變成了百萬富翁。嗨!這個世界真是變得越來越不明白。

  其實,劉凱能感覺出小姨子對自己還是蠻好的。婷婷有一次跟妻子說:「警察沒一個好人,但我姐夫還行!」

  婷婷對劉凱不總是叫姐夫,大多時候都是直呼姓名,劉凱注意到,婷婷一般只是在妻子面前才叫姐夫。劉凱想:這是小姨子疏忽呢,還是故意地怎麼怎麼地呢?

  婷婷的社會交往很多,一有了麻煩就來找劉凱。這天下午,婷婷光彩奪目地走進分局刑警隊時,劉凱剛好不在。隊長金偉和劉凱的搭檔李國民湊上前逗婷婷說:「你姐夫不在,找我們行不行?」婷婷想了一下,說:「不用了,劉凱回來讓他給我打個電話。」婷婷隨身攜帶一隻小巧的大哥大。

  國民皮笑肉也笑地問:「你的手機多少號?」金偉說:「你問人家的手機號幹嗎,你還想隔著鍋台上炕怎麼的!」李國民的脖子於是有點粗,他生氣地說:「你還他媽的隊長呢,說話真無恥。我是想轉告劉凱。」婷婷歪著小脖嫵媚地說:「劉凱知道。」國民的脖子更粗了。

  劉凱回來知道訊兒後,立刻給婷婷打電話。國民說:「你小姨子找你肯定沒什麼雞巴大事!」劉凱說:「你別胡說,她找我真有事!」國民撇一下嘴:「有事不給你打傳呼?」劉凱想也是。後來,電話通了,說了半天話小姨子也沒說什麼事。但劉凱心裡依然很熱,他覺得現在已經和婷婷有了微妙的默契。

  李國民見劉凱不吱聲,對劉凱說:「你是不是在想你小姨子的紅襯褲!」劉凱說:「放你媽個屁!」國民說:「你別跟我急!金偉說你告訴他你小姨子總穿紅襯褲!」劉凱說:「他的話你也信!咱們隊長是性變態!上次,他審一個雞姦犯非說那小子交代的姿勢不對!」國民笑了:「真的?」劉凱怕事弄大,說:「你別亂說,你心裡有數就行!」國民說:「咱倆找個機會壞他一次!」劉凱說:「今天晚上讓他請咱倆吃飯,到時候,你給我做個托!」國民說:「行!」

  這些日子,刑警隊總打戰役,雖然每天抓不到什麼人,但偵察員還得天天夜裡到單位打夜班。吃晚飯時,劉凱和國民一個勁兒地嚷嚷公安局食堂的飯變味了,非得熊金偉請客。金偉說:「我憑什麼請你們吃飯?」劉凱說:「你不請誰請,誰讓你官最大!」金偉說:「我現在沒錢了,到我家吃行不行?」劉凱就知道金偉會這麼說,馬上答應。

  在金偉家吃飯時,中間金偉接到一個傳呼到客廳去回電話。劉凱不經意地問金偉的妻子:「嫂子,今天的飯真好吃,這是我們單位分的餉水大米吧!」嫂子疑惑地問;「你們分大米了?」劉凱對國民說;「不是你給隊長送的嘛!」國民表現出欲言又止滿臉不知所措的樣子。劉凱馬上也驚慌地說:「我可能是記錯了。」金偉的妻子於是臉色格外燦爛。

  當天夜裡,金偉往隊裡打電話說,今晚他可能不去了,讓劉凱照看一下弟兄們吃夜宵。劉凱和國民躺在沙發上往死了笑!

  第二天,劉凱和國民借口去找線索,一天都躲著金偉。晚會結束後,金偉堵住他們倆說:「你們這兩個兔崽子,我媳婦兒昨天折騰我半宿,她非得讓我交代我把大米送給誰了?」劉凱滿臉的茫然:「大米!什麼大米?」金偉說:「你別裝了,上次你把一張工資條撇到我們家院子裡,我媳婦撿著後硬說我一個月能開八百七十塊錢。」劉凱也覺得有些過分,說:「工資條是李國民扔的!」

  國民不高興地說:「劉凱,你他媽的真不咋的!」

  正在這時,婷婷走了進來。劉凱趕緊說:「我先走了。」

  金偉使了個眼色,國民立刻對劉凱說:「那今晚還讓麗麗等你嗎?」沒等劉凱尋思過味,金偉馬上說:「國民你喝多了。」接著對婷婷說:「你倆走吧,沒事沒事。」婷婷笑瞇瞇地問劉凱:「你今天晚上有安排?」劉凱說:「別聽他們胡說八道!」小姨子不相信地撇了一下嘴。劉凱氣得眼睛一個勁兒地模糊。

  見劉凱和婷婷走出去,國民和金偉笑得使勁地摀住嘴。這時,門忽然又被推開,劉凱對小姨子說:「你看沒看見,他倆剛才是故意埋汰我。」李國民和金偉只好面面相覷。金偉說:「這小子真鬼!」

  走出公安局大門,婷婷說:「你是不是真有個麗麗?」劉凱說:「他們是在胡說你還沒聽出來。」婷婷笑了:「真有那麼回事你也不用怕,我不會告訴我姐。」劉凱著急地說:「你這麼說就好像我真佔到什麼便宜似的?」婷婷用紅紅的舌尖舔了一下嘴唇:「誰知道你佔沒佔過便宜。」劉凱真想抱住婷婷品嚐一下四大香。後來劉凱問:「你找我什麼事。」

  「沒事就不能找你啊?」

  「你幹嘛這麼理直氣壯!」

  「理直氣壯怎麼的?不服我就告訴我姐,說你在外面有個女人叫麗麗!」

  劉凱瞪圓眼睛說:「告就告!真是的,我怕你啊!」

  婷婷笑著打了劉凱一下:「怪不得我姐說你是大毛驢子!」後來婷婷說:「劉凱,昨天我和董事長讓人逗了。你得替我報仇!」

  「又怎麼了?」

  「昨天晚上,我和董事長在東安鄉吃完飯,他們非得要玩。結果我和董事長輸了七千塊錢。他們肯定是合夥贏我們。」

  劉凱興奮了,他們刑警隊這次戰役就差罰款額不是全市第一。他趕緊問:「他們的局兒在哪?」

  「我說不上來,我領你去吧!」

  「那咱們走吧!」劉凱說,「他們的局兒要是大的話,我還可以獎勵你!」

  小姨子說:「是嘛!能獎勵多少錢?」

  「最多一兩千塊錢吧!」劉凱心想:這就是典型的暴發戶,越有越想有!婷婷看了看表說:「趕趟。咱們先去吃飯!」




  察看完地形已經快半夜了。劉凱送婷婷悠閒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他們倆誰也沒說打個出租車什麼的。婷婷誇張地說著天南海北的奇聞軼事。她說的很多事,劉凱都聽過,但他依然裝出興趣盎然的樣子。婷婷每說完一個故事,劉凱就按著可能產生的效果,使勁地傻笑。

  在一個小胡同,劉凱看到身後有個人影靠過來,但他沒想到自己竟然被這個人摁倒在地。倒地的一瞬間,他聽到了小姨子的尖叫聲。劉凱感到有點窩囊,今天光顧瞎尋思了,竟然吃了這麼大的虧!真他媽的不合算!劉凱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別在腰裡的手槍也一起壓在身體的下面。他摸不清楚,把自己摁倒在地的搶劫犯究竟是什麼檔次的。他現在最擔心的是怕婷婷被嚇著。劉凱聽到婷婷緊張地說:「大大哥,你想幹什麼?」

  那個人沒吱聲俯下身推了推劉凱。劉凱心裡一喜,他馬上順著這股勁翻過身。藉著昏暗的月光,他看到了一張並不兇惡的臉。劉凱放下了心。為了穩住對方,劉凱站起來迅速在臉上堆起驚恐的表情,哆哆嗦嗦地說:「大大哥,有話好說!」

  來人手裡拿著一把閃亮的刀。他開口道:「你倆別害怕,我想管你們借點錢!」

  「好好好,我全給你。」說著,劉凱把兜裡的三百多塊錢全部拿了出來。他心想:這個搶劫犯真夠倒霉的!

  搶劫犯不客氣地把錢接了過去。在對方擺弄錢的十幾秒鐘裡,劉凱已經暗地裡完成了摸出手槍打開機頭的全過程。現在,「6、4」式手槍安然地握在劉凱的手裡。

  這時,對方忽然說:「這八十塊零錢我要了,剩下的你拿回去吧……」

  劉凱糊塗了。這時,對方也不說話了,他一定是發現了劉凱手裡的槍。

  「你把刀放下!」劉凱冷冰冰地說。

  「你是警察?」

  「你他媽的耳朵聾了?我讓你把刀放下。」

  「我不放。」

  「我數三個數,我就開槍,—……二……三!」

  來人仍然握住刀。劉凱開槍了。子彈呼嘯著飛過對方的頭頂。搶劫犯大驚失色了一下。隨後,又鎮定起來。劉凱更加糊塗,他頭一次遇到這樣的主兒!劉凱說:「我讓你把刀放下,你聽到沒有?」

  來人說:「我知道你是警察,我他媽的點背,我認了!」

  「不管你怎麼回事,你先放下刀,跟我回分局。」

  「不!」

  「不?」

  「我真是想管你借錢……」

  劉凱想了想,輕輕地說道:「那你走吧!」

  搶劫犯疑惑地望著劉凱,但他很快把手裡的錢放在地上轉身揚長而去。

  劉凱和婷婷呆呆地望著這個莫名其妙的人漸漸走遠的背影。過了一會兒,婷婷說:「你怎麼讓他走了?」劉凱說:「我看他不像壞人。」小姨子把手不自覺挽住劉凱的胳膊,說:「姐夫,你真挺好,怪不得我姐嫁給你!」劉凱費了很大勁,才壓住要進一步動作的慾望。

  過了一會兒,婷婷突然甩開手,說:「你得答應我一件事。」劉凱說:「什麼事?」

  「我現在回家的話,還得把我媽吵醒,我不想回去了。」

  「那你到我家去吧,和你姐一塊住。」

  「我今天晚上哪也不去了,你得陪我溜躂一直到天亮就算拉倒!」

  劉凱說:「我們夜裡還有工作。」婷婷說:「那我不管。」後來劉凱笑瞇瞇地說:「那你不怕我對你什麼什麼?」

  婷婷滿臉天真狀問:「你說的什麼什麼是什麼意思?」

  劉凱說:「那意思就是說,吃飽了不餓!」




  第二天,劉凱把遇到搶劫犯的事跟金偉和國民提到時,他們倆盡情地笑話劉凱。金偉說:「你真是個蠢豬,你咋知道他就是好人。那小子肯定發現你身上帶著槍,才裝出一副傻逼樣。」劉凱說:「你才是蠢豬呢!」國民認真地說:「你不知道,現在黑道上有些人錢多得沒意思了,幾個人閒著沒事在大街上猜汽車號。這個小子是不是跟別人打賭了!你呀,不管怎麼說,先把他帶回來再說!」

  劉凱說:「就你知道黑道上的事,熊樣!」金偉說:「你現在怎麼變得這麼慈祥,碰到這樣的主兒就給放了。我告訴你啊,這次戰役你還差一個指標沒完成。」劉凱說:「我知道,不就是一個指標嗎,我告訴你,東安鄉有個大局兒,昨天晚上,我盯了他們半宿。今天,咱們去把它端了。」

  金偉說:「昨天你干雞巴毛了!今天去弄不好就晚了,現在別的分局都沒有達標,他們抓人抓得都紅眼了。」劉凱說:「你別那麼沒出息,大家都是一夥的,他們抓就抓唄!局長不是說這次戰役咱們肯定第一嗎!」

  國民突然說;「劉凱,老實交代,你昨天晚上幹什麼了?」劉凱有點緊張說:「和媳婦做愛了,這些日子總打夜戰,快半個月沒干了。」

  國民和金偉一陣壞笑。




  每次晚上到農村,劉凱都會產生錯覺。他總以為農村的夜空才是真正的夜空。不像城市夜晚的路燈,使明亮的更亮黑暗的更黑。刑警隊這次晚上行動,他們還特地讓警官大學假期實習的大學生也一齊來了。兩個大學生很興奮,他們沒想到第一次實習就跟真正的刑警去抓人太有刺激了,這就像是第一次給某個惦念已久的女孩寫第一封情書一樣過癮!

  最後行動前,三個刑警習慣性地拿出各自的手槍,打開機頭頂上子彈再合上保險。兩個大學生眼饞地望著這一切。李國民說:「有什麼好瞅的,等你們畢業帶上槍後,用不了一個月,你就討厭它了。」

  「能嗎?」一個大學生說。

  劉凱說:「這不是什麼好東西。」

  「你是不是嫌它不先進了,我在學校玩過『7、7』式,你再換一個吧!」

  「你以為這是娶媳婦呢,越新的越好!」

  「他們還是小伙子,別什麼都說。」金偉插了一句。

  「沒事!我們在學校也什麼都說。反正我也認為你說的有道理,結婚可能跟搞對像差不多,我要是和誰搞時間長了,保證就會煩她,總想再換一個。」

  「你對愛情也不忠貞啊!」劉凱十分認真地說,「你們應該向咱們金隊長學習學習。他那才是真正的愛情!你們可能不知道,他的妻子從小癱瘓,現在常年臥床不起,他每天工作那麼忙,還天天一把屎一把尿伺候著妻子!毛主席說得好,一個人愛一次容易,難的是天天……!」金偉說:「劉凱,我操你媳婦!」國民好玄樂出聲。

  兩個大學生好像沒太明白。其中的一個說:「大哥,我知道對愛情應該忠貞不渝,可是你不知道,現在的小女孩可鬼了,你看他就曾經死心塌地愛一個女孩,他天天給那個女的打飯,他寧可自己吃孬的也讓那個女的吃好的,結果怎麼樣?現在那個女孩連招呼都不打就跟別人跑了。」

  另外一個大學生傷感地說:「我他媽的是用自己的血汗錢養肥了別人的老婆!」

  金偉說:「別說亂七八糟的。我告訴你倆,咱們警察帶槍是有紀律的,如果萬一把槍弄丟了,那是先拘留後開除。」

  「那是幹什麼?」

  「干革命唄!」國民接了一句。

  金偉忽然說:「行了行了,你倆跟在後面。劉凱你第二個,國民第三個。動作迅速點!」金偉第一個衝進屋裡。抓賭在公安工作中是最安全也是最危險的,一般來說,賭徒都比較老實,可要碰到兇惡的傢伙弄出點壯烈也是完全有可能的。去年市局大隊在一次抓賭中一個警察就被打死了。

  衝進第一道門後,第二道門死死地關著。經過一陣猛烈的敲門之後,門竟然被打開了。五個人旋風般地衝了進去。

  「不許動,都舉起手來。」

  屋子裡的六個人慌慌然不知所措。麻將擺在桌子上,但沒有一分錢。兩個大學生有些著急。金偉說:「你們玩多大的?」

  一個農民企業家模樣的人搶著開口道:「我們在一起只是玩玩,不動錢的!」

  李國民狠狠地盯視著他:「如果你玩錢了怎麼辦?」

  另一個廠長模樣的人趕緊插話道:「我們都是朋友,在一起玩牌是樂樂,是一塊錢拉倆的!」

  「把你們的賭資都放在桌子上。」劉凱說。

  幾個人相互呆呆地凝望了一下,開始裝模作樣在各自的兜裡胡亂地翻動著。經過一陣翻找,竟然毫無收穫。

  金偉冷冷地說:「把你們的鞋都脫下來。」

  這些人的臉色幾乎同時變了……

  在每個人的鞋裡都藏有各種票面的人民幣近兩萬元。隨後在飯鍋、水缸等某些陰暗的角落裡又發現了大量的剛剛被藏匿起來的人民幣。統統加起來,有人民幣近三萬餘元。




  快半夜時,六個人被帶到東區公安分局刑警隊,立即對他們分別詢問。經過一個小時的工作,很快查清了一切。他們以打麻將為形式進行賭博活動,輸贏在萬元左右。(賭徒均說自己輸多贏少。)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治安管理處罰條例第32條規定可以對他們進行罰款或拘留處理。

  偵察員加緊工作,他們知道這些人能量都不小,可能用不著天亮,就得有人來走後門。這些人一致要求罰款處理。為了免留後患,偵察員開車連夜跟他們一塊去取罰款。根據規定最多罰款三千元,但每個人都按慣例罰款五千元。這是為了一旦碰到惹不起的主兒,局長就可以說:「好!我看你的面子,只罰你三千塊錢!」

  劉凱對金偉說;「這是我的一個特情上的線索,我答應到時候給他兩千塊錢獎勵。」金偉說:「沒問題,我跟局長打個招呼,你辦個手續,把錢提出來就是了。」劉凱心想:這筆錢小姨子很可能會不要。不要我就留下。誰讓咱們是貧下中農呢!

  這六個人中,有一個大約五十歲左右的男人有些磨蹭。他跟劉凱說:「能不能拘留我。」劉凱感到很奇怪:「你有病啊。」

  「不不瞞您說,我家拿不出五千塊錢。」

  劉凱打量著對方:「你今天帶了多少貨(賭資)?」

  「我根本就沒玩,我那兩千塊錢是為孩子上學用的。」

  劉凱心裡產生厭惡:「我告訴你,我最討厭跟我撒謊的人。你別想弄出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我不吃這一套。」

  「我不是那意思。」

  「你這樣的我見著多了,你不是想進拘留所嘛,我明天押著你先到你們村子游一圈,讓他們看看你是什麼德行!」

  「你別那樣我認罰我認罰還不行嗎!」

  劉凱見他有些可憐,就不再堅持。他說:「我們樂不得拘留你,我跟你明講,我們罰的錢全部得上繳國庫。你是不是以為那些錢都讓我們貪污了。」

  「我沒那意思、」老頭滿臉難為情。劉凱帶上一隻剛剛扣押的手機對他說;「咱們現在就到你家去取錢。」




  這個姓李的老頭在路上對劉凱說:「小伙子,我可以坦白地告訴你,那兩千塊錢是那個王廠長給我的,他讓我給他遞眼色……」

  「你們合夥贏別人的錢更得從重處理。」

  到了李老頭的家,劉凱才知道,現在的農村還有這麼窮的人家。整個房屋是用土坯蓋的不說,房前屋後連像樣的幾塊磚都找不到。老兩口只有一個兒子。兒子見來個警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三個人在屋子裡折騰了半天,竟然拿出了五千塊錢。

  劉凱問:「這錢是你們的嗎?」老伴趕緊說:「警察同志,我們知道犯法了,我們認罰。你放心,這些錢都是我們一分一分攢的。」

  劉凱說:「你們怎麼不把它存銀行呢?」

  三個人都哭了。後來,老伴說:「我們就這麼一個兒子,他說什麼也要考大學。他已經考五年了,今年他的分數剛好夠一個自費的學校。我們拿出全部家底,還差兩千塊錢。現在也沒人願意借我們錢,都知道我們一時半會還不上。我老頭到王廠長那去借,他就讓他幹這種事!警察同志,我們也是沒辦法了。算了,我們也想開了,左右錢也是不夠了。這些錢你都拿走吧!」

  劉凱說:「你們有通知書嗎?」

  「有。」那個小伙子找來一個大信封。情況確實就是這麼回事。劉凱來到屋子外面,用手機和金偉商量了半天。金偉後來說:「你看著辦吧!」

  劉凱回來後,對老李頭說:「根據你們家的實際情況,就不罰你們錢了,我跟領導說了,拘留你七天算是處理了。你別害怕,我們對你只是履行個手續。拘留所的所長跟我關係不錯,你不用進去。這些天你找個地方先躲起來,別人問的話,就說把你拘留了。」

  老李頭滿臉流著感恩戴德的老淚。劉凱接著說;「這是我個人的兩千塊錢,你們給我打個欠條。你們什麼時候有錢什麼時候還給我就行。」




  第二天早晨一上班,分局領導知道刑警隊抓了一夥大賭,十分高興。他們估計一會兒肯定得有走後門的,幾位局長商量了一下,決定白天全都躲出去,並告訴刑警隊加快處理這件事。金偉見局長們都跑了,他也怕別人來磨蹭他,他讓劉凱和國民在刑警隊盯著,自己一桿子也沒影了。國民躺在沙發上,和劉凱說著話時就不知不覺進入了夢鄉。劉凱本打算也睡一會兒,但他一想起小姨子,就來了精神。他撥通電話隨後又掛斷了。他怕要是岳母接電話不好說什麼。劉凱給婷婷打了個傳呼,讓她打開手機。

  婷婷接電話時,好像還沒有睡醒。她說:「是你呀,我睡得正香就把我搞醒了。」劉凱說:「你是不是做什麼美夢了。」

  婷婷說;「我睡覺時夢見你了!」劉凱說:「我不用睡覺也能夢見你!」婷婷說:「你們昨天把他們都抓起來了嗎?」劉凱說:「把他們全抓起來了,當場沒收三萬塊錢還每人罰他們五千。」婷婷說:「太好了。」劉凱問:「你那兩千塊錢還要嗎?」婷婷說:「我要啊!」劉凱十分尷尬:「我以為你不要了呢?」婷婷說:「我不要的話你好去養小姘是不是!」劉凱說:「你姐夫這個熊樣像有小姘嗎?」婷婷說:「那可不好說,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劉凱說:「你這是跟誰學的鳥語?」婷婷說:「你跟我說實話,你要錢幹什麼?」劉凱想說學雷鋒做好事怕婷婷笑話就沒說出口。

  正在這時,市局陶副局長領著兩個非同一般的人物走進刑警隊。劉凱說了一句「我們局長來了」,就放下了電話。陶副局長問:「你們局長都幹什麼去了?」劉凱想說他們走時沒有跟我請假,見對方一臉牛氣就說,我不太清楚。

  陶副局長在市局是最後一把手沒有什麼具體的工作(就是說沒有實權)。平時他始終給人以謙虛、和藹的面孔。但今天他卻惡狠狠地說:「你們昨天抓了一夥賭博的?」

  「嗯!」

  「怎麼回事?你從頭說說。」

  劉凱耐著性子把昨天抓賭的經過簡單扼要地講述了一遍。陶副局長說:「你憑什麼罰人家五千塊錢?」

  劉凱一愣,心想:你他媽的是真不懂咋的?他硬著頭皮說;「治安罰款條例上規定的。」沙發上的那兩個人眉頭一鎖,陶副局長向他們瞥了一眼,嚴肅地對劉凱說:「你幾天沒睡覺了?」

  劉凱說:「四天了吧!」副局長似乎很惱怒地說:「你都糊塗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治安條例第32條寫得清清楚楚,罰款在三干元以下,你怎麼就弄出五千元了呢?像你這麼整,我們的法律不成兒戲了嗎!」

  劉凱氣得渾身哆嗦,但他沒有絲毫表現出來。畢竟面前的這副可惡面孔是長在某個副局長的臉上,這種人得罪不起。說白了,自己好好工作某種意義上講不就給領導干的嗎?自己永遠是每個領導的孫子!劉凱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可能記錯了,我一定改過來。」

  陶副局長依然滿臉冰霜:「你這個問題很嚴重,你們要好好反省一下。」

  「一定一定。」

  「另外,鑒於你這個案子已經造成了惡劣的影響,我建議對這個案子你們要從輕處理。」

  「明白明白。」劉凱心裡罵道:我操你八輩祖宗!這幾個人走了以後,劉凱多少有些奇怪:這位副局長今天怎麼這麼有膽量。在劉凱的印象裡,這位副局長不知是為了拉攏群眾還是別有用心,對待下屬始終是平易近人,很少管閒事。

  半個小時後,劉凱接到陶副局長的電話:「劉凱吧!我不作過多解釋了,你也看到了,那兩個人咱們惹不起。我知道你為什麼要罰五千元,但我不能把這個秘密告訴他們。我不想多說什麼了,那個案子,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這也是市局一把手的意見。」

  「明白!」劉凱覺得這個副局長還是蠻可愛的嘛!

  陶副局長說:「現在有這麼個情況,你跟你們局長反映一下,就是那個王廠長現在正為咱們市和外商聯繫一個大項目,如果一點面子不給他……」劉凱說:「這件事你最好直接和我們局長說。只要我們局長發話,我立馬把錢退給他。」




  劉凱一想去他媽的,我也不上班了。下午,他回到家洗了個澡蒙頭大睡。妻子下班後到托兒所把兒子胖胖接回來,見丈夫在屋子裡睡覺,感到很溫馨。三歲的胖胖跑到床邊使勁親爸爸。劉凱醒來後,見到了兒子高興得睡意全無。胖胖說:「爸爸,我也要光大□睡覺。」劉凱說:「你想爸爸了嗎?」胖胖說:「我想得要喜(死)要活的。」劉凱笑了。胖胖說:「我媽媽也想你了,她說你要是再不回來,她就給我找個後爸爸。」劉凱說:「那你喜歡後爸爸嗎?」胖胖說:「我不喜歡後爸爸,電視上的後爸爸總打小孩。」劉凱說:「那我給你找個後媽媽行不行?」

  「行!那你就給找電視上那個穿紅衣服的姨!」

  「為什麼呀?」

  「她的吒吒(乳房)可大了!」

  妻子邊換衣眼邊說:「你兒子怎麼跟你一個德行!」劉凱說:「這叫父子情深!」妻子說:「你快得了吧!你兒子是典型的勢利眼,你不在家的時候,我問他你爸爸要是給你找個後媽媽行不行?他說,我才不要呢!後媽媽來我家我就把她打喜。」劉凱問胖胖:「你是這麼說的嗎?」胖胖害羞地笑了,說:「我忘了。」隨後,跑出了臥室。劉凱說:「這個小兔崽子!」妻子很得意:「你兒子現在可好玩了,昨天我問他你爸爸快過生日了,咱們給他買啥?胖胖說,我給他買個大蛋糕。我問他,你有錢嗎?胖胖說,我有。接著他從床底下找出兩毛錢。我說,這太少根本就不夠。胖胖說,蛋糕那麼貴呀,那我可買不起。」

  劉凱盤腿坐在床上邊樂邊尋思。

  妻子說:「親愛的,你今天想吃什麼?」劉凱趕緊說:「我去做飯。」妻子說:「有你這麼句話就行了。你喝不喝啤酒?」劉凱說:「我不喝了,今天晚上我還有工作。」妻子臉色變了:「你們今天還打夜班!」劉凱:「可不是咋的!」妻子噘起小嘴:「那我不給你做飯了,你到單位食堂去吃吧!」劉凱說:「我今天是在家打夜班,工作是陪你睡覺。」妻子過來打了劉凱一下。劉凱說:「我不喝酒了,書上說喝酒容易早洩。」

  妻子臉色粉紅地說:「你現在怎麼變得這麼淫穢?」

  劉凱說:「我可能是快到更年期了吧!」

  晚上吃飯時,婷婷帶著一股香風走了進來。

  妻子盛了一碗飯,說:「婷婷你還沒吃飯吧!」婷婷坐在桌子旁拿起筷子開吃。劉凱不知說什麼好。婷婷說:「姐夫你往那邊兒點,別挨我這麼近!」劉凱說好好好!妻子笑著說:「婷婷,你別那麼厲害。你別忘了這是在你姐夫家!」婷婷說:「姐夫家怎麼的?不服咱們就干!」三個人都笑了。妻子說:「婷婷你一個小姑娘家別什麼話都說,別人該笑話你了。」婷婷說:「我才不在乎呢!」

  吃完飯,劉凱說:「你們倆在屋裡看孩子,我去洗碗。」妻子感動地說:「那我們就不客氣了!」

  劉凱在廚房洗碗時,隱隱約約地聽到妻子和婷婷開心的笑聲。劉凱有些心虛,他想:她們姐倆是不是在合夥涮我?劉凱細一想,她們不能。一是妻子沒那個心眼,二是婷婷也不能幹。可想是想,劉凱總覺得心裡沒底。

  廚房收拾完,劉凱又把洗衣機接好,問妻子:「哪些衣服要洗?」妻子感動得眉飛色舞,說:「算了我洗吧!左右你也洗不乾淨。」劉凱見妻子滿臉崇敬的目光,才徹底放下心。

  晚上,婷婷準備回家時,妻子假心假意地說:「婷婷,你今晚就別走了!」劉凱不在家時,婷婷經常住在姐姐家。婷婷說:「不了。我不破壞你們夫妻那個了。」妻子羞澀地打了婷婷一下。

  夜裡,妻子說:「老公,這兩天我可想你了。」劉凱說;「我也是。」妻子說:「那你就好好表現表現。」

  劉凱說:「我一定奉陪到底。」妻子說:「那可不行,把我老公累壞了,我今後可咋辦啊!」劉凱說:「沒事,累不壞。再說我明天上午不去了,在家睡他一上午。」妻子說:「我明天上午也不上班了,我在家陪你。」劉凱說:「你得上班,你現在是科長了,你得好好幹!」妻子愉快的臉上浮出幾許自豪。

  劉凱有點傷感地說:「我腦袋削個尖想當官都沒當上,還是我媳婦厲害!」妻子說:「老公你比我強多了,就是你們單位太壓人,你要是到我們單位早就提起來了。」

  劉凱於是在心裡得到一點滿足的快感。

  妻子說:「婷婷今天給胖胖拿來一千塊錢。」劉凱心裡一動,說:「她拿那麼多錢幹啥?」妻子說:「可能是我上次幫她提了一大筆現款吧!」劉凱說:「這麼說的話,婷婷給的不多。」妻子說:「都是一家人幫忙都是應該的,給你點就算不錯了。」妻子後來說:「你說婷婷現在也夠用心的,二十六七歲了,也不找個對象快點結婚!」

  劉凱說:「結婚有什麼意思?現在大城市不到三十歲都不願意結婚。」妻子說:「劉凱,我發現你現在的思想有些不對勁,你是不是想學壞啊!」劉凱嚇了一跳,說:「我哪敢啊!你不都說我有賊心沒有賊膽嗎!」

  妻子忽然不解地看著劉凱,說:「這句話,我跟婷婷說過,你咋知道的?」

  劉凱真想使勁使勁地扇自己一個耳光。




  太陽老高老高了,劉凱還在呼呼大睡。妻子費了半天勁兒,才算把劉凱弄醒。「劉凱,你們單位傳你!」劉凱看了看BP機中文顯示屏幕。上面出現:「全體立即歸隊。SOS。」這是分局規定的密碼,見到後必須在十五分鐘內趕回分局。劉凱邊穿衣服邊說:「一定是又他媽的殺人了。」妻子怨艾地說:「你們這個破工作真是討厭死了,我又得守寡了。」

  劉凱出門攔了一輛出租車,很快趕到分局。在分局門口,他見到李國民也正從另外一輛出租車下來。國民喊道:「我沒零錢,劉凱你替我把車錢交了。」劉凱嘟囔著說:「你他媽的就能熊我!」他先交完自己的車錢,然後來到另外一輛出租車前。劉凱見到那個司機有些面熟,就順勢用話套他說:「噢!是你啊!給你十塊錢我不要票子行不行?」司機疑惑地說:「大哥你真不認識我了?國民是我姐夫!」劉凱這才想起來,隨後說了句:「這個逼!」

  走進刑警隊,偵察員已經全部到齊了。分局的局長以及市局的刑警大隊隊長、主管刑偵的局長也都來了。劉凱走到西面的沙發旁,坐下後,拿出了筆記本。金偉開始匯報案情:

  「今天早晨八點十五分,我管區大慶派出所接到市第三十九化工廠司機馬小牛的報案。他說,七點五十左右,他到他們廠長家接他上班時,發現廠長佟巖(男,五十二歲,家住大慶所管內七委十三組)倒在地上滿臉是血。派出所接到報案後,馬上向分局作了匯報,並很快趕到現場。派出所李所長首先讓人將昏迷不醒的被害人送到市第二人民醫院。根據初步調查,今天早晨七點三十分左右,有一老一少走進佟巖的家,大約十分鐘後離開。佟巖是被一個裝滿土的花盆擊中了頭部而昏迷的。屋子裡沒任何翻動跡象。在佟巖家的門口我們發現了五個小圓蓋。」金偉說著,指了指桌子上的那幾個小圓蓋。

  金偉接著說:「很多人已經認出,這是手榴彈上的蓋!」

  市局刑警大隊大隊長最後總結發言:

  「在犯罪分子身上,很可能還攜帶著五枚手榴彈。根據現場初步調查結果,犯罪分子沒有破門而入,也沒有盜竊財物這些情況上看,我們認為:犯罪分子和被害人肯定存在著某種利害關係。仇殺的可能性極大。現在當務之急,必須盡快找到犯罪分子,繳下五枚手榴彈。」

  簡短的會議結束後,劉凱被派到市第二人民醫院觀察被害人佟巖的傷勢。如有可能盡快從被害人口中知道破案線索。其他人全部下去調查摸底。劉凱心想:那小子被打成那個雞巴樣,我去不也白去嗎!

  劉凱來到醫院後,才知道被害人佟巖竟然甦醒了。大夫跟劉凱介紹佟巖的傷勢時還感到很奇怪,說,這個人被打成這樣,僅僅受了點皮肉傷。劉凱興奮地一個高躥到了佟巖的病房。

  佟巖正躺在床上,傻呆呆地想心事。劉凱說明了身份,問佟巖:「你看到的是幾個人?」

  「是兩個人……」

  「你認識嗎?」

  「不認識。」

  「長的什麼樣?」

  「一個歲數挺大的……」

  「他們是怎麼進來的?」

  「我的頭疼死了……」

  佟巖把眼睛緊緊地閉上了,給人的感覺似乎又昏過去了。劉凱有些生氣。佟巖越迴避自己的詢問,越說明佟巖和犯罪分子之間肯定有問題。按理說,自己被別人差點打死,應該主動向公安機關提供有關情況。佟巖對這個問題避而不談,說明他不想讓公安人員知道犯罪分子是何人,這樣看來,佟巖和犯罪分子之間很可能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劉凱想:能否迅速地抓住犯罪分子,佟巖的口供是個關鍵。只要拿下佟巖的口供,就意味著在這個明顯重大惡性案件中立了首要的一功!這既是顯示水平的機會,也是輕易就能立功的機會。所以無論如何,哪怕不擇手段也要弄開佟巖的嘴。

  劉凱想了一會兒說道:

  「我知道你現在很清醒,我也知道你現在的心裡不好受,我看得出你是不想把你所知道的情況告訴我。佟廠長,我不想逼你說。」

  劉凱看到佟巖的眼皮微微動了一下,他心裡多少有點底兒了。劉凱接著說:「現在問題是明擺著的,那兩個人是往死裡干你,他們一旦知道你沒死還得來找你算帳,你躲得了初一還能躲得了十五嗎?」

  佟巖的眼皮像微風吹動的小溪,明顯地波動起來。劉凱仍然不動聲色地說:「你今天夠幸運的了,他們去時,你老婆和孩子都上班去了。如果被他們碰上,那可就不是現在這個後果了。你知不知道在你們家門口,我們還找到了五個手榴彈的蓋。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佟巖忽然睜開了眼睛。

  劉凱細心地觀察著對方表情任何微小的變化,他知道,自己說的話必須使佟巖認為都是在為他著想。

  「咱們這麼說吧,就算你和那兩個人之間有什麼過兒,就算你們犯了什麼什麼罪,能怎麼的?還不至於把你槍斃吧!再說了,假如你真的幫助我們抓住了犯罪分子,我他媽的都敢保你沒事。」

  佟巖直愣愣望著劉凱。劉凱心裡很得意,他認為自己將來做個黨委書記沒事給別人做做思想工作也是蠻行的。

  「佟廠長,大夫跟我說,你沒被打死他都感到很奇怪。你想想看,連大夫都認為你應該被打死,我敢說,犯罪分子就是想往死了干你。今天早晨,他們可是拿著手榴彈去找你的,這多明顯啊,他們肯定也不想活了、現在,如果他們要是認為不過癮,萬一去找你的妻子和孩子,那可就毀了!」

  佟巖的臉變得慘白。

  劉凱忽然威嚴地說:「就算你犯了天大的罪,就算你因為告訴了我們你的事,你最後也得去死。但你最低還可以讓你的老婆讓你快要結婚的兒子活在這個世界上吧,如果他們都因為你有個三長兩短,你還他媽的叫人嗎?」

  劉凱裝做十分氣憤的樣子,使勁地收拾著自己準備記錄的鋼筆和詢問筆錄紙,氣哼哼地說道:「你他媽的愛說不說,碰著你樣子的人,日本鬼子都得被你氣死。」

  說完,劉凱站了起來。

  這其實是一個很「危險」的動作,如果這一切仍然沒有起作用,劉凱很難給自己找到下台階的路。劉凱站起來就開始後悔,如果這個傢伙真的還不開口,那可怎麼辦?

  在劉凱轉身的同時,佟巖說:「你先等一等……」

  佟巖隨後講述了這一年來起因於一個女人的恩恩怨怨。




  一年前,佟巖的一個好多年沒聯繫的農村表妹張欣找到他,想在他所領導的市第三十九化工廠找到一份工作。佟巖見到表妹雖然三十五六歲了,卻仍很嫵媚後,就動了已經不年輕的心。他滿口答應表妹的要求。佟巖首先幫助她在工廠找到了一份臨時工作,後來又幫助她把戶口也調進城裡。

  張欣進廠以後,和廠長佟巖接觸的機會自然就多了起來。加上張欣始終對佟巖有一種感激的心情,一來二去,兩個人的關係就達到了佟巖預想的程度。佟巖自己說:這是他第一次學壞。

  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如果產生了這樣的關係,這就等於把水燒開了,哪怕水涼了也要叫做涼開水。不久,張欣的農村丈夫李治文也來到了城裡。用廠長佟巖的話說,李治文是一個典型的落後農民。從某個角度上看,佟巖也算很講義氣,他幫助這對夫妻在城裡的繁華地帶開了一個食雜店。食雜店成立後,生意不錯。李治文對此是很滿意的,他時不時地就念叨佟廠長的大恩大德。這期間,佟巖和張欣依然擠出時間進行男人和女人之間古老的動作,以至不小心把張欣弄懷孕了。奇怪的是,李治文很快就知道了這件事。

  李治文如何知道張欣懷孕的事現在也沒有搞清楚,反正李治文知道張欣懷孕後,百思不得其解。因為他已經在農村做了結紮手術。他聽人家說,這樣之後媳婦就不再懷孕了。張欣就騙李治文說:「你那個手術不好使,再不就是你的那玩藝兒太多了又把我種上了。」李治文不太相信張欣的話。後來他找到了大恩人佟巖詢問此事。這麼一來,卻把佟巖嚇壞了。他懷疑李治文已經察覺了自己和張欣的醜事。為了保全自己,佟巖編造了很多張欣在工廠裡和別的男人打情罵俏的情節。想把責任推到別人的身上。

  李治文好像這才明白原來是自己的妻子做了對不起自己的事。這對他來說簡直是晴天霹靂!他說什麼也忍受不了這種恥辱!

  李治文一回到家就開始全方位地審查妻子。

  張欣嚇壞了。起初,她滿有把握地認為自己完全能夠唬住什麼都不懂的李治文。現在面對武力,張欣只好交代了全部偷情經過。

  當知道讓自己帶綠帽子的竟然就是大恩人大廠長佟巖時,簡直把李治文氣抽了!他實在是弄不懂,一個這麼大的幹部為什麼會做出如此傷天害理的事!特別是,佟巖又和自己的媳婦是親親!這不等於亂倫嗎!李治文不明白,佟巖為什麼自己有媳婦還要去弄他的媳婦?就是弄的話,為什麼佟巖不弄他工廠裡其他人的媳婦呢?

  顯然,佟巖是想騎在我脖子上拉屎!他媽的欺負人到家了,我一個大男子漢說什麼也要報這個不共戴天之仇!要知道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乃天底下最大的仇恨!

  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十一


  上午,根據東城公安分局刑警隊偵察員劉凱提供的線索,專案組馬上開展全面的外圍工作。經一個白天的工作,查清了犯罪分子李治文確切的落腳點。根據當地治保會提供的情況,李治文現在仍在自己家裡。至於在幹什麼目前還不知道。據佟巖交代:李治文早晨是和他十八歲的兒子一起去行兇的,李治文還當著佟巖的面,露出了身上的一排手榴彈。現在,手榴彈極可能還在李治文的身上。

  李治文家所開的食雜店位於西區公安分局管內,根據有關規定,西區公安分局便無條件配合這次行動。由於此案屬於嚴重暴力案件,市局刑警大隊也直接介入偵破的全過程。

  行動前,東區、西區公安分局刑警隊及市局刑警大隊的領導和三十多名偵察員,坐在會議室的沙發上使勁地抽著煙。每個人都表現出一種若有所思的樣子,似乎都在竭力地分析案情,尋找解決問題的鑰匙。其實,問題是明擺著的,大可不必動什麼太大的腦筋。間題的核心是讓誰去抓獲身上綁著五枚手榴彈的犯罪分子?

  根據各種調查綜合起來的情況上看,李治文的家不大,共兩間小屋。前屋開了個食雜店,後屋住人。中間有大約兩米長的小走廊,如此狹小的空間,五枚手榴彈要是同時爆炸,瞬間就能將整個房屋夷為平地。

  今天會議一開始,每個偵察員都小心翼翼,誰也不多說一句話。顯然,誰如果在這個問題說得過多,特別是說出了一些行之有效的方法,那麼,這個任務很可能便落在他自己的頭上。

  劉凱把自己徹底縮入沙發中。他不時地用眼角的餘光掃視一下被煙霧擋住的其他人的面孔。其他人都和自己差不多,目光盡可能顯示出呆滯的成分,每個人都不想和別人的目光發生碰撞。似乎都擔心著對方會從交流的目光中,讀懂各自內心的焦灼和不情願。

  劉凱想:要是前天晚上那個奇怪的搶劫犯把自己打壞住院就好了,或者昨天抓賭時發生了搏鬥,自己受了點傷。只要有一點傷就行。因為對於眼前這麼大的行動是不會讓一個身上有傷的人去的!

  「大家看看,我們讓誰去呢?」大隊長開口了。時間不等人了,犯罪分子萬一再造成新的血案,公安機關是首要的責任者。

  大隊長盡可能用一種平和的語調說著話,那就好像在講述一個已經發生的故事。「這次去的人不用太多,我看三四個就行。這幾個人一定要勇敢,身體強壯。大家說一下人選吧,或者自告奮勇!」

  「那就讓大隊的同志上吧!」隊長金偉笑著說道。

  聽到這句話,劉凱心裡一陣高興,還是他媽的自己的隊長好!

  大隊長有些尷尬,但很快平靜地笑了笑:「我們去也無所謂,關鍵是怎麼個去法。你們看這麼行不行,犯罪分子現在躲在西區公安分局的管內,我們按老規矩,就讓西區刑警隊去吧!」

  劉凱更坦然了。這時,會場上多少有些騷動。

  西區刑警隊劉隊長不慌不忙地說道:「我們去恐怕不合適,倒不是說我們怕死不敢去啊。現在的問題不是誰敢不敢的問題,而是能否順利完成這個任務。大家都知道,這幾年來,我們一直沒有搞過暴力案件,我們現在很缺乏這方面的經驗,而東區公安分局刑警隊連續破獲『3、10』、『4、4』等好幾個嚴重暴力案件,我認為啊,說得不一定對。」

  說到這,西區刑警隊隊長表示歉意地望了一眼同樣面帶微笑的金偉,語重心長地說:「是不是你們去更好一些呢!」

  其實,劉隊長說得沒毛病,雖然說犯罪分子躲在西區,但發案地點是在東區分局管內。這個案子的主破單位是東區分局。金偉的意思是希望大隊能夠上,沒想到大隊長一桿子支到西區分局去了。

  金偉忽然很認真地說:「我看這樣吧!我代表東區公安分局刑警隊請求領導把這個光榮的任務交給我們吧!」

  沒有人鼓掌。劉凱聽到這,心臟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

  會議室顯得有些飄飄然,金偉說:「我毫無疑問是要去了,另外,我再挑兩個人。」說到這,金偉把目光向自己隊的弟兄們掃視了一下。劉凱心裡多少感到了一些坦然,因為在他和金偉目光對視的瞬間,對方沒有特意的停留,目光裡也看不出絲毫其他的成分。

  金偉說:「如果我挑上了誰,希望不要有這個和那個的想法,沒有辦法。我們要完成任務,我們要活著回來,我只能挑最好的!」

  金偉突然低下頭喊道:「劉凱、李國民!」

  劉凱這時差點沒昏過去。

  金偉傷感地說;「你們倆不要有什麼想法,也可能這次我不僅害了你們,可能你們的家人……什麼都不說了,一句話。我們是吃這碗飯的!」

  劉凱從被點到自己的名字之後,就覺得自己的腦筋好像是不好使了。別人說什麼他一句也聽不明白。他的手明顯在哆嗦。他一遍一遍地檢查著自己的快槍套,一次一次地把手槍從槍套迅速地拔出來。無論怎麼樣,他總覺得自己拔槍的速度太慢了!劉凱暗暗地決定,一會兒見到李治文不管他媽的三七二十一,上去就開火。對,盡可能朝他的腦袋打,別打在身上再把手榴彈弄響了。五枚手榴彈要一起響,保證非常厲害!他忽然想起,好像前些日子有一部影片大概是台兒莊戰役中就有這麼一個鏡頭,日本人的坦克衝過來,我們的人不顧一切鑽進坦克底下,拉響了身上的幾顆手榴彈,一下子就把坦克干壞了。那麼大坦克都被炸壞了,要是他媽的炸人不得崩零碎了!

  其他偵察員很快開始活躍起來,他們紛紛獻計獻策。

  「他們家開著食雜店,你們裝作去買啤酒!」

  「你們還可以裝作去查電表。」

  「你們裝做已經喝多了,這樣,李治文即使發現你們也不會在意的。」

  「我們現在幫你們去弄一個啤酒箱子,你們一會兒把白酒倒在自己的身上就行了!」

  劉凱聽到其他人好像又說些什麼,但沒有聽清。他的手始終插在懷裡,始終在緊緊地握住已經敞開機頭的「6、4」式手槍。

  臨出發前,警官大學的兩個參加實習的大學生主動地跟金偉說:「讓我們也去吧!」金偉疑惑地看著他們倆。其中一個大學生趕緊說:「我倆沒別的意思,我倆在警官大學是散打的冠亞軍……」金偉眼睛有點濕潤,輕輕地說:「算了!你倆還沒結過婚呢!」

  一切準備結束後,三個人扛著啤酒箱子,默默地向心裡都清楚的地方慢慢地走著。當時,夜晚的風已經很冷了,他們就是默默地走著。天挺黑的!什麼也看不見!

  某一瞬間,劉凱好像想到了兒子的小牛牛和妻子。但都是隱隱約約不那麼明顯。想著想著劉凱忽然用牙齒咬開一瓶白酒,對嘴喝了起來。金偉和李國民也接著豪飲起來。本來這是準備往身上倒的,現在卻都倒在了肚子裡面。

  酒精在血管裡激烈地奔湧著時,劉凱忽然覺得自己的手不哆嗦了。真邪門了,以前是喝完酒哆嗦,現在是不喝酒哆嗦,喝了之後就不哆嗦了!

  劉凱感到剛才的自己簡直太可笑了,多大個事兒,不就是幾個破手榴彈嗎!

  「他媽的,有什麼了不起,頂多老子和你一起完蛋!」劉凱突然喊道。

  不知是受了劉凱的感染,還是酒精在其他人的血管中起到了同樣的作用,金偉和李國民也變得異常興奮!

  「真是的,你看咱們隊裡那些人一個個熊樣,很怕把他們挑上。他們都怕死!」

  「死!有什麼了不起!」

  「哎!我前天看到了一個雜誌,說是死的人確實能夠轉世!那上面還有照片呢!」

  「無所謂,死就他媽的死吧!我去過火葬場,那旁邊有一個大屋子。裡面放著一排一排的小盒子。我當時就想:人就他媽的那麼回事,不過誰在先誰在後罷了。」

  「咱們這次去,不一定就是什麼壞事。如果我們成功了,我們這幾個人保證最低能是二等功。說不定,你倆還能被提拔起來呢!」

  「那還不是應該的,我們這是拿生命換來的,誰也沒攔著誰,誰樂意換就換唄!」

  「他媽的,你細尋思尋思,也真不合理,你說咱們當警察的也不比別人多掙錢,幹嗎非得咱們去送死?!」

  「不知道!……這酒肯定不是什麼糧食做的,我頭怎麼這麼疼!哎,你頭疼不疼!」

  「還行吧!你喝酒不行,你還不如你老婆呢!」

  「我真不如她!你還不知道呢,我小姨子比她還厲害!」

  「哎!你小姨子總跟你眉來眼去的,你現在是不是得手了!」

  「那都小意思!你不知道,我身體不行!」

  「你快拉倒吧!你弄不著吧!」

  劉凱覺得沒幹著小姨子確實太不合算了。


十二


  李治文家的門上掛著一個牌子,上面寫著「胖胖食雜店」。劉凱見到後,心裡很酸,他想自己的兒子胖胖現在一定是在摸著妻子的吒吒睡著了。

  三個人晃晃悠悠地走進了食雜店。開門的一瞬間,劉凱把手迅速地插入懷裡握緊了一觸即發狀態下的「6、4」式手槍。

  屋子裡對著門的地方有一個自己做的半截櫃台,櫃台後面站著一位大約十七八歲的男孩。

  「你今天還沒有我喝得多呢!」

  「你快得了吧!哎!小伙子,你幫我們把啤酒……箱子搬進來!」

  「箱子在哪?」小青年毫無戒備。

  「咱們一會兒還得接著喝,啊!什麼箱子,在你家門口呢!你這兒有沒有花河啤酒?」金偉滿臉酒氣。

  「有,你先等一下。」小青年開門走了出去。

  「箱子在哪?」

  「這不,在這嗎!」

  「沒有……」

  小青年被幾隻大手摁倒在地,隨後被帶上了手銬。三個人挾持著李治文的兒子飛快地走到胡同口。

  「誰在家呢?」

  小青年嚇壞了:「我,我爸在家呢!」

  「幹什麼?」

  「在後屋喝酒呢!」

  「手榴彈放在哪?」

  「全綁在他身上!你們千萬別進去,他不想活了,誰進去他和誰拚命!」

  三個人的酒勁一下子過去了。劉凱感到自己的手再次哆嗦起來。

  「你你爸爸知不知道佟巖沒有死?」金偉的嘴有些不好使。

  「他沒死?不可能吧!我們走的時候,地上全是血!」

  「那麼說,你爸爸也認為佟巖被你們打死了?」劉凱重複著同樣的廢話。

  「嗯!」

  國民說:「乾脆讓這小子回去告訴他爸爸就說是佟巖沒有死,說不定他還能投案自首?」

  金偉說:「李治文認為佟巖已經死了,他認為我們一時半會兒還不會找到他,這本身對我們行動是個機會,我們可以對他突然襲擊。我們要是讓他知道這件事了,萬一李治文不投降,我們可就麻煩了!啥也別說了,干吧!」

  正在這時,不知誰說了一句:「這個小子怎麼辦?」

  三個人的眼睛幾乎同時一亮。劉凱心想:誰要是讓我幹這件事,我說死也得一下子就答應。

  短暫而又緊張的僵持之後,國民說:「金隊長,要不你先回去把人送走!」

  劉凱的腦袋一熱,國民真他媽的聰明!顯然,金偉既是指揮者又是領導,他的覺悟最高。他不可能回去,這樣,金偉極容易藉著這個引子就讓提建議的人回去!國民,我操你媳婦!

  金偉略尋思一下,誠懇地說道:「那也好!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倆一會兒一定要謹慎,干萬不要馬虎!」說完,他押著小青年走了。

  望著他們漸漸陷入黑暗的背影,劉凱和國民傻眼了!

  兩個人靜靜地吸著煙,靜靜地被越來越刺骨的冷風吹著。這時,國民說:「隊長都他媽的回去了,咱倆也回去算了!」

  劉凱沒有馬上吱聲,他擰滅了香煙,說:「咱倆回去說什麼呢?咱倆現在一點借口也沒有了。」國民說:「金偉真不夠意思……」劉凱說:「咱們不能怨他,他是個官也不能就讓他第一個去送死!」

  國民說:「我是說咱們倆人少點。」

  劉凱顯得很悲壯:「哥們,什麼都別說了。咱倆今天是當英雄還是當烈士那就得看天意了。」

  國民仍然小聲地說:「咱倆把這些煙抽完再走吧!」

  劉凱說:「行!」

  兩個人同時把三四支香煙點燃後放在嘴裡使勁使勁地吸著。紅塔山就是好抽!

  劉凱忽然說:「咱倆別抽了,李治文要是發現他兒子不在了,那就麻煩了!」

  進屋前,劉凱和李國民緊緊地握了一下手。


十三


  當李治文聽到開門的聲音後,以為是自己的兒子回來了。一抬頭卻發現兩個陌生的面孔,他下意識地把手抬了起來。

  劉凱的心在狂跳著,他幾乎就要掏槍干了。

  李國民說:「我們是來收電費的,你們家的電表在哪?……」

  這時,李治文的手忽然伸進了懷裡。

  與此同時,劉凱和國民旋風般地撲了過去,本來,他們事先都準備好了暗號,現在卻不約而同地撲向了李治文。

  只要李治文的手從懷裡掏出來,一切就都沒戲了。

  劉凱根本就沒有時間掏槍了。他和國民一齊壓在李治文的身上。他們倆的手沒命地扣住李治文的手,他們已經看到了李治文手上的那一小把白色的線!

  李國民沒命地喊道:「操你媽,佟巖現在還活著!你他媽的別動!別動!你聽見沒有!」

  現在說什麼也不管用了,所有的人都已經瘋了!

  過了好一會兒李治文才算不動了。他的食指、中指、無名指全被硬生生地掰斷了。


十四


  李治文被劉凱和國民帶回西區分局刑警隊時,所有的人呼啦都跑過去觀看李治文樸實的相貌!

  「就這麼個主啊!」

  「你看他那個傻逼樣!」

  「乾脆現在就拉出斃了得了!」

  劉凱有些哭笑不得,因為沒有領導向他們詢問這次是如何如何將李治文生擒活捉的!金偉走過來有些難為情。劉凱啥也沒說只是用手拍了拍金偉的肩膀。國民沒管那套,照著金偉的屁股來了一腳。

  劉凱和國民沒有參加連夜的實審。金偉親自開車送他倆回家、國民在車上說:「咱們別回家了乾脆去卡拉OK吧,玩它一宿!」劉凱說:「我得回家!」國民說:「這麼晚了,你回去還得把他們吵醒!」劉凱仍然說;「我得回家!」

  金偉始終一聲不吱默默地開著車。劉凱後來問國民:「逼養的李治文完全有時間拉響手榴彈,他怎麼就不拉呢!」國民說:「你快別雞巴尋思它了,我現在一想起來就渾身哆嗦!」


十五


  劉凱回到家時,睡眼朦朧的妻子很快興奮起來。婷婷今天也住在姐姐家,她穿著妻子那件薄薄的睡衣,性感部位一覽無餘!

  劉凱什麼也不說,坐在沙發上傻呆呆地望著她們姐倆!妻子和婷婷被看得有點不知所措。妻子說:「你怎麼了!」婷婷用被把自己裹了裹,但依然讓美麗的大腿露在外面。劉凱仍然不說話,後來,眼淚掉了下來。

  妻子嚇壞了,因為在她的記憶中,劉凱從來沒哭過。她小心翼翼地問:「老公,你怎麼了?」婷婷把裹在身子上的被子拿開,也輕聲地問:「姐夫,你怎麼了?」劉凱就是不說話。

  這時,胖胖醒了。他睜著好奇的眼睛不解地望著這一切。妻子趕緊說:「胖胖,你看看爸爸哭了!你快去哄哄他!」胖胖說:「行!」

  胖胖跑下床,摟著爸爸的脖子,使勁地親劉凱的臉。劉凱緊緊地抱著兒子,眼淚更迅速地流下來。胖胖說:「爸爸,你別哭了,我聽話!我不讓媽媽找後爸爸!她要是找的話,我就把他們都打喜!」劉凱張了張嘴,還是沒有說出話。

  胖胖說:「爸爸,我給你背個兒歌吧!我娶個老婆叫阿妹,生個孩子叫寶貝。寶貝,寶貝你快長,爸爸教你開汽車,上坡下坡壓死二百多,警察來抓我,我跑進女廁所。廁所沒有燈,我掉進大糞坑。我和(屍巴)(屍巴)作鬥爭。差點沒犧牲!前面有頭驢,正好沒人騎,今天我有空,讓我騎一騎……」

  劉凱後來終於說出一句話:「我們都是大傻逼!」


十六


  李治文被拘留半個月後就給放了。因為佟巖沒有任何能被檢查出來的病,所以,李治文的行為連傷害罪都夠不上。李治文曾經在自己的村子裡擔任過民兵班長,所以,他擁有手榴彈也沒有足夠的證據說明他是私藏槍支。這個案子很快就過去了,在公安局這樣的事不算什麼新鮮事。

  李國民一直很上火,雖然他和劉凱制止了一起可能發生的嚴重暴力案件,但因為暴力案件沒有發生,他們倆的行為也就沒有什麼太大的意思了。

  國民跟劉凱生氣地說:「真不夠意思,他們連個雞巴三等功都沒給咱倆報!」

  劉凱就罵他:「那些東西有個雞巴用!」

  95年3月15日完稿於警官大學曉雨室

  〔作者簡介〕

  程琳,男,1966年2月生。1992年7月開始文學創作,已發表長篇小說《黑夢》、中篇小說《青青流血》等。現在某大學讀研究生。
  b111.net  
雲台書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