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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五年後
  席恩望著遠方愛爾蘭的地平線,眼前似乎變得迷濛起來。他的銀眸裡盛滿著感情, 遠方那翠綠的地平線是他五年來所曾見過最美麗的事物了!
  他想像著他慈祥的父親、甜美的母親,渴切想要插翅飛到他們身邊。然而他心中也 有著疑慮--父親及母親會相信孟威廉的謊言,認為是他殺死了約瑟嗎?
  不,不會的,他告訴自己。想到孟威廉,他的心裡充滿了仇恨。事實上,這五年的 煉獄生活中,支持他活下來的正是無邊無際的仇恨。
  他被判服刑的囚犯船是個人間煉獄,每天、每個月都有同伴因熬不過去而死去,但 仇恨的火焰令他活了下來。無論食物有多麼糟糕,生活的條件多麼惡劣,他告訴自己一 定要活下去,向孟威廉報仇。
  第一年是最艱困的。他嘗試了幾次逃走,但都被抓回來,被打得半死。之後他學會 了忍耐,不再輕舉妄動。當他再次嘗試脫逃,一定就是成功的時候!他在看守的獄卒面 前表現得良好,逐漸讓他們放鬆了戒心,他被監禁的艙房也由最底層調到了最上層,而 那意味有比較多逃脫的機會。由於過去在海上的經歷,他和其它囚犯被指派潛到泰晤士 河底,清除淤泥的工作。他歡迎這項鍛煉,那使得他的身軀被磨練得像鋼鐵般結實。因 為食物的缺乏,他變得瘦削結實,但每一吋都是肌肉,沒有絲毫的贅肉。而地的心也變 得冷硬如鋼鐵,除了復仇之外,其它的感情已經死去。那個年少輕狂的十九歲的席恩不 見了,取代的是能忍、能狠的男人。他對上帝的信念消逝了,取代的是對自己的信念。 由煉獄裡歷劫歸來的他已經成為惡魔的化身。
  然而,在那些累極入睡的夜裡,他卻經常會夢見一名有著煙霧般的黑髮、愛爾蘭翠 綠色眸子的女孩騎在海豚上嬉戲,而後海豚化成了他……
  在泰晤士河底潛了五年的水後,終於他在淤泥中找到了脫逃的工貝。一把鋒利的鑿 子。他將鑿子藏在身上,等到夜裡,用刀子鑿開銬住它的鎖煉,逃離了地獄。
  他游過冰冷的泰晤士河,徒步走了五哩路,到了倫敦。他埋伏在暗巷裡,耐心地等 到一個酒鬼經過。他擊昏了他,取走他身上的錢及衣服後,隔日清晨搭上了往愛爾蘭的 客輪。
  孟威廉:你等著我的報仇:席恩對著漸行漸近的愛爾蘭大地發誓。在眼苦刑的這五 年裡,他有的是時間構思他的復仇計劃。他的身體及心理都被鍛煉得如刀刃般鋒銳,而 孟威廉即將嘗到它的利刃!
  船抵達了都柏林。席恩下船,租了匹馬,直奔他睽違多年的家鄉。
  他騎進葛維史東時,第一個看到他的是潘柏克。歐家的管事立刻認出了,儘管他改 變許多。
  「上帝保佑!」柏克道,畫了個十字架,為他的小主人握住馬勒。「歡迎返家,爵 爺。」
  爵爺?席恩想了一下。是的,他是基爾特伯爵,因為他外祖父及約瑟的死。「柏克, 上帝與此無關。是惡魔讓我逃走的,好讓我可以復仇。」
  「阿們!」
  「你怎麼認出我的?」
  「我感覺到你的存在。我並非用眼睛認出你。你長大、長高,變得更加冷硬,但你 的背挺直如竿。」
  席恩的唇色抿起了笑。「他們愈是羞辱我,我的背挺得更直。我父親呢?」
  柏克遲疑了一下。「他在塔樓裡,爵爺。」
  席恩兩步並作一步地登上樓。雷蒙坐在窗口,膝蓋上放著一把槍。
  「我是席恩,父親。我回來了。」
  雷蒙瞪著他良久後道:「原諒我,我用盡了各種方法要救出你,但姓孟的掌握了一 切。」
  「他們不再了,」席恩高匹抬著頭道。「父親。我沒有殺死約瑟,你必須要相信我。」
  雷蒙抬起手阻止他說下去。他的黑眸像地獄裡的火焰般燃燒。「你認為需要由你 來告訴我嗎?我知道是誰殺死了約瑟,及讓你在英國人的牢獄裡受苦了五年。那個英國 豬!」他吐了口口水。「現在你自由了,我們很快會討回這筆債。」
  「毋庸置疑,」席恩承諾。「母親呢?」
  「她在花園裡。你知道她有多麼喜愛那裡。」
  席恩再次兩步並作一步地奔下樓梯,走向他母親最心愛的花園。他的目光搜索過璀 璨的鮮花,尋找他最摯愛的女性的身影。一開始他並沒有看到她,而後他在柳樹下發現 了她。
  他的心像是被插了一刀。他跪倒在樹下那個小小的墓碑前。
  歐費艾琳永恆的愛
  他原以為他已經沉在仇恨的深淵裡,但跪在母親的墓前,他知道不然。整整五年之 久,他一直計劃著報復孟威廉奪走的兩條人命的仇--他的外祖父及哥哥--沒有料到他還 害死了第三個人。艾琳是葛維史東的心及靈魂,他們所有人珍愛的女性。在他為母親復 仇之前、他無法得到片刻的安寧。他雙膝跪地,許下了神聖的的誓言。
  柏克的手搭在席恩肩上,試著要安慰他。「她的心完全碎了,因為失去了親愛的父 親及兩個兒子。她已經走了兩年。現在雷蒙和我一起住在塔樓。他無法忍受沒有她的大 宅邸。失去她時,雷蒙幾乎發瘋。他中風了一次,雙腿變得非常虛弱。現在他整天坐在 塔樓的窗邊,手握著槍,等待孟威廉踏上這塊土地的那一天,射殺他--而且發誓他終有 一天會來的。」
  「一槍射殺對孟威廉太過仁慈了,柏克。首先他必須嘗盡生命的苦汁。」
  次日席恩待在他的船「地獄火號」上。當他再次到塔樓上見他父親,他驚訝地發現 雷蒙也為復仇做好詳細的計劃。.
  「你被囚禁時我並沒有浪費時間,席恩。我一直在等待你脫困回來,為我們親愛的 親人復仇的這一天,並為此準備了五年。現在每一艘歐家的私人船隻上都有費家人,包 括大部分的英國海軍船上。」
  席恩的唇角微笑地抿起。「這確實省了我許多時間。你仍然聰明絕頂,父親。」
  葛維史東的僕人都訝異於席恩的變化。當然,現在他是基爾特伯爵了,他們對待他 以應得的尊敬,但私下卻不住地談論著他的改變。
  凱蒂在廚房裡和史瑪麗喝著茶,聊道:「他已經不再是五年前那個愛笑的男孩了。 萊思城堡曾經充滿了歡樂笑語、人聲喧嘩,現在卻靜寂知死。」
  「你知道嗎?他走路時完全沒有聲音。我的心為他疼痛如絞。」瑪麗回答。
  「他變得有潔癖。他一天更換三次被單。我必須另外雇一個女人洗、燙、漿白他的 襯衫。」
  「不只這樣,凱蒂。當他用餐時,那就像個儀式。桌布必須潔白如雪,水晶制的餐 貝。,有他的飲食,他對美食狂熱。」
  「而且他只穿黑色及白色的衣服--就像惡魔的化身!」
  「天知道他經歷了怎樣的地獄!」瑪麗喟歎道。「使得他再也無法忍受顏色及航髒!」
  席恩瀏覽了家中的帳簿,發現船運事業在他父親及柏克的打理下蒸蒸日上。他鬆了 口氣。他將可善用這份資產,在財務上毀了孟威廉。
  回家後的第三天下午,他去樓上和雷蒙、柏克談話。他們告訴他外祖父去世後,愛 爾蘭人民試圖起事,但被殘暴的英國軍隊鎮壓下去。
  「現在你是基爾特伯爵了,我想你會繼承你外祖父的遺志。」柏克道。
  席恩的下顎變得緊繃。「愛爾蘭可以等,柏克。對我來說,復仇的事最優先。很抱 歉我這麼快離開,父親,但我必須去倫敦辦該做的事。」
  「的確,」雷蒙開口了。「去吧,孩子。他們的精神與你同在。」
  倫敦
  翡麗木然地坐在鏡前。今天是她的二十一歲生日,但她並不感到興奮。她的生活像 囚籠中的人一樣地呆滯,了無生趣,而且已經這樣五年了。
  想到母親當年拋下她和洛霖離開,她的心仍然疼痛不已。那之後的生活恍若地獄一 般。憤怒的父親將她和洛霖改名為翡麗和洛克,帶他們回到倫敦的波曼宅邸,極力抹去 他們身上每一絲愛爾蘭的氣息!他將洛克帶在身邊工作,監督著他的每一分、每一秒: 至於翡麗,他不准她去學校,改而僱用了一位嚴厲的家庭教師。
  孟威廉在僱用這名女教師時對地下了明確的命令。「我要你抹煞我女兒身上一切愛 爾蘭特質!我不只要她改變她的外表,包括她的一切:她的穿著、談吐、書本、音樂、 態度,還有她那挑釁的態度!她的母親是個婊子,因此你必須確定她的貞潔!而且我要 她絕對的溫馴與服從!」
  自愛瑪嚴格地執行了孟威廉的命令。首先是孟威廉憎惡的那一頭愛爾蘭黑髮被剪短, 改戴上白色的假髮。她衣櫃裡顏色鮮艷的衣服全被送走,留下的只有白色及粉紅色的洋 裝。她甚至在食物上都被限制,她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被監視,無情地糾正、處罰。 她被迫每天重複覆誦祈禱詞,懇求上帝原諒她的罪惡,遠離邪惡的事物。
  白太太信奉「不打不成器」的教條,她父親也全權授予她體罰的權利。翡麗的白天 是如此地悲慘,只有在夜裡,她會夢到她的愛爾蘭王子。而且那些夢總是關於天使島的 水晶洞穴及沙灘,但隨著一年一年的過去,地依舊被困在波曼宅邸裡,沒有訪客、沒有 追求者,更沒有歐家及愛爾蘭的消息。她的心慢慢地開始變得麻木。她學會了溫馴、服 從,避免更多的責打。她不再作夢,也不再挑釁,每天像行屍走肉般地過著生活。
  她歎了口氣,走下樓用餐。她並不期望今天會有慶祝她生日的大餐。
  出乎她意料外的,今天的晚餐桌上除了父親、洛霖、她的堂兄羅傑克之外,她的大 伯父,傑克的生父桑德治伯爵也在場。她模糊地注意到羅傑克看她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同 --是興奮。但並沒有多加注意。
  晚餐後,她的伯父和父親關在房間裡談話。一會兒後,她父親送伯爵離開,召她到 圖書室。
  「羅傑克向我提出和你結婚的要求,」孟威廉坐在書桌後宣佈,並沒有要她坐下。 「我看你年紀不小了,羅傑克又是我的左右手,我已經答應他了。我的哥哥桑德治伯爵 也贊成這樁婚事。婚禮就訂在兩個星期後舉行。不是很盛大的儀式,兩個星期應該夠準 備了。」
  說完,他揮揮手要她退下,彷彿他剛剛告知的是毫不重要的瑣事,而不是關於她一 生的婚姻,並且不需徵詢她的意見。
  她木然地走出圖書室。洛霖神色激動地等在走道上,一開口就問:「父親說了什麼?」
  「他要我嫁給羅傑克,婚禮在兩個星期後。」
  「我就懷疑是如此!羅傑克已經垂涎你很久了。你的回答呢?」
  「我能夠回答嗎?這是父親大人的命令,我有勇氣說不嗎?」她的語氣裡有著難得 的譏誚。
  洛霖無法回答,知道他也沒有勇氣對父親說不,儘管今年他已經二十四歲,而且也 長得比他父親高。他的心中有若刀割。當年勇敢地對抗他父親的翡翠已經被他父親抹煞 掉了,取代的是膽怯的翡麗。他是如此痛恨他的無能!無論在五年前或五年後,他都無 法維護自己的妹妹。他是個徹底的儒夫!
  五年來,他一直寢食難安,無數次地後悔歐約瑟被殺的那一晚,他沒有勇氣反抗他 的父親。如果一切重來,他會毫不退卻地站在歐席恩那邊,對抗他的父親。
  在愛爾蘭時,他是那麼敬佩歐席恩,以他為榜樣,然而在面臨考驗時,他卻悲慘地 失敗了。洛霖恨死了自己的儒弱!他很高興他的母親逃離了他惡魔般的父親。天知道他 有多麼痛恨他!
  琥珀離開後的第一年,父親試著訓練他成為海軍,但他每天都吐得頭暈腦脹。終於 他父親恨恨地改變了主意,改而擢升羅傑克取代他的位置,安插他在辦公室的工作,不 再出海。他的堂兄羅傑克則一直跟在他父親身邊,深受他的器重,終至有今天的聯婚之 議!
  至於洛霖,他發現文書工作是他的擅長。表面上,他一切聽他父親的,致力於孟家 海運事業的拓展,但內心裡他真正想要的是孟氏航運倒閉關門!
  洛霖由睡夢中醒來,立刻感覺到事情不對勁。當他發現冰冷的刀刃抵著他的腿間時, 他更加確定了。
  他不敢動,甚至不敢呼吸。刀尖抵著他的下體。
  「洛霖小子,還記得我嗎?」
  他記得那低沉的愛爾蘭腔調,彷彿昨天才剛剛聽過,而不是五年前。「席恩……歐 席恩。老天,這是另一場夢魘嗎?」
  「就說它是一場活著的夢魘吧,洛霖。」
  「你--你想要什麼?」
  「想一下。我相信答案很快會浮現。」
  岑寂中只聞洛霖粗重的呼吸聲。終於他開口,打破了沉默。「你想要復仇。」
  「你是個聰明的孩子,洛霖。」
  「席恩,我很抱歉--那一晚我表現得像個徹底的懦夫。我太害怕我父親,不敢反抗 他。」
  響應他的是一片沉默。洛霖急忙道:「從那一天起,我每天都在後悔自己沒有說出 真相。」
  「你以沉默背叛了我,但你絕對再沒有機會這麼做了。」
  「我發誓如果一切重來,我會站在你這邊,勇敢地說出真相!」他是認真的。
  「感謝惡魔我們不必重來一次,洛霖。約瑟絕不會喜歡死第二次,我更絕對不想在 船上再服五年的苦刑!」
  「原諒我,席恩,原諒我。你不知道我一直有多麼崇拜你,視你為偶像,及我有多 麼輕視自己對你所做的事!」
  「如果你再次背叛我,我一定會讓你成為太監。」
  洛霖的身軀劇烈的顫抖,差點傷害了自己。
  「別嚇得尿褲子了,洛霖,」席恩道,刀子離開了他腿間。「今晚我還不會動手。」
  洛霖不穩地吸了口氣,並未因此安下心來。
  席恩點燃火柴,點亮洛霖床邊的蠟燭。
  洛霖睜大了眼睛。歐席恩改變得太大了,只有那帶著愛爾蘭腔調的語音,及燃燒著 火焰的銀眸依舊。「你不是來殺死我的?」洛霖問。
  「我並不想殺死你,我想要擁有你--你的身軀及靈魂,孟洛霖。」
  「你要我做些什麼?你只需要說一聲,我一定照做。」他坐在床邊,而他的訪客拉 了張椅子,面對他坐下。
  「你在海軍辦公室工作。我要你取走我的紀錄,摧毀它們。歐席恩的名字絕對不能 再出現在海軍的檔案裡,我被捕及定罪的紀錄都必須銷毀。如果不照做,我的刀子和我 都會再回來,洛霖小子。」
  「一切會照你說的做。他們無法再逮捕你,因為所有關於你虛假的罪名及判刑的紀 錄將會全部消失。」
  席恩的唇色抿起了笑。它的腳蹲在洛霖的床沿,雙手抱在腦後。「恐怕我對倫敦的 消息有些不靈通了。過去五年發生了什麼,洛霖?」
  「我的母親在你的生日慶祝會後不久跑掉了。我和我妹妹不曾再看過她。她愛你哥 哥,但我不認為她知道他已死--我甚至不確定她仍活在世上。」
  「琥珀是個婊子!」
  「一名愛爾蘭姨子!」洛霖報復道。
  「真感人,洛霖。你並不像你表現得那麼沒種。」
  「我想你知道你的外祖父費安德以叛國罪被逮捕後,因為傷重去世了?」
  「我知道他無法捱過,」席恩平靜地道。「那是你父親必須償付的另一條人命。我 相信是他去密報的。」還有埋葬在葛維史東花園裡的那位美麗、溫柔的女子。孟威廉必 須為三條人命付出代價。
  洛霖震驚地睜大了眼睛,而後他仔細考慮這個可能性。「我無法說不是他做的。我 恨他,看不起他!」
  「很好,那會使你成為更好的盟友。如果你不是我的盟友,你就是敵人。」
  「我是你心甘情願的盟友,席恩,絕對不是你的敵人。」洛霖激烈地道。
  「我猜你們孟家的事業愈做愈發達了?」席恩譏誚地問。
  洛霖滿懷罪惡感地回答。「是的,我們現在擁有一支船隊了,稱為孟家航運。」
  「嗯,我相信你會對我極有價值,洛霖。我會在星期六來找你。那應該足夠讓你銷 毀紀錄了。另外,我要一份孟家的敵人的名單。」
  「我妹妹會在下星期六結婚。」洛霖脫口而出。
  「和誰?」
  「我們的堂兄羅傑克。」
  席恩的臉上戴上了黑暗的面具。而後他笑了,但笑意並未到達眼裡。「也許基爾特 伯爵會出席。」他對洛霖鞠了個躬後,消逝在黑暗中。
  而洛霖過了好一晌,才明白歐席恩現在已經是基爾特伯爵了。
  星期六,席恩等在海軍辦公室外。洛霖依言做到了他允諾的事,席恩在海軍紀錄徹 底消失。洛霖並且詳列了孟家所擁有的船隻及它的敵人,令席恩非常滿意。
  「我要怎麼再和你聯絡?」洛霖問席恩。
  「你不能,」席恩平靜地道。「當我需要你時,我會找到你。」
  洛霖毫不懷疑他的話。
  席恩知道他的行動必須要快。現在他是清白之身,可以肆無忌憚地行事。他詳細調 查了孟家的船隻、船運事業及路線。他開始打入倫敦的社交圈,參加孟家的政敵--紐卡 爾公爵是其中最有權勢者--出席的宴會。而後他在下榻的塞佛裡飯店舉行了盛大的宴會, 邀請所有孟家的敵人。他在席間宣佈孟威廉過去運送槍枝給愛爾蘭叛軍的叛國行為,看 著他們震驚、高興的表情!席恩不認為孟威廉及他的哥哥桑德治伯爵還能在海軍橫行霸 道太久。
  翡麗在她的婚禮那一天醒來時,並沒有任何感覺--或許除了認命之外。她空洞的綠 眸望著鏡子裡那個穿著白紗、戴著白色假髮的人影,感覺像個沒有靈魂的軀殼,即將在 波曼大宅這個監獄裡度過一生。
  連她的婚禮都是在波曼宅邸裡舉行--她的獄卒對她的監禁非常徹底。她茫然地念完 了婚禮的誓詞,模糊地聽到神父訴說著:「你發誓從今以後,服從、尊敬、愛他,直至 死亡將你們分開?」它的回答幾不可聞。
  之後的婚宴,幾乎全倫敦有份量的人士都來了,但五年來困居牢籠裡的翡麗幾乎不 認識任何人。他們結婚的賀禮堆積如山,等著稍後讓這一對新人當眾拆開。
  基爾特伯爵將他的賀禮一起放進去,冷眼旁觀著婚宴的進行。除了洛霖之外,沒有 人認得出他是五年前的歐席恩。犀利的銀眸打量著他的死敵孟威廉。除了老了一些,變 得更加醜陋外,孟威廉並沒有多少改變。濃厚的恨意像要淹沒了他。席恩在心裡品味著 復仇的滋味。
  而後他看向羅傑克--孟威廉的幫兇。想像他即將面對的醜聞,席恩幾乎要覺得姓羅 的可憐了。終於他的視線落在新娘身上,並震驚不已!那名臉色蒼白、神情空洞的女孩 不可能是當年他在洞穴裡遇到的那名狂野奔放的精靈!也許是他的記憶在和他惡作劇! 她並不是這五年來出現在他夢裡的那名性感的女子。但他並不覺得遺憾,事實上,他對 她已經沒有任何感覺。
  席恩耐心地看著這一對新人拆著一包又一包的禮物。他看見翡翠拆開他的禮物時, 臉上閃過的喜悅之色,然而地全神貫注在羅傑克拆開給新郎的禮物時的反應之上。
  羅傑克困惑了一下,隨即臉色發白。他離開他的新娘,找他的岳父商量。基爾特伯 爵冷笑一聲,悄悄地離開了。
  翡翠緊張不安地坐在床上,等待她的新郎。她感覺得出事情不太對勁。羅傑克拆完 禮物後,就和她父親關在圖書室裡談事情。她不知道他們在談些什麼,也知道他們不會 告訴她。她的父親認為女人什麼事都不需要知道。
  她溜下床,自梳妝抬的抽屜裡取出那個小禮物。她的眼裡充滿感情,手撫著那個銀 海豚胸針的表面,回想起在水晶洞穴裡騎著她的海豚,及遇見席恩的那個美好夏日。卡 片上寫著基爾特伯爵,但她知道事實上送禮的是席思,他只是以他外祖父的名義送來。
  翡翠將銀海豚胸針別在褻衣上:心中千頭萬緒。她已經五年不曾見到席恩了,不知 道他現在怎樣了。她是如此地想念他,然而她只能在夢中想著他。
  時間慢慢地過去。逐漸地,這一日來的困頓拉住了她。她打了個呵欠,慢慢沈入了 夢鄉,夢裡有她的愛爾蘭王子……
  她並沒有察覺到潛入她房間內那個冷硬、惡魔般的男子。她迷糊地吸入了哥羅芳的 氣味,陷入了更深沉的夢境。那名男子抱起她,在費家同伴的掩護下,經過其它昏睡的 僕人,悄悄由後門離開了波曼宅邸。一輛馬車已經等在門後的暗巷,一行人迅速消失在 倫敦的夜色裡。
  翡翠清醒後,首先注意到的是這不是她的臥室。
  她離開了波曼宅邸那個監牢?這是她第一個想法。而後她注意到身下輕微的搖晃, 明白到她是在船上。她抬起頭,驚惶的目光迎上了那名伶硬精瘦的男子。
  她的第一個念頭是她不認識他,但她的心已經認出他來。歐席恩!她五年不見的愛 爾蘭王子
  但他改變了這麼多。
  「你醒了。」他淡淡地道,醇厚的聲音依舊和記憶中一樣。
  「我……我怎麼曾在這裡?」她逐漸回想起一切。婚禮……他送的銀色海豚別針…… 在房間裡睡著了……
  「我帶你來的,翡翠。」
  「我現在叫翡麗了。」她直覺道。
  「不,你是翡翠,」那對銀眸注視著她。「你會永遠是翡翠。那是個美麗的名字, 愛爾蘭的名字。」
  她也覺得翡翠是個美麗的名字,特別是由他口中說出來。
  她仔細地打量著他,心中充斥著無數的問題。席恩變了如此多。當初的年少輕狂不 見了。他有著成熟男子的輪廓,大膽有力,渾身散發著危險的氣息。他的臉龐冷硬,有 若鑿削,包括那曾經在夢裡吻過她無數次的唇。
  她避開他邪魅的面容,打量著船艙,清楚地回想起五年前的那個慶生會。她曾經來 到他的船「地獄火號」上,撞見赤裸的莉琪躺在他床上。她的臉龐緋紅,席恩似乎也看 穿了她的想法。
  「我清楚地記得一切,彷彿那只是昨天。」她輕歎道。
  「那不是昨天,翡翠,那是五年前。」他的語氣裡有著決絕的意味--恍若往事不堪 回首。
  她仰望著他。「五年了--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在我母親……去世……後,我 父親帶我們回到倫敦,我們的生活變得完全不一樣了。我對你的家人一無所知。這五年 你都在哪裡?你做了些什麼?」
  他瞇起眼睛看著她。「我會在到愛爾蘭的路上告訴你一切,我們已經離開了倫敦。」
  沉浸在往事中,她這才想到事情不對勁。她為什麼會在「地獄火號」上?這是她的 新婚之夜
  「我……我們在『地獄火號』上……離開了倫敦……怎麼會?」
  「很簡單,我由孟家的宅邸裡偷走了你,趁你的『先生』和父親關在圖書室裡討論 如何處理基爾特伯爵的賀禮的時候--不過他們現在應該已經知道你被我帶到愛爾蘭了。」
  「什麼?你不可能--你不可能帶我到愛爾蘭!你瘋了嗎?我結婚了!」
  「我沒有瘋,我的神智清楚得很,」他的眼裡盛著笑意。「這件事你沒有選擇,翡 翠。我擄走你到愛爾蘭。」
  「我結婚了:」她再次強調。
  「是的,你嫁給了我的敵人羅傑克。我的另一個敵人是孟威廉,你的父親。而我奪 走了他們的寶貝!」
  「是什麼?」
  「你,翡翠。」他強調道。
  「不可能!」
  「但我已經這麼做了!」
  她猛地跳起來,衝出艙房。席恩微微一笑,跟在她身後,並未攔阻她。她奔上階梯, 來到甲板上,無視費家船員的瞪視,衝到了欄杆邊。
  隔著寬闊奔騰的海面,繁華的倫敦屹立在夕陽下。
  突然間她大笑出聲。歐席恩真是人瘋狂了!他真的在她的新婚之夜,由她的家裡擄 走她,帶她到愛爾蘭去!他做的是不可思議、不道德的事,然而內心深處,她卻只感到 自由!因為今天她不必再回到波曼宅邸那個牢籠裡!
  我敢打賭這是五年來她第一次大笑出聲,席恩想著,看著婚禮上那名臉色蒼白、神 情空洞的女子變回了五年前那位自由奔放的女子,同時徹底地被迷惑了。他瞭解她的感 覺;他也剛由被囚禁了五年的牢籠裡逃脫,瞭解自由的可貴。
  他看著她的笑容逐漸逝去,變回了拘謹、怯弱的英國淑女。突然他的心裡下定了決 心!他會解放被孟威廉壓抑、塑造出來的「翡麗」,尋回當年在水晶洞穴裡那名熱情奔 放的愛爾蘭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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