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西推門走進了埃米琳的房間,只見她正渾身發抖地坐在離門最遠的那個角落裡,
看來她真的被嚇壞了。當卡西靠近她的時候,她反彈似的從地上一躍而起,瞪著雙恐慌
的大眼睛。在她一認出來人是誰時,就立刻飛奔過來,抓住了卡西緊緊地擁抱她:「噢,
卡西,是你呀!太好了,我整個晚上都快嚇瘋了,你來,我簡直太高興了。剛才,我還
怕是他!噢,卡西,整個晚上那種奇怪的聲音把我嚇壞了。」
「我也聽到了,這種聲音我聽得多了。」卡西冷冷地說。
「噢!卡西,我們一定要想辦法逃出去。你熟悉這兒,你一定知道從哪兒可以逃出
去,隨便上哪兒都行,只要能離開這個鬼地方。即使我們逃到沼澤地裡和蛇住在一塊都
無所謂。難道我們真要在這個鬼地方耗上一輩子嗎?」
「我想不出辦法!的確,我們無處可逃,除非選擇墳墓,」卡西平靜地說。
「你曾嘗試過嗎?」
「好多人都嘗試過了,我見得夠多了,也見識了他們最後有著什麼樣的結果。」卡
西說。
「我寧願自己在沼澤地裹紮營,每天啃樹皮。我願意自己跟條毒蛇住在一塊,被蛇
咬,也不願遭受他的折磨。」埃米琳著急地說。
「好多人有過你這種念頭,」卡西回答說,「就算逃到沼澤地裡,你未必呆得住,
你不知道,那兩條惡狗有多厲害,它們很快會找到你。然後把你帶回來,然後,然後
再……我不說了。」
「然後會怎麼樣呢?殺掉我嗎?」那女孩滿臉疑慮地盯著卡西,急切地問道。
「你難道不相信他什麼都幹得出來嗎?」卡西說,「他曾在西印度群島呆過一段時
間,跟海盜們學過許多整人的花招,要是你非讓我把我在這兒親眼目睹的事說出來給你
聽聽,你準會嚇得丟了魂。他有時候把這些恐怖的範例說給其他的奴隸們聽,我常常會
聽到由於過分驚慌而發出的尖叫聲,這種慘叫聲至今還在我的腦海裡迴盪,令我終生難
忘。在這不遠處的奴隸居所,房子後面有一棵很大的黑色古樹,樹幹空了,裡面盡裝著
黑色的灰塵。你去向那些住在附近的農奴們打聽,究竟是怎麼回事,我敢肯定沒有一個
人敢告訴你。」
「噓,你講這些是什麼意思呀?我怎麼老聽不明白呢?」
「我無法跟你講明白,你也最好不要知道。聽著,那位幫人家忙的不幸的湯姆,如
果明天他還像當初一樣死心眼的話,究竟會有怎麼樣的災難降臨在他頭上,只有上帝知
道了。」
「太嚇人了!」埃米琳不由得尖叫起來,臉上一片灰白。「哦!卡西,你告訴我,
告訴我該怎麼辦才好呢?」她繼續說道。
「聽我的話,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不要去激怒他,反對他。然後再用不屑和詛咒
來進行補充。」
「有時,他會強迫我去喝他那討厭的白蘭地酒,而我卻很難做到。」埃米琳說。
「我勸你最好要喝一點兒!」卡西說,「以前我也總討厭喝酒,可是現在沒有酒喝
的時候,我才發現世界上有比酒更難下嚥的東西。人嘛!你總得要擁有點什麼——好好
享用,這樣你才不枉白活一世。」
「我還是個姑娘身的時候,媽媽就警告過我,叫我不要碰這東西。」埃米琳說。
「你媽媽說過!就算你媽媽這樣教育過你,那又有什麼用呢?」卡西的聲音很難平
靜,她用顫抖的聲音說:「媽媽,您還是救不了您的孩子們,她們被當作某件商品一樣
從一個人的手裡轉賣到另一個人的手裡,她們的身體不屬於她,她們的靈魂歸花錢的買
主所有。情形就是這樣,我勸你還是喝些白蘭地,違心地喝一些吧!這樣,你就會免去
許多災難,一切事情都不會顯得太糟糕了。」
「噢!卡西,你會可憐我嗎?」
「要我可憐你,誰來可憐我呀!我自己也有女兒,只有老天才知道她現在身居何處,
生活得可好?我擔心她終究有一天會重複走她母親的路,而她未出生的女兒也注定走這
條老路,這種災難性的歸途是永無休止、永無窮盡的。」
「我真希望自己沒有降生到這個罪惡的世界上來!」埃米琳十指交叉埋怨道。
「不止是你,我也曾這麼幻想過,」卡西接著說,「可是現在我對一切似乎都已經
習以為常了。要是我不膽怯的話,我早就選擇死亡了。」她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窗
外,臉上流露出沉重憂鬱的表情,這種表情常常會在她沉思中呈現出來。
「自己選擇死亡是最愚蠢的,」埃米琳發表自己的見解道。
「你說的算什麼理由,但事實上自殺不會比我們活著每天幹的事情更有罪呀!在我
上教會學校唸書時,那些嬤嬤們老是向我們提示些事情,這令我尤為畏懼死亡。果真死
亡就能讓我們逃脫受災難的話,那麼,又是為什麼呢?」
埃米琳回過頭,將臉埋在手中嗚咽。
在卡西和埃米琳進行這場談話的同時,烈格雷已經醉得厲害,他早已在自己的客廳
裡熟睡過去。事實上,他並非一位嗜酒如命的酒鬼。他珍惜自己強健的體魄,相信如此
幾次酒精的刺激對他無礙大事,但如果對一個體質稍差的人來說,恐怕不止有損健康甚
至會危及生命。聰明的烈格雷在心裡牢記著「謹慎」的信條,因而他並不允許自已經常
過量地喝酒,使自己神志不清,他需要一顆完全清醒的頭腦去統治鎮壓奴隸們。
但是今天晚上例外,那個可怕的頭緒死死地纏住了他,使他感到內疚和自責,他需
要將它從腦海中驅走,所以,他比平時多喝了幾杯,迷迷糊糊中他打發走那兩名監工,
自己便重重地摔在一把高背扶手的木椅上,沉睡過去。
他不明白,為什麼那討厭的靈魂會跑到他的夢境中來,而且其形狀是那麼地接近因
果報應。烈格雷正做著一個奇怪的夢,在他虛幻的夢境裡,有一個戴著白紗,臉色灰白
的婦人站在他的面前,用一隻冰冷冰冷的手搭在他的肩上,她那一笑一顰即使隔著層面
紗,烈格雷依然能認出她是誰。他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渾身上下直打哆嗦。接著,
他又感覺到那綹頭髮纏住了他的手指,慢慢地向著他的脖裡移動,最後緊緊地扼住了他,
他幾乎不能呼吸了,後來,又有好多好多奇怪的聲音在他耳邊圍繞,他簡直受不了那些
惡毒的咒語。他發現自己掉進了地獄,被一群惡鬼吊在懸崖邊沿的一棵枯樹上。他嚇壞
了,拚命地抓住樹枝大喊「救命」,但沒有人搭理他,深淵裡伸出好多好多雙魔鬼般的
黑手,想把他拖下去。恰在這時卡西出現了,她用力地把他往下一推。這時候,那虛幻
的戴面紗的婦女又出現在他面前,摘掉了面紗,天哪!他終於看清了,那是他的母親—
—生他、養他的親人哪!她沒有向他伸出援手就轉身走開了,而他在鬼哭狼嚎的尖叫聲
中慢慢地往下墜,往下墜,往下墜——烈格雷突然驚醒,跳了起來。
東方慢慢地露出了一扇光亮,照在這屋子裡。晨星還沒有退隱,閃閃發光的星星像
無數雙明亮的大眼睛窺視著這個惡棍。噢!新的一天又開始了,世界是如此般聖潔而美
麗呀!黎明就要來到了,她似乎在對這作惡的人說:「喂!你還有彌補自己罪行的最後
一次機會!好好地追求上帝那至高無尚的榮耀吧!」世界上所有的人,不管他身居何處,
也不管他說的是哪一種語言,都能聽到這呼喚。可是,烈格雷這個罪大惡極的死鬼卻似
乎沒有聽見。他一覺醒來,便開始不停地咒罵。這時朝霞已經映紅了半邊天空,金色的
陽光灑向大地,可這樣美麗的晨景對他來說,根本沒什麼實際意義。他像禽獸一般,對
這一切毫不在意,——看都不看。他挪動自己不穩的步伐走過去倒了一杯白蘭地,喝了
一大口。
「昨天晚上我難受死了!」他對剛剛進來的卡西說。
「是嗎?但願你多幾個這樣的晚上。」卡西不懷好意地說。
「臭娘們,說這話,你到底想暗示什麼?」
「你自己心裡最清楚,喂!西蒙,我對你提個建議。」她接著說。
「去你媽的,你能有什麼好建議嗎?」
卡西開始著手收拾屋裡亂七八糟的東西,一邊平靜地說道,「我勸你最好不要再去
惹湯姆。」
「這管你什麼事呀!」
「當然不管我的事,隨便你對他怎麼樣,我都不會受損失。但如果你仔細想一想,
花了一千二百美元買來個能幹的奴隸,只是想在農活百忙之際讓你出口氣,划算嗎?我
是已經盡自己的最大努力,幫你去照顧他了。」
「你去照顧他了?誰要你去的,這和你有何相干?」
「當然不管我的事,只是,我真為你感到難過,為什麼我一番好意去幫你照顧奴隸,
替你省下幾千美元錢,你卻用這種口氣同我說話呢?難道你想賣到市場的棉花不如人家
多嗎?我很難想像湯普金斯在你面前那股神氣活現的樣子,而你卻低頭喪氣像個鬥敗了
的公雞,只好乖乖地付給他錢。到那時,你就該明辨是非了。我說的對嗎?不信,咱們
走著瞧吧!」
烈格雷同其它莊園主並沒兩樣,他的心裡只有一個野心——那就是在一年的豐收之
際,同周圍鎮上的一些莊園主打收成的賭。卡西抓住了他這種微妙的心理,用自己的智
慧,撥動了那根唯一能令他動心的弦。
「你說的對,我就依你的,暫時放了他,」烈格雷停了片刻接著說,「但他一定要
到這兒來向我認錯,懇求我放過他,而且還要他保證以後給我乖乖地聽話。」
「我估計他肯定不會這麼做。」卡西回答道。
「你說什麼?他不肯這麼做?」
「是的,我敢肯定他不會這麼做。」卡西又說。
「寶貝,你給我說清楚點!我想知道這到底是為什麼呢?」烈格雷不屑地說。
「他覺得自己做得對,他在心裡面是這麼想的,所以他肯定不會再向你認錯。」
「去他媽的,他心裡面怎麼想,我才不想知道呢?他是我的奴隸,我是他的主人,
他應該得聽我的,說些讓我開心的話才對,要不——」
「要不,要不你就把他再往死裡揍上一頓,讓他在這農忙季節裡不能下地幹活。然
後,你就心甘情願地輸掉這次在棉花收成方面上的打賭。」
「但是,他不會再堅持多久——他會屈服。我太瞭解黑奴們的那種心理狀態了,過
不了今天上午,他就會像條狗一樣爬到我面前求我原諒他。」
「你錯了!西蒙,你太不瞭解他了,你可以敲碎他身上的每一根骨頭,把他撕成碎
片,但你絕對不能讓他在你面前認錯,請求你的饒恕。」
「你等著瞧吧!他現在在哪?」烈格雷問道,接著便大步走了出去。
「在堆放雜物的那間軋棉房裡。」卡西補充道。
儘管烈格雷跟卡西說話時,態度堅硬,始終持己主見,但是在他跨出門檻的片刻,
心裡卻如潮水般洶湧——極不平靜。對他來說,這是以前從來沒有發現過的事。無可否
認,卡西在他心裡產生了極大的影響,他害怕卡西在他的夢境裡出現,擔心她鄭重的勸
告會變成現實。所有的疑慮讓他決定,他要悄悄地不被人知地跟湯姆見面。同時他也決
定,如果苦刑不能讓湯姆屈服,那麼,等到農忙過後再跟他算總賬。
湯姆躺在那間破屋子裡,黎明的曙光從狹窄的窗戶射了進來。晨星漸漸隱沒在遙遠
的天際,伴隨著莊嚴的話語:「我是上帝的後裔,又是大衛的根,我是聖潔的晨星。」
卡西非同尋常的經歷和暗語並沒有讓湯姆氣餒,相反他感到體內有一股動力,他聽見了
天堂的召喚。黎明和黑暗交替之際,他想到自己已經臨近了死亡的邊沿,馬上就要到他
嚮往已久的無苦難和壓迫的美妙世界中去了,想到宏偉壯觀的寶庵,想到光芒四射的彩
虹,想到許許多多慈眉善目的白衣少女,想到鮮花美酒和那些棕櫚,豎琴和桂冠……而
如此美妙的一切,只要在他到了天堂以後,便可以全然地出現在他面前。想到這些,他
不再恐慌和難過了,他的心因歡快而激動得顫慄。所以,在他聽到殘忍地傷害他的那人
的腳步聲時,他沒有絲毫地退縮和害怕。
「起來!死傢伙!」烈格雷用力地踢了他一腳說道,「你終於醒來了!我先前就警
告過你,要給你點顏色看看。感覺怎麼樣,嘿!嘿!嘿!你那身賤骨頭撐不住了吧!想
跟我鬥,恐怕你到死的時候還不知道自己錯在那裡,現在你還想給我講什麼仁義的大道
理嗎?嗯!你敢嗎?」
湯姆沉默不語。
「畜牲,你想裝死嗎?還不快給我起來!」烈格雷詛咒道,不忘又踢了他一腳。
湯姆渾身是傷,全身的骨頭像散了架似的。他拚命地想立起身子,一個踉蹌又跌了
下去。看到湯姆虛弱不堪的樣子,烈格雷不由得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喂,湯姆!起來呀!今天早上你怎麼變得如此遲鈍呀?看你一副生病的樣子,想
必昨天晚上著涼了吧!」
湯姆使出了全身力氣,終於站了起來,面對著烈格雷神色出奇地鎮定,坦然。
「好樣的!算你有種,我想昨天晚上夠你受的吧!」烈格雷仔細打量著湯姆說道,
「想跟我玩那套把戲,你行嗎?還不快給我跪下,請求我的饒恕,或許我還會考慮放你
一馬。」
湯姆絲毫也沒有動彈。
「畜牲,你給我跪下!」烈格雷揮動馬鞭對著湯姆身上一陣猛抽,惡狠狠地說道。
「主人,想要我下跪認錯,我真的做不到,」湯姆平靜地說,「我認為自己並沒有
錯,如果以後再有同樣的事情發生,我還會這麼做。不管你用怎麼樣的方式懲罰我,我
都不會對那位可憐的女人下毒手。」
「是嗎?你想知道下一步我將用什麼樣的方式招待你嗎?湯姆!告訴你,昨天你受
的懲罰只不過傷及皮毛,根本算不了什麼。現在,就請你想像一下,那種被人掛在樹枝
上用火慢慢燒烤的滋味吧!那才不好受呢!跟我鬥,嗯!」
「烈格雷老爺!我相信您做得出來,你肯定下得了手。但是,您只能處死我的人;
您永遠都處死不了我的靈魂,在我升天以後,您就管不了我。那麼,在上帝面前,我將
要得到永生。」湯姆十指交叉放在胸前,慢慢說道。
「永生」!烈格雷聽到這兩個字眼,就像被蠍子蜇了一下,渾身發抖。只用眼睛惡
狠狠地盯著湯姆,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湯姆說這話時,形色像個沒有苦難完全獲得
釋放的自由人,他用輕鬆而明快的語調繼續說道:
「我是您的奴僕,在你用金錢買下我的那一刻時,我的身子就完全地屬於了你,我
願意做你最忠誠的奴隸,一刻不停地為你幹活,直到我死。但是,我的靈魂卻不屬於你。
我相信上帝,並把他的宗旨放在任何命令之上,它將決不會向任何凡俗夫子屈服。不管
我是死是活,我都會始終堅持這麼做。烈格雷老爺,您可以把我用鞭子抽死,用火燒死,
我都不會怪你,相反我還會很高興,很感激你,因為你讓我去了我想要去的地方,提前
讓我超生了。」
「即使這樣,我還是會讓你在這之前向我屈服的!不信,咱們走著瞧。」烈格雷胸
有成竹地說道。
「會有人向我伸援手的,您休想讓我屈服!」湯姆回答道。
「你別做夢了,誰會向你伸援手呀?」烈格雷諷刺道。
「上帝——萬能的救世主!」湯姆肯定地說。
「他媽的,你去死吧!」烈格雷一拳把湯姆打倒在地上,怒斥道。
恰巧這個時候,一隻冰冷、柔軟的手輕輕地搭在烈格雷的肩上。他調轉頭去,是卡
西,看見她情不自禁地又想起了前天晚上做的那個惡夢,腦海裡再次呈現出那個令他恐
怖驚慌的場面,一群惡鬼,那棵枯樹,懸崖和卡西推他的雙手,還有那位罩著面紗的奇
怪女人。這些都讓烈格雷感到由衷地心悸。
「為什麼要惹他,你真是個大笨蛋!」卡西用法語對他說,「先前我是怎麼跟你說
的呢?沒錯吧!他是不會向你認錯的,打死他也沒用。現在,讓我一個人來照顧他吧!
使他早日康復,再回到地裡幫你幹活。」
傳說,水裡游的鱷魚和陸地行走的犀牛身上都披有一層厚厚的盔甲——保護自己,
盔甲刀槍不入,但它們身上卻有一個致命的缺點,那是敵人容易攻擊它們的地方。而烈
格雷也跟其它殘酷無情、不敬神靈的人一樣有他的致命的弱點。他們對所有的妖魔鬼怪
都有著莫名的恐懼和驚慌。烈格雷轉身走了過去,他已經決定暫時不管這件事情。
「好的,我就照你說的那樣去做吧。」他很不情願地說。
「湯姆,你給我好好聽著,」他氣呼呼地說,「現在正是農忙季節,人手不夠,所
以我就暫且饒了你。聽著!絕對不是放過你,我會記著這筆賬。等秋收過後,再在你這
張欠揍的黑皮身上討還。我勸你最好放聰明點。」
說完烈格雷就轉身走了出去。
「沒想到你還會給他來這套,這次算你幸運,我可憐的朋友,總有一天他會找你算
老賬的。現在你的傷口感覺好點了嗎?」卡西關心地問道。
「上帝,感謝你使我逃脫了這次災難,是你派來了天使封住了獅子的嘴。」湯姆執
拗地說。
「對,這次算你幸運,雖然現在災難沒有再次降臨到你的頭上,但你已經惹他恨了。
這種恨意不會消失,它會像吸血蟲一樣附在你的血脈裡,一點一點地吸你的血,讓你慢
慢在憂鬱中死去。我對他瞭解得太清楚了。」卡西說完這些,終於垂下了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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