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故事的大致的結局,是在兩年以後。到那時,蘇珊已經相當穩重,多少更有涵養、更
冷靜--並不是冷淡--而是多少更有判斷力了。男人碰到她這種類型的美人兒都不免過分
容易顯露出他們的愛慕來。不過在尤金之後,他們所表現出的熱情、崇拜和不渝的愛都沒有
多大意義。
有一天,在紐約第五街上,他們重逢了一次。她跟著母親在買東西,不過她們暫時分開
在走。這時候,尤金已經不再心猿意馬了。舊的創痛已經淡漠下去,成為一個模糊而多彩的
美麗幻景,經常逗留在他的眼前。他常想起,要是他再看見蘇珊,他會怎樣--會說點兒什
麼話。他會笑笑,點點頭--假如她眼睛裡還有傳情的光彩,再從頭開始舊日的追求嗎?他
會發現她變了樣子,既冷淡又漠然嗎?他自己會待她冷淡,輕視她嗎?這樣他過後也許會難
受的,不過她是應該得到這個報復。如果她當真愛他,她在母親手裡做一個那樣聽人擺佈的
傻瓜和工具也就應該受苦。他不知道她也聽到了安琪拉的死訊--他的孩子的誕生--他也
不知道她曾經寫了又毀掉五封信,生怕受到他的報復、冷淡和奚落。
她也聽到他又恢復了藝術家的盛名,因為展覽會終於辦成了。他博得了莫大的讚揚,大
家都公認他有繪畫的天才--藝術家們尤其敬慕他。他們認為他奇怪、特別,可是了不起。
查理先生向一個大銀行董事提議,請尤金單獨去裝飾他在金融區裡的新銀行,他也就這麼辦
了--尤金在九塊大嵌板上極為深刻地表現出他對生活的情感。華盛頓的兩個大公共建築物
和三個州議會裡,都有他精心構想出來的高大、輝煌的壁畫--含蓄地表現出陸地上或海面
上從未有過的美景。在畫裡,您到處都可以給一張人臉--一隻胳膊,一個面頰,一隻眼睛
--吸引著。如果您看到過蘇珊的神氣,您就會知道那是打哪兒來的--蘊藏在所有這些裡
面的那種不可捉摸的精神。
可是雖然這樣,他現在恨她--或者對自己這樣說。在他的理智下面,是他所崇拜的臉
蛋兒和秀色。他又瞧不起它,又愛它,生活對他耍了一個卑鄙的鬼把戲--愛情--使他失
去了理智,然後又把他當一個瘋子驅逐出去。從此以後,他不再受愛情的愚弄了,可是女色
還是很大的誘惑--不過他卻能控制住自己。
接著有一天,蘇珊出現了。
他幾乎不認識她,因為他們那麼突然相遇,又那麼快就分開了。她在第四十二街口橫穿
過第五街。他替小安琪拉買了一隻生日戒指,正從一個首飾店裡走出來。這個姑娘的眼睛,
一種慘淡的面色--他在一剎那間想起了一個美妙的東西,然後--
他好奇地瞪眼望著--不十分確定。
「他竟然不認識我了,」蘇珊想著,「再不然他現在痛恨我了。哦!--五年就變成了
這樣!」
「我相信是她,」他自己說,「雖然我不能確定,嗯,即使是她,也去他媽的!」他咬
緊牙齒。「我要使她得到她應得的創傷,」他想,「決不讓她知道我還喜歡她。」
他們就這樣走過去了。--從此在這個世界上不再相見--兩個人心裡一直在渴望著、
藐視著,每個人內心裡都隱藏著一個美麗的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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