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曹錕賄選成功,正在興頭,不料奉、浙和西南各省,都已通電反對,兵革之禍,大有一觸即發之勢,因此直系大將吳佩孚,十分注意,凡由各省來洛的人員,無不詳細詢問各該省情形,以便應付。吳氏亦大不易。一日,忽報馬濟回洛,吳佩孚立教傳見,詢問湖南情形。馬濟道:「趙氏勢力已經鞏固,南軍一時決難發展,軍事方面,已不足憂,但有一層,大帥須加注意的,就是國民黨改組和組織國民政府的事情,南方進行得非常努力,萬一實現,為害不小。」馬濟倒有些見識。吳佩孚道:「關於這兩件事的消息,我已得到不少,但是詳細情形,還不曾知道,你可能說給我聽嗎?」 不先決定其能否為害,卻先詢詳情,態度亦好。馬濟道:「孫氏因中華革命黨份子太雜,全沒有活動能力,組織的情形,又和時代不適合,所以決心改組。加之俄國的代表越飛,到南方和他會晤後,他又決定和蘇聯攜手。現在聽說,俄國又派了一個人到廣東來,那人的名字我倒忘記了。」說著,低頭思想。吳佩孚也跟著想了一會,忽然道:「可是叫鮑羅廷嗎?這人的名字,倒聽得久了。」不從馬濟口中說出,反是吳佩孚想出,奇詭。馬濟恍然道:「正是正是。那人到了廣東以後,又決定了幾種方針:一種是容納共產黨員和共產主義青年團加入國民黨;此條本列第三,馬濟卻改作第一,見其主意獨多。一種是國民黨的組織,採用共產黨的組織,略加變通;此條本為第一。一種是雖以三民主義為黨綱,而特別注意與共產主義相通的民生主義。此條本為第二。並聽得說中山已派廖仲愷到上海和各省支部接洽改組的事情,看來實現之期,也不遠了。」伏線。吳佩孚道:「這是國民黨改組的情形了。還有國民政府的事情呢?」馬濟道:「他所以要組織國民政府,動機就在爭奪廣東關稅的一件事情。因為這次交涉的失敗,全在沒有得到各國承認的地位,因此想聯絡反直各派,組織一個較有力量的政府,再要求各國承認。聽說現在也分派代表,到各處分頭接洽去了。」吳佩孚笑道:「這兩件事,你看以為如何?」故意問一句,自矜聰明。剛愎之人,往往如此。馬濟道:「以我之見,似乎不可忽視。」吳佩孚笑道:「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吳秀才自己忘了自己是秀才了,卻看三年之後,果然如何?所謂黨員者,無事則聚,有事則散,孫中山想靠著這批人來成他的功業,真可謂秀才計較了。」比你的秀才計較如何?馬濟道:「雖然如此,大帥也不可不防,他現在北聯奉張,東聯浙盧,勢力也正未可輕侮呢。」吳佩孚之見識,未必不如馬濟,但以屢勝而驕,故其剛愎之性,乃隨日俱熾耳。吳佩孚笑道:「決可無慮。奉張是盜匪一流人,只能勾結匪軍罷了。老洋人部隊,業已擊潰,只有孫美瑤一人,尚屬可慮,此外我們直系部隊,儘是可靠的干城,哪裡還怕他們進攻不成?」志矜氣驕,至於如此,宜其敗也。馬濟道:「不錯。他在湖南聽說老洋人受了奉張運動,給大帥知道,想調集江蘇、山東、安徽、河南、陝西五省的一部分大軍,以四萬人去包圍他,預備一舉解決。不料事機不密,被他逃入寶豐、魯山、南陽一帶山中,據險頑抗。後來張督率領五萬大軍,包圍痛剿,他又突圍而出,謀竄鄂邊,又被鄂軍截回了。情形是這樣嗎?」吳佩孚歎道:「匪軍原是最靠不住的。譬如山東的孫美瑤,自從劫車得官以後,土匪鬧得更凶了。殺人放火,劫教堂,擄外人,來要求改編的不知多少,究竟他們是羨慕孫美瑤,所以起來傚尤,還是妒嫉孫美瑤,借此和他搗蛋,都不能確定。不過無論他們是妒嫉,或是傚尤;實在已到非殺孫不可的時候了。」此言之是非,極難評斷。蓋此種局面,雖由孫美瑤而起,究竟非孫美瑤自身所造成,不殺無以戡亂,殺之實非其罪也。馬濟道:「孫美瑤自改編後,很能認真剿匪,當初既已赦他的罪,又訂約給他做官,現在恐怕殺之無名。」此言似較中理,蓋孫既能認真剿匪,則其贖罪之心已甚切,固不必殺也。 吳佩孚道:「不殺他,等他受了奉張運動,發生變亂時,要殺他恐怕不能了。」原來如此,使人恍然。馬濟默然。吳佩孚又道:「這件事,我已決定,無論如何,總不能如老洋人似的養癰遺患了。」馬濟道:「既然如此,大帥何不寫一封信給鄭督,鄭士琦時任山東督理。叫他相機而行就是了?」吳佩孚笑道:「此言正合吾意。」當下便寫了一封信給鄭士琦,大略道:
山東自收編匪軍後,而匪禍益烈,非殺孫不足以絕匪望。否則臨城巨案,恐將屢見,而不可復遏。此言不為無見,然要在警備得宜,亦何憂土匪?身為軍事長官,不能戡禍定亂,而欲殺一免罪自效之人,以戢匪患,上之失信於列國,下之使匪黨作困獸之鬥,其計豈不左哉?
老洋人部以不早圖,至遺今日之患,一誤何可再誤?望一切注意及之!
鄭士琦得了吳佩孚這道命令,和幕僚商議。幕僚道:「剿孫一節,現有吳團長可章在那裡,只教他處處留意,察看動靜,如有機會,再圖未遲。」鄭士琦然其言,便密電吳可章,教他察看孫美瑤的動靜。這吳可章本是鄭士琦所部第五師第十七團長,自從孫美瑤改編後,鄭士琦就委他為孫旅的執法營務處長,教他監督該旅,辦理一切。吳可章因是上級機關委來監督一切的,對於孫美瑤種種行為,不免隨時防範。孫美瑤又是少年氣盛的人,自己現為旅長,吳可章無論如何,總是自己的僚佐,也不肯退讓,尤其是孫美瑤部下的人,向來跟他們頭領胡鬧慣了的,怎禁得平地裡忽然弄出一個隔壁上司來?再則也替孫美瑤不服氣兒,於是早一句、晚一句的,在孫美瑤面前,絮聒出許多是非來。孫美瑤憤怒益甚,時時想除去吳可章。吳可章見他行為日漸驕橫,只得隨時稟報省中,請示辦法。孫美瑤之死,頗有疑吳可章專擅者,其實吳氏安有專殺之權?專殺之後,鄭督又安得不懲辦乎?本書所言,確是實情,足為信史。鄭士琦得了他的密電,便密囑他乘時解決。既已投誠,又萌故態,孫美瑤也該受其罪。
這次,孫氏因剿匪,得槍十七枝,不行呈請,居然自己留了下來。吳可章認為孫氏措置失宜,強逼他交出。 此公倒是硬漢。孫氏大怒,堅決不肯交出。雙方愈鬧愈僵,幾至武力解決。吳可章便把此事始末,星夜電稟鄭氏,說孫旅全軍,即將嘩變,請即派大軍防衛。鄭士琦得了這電,急令袞州鎮守使張培榮,率令本部全旅軍隊,前往相機處理。這事辦得極其秘密,孫美瑤一點也沒有知道。這時地方上的紳士,聽說吳可章的軍隊,要和孫旅發生衝突,十分恐慌,人民可憐。少不得聯合各公團,出來調解。一天風雲,居然消歇,等得張培榮到時,事情已經了結。張培榮因得了鄭士琦的授意,不好就此丟開,暗約吳可章赴行營商議,詢問孫美瑤究竟可靠得住?吳可章便把孫美瑤如何驕橫,如何不法,如何不遵命令情狀,訴說一遍。又道:「這個姑且不必問他,既有吳大帥的命令,他叫我們怎樣辦,我們就該怎樣辦。違了他的命令,也是不妥的。」在軍閥手下辦事,也是為難。張培榮道:「據你的意見,要怎樣辦才是?」吳可章道:「督理既派鎮守使來,當然要請鎮守使主持一切,我如何敢擅作主張?」張培榮默然想了一會道:「我明天就假替你們調停為名,請他到中興公司赴宴,就此把他拿下殺了如何?」吳可章道:「這計甚妙,但是一面還要請鎮守使分配部隊,防止他部下嘩變才妥。」張培榮稱是。
次日佈置妥帖,便差人去請孫美瑤赴宴。孫美瑤不知就裡,帶了十一個隨從,欣然而來。可謂死到臨頭尚不知。張培榮接入,兩人笑著談了幾句剿匪的事情,張培榮先喝退自己的左右,孫美瑤以為有什麼秘密事和他商量,便也命自己的隨從,退出外面去。半晌,不見張培榮開口,正待動問,忽見張培榮突然變色,厲聲問道:顏色變得非常之快,大和做戲相類。「鄭督屢次令你入山剿匪,你何以不去?」孫美瑤這時還不知自己生命已經十分危險,忙答道:「怎說不去?實在因兵太少,不能包圍他們,所以屢次被他們漏網。」此語也許是實情。張培榮拍案喝聲拿下。孫美瑤大驚,急想去拔自己的手槍時,背後早已竄過八九個彪形大漢,將他兩臂捉住,挪翻在地,用麻繩將他捆了起來。孫美瑤大呼無罪。張培榮道:「你架劫外人,要挾政府,架劫華人,並不提起,可見若輩胸中無人民久矣,為之一歎。何得自稱無罪?」孫美瑤道:「那是過去之事,政府既已赦我之罪,將我改編為國軍,如何失信於我?」卻忘了自己投誠後種種不法行為。張培榮道:「你既知赦你之罪,便當知恩圖報,如何又敢暗通胡匪,指東三省。陰謀顛覆政府?」孫美瑤道:「證據何在?」張培榮道:「事實昭昭,在人耳目,何必要什麼證據?」孫美瑤大聲長歎道:「我殺人多矣,一死何足惜?但是君等軍符在握,要殺一個人,也是極平常之事,正不必借這莫須有的事情,來誣陷我耳。」張培榮不答,實在也不必回答了。喝命牽出斬訖。孫美瑤引頸就刑,毫無懼容,鋼刀亮處,一顆人頭早已滾落地上,這是民國十二年十二月十九日事也。
孫美瑤受誅後,隨從十一人也盡都被殺。一連衛隊,如時已被吳可章解散。那周天倫、郭其才兩團人,得了這個消息,也並沒什麼舉動。可見原是烏合的人馬。隔了兩日,方由張培榮下令,悉行繳械,給資遣散。這些人,也有回籍營生的,也有因謀生不易,仍去做土匪的。山東的匪禍,因此更覺鬧得厲害了。這是後話,按下不提。
卻說張培榮解決了孫美瑤,便分別電請鄭士琦和吳佩孚。那吳佩孚正因老洋人攻陷鄂西鄖西縣,殺人四千餘,以活人擲入河流,作橋而渡,很引起輿論的攻擊,頗為焦急,聽說孫美瑤已經解決,倒也少了一樁心事。那老洋人初時想衝入四川,和熊克武聯絡,共鬥直軍,因被鄂軍截擊,回竄陝西,又被陝軍圍困於商、雒之間,戰了許久時候不能發展,只得又回竄鄂邊,想由援川的直軍後路,衝入四川,土匪竟做含有政治意味的事情,奇絕。一路上焚掠慘殺,十分殘酷。如此行為,安得不死?鄖西、棗陽等縣,相繼攻陷,直逼襄陽。襄陽鎮守使張聯陞,因兵力不曾集中,不能抗禦,只得閉城固拒,一面向督軍蕭耀南告急。蕭耀南一面派兵救援,一面又電請河南派兵堵截。那老洋人雖有兩萬之眾,卻因子彈不足的緣故,不能持久,正在著急,忽報趙傑派人來見。老洋人的催命鬼來了。老洋人忙教傳入,問他詳細的情形。來人道:「趙帥說:子彈尚有二十餘萬,現在豫東,但是不能運到這裡來,如貴軍要用,可以自己回去搬取。」老洋人大喜,打發他去訖,一面忙集合部下將領商議,主張即日竄回豫東。眾皆默然。老洋人又道:「現在大敵當前,最重要的便是子彈,子彈沒有,如何用兵?所以我主張即日回河南去。」部將丁保成道:「這話雖是實情,但是弟兄們奔走數十日,苦戰月餘,如何還有能力回去?」老洋人大怒道:「別人都沒閒話,偏你有許多嚕嗦,分明是有意怠慢我的軍心。不辦你,如何警戒得別人?」說著,便喝左右拿下。眾將領都代為討饒,說了半天,老洋人的怒氣方才稍平,命人放了丁保成。丁保成道了謝,忍著一肚皮悶氣,和餘人各率所部,又向河南竄了回去。
這一遭,所過地方的人民,都因被老洋人殺怕,聽說老洋人又竄了回來,都嚇得躲避一空,不但鄉村之間,人煙頓絕,便是大小城鎮,也都剩了幾所空屋,就要找尋一粒米、一顆麥也沒有。這批土匪,沿路上得不到一些口糧,忍饑挨餓,還要趲路,見了官軍,還要廝殺,其苦不堪。因餓而病,因病而死的,不計其數。慘殺的報應,可稱是自殺自。小嘍囉的怨聲,固然不絕,便是頭領們,也十分不安,只有老洋人一人,因他是個大頭領,一路上有轎坐,有馬騎,兩條腿既不吃苦,餓了又決不會少他的吃食,肚皮裡也總不至鬧甚饑荒,本身既然舒服,不但不知道體恤部下,而且無日不催促前進,更激起兵士們許多反感。
這日,到了京漢路線上,因探得有護路官軍駐紮,便叫部下準備廝殺。將士們聽了這命令,都不禁口出怨言道:「跑來跑去的,不知走了多少路,每天又找不到吃,還叫我們廝殺。……」可是口裡雖這樣說著,又不敢不準備。誰料那些護路軍隊,聽說老洋人率領大隊土匪來到,都嚇得不敢出頭。好貨。如此軍隊,還有人豢養他們,奇絕。又恐土匪劫車,釀成臨城第二,自己擔不起這罪過,便竭力勸阻來往車輛,在遠處停止,讓開很遼遠的地方,不扎一兵,好讓土匪通過。奇聞趣聞,閱之使人可笑可恨。土匪見此情形,莫不大喜,威威武武的穿過了京漢路,向東趲行。這時一路上雖然無人可殺,無物可劫,不過還有許多搬不動的房子,卻大可一燒,因此老洋人所過的地方,莫不變成一片焦土。但是一個人最重要的就是飲食,飲食一缺,無論你有怎樣大的通天本領,也便成了強弩之末,毫無用處。匪軍雖然驍悍,卻因一路上得不到飲食,早已餓得東倒西歪,只因逼於軍令,不能不走。若在平時,大概一個個都要躺到地上去了。閒話少提。
卻說匪軍到了郟縣時,都已餓到不能再走,好在城內軍民人等,早已逃走一空,不必廝殺,便可入城駐紮。老洋人趕路性急,見天時尚早,不准駐紮,傳令放起一把火,向前開拔。必須放火,不知是何心肝?那些匪軍,見了屋宇,早已亂紛紛的鑽進裡面,也有一橫身便倒下休息的,也有東尋西覓,想找些食物來充飢的,一時哪裡肯走?老洋人傳了三四次命令,還不曾集合。老洋人焦躁,把幾個大首領叫到面前大罵了一頓。還說:「如果再不遵令,便先要把他們幾個槍斃。」他們不敢聲辯,便按著大蟲吃小蟲為老例,照樣吩咐小頭目,誰不遵令,便要槍斃誰。小頭目只得又用這方法去嚇小嘍囉,那些小嘍囉十分怨恨,又不敢不走,只得隨令集合,亂哄哄的開拔。寫得全無紀律,確是匪軍樣子。剛到城外,忽然丁保成部下,有個小頭目和小嘍囉爭吵相打起來,又是老洋人兩個催命鬼。事情被老洋人知道了,立刻傳去訊問。原來那小嘍囉在一家天花板上老鼠窩中捉了三五隻不曾開眼睛的小老鼠,可謂掘鼠而食。歡喜得了不得,急忙偷著拆了幾塊天花板,把他拿來燒烤。只因趕緊開拔,不曾耽擱多時,還只烤了個半生半熟。當時那小嘍囉把幾隻半熟的烤老鼠,暗暗放在袋裡,再把幾塊燒著的天花板,向板壁上一靠,那板壁便也烈烘烘的著了,火勢頓時冒穿屋頂。這時裡面一定有許多烤焦老鼠,可惜沒人去受用,一笑。小嘍囉沒有可攜帶的東西,便拔腳走了。這時因袋裡有了幾隻半熟的烤老鼠,彷彿窮兒暴富一般,十分得意,到得城外,覺得肚子裡咕龍東咕龍東的實在響得厲害,便忍不住抓出一隻來,想送到肚子裡去,嚇走了這咕龍東的叫聲。剛咬了一口,那一陣陣的香氣,早把眾人都誘得回轉頭來望他。也有向他討吃的,但是不曾到手。討的人生氣,便去慫恿小頭目向他去要。小頭目也正在餓得發慌,聽了這話,如何不中意?果不其然,立刻便向他去要這烤鼠。那小嘍囉如何肯與?一個一定要,一個一定不肯,兩人便爭吵起來。恰好他這一部,是保衛老洋人的,離老洋人很近,因此給他聽見了,立刻傳去,問明情由,不覺大怒,責小頭目不該強要小嘍囉的東西,立刻傳令斬首。他要吃半熟烤小老鼠吃不成,老洋人卻叫他吃板刀面,一笑。那些小嘍囉一則都在妒嫉有小老鼠吃的小嘍囉,二則小頭目的事情,都是自己慫恿出來,因此都覺心裡不服,都來丁保成處,請丁保成去告饒。丁保成想起舊恨,便乘勢說道:「你們的話,他哪裡肯聽?如肯聽時,也不教你們餓著去拚死趕路了。老實說一句:他心裡哪裡當你們是人,簡直連畜生也不如呢。殺掉一兩個,算些什麼?你們要我去說,不是嫌他殺了一個不夠,再教我去湊成一對嗎?」眾人聽了這話,都生氣鼓噪道:「我們為他吃了許多苦,他如何敢這樣刻薄我?你既不敢去,讓我們自己去說。他敢再刻薄我們,不客氣,先殺了他。」丁保成故意攔阻道:「這如何使得?你們這樣去,不是去討死嗎?」眾人愈怒,更不說什麼,一聲鼓噪,擁到老洋人面前,要求赦免小頭目。老洋人見了他們混鬧情形,一時大怒道:「你們是什麼人?也敢來說這話。再如此胡鬧時,一併拿去殺頭。」眾人大怒,一齊大叫道:「先殺了這狗男女再說,先殺了這狗男女再說。」呼聲未絕,早有幾個性急的人,向老洋人砰砰幾聲,幾顆子彈,直向老洋人奔來。老洋人只啊呀了一聲,那身子早已穿了幾個窟窿,嗚呼哀哉!一道靈魂,奔向黃泉路上,找孫美瑤做伴去了。眾人見已肇禍,便要一哄而散。丁保成急忙止住道:「你們如此一散,便各沒命了,不如全都隨著我去投降官軍,仍舊讓他改編,倒還不失好漢子的行為。」眾人聽了,一齊樂從。其餘各部,聽說老洋人已死,立刻散了大半。沒有散的,便都跟著丁保成來投降官軍。張福來一面命人妥為安置,一面申報洛陽吳佩孚。吳佩孚大喜,竭力獎勵了幾句,一面令將匪軍給資遣散。正是:
莫言一鼠微,能殺積年匪。
鄂豫諸將帥,聞之應愧死。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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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美瑤山東積匪也,劫車要挾,其計既狡,其罪尤重,痛剿而殺之,則上不損國威,下不遺民害,豈非計之上哉?乃重以外人之故,屈節求和,不但赦其罪也,又從而官之,賞非其功矣。既已赦之,則不得復殺也。況孫既能盡力剿匪,是謂有功之人,法當益其賞,今乃誣以莫須有,從而殺之,又殺非其罪矣。賞罰之顛倒如此,政治之窳敗,可勝言哉?雖然,中華民國之政刑,大抵如此,區區孫美瑤,何足論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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