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廣場。夜。
城內某廣場,夜景如夢如幻。
朱力民約請妻子和他一塊在廣場散步。二人各懷心思,情緒並不輕鬆。
朱力民尋找話題:「南洲最好的,就是這氣候和空氣,這感覺多好!」
林雪寒沒有吭聲。
朱力民:「氣候四季如春,空氣清爽宜人,還有這夜景,瞧,也很美啊。」
林雪寒:「說吧,力民,和我要談什麼事?」
朱力民見妻子如此態度,便謹慎地切入要談的話題:「雪寒,請不要誤解,今天晚上不談咱們二人的事,依你現在對我的看法,咱們的事肯定談不出什麼結果。我想談談你的事,可能你也不願意聽,不過我希望你能冷靜地聽我把話講完。」
林雪寒:「好啊,講吧,我洗耳恭聽。」
朱力民很不滿林雪寒的態度,但已不想再作計較:「全國有多少報刊轉載你報道汪海婷案件的文章?」
林雪寒:「沒統計。」
朱力民:「海外有多少家報刊作了轉載?」
林雪寒:「不清楚。」
朱力民:「好,沒統計,不清楚,那就是說不至三家五家、十家八家,而是很多,你的文章覆蓋面已經很寬很廣了,影響已經很大了。」
林雪寒:「你不至於說我稿費也得了很多了吧?」
朱力民笑笑:「稿費?轉載新聞報道誰也不會付你一分錢稿費,這我清楚。你是諷刺我喜歡算經濟帳,這回你錯了,我恰恰是要跟你算另一筆帳。」
林雪寒:「噢,真關心起我來了?」
保齡球館。夜。
一隻滾動的保齡球乾淨利落地將球全部擊倒。坐在休息席上的胡龍廣和嚴貴成鼓掌,剛擲完球的桂宏順一臉得意。
胡龍廣:「老弟好身手!」
桂宏順炫耀地:「我桂某就喜歡一次出手解決問題!」
桂宏順繼續玩,胡龍廣和嚴貴成仍在交談。
嚴貴成:「他們怎麼會想到去土地局?」
胡龍廣:「問題就在這裡。」
嚴貴成:「他們從土地局能撈到什麼?」
胡龍廣:「很直接的東西大概不會得到,去年就沒查出個什麼名堂,可是這說明他們把眼光盯在『夕陽紅』上了,問題在這裡。」
嚴貴成:「要栽就可能栽在那個林雪寒手裡。哼,看來要你兒子和你弟弟命的,與其說是槍桿子,還不如說是筆桿子!」
桂宏順又打完一局,回到休息席喝水。
桂宏順看看兩人:「傷什麼腦筋?該開心時就開心,怎麼樣,嚴所長,掛點彩頭玩玩好不好?」
嚴貴成:「桂老闆玩,桂老闆接著玩。」
桂宏順挑球,胡龍廣和嚴貴成繼續交談。
嚴貴成啟髮式地:「我看對那個林雪寒……」
胡龍廣惡狠狠地:「是的,不能再客氣了,她讓我難受,我也不能讓她好過。」
嚴貴成:「除了你那些招,我看你也可以來它個用筆桿子對付筆桿子。」
胡龍廣點頭。
嚴貴成:「上邊那位呢?發條能不能再往緊擰擰?」
胡龍廣:「眼下此人還夠意思,他要是開綻松勁了,再給他攤牌不遲。」
城市廣場。夜。
霓虹燈閃爍不定的彩色光影投射在夫妻二人的臉上,林雪寒耐住性子聽朱力民苦口婆心的訓導。
朱力民:「文章的影響有了,你一下子也成名了,你完全可以滿足了,還攪在這個案子裡幹什麼?你只是一個記者,不是法官,不可能包打天下,不可能把一件案子一管到底,你必須清楚這一點!還有,我早給你提醒過了,怎麼宣傳這個案子,市上領導有不同意見,你不要往矛盾是非裡攪和,你要在南洲呆下去,你要在這裡工作,要在這裡生活,這個問題就不能不考慮,攪和到領導之間的是非裡有什麼好處?這才是一筆大帳,這個帳你難道算不過來嗎?」
林雪寒:「你說完了?」
朱力民平靜了一下情緒:「對不起,我說得急了一些,但我說的都是心裡話,而且都是從你的角度考慮問題,不參雜我個人的任何因素。」
林雪寒:「讓我感到寒心的正是你所說的都是心裡話,比拿假話騙我還讓人感到寒心。」
朱力民不理解:「你這是怎麼啦?」
林雪寒:「寒心的是你的冷漠,是你對普通人悲慘命運的無動於衷、漠不關心,還有你對我的所作所為的理解。」
朱力民:「雪寒,你究竟是怎麼啦?你……」
林雪寒:「你別以為我是在激動中說這個話,不,我現在很冷靜,力民。你以為我報道汪海婷的案子就是想出風頭?就是想借此成名?錯了,你錯了,我只是想對得起我作為一個記者的良知良心,對得起我背的這個記者的稱號。我也不是僅僅要宣洩胸中的一腔義氣和正義感,而是要通過我的工作,實實在在地推動法律的完善和社會的進步。是的,司法機關應該獨立辦案,但新聞媒體有監督辦案的義務和權利,更何況我將出任受害人的代理人。力民,汪海婷的悲慘遭遇你不是不知道,我不理解你怎麼就連點惻隱之心都不動?你也是出身於普通人的家庭,你也曾是那麼同情不幸者,也曾當過記者,也曾那麼嫉惡如仇,可是現在心裡怎麼就這麼冷冰冰一片麻木?」
強烈的自尊心自然令朱力民難以面對妻子的這番詰問,情緒一下子激動起來:「好,好,好,我冷冰冰,我一片麻木……看來我今天是自討沒趣了!」
朱力民說完,轉身而去。
林雪寒站在原地久久沒動。
報社社會新聞部辦公室。日。
趙正拿著一份報紙,得意揚揚走進辦公室。
王強輝正在埋頭看稿件,一份報紙落在眼前。
趙正站在王強輝面前:「王主任大概沒有興趣去留意一張外地報紙,不過這張報倒是有必要看看。」
王強輝看看趙正,拿起報紙。
趙正:「第七版。」
王強輝找到第七版,一篇文章的標題赫然醒目:《「夕陽」隨想曲》
王強輝:「哦,大作發出來了?」又看看報紙版頭,「華風時報。嗯,不錯,祝賀你。」說完把報紙扔到一邊。
趙正:「哎,別扔啊,事還沒說完哩。」
王強輝:「你想說什麼事?」
趙正:「這該不該算本人本月的上稿量?這可是反映咱們南洲的內容,稿子寫成後我也是先交給咱報社,也就是先交給你王大主任的,咱們不用,外地報紙用了,我這上稿量該怎麼算?」
王強輝忍著性子:「你是明知故問還是真不明白?」
趙正:「怎麼是明知故問?」
王強輝:「我看你是有一點。」
趙正:「哎,哎,哎,這是什麼態度?不明白還不興問問嗎?怎麼能是這態度?」
老黃正在修理脫落了的紅毛筆頭,接上話茬:「嗨,強輝,我都聽懂了趙正的意思,你怎麼就聽不懂呢?」
趙正拿著報紙回到自己桌前:「你聽懂了什麼?」
老黃一邊修筆一邊走到趙正跟前:「你那篇被咱們槍斃了的文章在外邊報紙上發表了不是?你就是要給咱們辦公室諸位亮亮耳朵,要大家都知道槍斃錯了,是不是這個意思?他王強輝怎麼就聽不明白?」
陳小菱成心耍弄趙正:「擰了擰了,老黃,你把趙正的意思整個弄擰了,人家趙正是要讓大家知道他又拿到一筆稿費,說不定外加一筆什麼滿開心的其它收入,要請大家客啦,是不是,趙正?」
趙正氣哼哼地瞪了陳小菱一眼。
林雪寒一直坐在桌前靜靜地聽幾個人鬥嘴,臉上是沉思的神情。
忽然趙正大叫起來:「哎呀,放下,快放下,瞎擦什麼呀!」
老黃正拿著那張登載趙正文章的《華風時報》擦剛剛修好的紅毛筆,報紙揉成一團。趙正從老黃手中搶過報紙,打開一看,他的那篇文章已被紅墨水塗抹得五麻六道。
老黃故作驚詫:「噢,這就是那張報紙?嘖嘖嘖,怎麼弄成這樣?怎麼弄成這樣?還能要嗎?」
趙正:「廢話!」
陳小菱:「老黃,這就怪你了,你擦筆怎麼就不看清,趙正也許就拿這報紙去交差領報酬哩,你把咱吃請的事攪黃了,得,黃了。」
說完,偷偷抿嘴笑起來。
報社牟思萱辦公室。日。
牟思萱手裡拿著一封信,正跟一個中年婦女談話。
牟思萱「這封信都誰看了?」
中年婦女:「聽說是反映報社記者的問題,又是那號事,群工部的人都傳著看了。」
牟思萱生氣地:「亂來!這種信是能瞎傳閱的嗎?」
中年婦女:「反正現在這封信是交給你們領導了,領導上覺得該怎樣處理就怎樣處理吧。我可以走了吧?」
牟思萱煩躁地揮揮手。中年婦女走到門口,又被他叫住。
牟思萱:「回來。」
中年婦女:「還有事,牟總?」
牟思萱:「別讓大家再瞎嘈嘈這封信,捕風捉影的事,傳出去對同志是很不負責任的,告訴你們部裡的人,千萬別在私底下嘁嘁嘈嘈!」
中年婦女:「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中年婦女走後,牟思萱良久沉思,然後拿起電話:「王強輝嗎,你到我這來一下。」
稍許,王強輝推門走進。
牟思萱將信遞給王強輝:「先看看這封信。」
王強輝匆匆看完信,一下子跳了起來:「胡說八道!純粹是胡說八道!」
報社收發室。日。
幾個在收發室拿報拿信的男女滿臉神秘的表情,竊竊議論有關林雪寒的一條轟動性新聞——
甲男:「瞎說,林雪寒決不是那號人!」
乙女:「看看你不信不是?開始我也不信,可群工部的人都看到這封信了,信裡揭發的事情有時間有地點。」
丙女:「沒錯,我也聽人議論了,信的署名是『知情者』,林雪寒怎樣在歌廳裡出賣色相,怎樣被公安局抓起來,寫得詳詳細細。」
乙女:「那時她剛從北京來南洲,沒找到工作,就在歌廳陪客,人家還說她為什麼要藉著汪海婷的案子找公安人員的茬,愣要編造派出所民警參與作案,原因就在這裡。」
甲男感歎地:「想不到,實在想不到。」
報社水房。日。
林雪寒拿暖瓶接水,水房一前一後走進兩個編輯模樣的人。
林雪寒向來人點頭打招呼,來人也客氣地向她點頭致意。
林雪寒打好水走出水房,身後的兩個人不約而同地目送著她,又不約而同地相互注目一笑,意味複雜地搖搖頭。
甲編輯:「想不到吧?」
乙編輯:「是真的嗎?」
報社大門口。日。
正是下班時候,林雪寒騎上自行車,從兩個報社女同事身邊駛過。
甲同事朝林雪寒的背影努努嘴:「聽說她從前就是一個愛出風頭、一心想出人頭地、不擇手段撈取名利的女人。」
乙同事:「表面上可真看不出。」
報社社會新聞部辦公室。日。
辦公室裡只有王強輝、陳小菱、老黃三人。
陳小菱情緒激動地責問王強輝:「不是謠言,組織上查得比什麼都歡,現在真正有人造謠惑眾,流言蜚語滿天飛,組織上為什麼就不查?為什麼能容許一個人這樣受污蔑?這樣受糟踐?」
老黃氣得直搖頭:「陰險、毒辣、可惡!」
趙正走進辦公室。
陳小菱氣更不打一處來,忿然大罵:「小人的伎倆,卑鄙,實在是卑鄙!」
趙正明知三人在議論什麼,故意一愣:「喲呵,這罵的是誰呀?臉都氣綠啦!」
陳小菱:「小人呀,卑鄙小人,罵的是造謠中傷別人的卑鄙小人!」
趙正作明白狀:「噢,那檔子事。」
陳小菱:「林雪寒怎麼啦?要寫匿名信侮辱她,要用這麼卑鄙的手段對待她!歌廳女郎?出賣色相?真他媽會瞎謅!林雪寒剛從北京到南洲那陣,舉目無親,找不到工作,不得不去一家飯店打工,白天給人家刷碗刷盤子,晚上客人走完後還要打掃衛生,沒地方住,每天夜裡只能在卡拉OK房間裡湊合棲身。還胡扯什麼被派出所民警抓起來過,真他媽瞎謅謅出水平來啦!派出所只不過在清理外來人口時查過一次她的身份證!林雪寒的朋友誰不清楚她這段經歷?我就很清楚!你們說這樣侮辱人卑鄙不卑鄙?你們說,趙正,你說,你說卑鄙不卑鄙?」
趙正:「喲呵,你這是怎麼啦?關我什麼事?」
陳小菱:「關你不關你的事你能不能說句良心話?」
趙正:「良心?你給我要哪門子良心?」
趙正的態度惹惱了陳小菱,陳小菱還想理論,老黃從門口看見了什麼,急忙轉身連連擺手。
老黃:「別說別說啦!快別說啦!」
話落,林雪寒走進辦公室。
辦公室內氣氛尷尬,林雪寒感覺到了,茫然四顧。
林雪寒:「怎麼啦?這是怎麼啦?」
沒人理她,都在埋頭各幹各的事。
林雪寒走到陳小菱面前:「出什麼事啦?」
陳小菱想說什麼,咬咬嘴唇硬忍住了。
林雪寒含笑逗弄地用手指在陳小菱的鼻尖上刮了一下:「生誰的氣呀,瞧瞧!」說完又走到王強輝身邊,遞上手中報紙:「今天的報,上邊有政文部對咱們版面的評報意見。」
林雪寒一副輕鬆自如的樣子,拿起暖瓶準備給杯子倒水,抬頭看見老黃也拿起了杯子,便走過去先給老黃倒。
老黃神情極不自然:「好,好,謝謝,謝謝。」
林雪寒納悶:「邪門了,怎麼一個個都這麼怪兮兮的?」
陳小菱終於忍不住,衝到林雪寒面前:「就你一個人還蒙在鼓裡!全報社就剩你一個人不知道了!雪寒!」
林雪寒驚詫:「什麼事?你在說什麼?」
陳小菱:「什麼事?髒水都快把你淹死了你還不知道!」
報社門外大街。日。
江寧寧走下出租車,向報社內走來。
報社大樓內。日。
憤怒的林雪寒穿過樓道衝向牟思萱辦公室,陳小菱緊隨身後。
林雪寒敲門,無人應答,再一推,虛掩的門被推開,辦公室內無人。
林雪寒呆呆地在門口站了會兒,頹然將頭抵在門框上。
大樓樓梯處,江寧寧拾級而上。
另一樓梯口,林雪寒極力保持自持的神態,拒絕陳小菱的阻攔朝樓下走去。
林雪寒:「沒事,小菱,讓我一個人呆一會兒。」
陳小菱:「我陪你下去走走。」
林雪寒:「別了,忙你的事去吧。」
林雪寒從樓梯走下,陳小菱從另一樓梯走上。
報社社會新聞部辦公室。日。
江寧寧走到社會新聞部辦公室門外,突然止步。
辦公室內,王強輝正與陳小菱爭吵。
王強輝:「你就不該告訴林雪寒!」
陳小菱:「告訴又怎麼啦?還讓她繼續蒙在鼓裡?」
王強輝:「你沒想想這對她刺激會有多大!」
陳小菱:「全報社的人都在背後議論,她還什麼都不知道,你說這算怎麼回事?」
老黃勸解:「你們二位就別爭了,我看告訴了也好,想想看,都嘁嘁嘈嘈成什麼樣子了,又是歌廳女郎,又是被派出所抓過,她還跟沒事人似的……」
門外,江寧寧臉上堆滿吃驚的神情。
街旁小樹林。日。
大街上車水馬龍,熱鬧異常。
小樹林裡,林雪寒背靠樹木,臉上充滿極度痛苦的表情。
歡快的街景。
林雪寒痛苦的表情。
幾個少男少女的笑聲傳來,愈發襯托出小樹林的清寂壓抑。樹蔭篩落的陽光斑斑駁駁地照耀著林雪寒臉上兩行清淚。
大街空曠路口。日。
江寧寧神情焦灼地站在路口,不時看看表。
沈松林的車駛來,在江寧寧身邊停下。
沈松林:「寧寧,什麼事?」
街邊林蔭道。日。
沈松林和江寧寧面對面站在林蔭道上。
沈松林:「林雪寒在歌廳出賣色相?還被派出所抓起來過?笑話!天大的笑話!」
江寧寧:「我們老闆讓我去找林雪寒問問汪海婷最近的情況,一到報社就聽見他們議論這件事。」
沈松林:「你相信嗎?」
江寧寧:「誰相信呀?我不相信,聽他們部裡的人議論也不相信,可在報社裡好像已經鬧得滿城風雨。」
沈松林:「竟然用上了這種手段!」
江寧寧:「管你真的假的,議論多了假的也能變成真的,眾口鑠金,三人成虎!在中國拿這樣的軟刀子不明不白把人毀掉的事還少嗎?」
沈松林:「你見到林雪寒啦?」
江寧寧:「沒有。」
沈松林思考片刻:「炮製這樣的匿名信決不是一般人所為,報復,肯定是那幫人的報復!」
江寧寧憂心地:「林雪寒要面臨多大的壓力,心裡會受多大的刺激啊……」
沈松林冷峻地沉思。
林雪寒家。日。
衛生間裡的淋浴噴頭水流如注。
林雪寒仰臉任憑水流兜頭淋沖,彷彿要把心中的憤怒與痛苦一衝而光。
桌上的電話響起,剛剛換完衣服的林雪寒接電話。
大街電話亭。日。
電話亭裡還是那個陌生男子的身影。
男子:「聽出我是誰了嗎,林雪寒?「
林雪寒家。日。
林雪寒嘲諷地:「沒有見過面的老相識了,當然聽出來了。」
林雪寒一邊說話,一邊迅速打開手提包,拿出採訪錄音機和一支微型麥克風,一根橡皮筋也是早準備好的,她非常利落地將微型麥克風用橡皮筋固定在電話聽筒上。
大街電話亭。日。
男子:「林雪寒,你知道你什麼東西叫人心裡癢癢?你那張盤兒!你的盤兒很靚啊,你知道不知道?」
林雪寒家。日。
錄音機悄無聲息地轉動。
林雪寒不急不惱,而是一種調侃的口氣:「我知道你是個臭流氓,一聽就知道,你想……」
聽筒裡突然傳出「嘟嘟」聲,對方把電話掛斷了。
大街電話亭。日。
男子點了一支煙,重新撥號。
林雪寒家。日。
電話鈴聲響起,林雪寒急忙啟動錄音機,重新拿起電話。
大街電話亭。日。
男子「那麼靚的盤兒要是毀了多可惜!可要比汪海婷那張臉可惜多啦!為了一個廢女人,你想想看值得不值得。」
林雪寒家。日。
林雪寒故意延長通話時間:「值得不值得,這看怎麼說了,要是能把你們這伙壞東西繩之以法,我把命都會豁出來,請問你信不信?」
大街電話亭。日。
男子惱了:「林雪寒,你放明白點!再不明白,就等著粉身碎骨吧!」
林雪寒家。日。
林雪寒拍案而起:「來吧,我現在就等著!告訴你們主子,我隨時恭候著他跳出來!我早就準備好…….」
對方把電話掛斷。林雪寒似乎意猶未盡,義憤難平,話筒仍拿在手中,用手指摁在話機鍵門上,隨時等候鈴聲再次響起。
果然鈴聲又起。
林雪寒鬆動手指,忿然怒喝:「來吧!來吧!魔鬼!我早就等著你們來!」
馬路邊汽車上。日。
汽車停在馬路邊,沈松林在車上拿著手機打電話,一臉懵懂不解的神情:「怎麼啦?雪寒,你怎麼啦?我是沈松林啊!」
林雪寒家。日。
對著話筒怒喝的林雪寒突然愣住,怔怔地望著話筒,彷彿一下子卸下不堪忍受的重負,頹然無力地坐在椅子上。
話筒裡傳出沈松林的呼聲:「雪寒,你怎麼啦,怎麼不說話?」
林雪寒平靜了一下自己的情緒,重新把話筒貼到腮邊,盡量換上輕鬆的語氣:「對不起,松林,不知道是你。」
馬路邊汽車上。日。
沈松林:「你究竟怎麼啦?遇到了什麼事?你剛才和誰通電話?」
林雪寒家。日。
林雪寒強打精神:「沒什麼,松林,我接到一個令人不快的電話。」
馬路上。日。
沈松林收起手機,啟動汽車。
汽車在大街上飛馳。
林雪寒家。日。
林雪寒緩緩踱到窗口,將半開的窗簾徹底打開,悵悵地望著窗外。
大街汽車上。日。
沈松林邊開車邊撥通電話:「雪寒,你家是不是在廣濟大街十六號樓?」
林雪寒家。日。
林雪寒對著電話:「你別來,松林,沒什麼,我真的沒什麼。」
林雪寒家樓外。日。
沈松林的在樓外停下,沈松林下車。
林雪寒家。日。
門鈴響起。林雪寒猶豫了一下,起身開門。
沈松林站在門外。
兩人一個站在門外,一個站在門裡,相視無語。
沈松林的目光裡充滿一種憂心的關切。。
林雪寒避開這目光:「噢,請進。」
沈松林進屋,四下環顧。
林雪寒:「第一次來我這兒,坐,請坐,我來泡茶。」
沈松林攔住林雪寒:「告訴我,你說的魔鬼是誰?電話是怎麼回事?」
林雪寒思忖許久,走到桌前,拉開抽屜,取出錄音機……
錄音機在轉動。
男子的聲音:「……林雪寒,你放明白點!再不明白,就等著粉身碎骨吧!」
林雪寒的聲音:「來吧,我現在就等著!告訴你們主子,我隨時恭候著他跳出來!我早就準備好…….」
之後是掛機後的「嘟嘟」聲。
沈松林關上錄音機,神情嚴峻:「接到幾次這樣的電話?」
林雪寒:「好幾次,在家接過,在辦公室也接過。」
沈松林異常吃驚:「你為什麼不早說?你怎麼這樣糊塗?這麼大的事早應該向有關部門報告!」
林雪寒緩緩搖頭:「沒有錄音,人能相信嗎?說不定還會有人認為我在借用電影裡的情節來製造影響抬高自己。」
沈松林:「告訴朱力民了沒有?」
林雪寒搖頭。
沈松林責怪地:「你……」
房門不聲不響地打開,朱力民走了進來。
看見沈松林在家中,朱力民不由一愣:「松林!」
沈松林:「哦,力民,你回來的正好。」
林雪寒向沈松林使眼色不讓他說下去,同時將桌上的錄音機收起來。這一切都看在朱力民的眼裡。
朱力民心裡不是味道,不冷不熱地:「你今天有空啊?噢,坐,坐吧。」
沈松林看看林雪寒,不便再開口。
林雪寒剛剛洗完澡尚未乾透的蓬鬆頭髮,引起了朱力民的注意。
朱力民:「噢,沒泡茶?怎麼不泡茶啊?談案子吧,你們談,接著談,我去洗洗手。」
朱力民走進衛生間,淋浴間地上有水痕,玻璃上的水霧尚未褪盡。他草草洗洗手,呆呆地站著。
沈松林出現在衛生間門口。
朱力民作出輕鬆的樣子:「案子的事纏得你也很忙啊?」
沈松林沒回答,而是問:「你今天還有什麼事?」
朱力民耐心地用紙巾擦手,走回客廳:「想討我答應的那頓飯,是不是?」
沈松林:「那頓飯以後再說,我想和你談件事。」
朱力民:「什麼事?」
林雪寒阻止沈松林:「我看沒必要,松林。」
朱力民審視地看了一眼林雪寒,將紙巾扔進廢紙簍裡,沒有說話。
沈松林:「找個地方吧,力民。」
朱力民:「我今天很累。」
沈松林很不客氣地:「別給我推辭!」
旺佳傢具公司加工廠。日。
江寧寧的辦公室裡,賈旺一副失望的樣子。
賈旺:「沒見到林雪寒?」
江寧寧情緒抑鬱地點點頭。
賈旺思忖地:「不知汪海婷現在情況怎麼樣……」
江寧寧:「賈總,咱們可以直接去醫院看看汪海婷呀!」
賈旺搖頭:「太刺激。」
江寧寧不解地望著賈旺。
賈旺從手機包裡掏出一沓錢,放到桌上:「這是1000塊錢,你把它給林雪寒,讓她轉交汪海婷。」
江寧寧很吃驚:「賈總……」
賈旺:「上次的錢是咱們企業的贊助,咱們公司不景氣,不能再拿了,這是我個人的。」
荒草地。日。
沈松林駕車拉著朱力民,在一片荒草地上停住。
沈松林下車。朱力民坐在車上未動,觀察著沈松林的舉動。
沈松林替他打開車門:「下吧。」
朱力民下了車:「要談什麼?」
沈松林看看天,又看看腳下的草地,許久才開口:「雪寒很需要你的支持,特別是眼下,你知道嗎?」
朱力民:「你想跟我談的就是這個?」
沈松林:「她是個事業心很強的女性,她的工作是很有意義、很崇高的。」
朱力民淡然一笑:「這我還不明白嗎?她的工作很有意義,很崇高,你和我的工作也很有意義,也很崇高啊!」
沈松林:「你這話說得似乎有點太輕飄了。」
朱力民:「那麼你是認為我對她支持、關心、愛護得不夠?」
沈松林有點耐不住性子了:「力民,你們夫婦間現在究竟是一種什麼關係,我不清楚,但我覺得彆扭。雪寒正在全力以赴對付汪海婷的案子,她的對手很凶殘,也許還很強大,她為一個慘遭殘害的不幸女子奔走呼籲,她面對的壓力是很大的,整個南洲都在關注這件事情,可是我沒見到你對她的工作表現出什麼什麼興趣,你是她的丈夫,你不是外人,難道你不覺得這很不應該嗎?」
朱力民:「就這事?好了,明白了。關心也罷,不關心也罷,這是我們夫婦間的事情,由我和林雪寒兩個人處理好了。我忙了一天,很累,送我回家吧。」
沈松林失望至極:「力民,你現在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
朱力民滿不在乎地:「是嗎?你感到吃驚?人都在變,你不認為你也在變嗎?辯證法告訴我們變是絕對的……」
沈松林憤怒地打斷朱力民的話:「別給我油腔滑調的!朱力民,你知道林雪寒現在面臨什麼處境?有人給她往報社裡寫匿名信,向她身上潑污水,侮辱她的人格,在家裡,在單位,她已經一而再、再而三地接到威脅電話,有人揚言要讓她粉身碎骨、碎屍萬段!她的人身安全已經受到威脅,你還這樣無動於衷,你算一個合格的丈夫嗎?」
朱力民臉色驟變,分外震驚:「啊!」
林雪寒家。夜。
朱力民在客廳煩躁不安地走動。林雪寒關好臥室窗簾,來到客廳。
朱力民:「我們談談好嗎?」
林雪寒沒說話,等待著朱力民往下講。
朱力民:「你為什麼不把接威脅電話的事告訴我?」
林雪寒:「不想讓你為我擔心。」
朱力民:「不願意告訴我也行,可你為什麼不報告有關人員有關部門?這不是兒戲,你懂嗎?」
林雪寒:「該報告時我會報告的,邪不壓正,我想看看,他們到底能拿我怎麼樣。」
朱力民生氣地:「荒唐!拿自己安全賭氣,這能賭氣嗎?」
林雪寒:「不是賭氣,是較量!」
朱力民:「往後你想怎麼辦?」
林雪寒:「既然是較量,就得分出個勝敗輸贏。」
朱力民:「你這是想的你自己。不錯,你可以冒這個險,你可以為自己找到一百個一千個既能感動別人也能感動自己的理由,可是你還得為別人想想!我所說的別人,不是我,而是孩子,是我們的女兒,是晶晶!」
林雪寒渾身一震,顯然朱力民提出了一個她忽視了的問題。
朱力民:「他們打你的主意,就不會打晶晶的主意?威脅到你,就不會威脅到晶晶?你想到過晶晶的安全沒有?」
林雪寒心緒顯得有點煩亂:「依你說怎麼辦?」
朱力民堅決地:「退出!從案子中徹底退出!」
林雪寒:「退出?」
朱力民:「是的,退出!對你,對晶晶,對我們全家,這才是最安全的辦法!」
林雪寒:「你是讓我向他們繳械投降?」
朱力民:「你是記者,案子是你揭露出來的,文章發表了,罪犯抓起來了,你已經盡到你的使命了,可以說你已經成功了,勝利了,現在退出怎麼算繳械投降?」
林雪寒:「你這是自欺欺人。你別說了,我決不可能退出。」
朱力民:「你還要執拗下去?」
林雪寒:「誰也不可能把我拉回來。」
朱力民突然大發雷霆:「你怎麼這麼自私?為了成就自己的事業,竟連女兒的安全都不放在心上!我問你,你還想從案子裡得到什麼?還想出名?出更大的名?是不是還想讓『林雪寒』三個字再來一次轟動?告訴你,人不能光想著自己,還得為別人想想,最起碼得為自己的女兒想想!」
憤懣、失落、委屈潮水般地裹捲了林雪寒,她臉色慘白,嘴唇哆嗦,用難以理喻的目光久久盯著朱力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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