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飲過了酒,那隻手壓在胸上太重了,還是夢中太興奮了,阿梅豐滿的胸脯大幅度起伏著,微微顫動,像一對初見天日的小白兔正躍躍欲試,就要騰空跳去,到廣袤的大自然中去追尋美麗的春色……
西方人過生日,中國人做壽。西方人過生日比較簡單,無非就是在某人生日那晚搬一塊大號蛋糕擺在桌子上,由過生日者揮刀斬碎,分給在場的人品嚐一番。如果搞得再複雜一些,那也就是點燃幾支蠟燭再鼓起腮幫子吹滅了,並拍著手掌唱幾遍「祝你生日快樂」什麼的。西方人的這一套似乎不怎麼適合中國人:蛋糕太甜,不合中國人的口味,吃多了容易發胖,血壓升高鬧半身不遂;吹蠟燭不吉利,中國人所謂「吹燈拔蠟」是形容死人的;西方人那只有一句詞的生日歌大顯單調,唱出來挺沒文化的,遠不如咱們中國人來一台大戲過癮。受西方文化的影響,中國人現在除做壽外也開始過起生日來。不過,不管是做壽還是過生日,中國人辦事都比外國人要複雜得多。過去慈禧老佛爺壽筵的排場自不必說,就連時下普通人的生日筵席也常常豐富多彩得讓外國人眼花繚亂,望塵莫及,不可理解。除此之外,讓外國人搞不明白的花樣還多得很。
其實,何止是外國人搞不明白,許多事中國人自己也弄不太清楚。譬如說一個人到了多大年歲時應該做一次壽,各地的風俗習慣就很不相同。有把五十、六十、八十等整數年歲視為大壽的,也有專在六十六等所謂順子年大事慶祝的,雖無一定之規,但每一地的人總有每一地人的說法。今天是秦孝川的四十八歲生日,他自己本不大在意,過不過生日都無所謂。但蒲德威說這是做大壽的日子,一定要好好慶賀一番,一切都由他來安排,除去要安排一桌別開生面的生日筵席,找幾個知己痛痛快快地喝一場外,還要給秦孝川準備一份絕對會令他滿意的生日禮物。
蒲德威把筵席安排在他自己買的那所大房子裡,兩名廚師是從銀海大酒店的中餐廳請來的,酒和菜是委託這兩名廚師全權操辦的。筵席上的食客不多,但也不算太少,連秦孝川和蒲德威在內一共八個人,除香港同胞林寶強正巧來內地出差,是被秦孝川帶來赴宴的外,其他嘉賓差不多都是蒲德威的酒肉兄弟。不過,在七名形狀各異的鬚眉大漢當中,卻夾著一位水靈靈的俊俏女孩,不是別人,正是「紫薔薇」桑拿浴的阿梅小姐。這便是蒲德威處心積慮為秦孝川準備的「生日禮物」了。
蒲德威知道,在「紫薔薇」的女孩子當中,秦孝川最有好感的是阿華和阿梅兩位。阿華現在有姚綱及何彬做靠山,蒲德威不敢打她的主意,而阿梅無依無靠,年歲小又單純,在她身上作點文章蒲德威沒有任何顧忌。更使蒲德威得意的是,他從周慧慧那裡知道阿梅的十八歲生日也是在這個月,僅比秦孝川遲一天,以給阿梅過生日為借口,把她哄到筵席上來應是很容易的事。不過,周慧慧向蒲德威透露的另一件關於阿梅的事,卻又使蒲德威犯難了好一陣子。
周慧慧聽蒲德威說要給秦孝川和阿梅一起過生日,估計他沒懷好意,警告他說:「人家阿梅可還是個黃花女,對自己的身子護得嚴著呢,你們不要在她身上打什麼壞主意。女人的心思你們男人不懂,再放蕩的女人也要把自己的第一次留給她鍾情的男人。你們要是亂來,說不定就要鬧出人命官司來!」
蒲德威歷經磨難,對他人的同情之心早已磨得所剩無幾。他這兩年當「紫薔薇」桑拿浴的經理,像女兒國的皇帝一樣對如雲的美女任意驅使,更使他對女人視若草芥。在盤算將阿梅送給秦孝川做「生日禮物」時,蒲德威所想的只是如何討好秦孝川,對於因此而會給阿梅帶來什麼傷害,他根本就沒往心裡放。不過,蒲德威也聽說過有的女人把貞操看得比命還重要。要是阿梅對秦孝川堅決不從,豈不把事情搞得十分尷尬。秦孝川脾氣那麼暴躁,萬一鬧出點事來,說不定真要吃官司的。但又一盤算,蒲德威覺得即便真有什麼事也同他無關,他只是把阿梅帶去過生日,於情於法均無把柄可抓,至於秦孝川怎麼搞那完全是他的事。
阿梅聽說經理要為她過生日,心裡甚為感動。女孩子出門在外孤身一人,又在娛樂場所混生活,看到的多是不懷好意的狼眼,聽到的多是不堪入耳的狗話,沒人噓寒問暖,沒人體貼愛護,還得時刻提心吊膽地防這防那,自己的頂頭上司能如此關照自己,阿梅當然是既高興又感動了。聽說秦孝川的壽筵要同時舉行,阿梅也沒有產生什麼顧慮。秦孝川捨身救純子的英雄事跡在「紫普薇」傳揚得神乎其神。許多認識他的女孩子都或多或少對他改變了看法。心地善良的阿梅本來對秦孝川頗有成見,做夢也在詛咒他下地獄,此事發生後卻大大改變了看法,覺得秦孝川雖有缺點,但也不愧為真正的男子漢,在女孩子有難時能夠捨身相助,這年月也不是每個男人都能做到的。古人云英雄愛美人,其實美人更愛英雄。古時歐洲的女人對渾身冒傻氣的所謂「騎士」還愛慕得要死要活的呢,追星細胞發達的現代女孩對日益珍稀的人民英雄當然就更為崇拜了。
秦孝川自己也發生了許多變化。本來,同作奸犯科的歹徒動動拳腳對秦孝川來說乃是家常便飯,遇壞人行兇打人予以制止也是警察的神聖職責,秦孝川絲毫沒有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什麼了不起的。雖說負了點傷流了點血,而且那傷口由於未及時處理還發了炎化了膿,搞得自己有些狼狽,但那點傷對於他這樣的錚錚鐵漢又算得了什麼呢!但事情發生後,秦孝川立即受到了人們的讚揚和尊敬。何彬以純子的名義擺了一桌宴席對他表示酬謝,席間大家對他敬酒頻頻,讚聲不斷,把秦孝川感動得手足無措,跌破了兩隻酒杯打翻了一碗熱湯,還把一根牙籤大的魚刺卡在嗓子眼兒裡,費了好大勁才拉扯出來。病體未癒的純子坐在秦孝川的身邊,那份溫柔和嬌媚更使秦孝川忘乎所以,搞得他飯也沒吃出味道來,酒也沒喝出滋味來,滿腑滿肺全是純子身上誘人的女人氣息和一種似曾相識的奇妙的香味。就連總以白眼珠看他的阿華,也跑過來含笑敬了他一杯酒。秦孝川真有恍如隔世的感覺。
一個人越是受人尊敬,他往往就越能注意自己行為的影響,越喜歡做好事而不做壞事。秦孝川除去工作之外實在找不到什麼額外的好事可做,因此也就暫時沒做,但不做壞事卻是時時可以做到的。秦孝川一連幾天都沒有罵人,連脾氣也沒發一次,每天同他在一起執行公務的幾個年輕人都感到不可理解,甚至懷疑他神經是不是出了問題。秦孝川本來就很少到「紫薔薇」來,現在就更不願在這裡露面了。一則他怕萬一自己管束不住自己又鬧出什麼丟人現眼的事來,二則他也怕在那種誰見了都要說幾句讚美話的場合窮應酬。大家的贊語雖然好聽,小姐們的笑臉雖然好看,但聽多了看多了便覺得不自在,便覺得領受不起。到後來,秦孝川一看到遠處有人對他微笑心裡就覺得不是滋味;好像他突然變得誰也對不起了,好像那天不是他把歹徒打了,而是別人把他給當成歹徒打了。這種感覺真是莫名其妙,毫無道理,但秦孝川偏偏就生出了這種感覺.而且奇怪的是,這些天正是這種感覺激勵秦孝川努力約束著自己的脾氣和行為,使他很不想再去惹事生非,執行公務都比以前謹慎得多了。
更怪的是,秦孝川竟有些想念阿姍了。他與阿姍認識兩年多來,大多是阿姍打電話要他過去時,他似乎才突然想起自己在本市還有這麼個女朋友需要關照。他對阿姍只有突然爆發的激情,而沒有柔絲不斷的溫情。其實也不僅是對阿姍這樣,秦孝川除去對母親總是掛懷不忘外,對任何其他人都一很少放在心上。但是,這幾日他卻常常想念阿姍,有時想念得還覺得心裡挺難受的,這種滋味秦孝川以前就從來沒有體味過。阿姍已轉到「紫薔該」來上班了,離秦孝川咫尺之遙,但秦孝川不願意到「紫薔薇」去看她,只希望阿姍能夠打電話約他去她的住處。阿姍體質不強,剛做這一行又不習慣,做一兩個客人便覺腰酸臂痛腿肚子轉筋,累得只想媽而不想別人。阿姍這段時間上晚班,下班後在家裡睡一整天還是無精打采的,已經好幾天顧不上給秦孝川打電話了。秦孝川滿腹柔情無處排遣,說不定就要憋出病來了。但秦孝川決不會隨便找一個女人鬼混去,大家的目光都注視著他,他不能去做不光彩的事了。
生日晚宴上,阿梅坐在秦孝川的身邊,不斷為秦孝川夾菜,又使秦孝川心緒不穩定動作不協調起來。他此時覺得阿梅是那麼嬌小柔弱,像是用薄薄的水晶做成的洋娃娃,稍不小心就會給碰碎了。秦孝川想起自己與阿梅的衝突,心裡感到有些過意不去。如果他的嘴巴好用,秦孝川一定會附在阿梅的耳邊悄悄說幾句道歉的話。但他實在不會說這類話,他表達任何複雜一些的感情都要靠行動來完成。秦孝川想入非非地希望在座的人中有一名歹徒,突然向阿梅發起攻擊,這時他秦孝川就可以奮起反擊,把歹徒錘成肉餅,從而也就表達了他對阿梅的歉意了。秦孝川環視一下在座的各位便有些洩氣了,這些人都是正人君子,又都是友情甚篤的朋友,看來暫時還不會有人變成歹徒。
阿梅是這裡唯一的女性,又是那麼一個漂亮可愛的女孩子,自然成了大家注目的焦點。大家輪流跑過來給秦孝川敬酒。敬完秦孝川就順便敬阿梅,來來往往的像螞蟻搬家。特別是蒲德威,這傢伙平時對「紫薔薇」桑拿浴的小姐們吆五喝六的沒有好臉色,今天對阿梅卻格外慇勤,總在想法設法灌她喝酒。
給泰孝川敬酒程序簡潔,雙方謙讓兩句一揚脖子便干了,可是讓阿梅喝酒就不那麼容易了。阿梅平時最怕喝酒,儘管今天喝的是近來最流行的紅葡萄酒兌一種軟飲料,度數很低,但對阿梅來說仍然是很可怕的東西。阿梅躲躲閃閃總想不喝,勸酒者死纏硬泡非讓她喝不可,旁觀者嘻嘻哈哈地起哄,七嘴八舌地幫腔,也是非要看到阿梅把酒喝了才能盡興。人們今晚真正的興趣倒好像不是為秦孝川祝壽,而是逗阿梅喝酒來了。
秦孝川看著阿梅為難的樣子心生憐憫,很想幫阿梅把酒喝掉,或者勸大家不要再灌她了,但又怕別人笑他惜香憐玉,於是也只好默不作聲了。
一是由於勸酒者死皮賴臉地堅持,阿梅推卻不掉,二是由於這紅酒似乎沒什麼酒力,喝進口中也感覺不到濃烈的酒精氣味,阿梅竟也一連喝了好幾大杯。誰知這酒喝時柔和卻後勁實足,像慣要詭計的孫悟空進到人的肚子裡後才開始折騰。阿梅開始感到胸中發問,臉蛋兒發熱,眼皮發緊,面前的一切都變得模模糊糊的。阿梅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似乎是想去洗手間,剛一離座位便倒在了秦孝川的懷裡,把秦孝川剛剛送到嘴邊的一杯美酒也給打翻了。
蒲德威趕緊跑過來,把阿梅抱進睡房放在床上。這是間帶洗手間的主人房,頗為寬敞而豪華,但那張又寬又大的雙人床卻是張沒有軟墊的硬板床。蒲德威一生四海奔波,多差的飯都吃過,多髒的水都喝過,多硬的床都睡過,久而久之,他倒習慣了睡硬板床,一睡「席夢思」之類的彈簧床他就會夜裡做夢,夢中撒尿,早晨起來床褥全是濕的。為此,蒲德威出差時輕易不敢住賓館,要住就睡在地板上,免得結帳時麻煩。
蒲德威自離婚後一直沒有再婚,他過去的老婆在他發達之後曾托人找過他,但蒲德威恨這個勢力的女人在他落拓時棄他而去,堅決不肯復婚。他與周慧慧廝守在一起,多是在周慧慧的住處,因為那裡離公司很近,他的這所大房子平時的住客主要是老鼠。本市的老鼠出奇地多,且個大膽大本事大,多高的樓層都能上,多嚴的房門都能進,除非房子裡住的人比老鼠多,老鼠會被暫時嚇跑,否則它們便到處閒逛,旁若無人。更可氣的是,本市的老鼠做了壞事還不愛聽人批評,你要是放個鼠夾撒點鼠藥什麼的,它們就會更加猖狂地對你進行擾亂和破壞,攪得你日夜不寧,寢食不安,好像非要把你趕出這個城市不可。蒲德威雖可對桑拿浴的小姐們肆意驅使,但對家中的老鼠卻無可奈何,只得憑它們任意胡行。
蒲德威幫阿梅脫去鞋子,把她平放在床上躺好。阿梅開始時還吃力地睜著眼睛,嘴裡喃喃地說著什麼,好像是要蒲德威不要管她,但馬上便閉上眼昏睡過去了。蒲德威幫阿梅收拾一下便趕緊退出了房間,把房門拉緊,他怕在裡邊呆久了別人會懷疑他在阿梅身上做了什麼事,他可不願意背這個黑鍋。
餐桌旁唯一的女性沒有了,廳堂裡立刻冷清了許多,大家一時找不到正當的話題,便開起烏七八糟的玩笑來。
蒲德威從酒櫃裡提出兩瓶「五糧液」來,又給每人換上一隻小杯子,說:「諸位,今天給秦所長祝壽,光喝馬尿可不行,還是來點咱們中國的名酒過癮。」蒲德威邊說邊打開瓶蓋,先給泰孝川滿上一杯,又分別給其他人斟滿。一股清醇的酒香在房間裡漂漾開來,有人貪婪地及著鼻子,直說「好香,好香」。
蒲德威端起酒杯,領著眾人為秦孝川敬酒。秦孝川近來不大想喝烈酒,他怕喝多了把握不住自己的行為。但秦孝川這個硬漢子,正是屬於那種吃軟不吃硬的脾氣,幾個大男人媚聲媚氣地向他敬酒,秦孝川哪裡抵擋得住,推托兩句後也便一揚脖子把酒喝了進去。有了這第一杯,接著便有第二杯,第三杯……大約半個小時的光景,兩瓶「五糧液」已被幾個人喝了個淨光,蒲德威又趕緊叫人從樓下小店買了兩瓶「滬州老窖」來。這酒雖價格不高,但味道也還不錯,蒲德威與秦孝川在一起時常飲此酒,二人都覺得這酒價廉物美,酒力實足,很合口味。
這些人中可能就數林寶強最不勝酒力了,才喝到兩杯的時候便叫嚷頂不住了,接下來便能賴就賴,不能賴便連喝帶撒,喝的沒有撒的多,名貴的白酒全被他洗了衣裳,氣得蒲德威心裡直罵他不是東西。如果不是因為這姓林的是秦孝川的密友,蒲德威真想指著鼻子臭罵他一頓。
秦孝川和蒲德威算酒量最大的了,在其他人舌頭都已短了半寸的時候,這二人仍在若無其事地推杯換盞。表面上若無其事,其實二人的容量也已接近頂點,再灌兩杯差不多也就趴下了。北方人飲酒好退英雄,寧可醉倒了也不願認輸,所以自古以來便常有英雄豪傑壯烈犧牲於酒精中毒,前些年有人發明了工業酒精兌水的最新釀酒法,這類事就發生得更多一些了。廣東人沒這麼愚蠢,輕易不會鬥灑玩兒命,但在酒宴上較一較勁兒的心態也還是有的,大家畢竟都是中華民族的子孫嘛。秦孝川與蒲德威都曾是走南闖北的人,這種心態因而也就更重一些。秦孝川原本不想喝烈酒,但一旦喝上了,在周圍人的奉承聲中也就很難作罷了,既然蒲德威還在喝,他秦孝川便只得奉陪下去。在今天這種場合,這「酒王」的桂冠是不能給別人戴上的。
蒲德威見秦孝川的臉膛已如豬肝般成了紫黑色,眼角掛出了血絲,知道自己該主動收場了,否則秦孝川會一直同他對飲下去,直到有一人醉倒了為止。他們二人誰醉了都不太好看:蒲德威酒醉後便脫光衣服號忽大哭,見了誰就管誰叫爹;秦孝川醉酒後則掄起棒子滿屋亂砸,不砸上幾個鐘頭別想清醒過來。蒲德威對此心知肚明,自然不希望出現其中的任何一種結果。蒲德威站起身端起桌上的酒杯顫巍巍送到嘴邊,口中大喊著「喝,喝,喝」,身子搖晃了幾下卻跌坐在椅子上,酒杯也掉在地上摔成了幾片。秦孝川知道蒲德威是在裝蒜,但既然他要收場,自己也就踩著台階下吧,於是便喊著「不行了,我也不行了」,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向洗手間走去。
秦孝川方便過後,用冷水洗了把臉,覺得腦子裡輕鬆了一些,但肚子裡熱烘烘仍燒得難受,於是又解開褲子在馬桶上坐了一會兒,但終於無功而返。
秦孝川回到廳堂,見大家都已離開餐桌,東倒西歪地倚在沙發上看錄像。錄像中正有一對西方男女光著屁股做體育運動,先是那女的把男人當成了牽引器,伏在他的襠部拚命地活動脖子,繼而是那男的把女人當成了運動墊,趴到她的身上大做俯臥撐。二人邊運動邊喊叫,雖說的都是外語,又無字幕,但在座的諸位似乎都能聽懂,邊看邊聽邊發表簡短的評論,偶爾還夾雜著幾聲怪叫,像失戀的夜貓子在深沉的夜晚高聲呼喚著什麼,顯得十分淒厲。
有人已坐不住了,斜著眼珠子直往阿梅休息的那個房間看,接著便躡手躡腳地向那邊溜去。別人津津有味地看錄像時,蒲德威本在閉幕養神,此時卻像有特異功能似的睜開眼睛沖那人大喝一聲:「老三,你幹什麼去!」
被喚作「老三」的年輕人像被電擊了一樣,軟綿綿地走了回來,坐下後卻又有些不服氣,嘟嘟囔囔地說;「那麼好的東西,不用也白不用嘛。」
「混賬!那是該你用的嗎?」蒲德威像罵兒子一樣訓斥著「老三」,「我一再同你們講,萬惡淫為首,不戒掉好色的壞習慣就永遠也成就不了大事。」
話雖如此,蒲德威自己其實也已經坐不住了,慾火藉著酒力在腹內熊熊燃燒,五臟六腑都快被燒成焦炭了。蒲德威記起他的小弟弟幼年時因病高燒不退,退燒後人就變成了白癡,現在快三十歲了生活仍不能自理,每天只會坐在路邊撩起衣服來抓虱子。蒲德威覺得再這樣燒下去,等不到天亮自己也會變成白癡的。但他的皮膚這麼黑,說不定連白癡也當不上,只能當個黑癡。
「我說諸位,」蒲德威一晃遙控器把錄像機給關上了,「不要玩這種看得見摸不著的東西了。走,到我那裡去沖沖涼,消消火。」
大家知道蒲德威所說「他那裡」是指「紫薔薇」桑拿浴,於是全都歡呼雀躍起來,迷迷瞪瞪的醉意似乎一下減輕了許多,翹起大拇指說蒲大哥這主意來得真是又恰當又及時。其實,蒲德威是想去見周慧慧,這才想到帶大家到「紫薔薇」去的,況且他也需要給秦孝川騰出空間來,好幾個慾火中燒的大男人擠在身邊怎麼讓人家過生日呀?
「那阿梅怎麼辦呢?」秦孝川指指裡面的房間。
「當然是你秦大哥留下來照顧她了。」
「不行不行,我哪裡會照顧別人?你還是從『紫薔薇』叫個小姐來照顧她吧,我得回家睡覺去了。」
「回什麼家呀!今天是你的生日,再過兩個小時就是阿梅的生日,你就在這裡陪她一起過生日好了。」蒲德威邊說邊把秦孝川推到臥室裡,然後招呼其他人趕緊退出了房間,出門後又把防盜鐵門反鎖了。秦孝川手中無鑰匙,想走也走不脫了。
秦孝川看著蒲德威等人鎖門後離去,無奈地搖了搖頭,但這一搖頭便覺頭腦暈暈糊糊的,向後退了兩步順勢坐在床沿上,手向後一撐,正碰在阿梅光溜溜的腳丫上。秦孝川打開房燈往床上一看,心裡「咯登」一驚,滿身熱血忽地一下全都湧到了腦門上。阿梅赤條條地睡在雪白的床單上,把一條潔白如玉的身體裸露在明亮的燈光下,猶如雪地上一支美麗的睡蓮在陽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秦孝川想不明白,阿梅即使喝多了酒身體發熱,也不至於脫得一絲不掛地睡下呀,難道她真的是想……。他不知道,其實阿梅酒醉後便一直昏睡著,像完全失去了知覺,她的衣服是被蒲德威扒光的。蒲德威覺得這樣挺有詩意的,秦孝川一進門肯定就再也爬不出來了。
阿梅圓乎乎的臉蛋兒被酒精燒得紅紅的,像剛剛綻開的牡丹花瓣兒那麼紅潤鮮嫩。雖說是酒醉後睡著了,可阿梅的臉上仍漾著刮甜的笑容,也許她正在做夢,夢見自己在一群慈善的兄長中間,幸福地歡度著自己的十八歲生日。阿梅的一隻手平放在床上,另一隻手半握拳放在自己的胸口上,也許她夢裡正抱著一束鮮花,或是握著一隻生日的酒杯,正向為她祝賀生日的人們道謝。不知是飲過酒的緣故,是那隻手壓在胸上太重了,還是夢中太興奮了,阿梅的胸脯大幅度起伏著,兩枚豐滿圓潤的乳峰隨著胸部的起伏而微微顫動,像一對初見天日的小白兔正躍躍欲試,就要騰空跳去,到廣袤的大自然中去追尋美麗的春色……
秦孝川兩眼直勾勾地看著阿梅,他的腦子近乎僵硬了,思維近乎停滯了,一肚子的酒精突然全都發生了效力,使他身體燥熱得有些發冷的感覺,使他呼吸急促得似乎就要窒息了。秦孝川此時什麼全都忘記了,什麼也顧不得了,像一隻沒有思想沒有理智的猛獸,甩掉衣服便壓到了阿梅嬌小的軀體上。或許是秦孝川的身體太沉重了,動作太激烈了,阿梅的身體劇烈地抖動了幾下,然後便轉為無力的蠕動,最後又完全安靜下來,但卻始終沒有睜開眼睛,始終在她甜美的夢中。
秦孝川發洩完後,立刻感到身體如爛泥般軟弱無力,腦袋又漲又痛似乎馬上就要爆炸了。他用力支起沉重的身驅向旁邊挪動一下,但身下一空卻滾落到地上。秦孝川眼前一片迷茫,什麼都變得模模糊糊的,房子傾斜了,室內的家什像浮在海浪上左右搖動著。秦孝川想眨一眨眼睛,但眼皮是那樣無力,閉上後便再也睜不開了。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秦孝川被人連搖帶喊地弄醒了。他睜眼一看,見林寶強彎腰站在面前,滿臉驚惶失措的神色。原來林寶強在桑拿浴玩過後,便去找蒲德威,要同他一起回來看望秦孝川,並順便在蒲德威的房子裡過夜。蒲德威正同周慧慧摟在一起,不願意回來,便把房門鑰匙交給林寶強讓他自己回來了。林寶強進門一看吃了一驚,見秦孝川赤條條昏睡在地板上,如雷的鼾聲震得人心裡發麻。再往床上一看,林寶強更是大驚失色,只見阿梅赤裸的下身滿是鮮血,幾乎染紅了半張床褥。
秦孝川起身一看也嚇傻了,一邊慌亂地穿衣服一邊結結巴巴地問:「怎……怎麼回事?怎麼這麼多血呀?」
林寶強無奈地搓著手說:「你怎麼什麼全不懂呢?女人酒醉後是不宜做愛的,何況她還是個處女,你又那麼兇猛!肯定是下身大出血了。」
「啊……」林寶強的話使秦孝川驚了一身冷汗,險些就跌坐在地上。他對自己剛才做了什麼事其實根本就不記得了,但看著赤身裸體的阿梅和一絲未掛的自己,他又不得不相信林寶強的話都是真的,「那怎麼辦?趕快送醫院搶救吧?」
林寶強伸出手背在阿梅的鼻子前試了試,說:「恐怕太晚了。再說就算搶救過來,事情也敗露了,你的罪可不輕啊!」
這一點秦孝川自己也是清楚的。按照刑法的規定,趁人酒醉之時與之性交那是強姦罪,致人死亡肯定是要槍斃的,即便人能搶救活了,把人傷得這麼重恐怕也得判個無期徒刑。自已是執法人員,知法犯法,刑罰會更重。秦孝川怎麼想都覺得自己這次是活不成了,腦子僵硬得像一堆水泥渣子,幾乎完全失去了思維的能力。
林寶強見秦孝川像泥塑似地呆立在那裡,什麼話也不會說,什麼事也不會做,知道這傢伙此時已不中用了,於是也不再理睬他。逕自用一堆紙巾草草擦拭了一遍阿梅身上的血跡,給她穿好衣服穿上鞋子,用蒲德威的一件大睡袍從頭到腳把她罩上,然後背起阿梅向夜深人靜的街上走去。
秦孝川想跟上他卻挪不動腳步。他不知道林寶強要把那不知道是死是活的女孩子背到哪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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