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航雲台書屋>>外國文學>>Judith Mc Naught>>溫柔的勝利

 

雲台書屋

 
第十六章

  雷神父在祭壇上叫了瑞蒙的名字後,叫到凱蒂的名字時,她抬起頭來。她知道神父 正在讀教會中的婚姻通告。擁擠教堂中的每個人似乎同時轉向靠近凱蒂和瑞蒙,碧莉和 她丈夫以及魏家家人所坐的後方的座位。
  村人當然都知道瑞蒙是誰,這一點也不令人驚訝,因為他是在這裡出生的。但是令 人驚訝的是,他們對他的特別態度。從他陪著她走進教堂的那一刻,他們就一直公開而 好奇地看著他。一些村人向他點頭或微笑,但是他們臉上也混雜著不確定,甚至敬畏的 表情。
  當然,瑞蒙在禮拜儀式開始前的態度,肯定地讓那些可能想表示友好的人退避三舍。 他以高傲、冷淡又客氣的微笑向教堂那些好奇的人瞥了一眼,然後在凱蒂身旁坐下,便 完全不再理會他們。
  凱蒂不安地坐在硬硬的座位上,在聽雷神父講道的同時,她表現出全神貫注的樣子, 其實一個字也聽不進去。她開始猜測,命運是否卯足全力的設計著,不讓瑞蒙和她有絲 毫單獨相處的機會。在過去的七天裡,他們根本不曾,正如瑞蒙所預言的「分享彼此」 的機會。
  在週五,當凱蒂還在瑞蒙臂彎裡,高興地享受他迷幻藥般的感激之吻當作他的「花 束」,一堆烏雲捲過天空,遮掩了太陽。起先是小雨絲絲,後來很快變成傾盆大雨。雖 然這方面不盡如意,他們還是和碧莉夫婦玩牌,度過了一個愉快的夜晚。
  週六天氣放晴,男人們整天在小屋裡工作。雖然已接上水電,天黑後瑞蒙仍讓他們 在屋裡工作,小屋也不適合做約會地點了。週六晚稍早,碧莉的丈夫艾迪向瑞夢建議, 凱蒂可能會喜歡到附近的磷湖一遊。
  凱蒂很驚訝在所有人之中竟會是艾迪建議他們出去度個浪漫的假,還提供他的車開 到位於西南岸的風景區。她無法想像艾迪扮演邱比特,尤其是她知道他滿心不喜歡她。 這個謎團在瑞蒙向凱蒂建議,而她也欣然同意時揭曉。「那就成了。」艾迪說。「碧莉 和我會很高興讓你們同行。」顯然他的用意是想有效避免在艾迪帶碧莉那湖邊時,瑞蒙 和她有時間在他們的家裡單獨相處。瑞蒙挺了一臉驚訝,凱蒂可以看出,他對他的朋友 很惱怒。
  雖然如此,那夜出乎意料地順利。在開始的八十公里的平坦道路上,瑞蒙陪著凱蒂 坐在後座,沉默而若有所思。凱蒂知道她是因為艾迪而不快,於是對他展現一個最燦爛 的笑容,瑞蒙很快地也對她笑,忙著回答凱蒂對於沿路風景的種種問題。
  磷湖之行對凱蒂而言是一個神奇的經驗。同樣沉重的烏雲,帶來雨水並使大部分的 遊客遠離湖畔,也遮蔽了月亮。在租來的汽艇上,凱蒂和瑞蒙仍坐後座,凱蒂不時地把 臉抬近瑞蒙的臉,迅速交換一個偷來的吻,然後坐下看著船尾餘波發出的粼粼綠光。在 瑞蒙示意下,他靠在船邊,將手伸進水裡。在她抬起手時,一層同樣的粼粼綠光也映上 他的手臂。甚至從水中跳中的魚兒也在它們的身後留下一道光。
  至於瑞蒙,他在船上悠閒的靠躺著,像是順應三名遊客的當地人,不過也還頗能自 得其樂。如果他有比看凱蒂快樂更快樂的事,那就是阻撓艾迪想在船尾和他的妻子私下 浪漫一下的願望。每次艾迪示意瑞蒙和凱蒂改坐前座時,瑞蒙都以一句善意的話拒絕: 「我們在後面這裡很舒服。」
  在將近深夜時,看來惱怒的人變成艾迪,而瑞蒙則露出滿意的笑容。
  雷聲響起,傳遍了陰暗的教堂,接著幾道閃電照亮了美麗的彩色玻璃窗戶。凱蒂苦 笑著,又是一個因氣候而被迫進入室內的一天,也將是另一個瑞蒙和她甚至無法單獨談 話的夜晚。
  「我們有美好的一天可供購物,」碧莉在第二天早上八點半,端一杯咖啡到凱蒂臥 室做了這項宣佈。「太陽出來了。」她高興地補充說,然後在床上坐下。她啜飲著咖啡, 看著正要付雷神父之約的凱蒂。
  「我看來夠莊重了嗎?你覺得如何?」凱蒂問,拉直有著中國式衣領的白洋裝上的 金質腰帶。
  「你夠完美了,」碧莉笑道,「你看來就像平常一樣——漂亮!」
  凱蒂轉動雙眼,笑著接受這項讚美,一邊準備出門,並且答應與雷神父的會面一結 束就趕快回來。
  十五分鐘後,凱蒂笑不出來了。她被釘在座位上,在雷神父銳利的審視下開始臉紅。
  「我問你,」他預示不詳地重複,「瑞蒙是否知道你用你的錢、你的信用卡,去付 房子傢具的錢?」
  「不,」凱蒂焦急的承認,「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們等會兒再談那個,」他以低沉,憤怒的聲音說。「首先我想知道的是,你是 否知道瑞蒙是在離開多年後又重回這個村子?知道很久以前他因為更遠大的理想而離開?」
  「是的——為了一盤已經失敗的生意。」
  她的承認使得雷神父看來更生氣。「那麼你知道瑞蒙一無所有地回到這裡,是為了 東山再起的嗎?」
  凱蒂點頭,感覺好像斧頭即將掉落,雖然她不確定要從哪個方向掉下。
  「你知不知道,小姐,一個男人不能衣錦還鄉,而是以失敗之姿回到他的出生地, 需要多大的力量和勇氣?你是否瞭解,在他必須面對所有當年認為他該成功歸來的人, 如今卻是落敗而回時,對他的自尊影響多大?」
  「我不認為瑞蒙覺得落敗或羞辱。」凱蒂抗議道。
  雷神父一掌拍在書桌上。「不,他本來不覺得羞辱——但是他將會,而這全是因為 你!因為你,全村的每個人都會說,他有錢的美國女朋友付了毛巾的錢,好讓他可以擦 手!」
  「沒人知道我付了所有東西的一般價錢!」凱蒂衝口而出,「除了你——沒有別人。」 她馬上修正以保護碧莉。
  「沒有別人知道,除了你和我。」他嚴厲的嘲諷。「當然,還有比莉小姐,還有村 裡此刻正在向另一半不知情瞎扯的好事者!我講的夠明白了嗎?」
  凱蒂悲哀地點點頭。
  「碧莉顯然並未對艾迪說出實情,不然艾迪早就向瑞蒙說了。你以迫使她為了你欺 騙自己的丈夫!」
  凱蒂焦慮地看著他努力控制自己的脾氣,「柯小姐,是否有極小、極小的可能,瑞 蒙不會反對你所做的事情?」
  凱蒂實在很想抓住這個借口,但是她的自尊使她決不屈服。「不,我曾向瑞蒙提過, 我向分擔一些費用,而他——他對這個意見不大高興,」她看到神父的眼睛瞇起。「好 吧,他很堅決地反對。」
  「那麼,」他以令人懼怕的語氣說,「瑞蒙告訴你不要這樣,但是你還是做了,而 且狡猾地做,是嗎?你違背他。」
  凱蒂火大起來。「不要對我用『違背』這個字眼。我不是一隻飽受訓練的狗。第二, 我『狡猾地』為了瑞蒙花了一大堆『我自己的』錢,而我認為那是善意的行為,而非一 種罪行。」
  「善意!」他生氣地叫出來。「那就是瑞蒙對你的意義嗎——一項慈善事業,一個 同情的對象?」
  「不!當然不是!」凱蒂的雙眼因真正的驚嚇而睜大。
  「如果你付了一切東西一半的錢,那麼你就是花了他負擔得起的兩倍金錢。你竟然 驕縱到必須得到馬上就要的東西,一分鐘都不能等?」
  和他的態度相比,凱蒂覺得西班牙著名的宗教法庭一定就像一陣微風。她無法閃避 他的問題,而且她一定不能告訴他,她這樣做是不要讓自己覺得有義務嫁給瑞蒙。
  「我正在等你的答案。」
  「我很想給你一個,」她悲慘地說。「可惜我給不出來,我這樣做的理由都不是你 所想像的,這太難解釋了。」
  「若要瞭解則甚至會更難。事實上,小姐,我不瞭解『你』。碧莉是你的朋友,但 是你毫不猶豫的就拉了朋友參與你背叛的行動。你在艾迪的屋簷下生活,非但不回報他 的好客,還逼迫他太太誤導他,卻一點也不感到懊悔。你相嫁給瑞蒙,但是你背叛、欺 騙、羞辱他,你怎麼可以對你所愛的人做出這種事呢?」
  凱蒂的臉開始失去血色,雷神父注意到她驚愕的表情,在沮喪中搖搖頭。當他再說 話時,他的聲音雖然專注,但是已經禮貌了許多。「小姐,儘管這一切事情都發生了, 我仍不相信你是一個自私自利或沒有心肝的人。你之所以如此做,一定有一些好的理由, 請你告訴我好讓我瞭解。」
  凱蒂悲哀地沉默著,只能看著他。
  「告訴我!」他說,他的臉既生氣又疑惑。「告訴我你愛瑞蒙,而且不瞭解村人會 瞎扯。我會相信的,我甚至會幫你向瑞蒙解釋,只要你說出來,我們現在就可以完成你 們結婚的一切安排事宜。」
  凱蒂的胃痛苦地痙攣,但是她蒼白的臉十分冷靜。「我不欠你任何解釋,神父,而 且我也不會和你討論我對瑞蒙的感情。」
  他濃密的白眉蹙成雷霆怒視,向後靠在椅背上,他朝凱蒂長而銳利地看著。「你不 要談論你對瑞蒙的感情,是因為你對他沒有感情……是嗎?」
  「我沒有這樣說!」凱蒂否認,但是放在腿上的緊握雙手透露了她內心的衝擊。
  「你能說你愛他嗎?」
  凱蒂感覺自己好像被強烈的情緒四分五裂,讓她既無法瞭解,也無法控制。她想說 出他等著要聽的話,向他保證他有得到答案的權利,但是她做不到。她所能做的,只是 以冷冷的沉默看著他。
  雷神父的肩膀垂下。當他再度說話,他口氣中的可怕絕望,讓她覺得泫然預泣。 「我明白了,」他靜靜地說。「像你這樣的感覺,你能成為瑞蒙什麼樣的妻子呢?」
  「一個好妻子!」凱蒂急切的輕喊道。
  她的情緒之強烈,似乎令他嚇了一跳。他再度注視她,好像真的想瞭解她。他的眼 光移至她蒼白的臉龐,搜索她的藍眼,在它們憤怒的深奧中尋找某種東西,因而使他的 語氣迷惑而溫和。「好吧,」他輕輕地說。「我接受這個說法。」
  這項驚人的宣佈對凱蒂有同樣的驚人作用。一種她也無法解釋的安心及警戒,突然 開始令她從頭至尾地顫抖起來。
  「如果你告訴我,你已準備要以瑞蒙之妻的身份履行你的責任,我會相信你。你願 意以他的需要為優先,去榮耀和尊重他的——」
  「權威?」凱蒂簡潔地接下去。「別忘了『服從』他,」她站起來時叛逆地補充一 句。「那不正是你想問的嗎?」
  雷神父也站起來。「假如我是呢?」他以冷靜的好奇問。「你會說什麼?」
  「就像其他有腦、有嘴、有背脊的女人會對這種令人生氣羞辱的建議說出的話!我 不會,我保證『不會』對任何男人臣服。動物和小孩會服從,女人不會!」
  「你講完沒有,小姐?」
  凱蒂嚥了一口口水,堅定的點頭。
  「那麼容許我告訴你,我正要問你,你是否願意尊重瑞蒙的意願,而非他的權威。 還有,提供你做參考,我也會要瑞蒙做同樣的承諾。」
  凱蒂的長睫毛在蒼白的臉上投下陰影,將她的極度困窘隱藏起來。「我很抱歉,」 她以細微的聲音說。「我想——」
  「不要抱歉,」雷神父疲倦地歎息。他轉身走到可以俯瞰小廣場的窗邊。「而你也 不需要再回來這裡,」他看也不看她地繼續說:「我會讓瑞蒙知道我的決定。」
  「那會是什麼?」凱蒂好不容易問出口。
  他的下巴在搖頭時很堅定。「在我決定以前,我想靜靜地考慮一下。」
  凱蒂用手撫著秀髮。「雷神父,你不能阻止我們結婚,如果你不幫我們主持婚禮, 別人會。」
  他的背脊挺直,慢慢轉身,對她抱以生氣與好笑的眼光。「謝謝你提醒我我有的限 制,小姐。如果你沒有在離開前找到一些新方法跟我做對,我會很失望。你要我對你產 生最惡劣的想法,不是嗎?」
  凱蒂在沮喪的憤怒中看他。「你是最自我中心、自以為是的——」她拉長不徐不疾 的一口氣,好讓自己平靜下來。「我不會在乎你對我的看法。」
  雷神父在誇張的鞠躬中彎下頭。「再度謝謝你。」
  凱蒂抓起一把草,然後生氣地把它扔開。她坐在一顆大而平坦的石頭上,背部靠著 樹,呆呆地俯看著三里外平緩的山丘和峽谷。夕陽西下,發出金紅相間的光芒,但是這 幅美景並未撫平她因為早上與雷神父之約而生出來的怒氣。即使與碧莉逛街購物六小時 也不能。在她右邊百碼處,那些在小屋工作的男人正要放下工具,回家吃晚餐,然後再 回來完成剩下的工作。
  凱蒂百無聊賴地猜測,瑞蒙整天到哪去了,但是她對自己和那個愛刺探的神父實在 很生氣,根本不能再想太多。她想,那個人竟敢詰問她的動機和感情。她對著聳立身前 的山頭狠狠地怒視。
  「我希望,」一個逗趣、低沉的聲音拉長說。「你不是用你現在臉上那種表情在想 我。」
  凱蒂驚訝地轉過頭,一頭光澤的秀髮飛揚披撒在右肩上。瑞蒙正站在距她不到一公 尺的地方,他高大寬闊的身影擋住了金黃色的夕陽。他看來好像剛花了一整天在他那繁 忙的辦公室,而且剛脫掉他的外套,白襯衫的衣領敞開,袖子捲到古銅色的手臂上。他 濃黑的眉毛輕揚著詢問,他的目光堅定地看著她。
  凱蒂強顏歡笑地說:「事實上,我——」
  「正在計劃一宗謀殺案?」瑞蒙促狹地說。
  「差不多。」凱蒂喃喃地說。
  「我認識那個可能的被害人嗎?」
  「雷神父。」她站起來時承認道。
  高大的瑞蒙低頭看她,把雙手插進褲袋裡。這個舉動拉緊他的白襯衫貼到肌肉糾結 的胸膛與寬闊的肩膀,凱蒂感到她的心跳加速,回應著他身上流露出的純粹有力的男性 氣息。然而他接下去的話,把她的注意力拉回到目前的話題。
  「我幾分鐘前在村裡見到他,凱蒂。他不想幫我們主持婚禮。」
  凱蒂被徹底擊倒了。雷神父對她的輕蔑竟然有那麼深,她美麗的臉因氣憤而潮紅。 「他可曾告訴你為什麼嗎?」
  不了瑞蒙卻笑了,而且是用那種老是讓她屏息瘋狂的突然微笑。「雷神父好像認為, 你缺乏他認定的要當我好妻子所應具備的某些特質。」
  「例如什麼?」凱蒂反抗地要求說。
  「溫順,服從和尊重權威。」
  凱蒂在反抗和歉疚之間左右為難。「你怎麼說?」
  「我告訴他,我是要一個妻子,不是要一隻獵犬。」
  「然後?」
  瑞蒙烏黑的大眼閃著笑意。「雷神父認為我還是娶一隻獵犬比較好。」
  「哦,那不是很對嗎?」凱蒂生氣地反駁。「如果你問我,我會說那個好管閒事的 老暴君對你的利益表現了不尋常的關心。」
  「事實上,他關心的是『你的』利益。」瑞蒙苦笑說。「他很擔心,在我們閃電結 婚後,我可能會謀殺你。」
  凱蒂轉身背對他,試圖隱藏她的迷惑與傷害。「他的想法對你如此重要嗎?」
  瑞蒙的手搭在她肩上,溫柔有不失為堅定地將她拉回他身邊。「你明知道不是這樣。 但是任何延誤我們婚禮的事,對我卻很重要。如果雷神父不肯改變心意,我必須去聖胡 安另外找一位神父。但是可能又要再等教堂的結婚宣告。我要在這個星期日和你結婚, 凱蒂,而雷神父是唯一可以讓此事變為可能的人。其他的一切事都準備好了,小屋的工 作今晚會完成,你的父母已經訂好週六的機票,而我也在希爾頓為他們訂了一間套房。」
  凱蒂震顫地明白他溫暖的氣息挑動她的秀髮,知道他堅實、肌肉虯結的身體抵壓著 她的背和腿。他繼續說:「雷神父剛去維開斯島,在他週四回來時,我要你去和他談談, 給他任何需要的保證。」
  在他把她擁入懷中,用熾熱的雙唇覆在她的櫻唇上時,凱蒂的抵抗也為之粉碎。 「你願意為我做這件事嗎?」他停下來後沙啞地低語。
  凱蒂看著他堅毅而迷人的嘴唇,在抬起眼睛望著他迫人的烏黑大眼,所有的防衛也 跟著瓦解了。他急切的渴望她,而她也想要他——一樣的急切。「願意。」她呢喃著。
  他在飢渴探索的熱吻中佔有她的唇,他的手臂也益發加緊。她的朱唇微啟,熱烈地 讓他的舌進入時,他發出愉快的呻吟,這聲音對凱蒂激發出某種原始的回應,她大膽地 以自己的激情迎接他的,渴望給他同樣的歡愉。她挑逗地親吻他——正如他所做的,他 的雙手急劇地滑過她的肩背,身體壓住她的。
  在她停止親吻而抬起頭時,她失望地喘息著。仍在情慾餘波中震盪的凱蒂掙開沉重 的眼簾,在夜幕逐漸低垂之際,他與她相視而望。「我愛你。」
  凱蒂張嘴欲言又止,她的胃劇烈的翻攪,然後緊縮成令人痛苦的一個結,她想說 「我愛你」,但是很久前的一個可怕夜晚,她對大衛一再尖叫的那些話,現在卡在她的 喉嚨中,使她的聲帶癱瘓。她發出急切的低吟聲,將雙臂纏住他的脖子,開始狂熱而絕 望地吻著他,但是他身體的每一寸肌肉卻緊張起來抗拒她。
  痛苦想一把熾熱不齊的刀子將瑞蒙劈開。她不愛他。去她的!她不愛他。
  「我——我說不出來,」她心碎地哭泣,把他抱的緊緊的,身體貼近。「我說不出 你想聽的話,我就是不能。」
  瑞蒙望著她,恨她也恨自己為何愛上她。他舉手拉開她纏在頸上的手臂,但是凱蒂 瘋狂地搖頭,把他抱得更緊。淚珠從她美麗的藍眼中滾下來,在她長長的睫毛上閃閃發 亮,柔嫩的雙頰也濕了。「你可不能不在愛我——」她苦苦哀求。「只因為我目前還說 不出那句話,別停止你的愛!」
  「凱蒂!」他嚴厲地說。她柔軟的櫻唇因他語氣中的冷峻拒絕而顫抖。他抓住她的 肩,想從她的擁抱中掙脫,而把她牢牢推開。
  凱蒂明白。「不要這樣。」她呢喃,聲音破碎。
  瑞蒙的堅持也破碎了。他呻吟一聲,將她拉進他激情的擁抱,以令人窒息的吻覆住 她的唇。她在他底下融化,如火的回應點燃了他體內深處的火焰。「凱蒂,」他心痛地 低語。她以前所未有的烈焰熱情地吻著他時,他的手臂把她抱得更緊。「凱蒂……凱蒂…… 凱蒂……。」
  她愛他,他知道的!他可以感覺到,她或許說不出來,但她的身體告訴他,她愛他。 一個女人必定已經獻出了她的心,才可能像凱蒂這樣獻出她自己。
  他把她放到草地上,而即使他這樣時,凱蒂的唇仍貼著他的,雙手熱烈地愛撫他, 將他熊熊點燃。瑞蒙解開襯衫剝掉它,原讓自己燒成灰燼,只要凱蒂與他共赴情火。
  他捕捉住她的櫻唇,他的舌有力而富節奏的深入,訴說了他想對她做的事。而凱蒂 也歡迎這種佔有式的入侵。
  他把她拉到他身上時,身體給人的感覺如同火爐。他的目光貪婪地望著她嫩白的高 聳玉峰壓住他胸前的黑毛。「我為你飢渴,」他劇烈地喘息。「我如此渴望你,那令我 全身發痛。」
  他一手環住她的頸項,把她的櫻唇壓住他的,然後模糊地說:「讓我更痛一些,凱 蒂。」
  她做了。她用她的心與身吻他。瑞蒙把她抓得更緊,想把她的肌膚融入他的,讓她 把他逼近慾望的煎熬中,然後拉著凱蒂一起側身並躺著。
  凱蒂的睫毛猛然張開,瑞蒙呼吸急促,臉色因激情而堅硬黝黑。「在這一切結束之 前,」他沙啞地喘息。「我就被你弄瘋了。」
  凱蒂希望他完成他們才剛開始的事,但是他卻躺下去,讓她的頭枕在他的肩上,讓 她緊靠他,然後仰望夜空。凱蒂疑惑地躺在那兒,她不能想像瑞蒙為什麼突然停下來, 莫非他認為這是她想要的?但是這決非她想要的!在她全身渴望他的身體時,在她急切 地想要給他歡娛時,他怎麼可以這麼想?她躺在一邊,想採取主動控制情勢。「如果我 真的讓你瘋狂,那是你自己的錯。」凱地說,在他回答之前,她開始挑逗地用她的舌在 他耳邊畫著圓圈。
  他一隻手環過去輕摟她的腰,愛撫著她。她把舌頭伸進他耳朵,恣意地探索著。 「凱蒂,不要。」他低啞地警告著,「不然我可要採取行動了。」
  凱蒂毫不畏懼地繼續挑逗的探險。「你已經行動了。」她對他耳朵吹氣。「而且我 很喜歡。」
  凱蒂集中全部的勇氣,用一隻手肘撐起身體,若有所思地看著躺在他黑色胸毛之間 的閃亮銀鏈及紀念章,然後抬起她疑問的大眼睛看他說:「瑞蒙,」指尖滑過銀鏈,並 未特別在意此舉對他的挑逗效果。「你有沒有想過我們不必停的?」
  瑞蒙捉住她難以捉摸的手,以免它繼續做逗人心癢的下滑動作。「我當然想過——」 他自嘲地低語道。「在剛才那十分鐘內想過兩百次以上。」
  「那我們為什麼——還是停了下來?」
  他別過頭去,看著深藍夜空中明滅的小星星。「因為那些工人吃完晚飯快回來了。」 那當然是事實,但並不完全是他剎車的理由。如果他能絕對地確定凱蒂愛他,他盡可以 帶她到別的地方去,那他們現在就有隱私了。如果他能確定她愛他,從來波多黎各之後, 他每天都會和她做愛。如果凱蒂愛他,身體的結合就會加深他們的愛。
  但是如果她對他的感覺,只是強烈的慾望,如果那是她願意嫁給他的唯一的原因, 那麼在正式結婚前就滿足性慾,會使她不再那麼迫切地想要走進結婚禮堂。他不願意冒 這個險。他痛苦而自責想,尤其九天來他一直故意地挑逗她,不讓她滿足解脫,費了這 麼多心思,他可不想功虧一簣。他故意激起她的性慾,卻不滿足她的飢渴,如果她想得 到滿足,她得先嫁給他。
  從他在聖路意摟著她的那一刻,他們之間就有極大的化學性吸引力存在。他那時就 體會了這一點,而且一直加以利用。直到現在。他為自己如此折磨並設計她,感到慚愧。 凱蒂相信他,他卻利用她自己的性慾作為迫使她嫁給他的武器。但是這項武器是把雙刃 的利劍,因為他接著熱吻愛撫她,等達到高潮再立刻剎車,在肉體上也飽受折磨。每次 他抱著她,知道她甜美溫暖,而且願意更進一步時,他卻臨陣退卻,就是一種折磨。
  瑞蒙自我鄙視地質問,他是什麼樣的男人,竟然使用這種性勒索的辦法。這個問題 的答案和問題一樣令人羞辱:他只是一個深深愛上了顯然不愛他的女人的男人。他的心 猛烈的排斥那個想法,凱蒂愛他!他可以從她的唇上嘗到它。他發誓在他們結婚前,她 會承認它!他會讓她告訴他她愛他。
  但是她若仍然不說怎麼辦?
  瑞蒙閉上眼睛,歎出一口長而顫抖的氣。那時他會讓她離開,他的自信和自尊永遠 不會允許他和她一起生活——如此愛她,卻知道她並不愛他。他無法忍受這種單戀的羞 辱或是痛苦。
  凱蒂貼近他身邊,把他從夢想中喚醒。「該走了。」他告訴她,不情願地坐起來。 「碧莉和艾迪在等我們回去吃晚飯,他們會奇怪我們到哪裡去了。」
  凱蒂拉好襯衫,用手指輸好凌亂的頭髮,向他露出一個苦笑。「碧莉知道我們在哪 裡。艾迪則會自動地認為,我把你拉到某處想引誘你。事情一與我有關,艾迪便充滿懷 疑。」
  瑞蒙帶著一絲笑意看著她。「艾迪並不擔心你會偷走我的貞節,凱蒂,我老早就失 去了——就我記憶所及,那也是他失去處男身份的同一天。」
  凱蒂以一種毫不關心的態度抬起漂亮的下巴,但是她的聲音卻帶有酸意。這讓期待 凱蒂有這種反映的瑞蒙感到很高興。」你那時候幾歲?」
  「沒你的事。」他笑著說。
雲台書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