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們住在普魯茲隘口的全部時間裡,每當科倫叫我和她一起到危崖小徑時,我都要找一個不去的借口。她後來就不叫我了。
當我拜訪完父親回家後,我問她我們是否可以一起走一趟。那是凌晨時分,在我們外出時,我告訴她我父親說的每一件事。走過大房子時,我指著銅色的光亮和窗扉,給她講房沿抓住房頂板的方法。
我從工作中學會的小事情。「總有一天,我要為你建一座房子。」我告訴她。
「那一定很棒。」她說。
陽光明亮而呈紅色。它正好掛在大型夏日旅館的房頂上方。
「天這麼冷,」科倫說,「我不知道你在這樣寒冷的氣候裡怎麼能站在室外工作。」
我拉著她的手。我想告訴她我是多麼想念這寒冷的工作,重新掙錢的感覺是多麼好,我是多麼擔心拉裡不會打電話叫我回去工作,擔心房子完工後我不能再找到工作。
我想告訴她所有這一切,但突然,我是如此的厭煩談我自己,我們走在沙灘上,我保持著沉默。
突然,科倫停住腳步,用胳膊圍繞著我。「我冷。」她說。
我提醒她當我們最初開始約會時,她一冷我就叫她跳舞,找借口把胳膊放到她的肩上。
「那麼,」我說,「你想跳舞嗎?」
「沒有音樂,」她羞答答地說,「而且你討厭跳舞。」
她看著我。「對於過去發生的一切,我感到萬分抱歉,」我告訴她,「在科爾格特的最後一年,我申請了23個工作。我們回到緬因州的第一個夏天是6所以上的學校。在我算帳的去年是334個。今年秋天是33個。我試過了,科倫,但我覺得事情很清楚,我不會再當教授了。」
一會兒後,她說:「也許是的。」
「無論如何,和我跳一曲。」我說。
我哼著「月亮河」,假裝踩著了她的腳,然後,我抱緊她。
拉裡說的話是真的。在窗戶運到的那天,他打電話叫我回去工作。我們必須搶在一場將要席捲海岸的暴風雪之前安好79扇窗戶。當我走在海灘上時,天是黑的。在海的那邊,有船隻正駛進隘口,它們前行的燈光就像低空上掛著的星星。我們不停歇地工作著,當雪花開始刮過沼澤地,意大利人做完煙囪時,我正好在別墅的南端。那是一根漂亮的石煙囪,他們站在那兒抬頭看了一會兒,把雪花從他們的眼前拂開。我告訴那個老人這煙囪很好,我站在他的旁邊。他看了最後一眼說:「行啦。」然後他轉身拿起他的午飯盒,向他的卡車走去。
那天早晨,我們開始11個小時後做完了最後一扇窗戶。拉裡的臉在一顆釘子上劃了一道口子,他的臉頰上有干的血跡。他很高興。「讓它下雪吧,」他說,「下一個月,這地方將關閉了。真的關閉。」
我那天最後的工作是爬到所有的腳手架上把木板翻起來,這樣它們就不會被雪埋住了,然後把所有的梯子從房子邊取開。我夠到了所有的木板,除了在我頭上40英尺高處的那塊,在漂浮的白雪中,我幾乎看不見它。
當我開始走回家時,風已刮到了海岸上。我敢肯定風速超過每小時50海里。我用了近一個小時的時間才回到家中。科倫帶著孩子們到她母親家去了,我生了火,然後在椅子上睡著了,我夢見雪堆在我沒有移動的那塊木板上。
雪越堆越多,然後,它的重量使木板裂成兩半,裂開的兩塊木板都漂在風中,正好穿過漂亮的三倍窗。
我重又穿好衣服,走向海灘。我爬上了腳手架,繫了根繩子在那塊木板的一頭,然後把它拉下來。
風暴在夜間過去了,我是早晨第一個去工作的人。起居室,一間86英尺長的大廳,有3個壁爐,20扇窗戶,和9扇雙層門,每扇門高10英尺,門上有8塊1平方英尺的玻璃,沉浸在陽光中。
那不僅僅是光。窗戶和門使這兒看起來像是房間裡打開了音樂,我發現我自己從一扇門走到下一扇門,只是看著這景觀,想像著住在這光中的人一早就拉一把椅子到一扇窗前,看海上的船隻。
我聽見拉裡的聲音在我下面,在樓梯上。然後比利說:「你想要那個名叫什麼的和我一起工作來著?」
我們默默地肩並肩工作了一天,只是在冰動的風中在房頂板上釘釘子。他從他的每列末端開始,我從我的這頭開始。我們在中間的某個地方相遇,取下我們用作直邊的板子,移動五英吋,在上面放上四腳水平儀,釘到牆上,開始做下一列。
我怎麼也無法開始和他對話,我太專心了,生怕出錯,生怕趕不上他。
唯一一次比利對我說的是:「我想你喜歡比爾·克林頓那人。」
當我問他為什麼時,他說:「每次,你開車倒完垃圾回來後,我走進那車裡,收音機都在NPR頻道上。我喜歡聽我的偶像,拉什,」他說,「拉什不在公共節目上。」
我想他並不想聽我的回答,所以我只是繼續工作著。天變得越來越冷。我們都在心裡詛咒著這鬼天氣,我們的臉頰上凍結著鼻涕,我想比利正努力地把我描繪為一個大學教授,而我則試圖把他描繪為白房子聖誕卡片上的人物。
我想,是鳥兒打破了我們間的沉默。整個下午,比利都不停地問我是否聽見了鈴聲。我沒有。「又來了。」他會說,突然停下來。他最後決定這是一部小型電話發出的鈴聲,那電話是一個轉包人的,放在通道上停著的卡車裡。
然後,那天結束時,我在雪裡撿拾房頂板時發現了一隻死了的藍色鳴鳥。它還是熱的,我把它拿給比利看。
「上帝,」他說,「我還以為是汽車上的電話呢。」
「也許它叫是為了向我們求救。」我說。
「上帝。」他又說,我們最後一致同意這鳥兒說明了這個現代世界的一些事,說明了人們正改變成了什麼。
在車庫房上工作的最後一天,比利把鋪最後的房頂板的機會讓給我。我站在梯子上,處在整個建築的最高點,視線經過主屋的房頂向外遠望,看見船道上的船隻正沿著地平線慢慢地向北方駛去。我看見四五英里外的希金斯海濱上玻璃板的最後一絲閃光。
我爬下梯子,向上望著我們已做好的工作,覺得很幸運。當我拿起我的工具時,我激動得忘記了戴上我的手套,等我走到更衣室時,我的短刨都凍在手心上了。
幸運的感覺在那個月一直伴隨著我,直到工作完成的時候。天氣越冷、越是難以忍受,我越認識到我將失去這份工作。
我向比利承認說我的孩子們都認為我是這兒的垃圾工以後,他就去做清潔的工作,有兩次,我叫科倫開車從這裡經過,我站在梯子上手裡拿著錘子向他們揮舞致意。
一天早晨,在陽光下做工,比利說,「別的任何地方我都不想去,別的任何工作我都不想做,我就想在這裡。」
我知道他的意思。
在最後那幾天,到處都是轉包人。管子工,電工,用傳感器圍繞牆壁的保衛人員。在管道裡工作的電焊工。我走過這座別墅所看到的一切使我產生了這樣的景象:科倫正在生傑克,當他不能正常地出生時,醫生來幫她,一會兒後,到處都是人,都集中在一件事情上工作。
接近尾聲時,拉裡把我放到了主屋的前面,這是別墅的第一部分,主人一回來就看得見,我在那兒一直工作到天氣暖和的時候,希望這兒能完全讓主人滿意,而原因卻和我從前所想的沒有絲毫關係。當我最後一次從腳手架上爬下來向上仰望時,別墅沐浴在月光中。
這使我感到這房子是多麼的美啊。拉裡走到我身後。
「太迷人了,」他說,「有人畫了一個地方的圖,然後突然,它就在那兒,和圖完全一樣。」他在這個地方住了近一年,總不是一個整體,分成很多片段。他每天要對片段作出上百個決定,晚上醒著躺在床上想自己是否作了正確的決定,是否漏掉了什麼。但站在那兒,回頭看著房子,這夢是完整的,所有的片段都組合在了一起。
如果我對拉裡瞭解得多一點,我會向他承認,在這整個冬天裡,我都對擁有這別墅的人感到憤恨。雖然我一點也不知道他,但我把他看成是比我幸運的人,一個活得有價值的人。
我也想告訴拉裡,直到這個冬天前,我都相信在高處有我的一席之地,遠高於那些臉上塗著泥漿的人,而我也真的總是認為我比這些傢伙要強一點、應該過一種更體面和更輕鬆的生活。
我們道別。拉裡正為他一個女兒的生日宴會趕著完成一個玩具爐子。他沒找到他的螺絲刀,正在用鑿子湊合著擰爐門上的餃鏈。我謝謝他給我的工作。
「嘿,」他說,握著我的手,「謝謝你所有的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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