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會兒,巴黎在尤金的想像中閃閃發光,這個遠景跟無數其他愉快的思想混合在一起。
既然他很氣派地舉辦了一次公開的展覽,受到報紙和藝術刊物顯著的評論,又蒙內行們那樣
普遍地前來參觀,所以藝術家、批評家、作家一般似乎都知道他了。有許多人急於想會見
他,招呼他,對他的作品恭維上幾句。顯然,一般人全認為他是個大藝術家,因為新出道,
所以還沒有充分發揮他的才能,不過已經在向那方面邁進了。在那些認識他的人當中,單憑
這次展覽,他幾乎在一天之內就被抬到了一個孤聳的絕頂之上,遠遠超過了斯邁特、麥克
休、馬克康奈爾、第沙和整個小藝術家圈子裡的那些雖然努力但沒有才氣的人士。那些人的
油畫向來充塞著美術協會和水彩畫協會每半年舉行一次的展覽;他過去多少也跟他們混在一
塊兒。現在,他是個大藝術家了--被內行的名批評家認為是個大藝術家。而作為一個大藝
術家,從今往後,就希望做大藝術家的工作了。在展出期間,出現在《太陽晚報》上的盧
克·塞委拉斯所寫的評論中,有一句話清清楚楚地留在他的記憶裡--「如果他堅持下去,
如果他的藝術不辜負他。」他的藝術為什麼會辜負他呢?--他問自己。展覽會結束時,他
非常高興地聽見查理先生說,有三幅畫賣掉了--一幅三百塊錢賣給一個銀行家亨利·麥克
肯納;另一幅就是查理先生非常喜歡的東區街景,以五百塊錢賣給了艾撒克·魏爾泰姆;第
三幅就是三個車頭和停車場的那幅,也是以五百塊錢賣給了羅勃·溫崇,紐約一家大鐵路公
司的第一副經理。尤金從來沒有聽說過麥克肯納或是溫崇,但是他深信他們是很風雅的闊
人。在安琪拉的提議下,他問查理先生肯不肯接受一幅他的畫,作為他感謝查理先生替他安
排一切的一點兒表示。尤金是不會想到這麼做的,他那樣漫不經心和不切實際。但是安琪拉
想到這一點,招呼他做了。查理先生非常高興,拿了格裡雷廣場的那幅。他認為那幅是闡明
色調的精品。這多少堅定了這兩個人的友誼。查理先生急於想照顧尤金,適當地促進一下他
的利益。他叫尤金留下三幅風景畫來待售;他試著看看可以怎樣幫他點兒忙。同時,尤金把
這一千三百塊錢加到他以前掙來存在銀行裡的千把塊錢上後,深信自己是發跡了,於是決定
照原先的計劃上巴黎去,至少去過一個夏天。
這一次對他那麼特別、那麼劃時代的遊歷,很容易就給安排好了。在紐約的整個時期,
他在他的朋友們當中只聽人說到巴黎,而不大提到什麼別的都市。它的街道、各區、博物
館、戲院和歌劇院,對他幾乎都已經成為熟悉的事物了。生活費用、理想的生活方式、旅行
的方法、參觀的地方--他時常坐著聽人敘述這些事情。現在,他要去了。安琪拉帶頭安排
一切實際的小事情--例如,去打聽輪船的航線、決定需要帶的皮箱的大小、應帶的東西、
買票、以及打聽他們可以居住的各家旅館和公寓的價格。她被丈夫生活中突然閃現出來的這
種榮譽弄得眼花繚亂,所以簡直不知道該做點兒什麼,或是該對這怎樣看法才好。
「那個比耳達特先生告訴我,」她向尤金說,提到她去請教過的一位輪船公司助理代
表,「倘若我們只去度過夏天,那只要帶點兒絕對必需的東西,多帶別的就太傻了。他說在
那兒,如果我們需要的話,可以買到許多挺好的小件頭衣服來穿,然後到了秋天,我就可以
不用納稅把它們全帶回來。」
尤金贊成這種辦法。他覺得安琪拉是喜歡逛店舖的。他們最後決定經由倫敦走,從哈佛
1直接回來。五月十日,他們動身,一星期後,到了倫敦,六月一日到了巴黎。尤金對倫敦
獲得了深刻的印象。他抵達的時候,恰好過了英國的陰濕寒冷的季節,在一陣金黃色的薄霧
裡看見了倫敦,那簡直叫人神往。安琪拉不喜歡那些店舖,管它們叫作「無聊的地方」;她
也不喜歡下層社會的那種情況,他們那樣貧窮、衣服那樣骯髒。她和尤金談到一件有趣的
事:所有的英國人看上去都是一樣的,穿衣服、走路、戴帽子、拿手杖,完全一樣。尤金對
男人們的那種顯眼的「勁道」印象很深--他們都漂亮、整潔。至於婦女,他一般都不喜
歡,認為她們不修飾、不漂亮、粗陋笨拙。
可是等他到了巴黎的時候,差別多麼大啊!在倫敦,由於他經濟不寬裕(他還覺得自己
沒有足夠的錢,無法耽溺在都市比較昂貴的舒適享樂生活中。),又缺乏一個人來替他在社
會上適當地介紹一下,所以他只好滿足於一切情況的膚淺的外表。這是一個走馬看花的旅客
所見到的一切--彎彎曲曲的街道、擁擠的車輛、倫敦塔2、溫德莎宮3、法學協會4、河
濱大道5、皮卡得利大街6、聖保羅教堂7,當然還少不了國家美術館8和不列顛博物院。
南肯星頓9和所有陳列藝術品的收藏豐富的宮殿最使他高興。一般來講,他注意到了倫敦的
保守性,它的帝國氣氛、威武的精神等等,雖然他認為倫敦單調、沉悶,沒有紐約那樣嘈
雜,並且的確不及紐約生動。可是當他到了巴黎的時候,一切就全都兩樣了。巴黎本身就是
一座節日的都市--一座服裝向來漂亮、鮮艷、引人入勝的都市,就像一個動身上鄉下去消
磨一天的人一樣。在尤金踏上加來的碼頭,以及後來當他在巴黎市內遊覽的時候,他感覺到
了英法之間的天淵差別。一個國家似乎是年輕的、有希望的、美國式的、甚至是渾厚愉快
的;另一個是嚴肅的、沉思的、倔強的。 1哈佛,法國北部的主要港口。
2倫敦塔,倫敦泰晤士河上的一座古堡。
3溫德莎宮,倫敦西郊溫德莎鎮的一座皇宮,最初由威廉一世所建。
4法學協會,指倫敦四個法學協會的建築。這四個法學協會是林肯協會、內院、中院和格雷協會。
5河濱大道,倫敦的一條通衢。
6皮卡得利,倫敦的一條通衢。
7聖保羅教堂,倫敦的一座大教堂,初建於一六七五年。
8國家美術館,倫敦特拉法加廣場上的一所大畫廊。
9南肯星頓,倫敦市郊的一座小鎮,內有肯星頓公園和皇宮。
尤金從查理先生、哈得遜·都拉、路易·第沙、利奧那德·培克和別人那兒拿到好多封
介紹信。他們聽到他要去後,都主動叫他去找在巴黎可以給他幫忙的一些朋友。假如他不希
望自己租一間工作室,而希望去學習,那末他最好就寄住在一個愉快的法國人家。在那兒,
他可以聽聽法語,很快地學會幾句。如果他不願意這樣做,其次的一種辦法就是住在蒙馬特
區1的哪一段或是哪一條小巷子裡。在那兒,他可以弄到一間很美的工作室。那裡還有許多
英美學生。朋友們介紹給他的有些美國朋友也住在那兒。有少數講英語的朋友可以去拜訪,
他就可以混得很好了。 1蒙馬特區,巴黎的一個區,藝術家多半住在那兒。
「你會覺得奇怪的,威特拉,」第沙有一天對他說,「單憑做點兒聰明的手勢,你就可
以叫他們明白多少英語。」
尤金曾經嘲笑過第沙所說的他自己的困難與成功,但是他發現第沙是對的。手勢很有
用,而且一般都是完全可以被人瞭解的。
他和安琪拉在旅館裡住了幾天以後,終於租下了一間工作室。這間工作室非常舒適,是
在尤金覺得很方便的一所房子的三層樓上。它是由凱爾涅商行巴黎鋪子的阿昆先生介紹的。
另一個藝術家芬雷·伍德那年夏天正好要離開巴黎。尤金隨後想起來,璐碧·堪尼在芝加哥
曾經對他提起過這個人。由於查理先生那封懇切的信,阿昆先生非常關心,一定要把尤金舒
舒服服地安頓好,於是建議他租下這間房子,費用聽他的便--四十法郎一個月。尤金去瞧
了瞧,覺得很喜歡。這間工作室在樓後邊,外面臨著一所小花園,由於地面向西傾斜,而建
築物行列又恰巧中斷,所以還俯瞰著一大片巴黎市景,以及聖母院1的雙塔和陡立的愛菲爾
塔2。晚上看著都市的燈火閃爍,真是令人陶醉。尤金一回來總把椅子拖近他最喜歡的那個
窗口;安琪拉就忙著沖檸檬水、冰茶或是在火鍋上練習她的烹飪技術。她在遞給他看的一張
標準的美國菜單上,顯露出了當家的才能和勤勞的個性。這是她獨到的地方。她總上鄰近的
雜貨鋪、熟菜鋪、麵點鋪和蔬菜攤去,把她需要的那幾件東西買上極少的數量(向來總挑選
最好的),然後仔細地把它們烹飪出來。她是個極高明的廚娘,最喜歡擺上一桌的珍饈美
味。她並不覺得需要什麼交遊,因為單跟尤金呆在一塊兒,她就夠快樂的了,而且她覺得他
也必須跟她呆在一塊兒。她不想單獨上哪兒去--只想跟著他;她總把一切思想和行動藏在
心裡,等他說出他樂意怎樣。 1聖母院,巴黎的一座大教堂,初建於一一六三年。
2愛菲爾塔,巴黎的一座鐵塔,高九百八十四英尺。
對於尤金,巴黎最妙的地方就是它的清新,以及它那表現在各方面的豐富的藝術精神。
他望著穿了寬敞的紅褲子、藍上衣,戴著紅便帽的矮小的法國軍人;披披肩、佩短劍的警
察;或是帶著一副悠然高超的神氣的馬車伕;他望著他們,從來不感到厭倦。這季節的塞納
河1上船隻非常活躍,土伊勒裡宮2的園林裡有著白色大理石的裸體人像和整齊的小徑與石
板凳,森林公園3,戰神廣場4,特羅卡得羅博物館5,羅浮宮6--所有那些絕妙的街道
和博物館吸引住了他,就像在夢境裡一般。 1塞納河,流過巴黎的一條河。
2土伊勒裡宮,巴黎的一座故宮。
3森林公園,指波羅格尼森林,巴黎的一處公園。
4戰神廣場,巴黎一處廣場,在塞納河左岸,後來用作軍事訓練場地。
5特羅卡得羅博物館,巴黎市內塞納河右岸的一所博物館。
6羅浮宮,巴黎的一處故宮,一七九三年後,改為博物館。
「嘿,」一天下午,在他沿著塞納河畔走向伊息的時候,他向安琪拉喊著說,「這裡可
真是所有好藝術家的安樂鄉。聞聞這種香味。(那是從遠處一所香水廠傳來的)看看那只平
底船!」他倚在河牆上。「呀,」他歎息著說,「這真太美啦。」
黃昏時分,他們搭乘在一輛敞車頂上回來。「等我死去的時候,」他歎息著說,「我希
望來到巴黎。這是我所需要的天國。」
可是像所有極其快樂的事情那樣,過了一陣子,它便失去了一些趣味,雖然並不太多。
尤金覺得,如果他的藝術工作允許,他可以在巴黎住下去--雖然他必須回去,他知道,不
管怎樣,目前總得回去。
過了一陣子,他注意到,安琪拉已經漸漸增強了信心,雖然在心理上還沒有增進。前一
年秋天,當她初來紐約的時候,她有著一種游移不定的神氣,這種神氣一時又給藝術生活的
忙亂和各處所遇到的一些奇怪人物所加強了。現在,她從這種游移不定的神氣裡正培養出一
種來自經驗的自信。她發覺尤金的思想、情感和興趣完全屬於較高的意境--跟典型,人
群,街道,建築物的外貌與輪廓,以及生活的幽默與悲慘的景像有關--因此她就專心從事
於家務事。沒有多久,她便發現,如果有誰願意好好照料尤金,免得他操心,尤金就讓他來
照料。尤金認為自己去買東西並不是什麼樂事。他討厭實際的和商業性的瑣碎事務。如果得
去買票、有時間表、打聽、詢問,還得辯論、爭執,那末他就不高興去辦。「你去買一下這
些,好嗎,安琪拉?」他總請求著,再不然就是:「你去跟他商量商量。我這會兒沒空。好
嗎?」
安琪拉於是就忙著去做那件工作--不問它是什麼工作--急於想表現出來自己真正有
用、真正是少不了的。在倫敦和巴黎的公共馬車上,像在紐約的公共馬車上一樣,他只是畫
著、畫著、畫著出差馬車,塞納河上的小遊艇,咖啡館、公園、花園和音樂廳裡的人物,隨
便什麼地方,隨便什麼玩意兒,因為他實際上一點兒也不厭倦。他所要求的只是不要受到人
家過分打攪,聽他自己去做他的。有時候,安琪拉整天替他會帳。她拿著他的皮夾,管理一
切兌付現錢的匯單,記帳,買東西,付錢。尤金留下來看他要看的東西,想他要想的事。在
最初的這些日子裡,安琪拉把他奉若神明,而他也很願意象如來佛那樣盤起腿來,裝作是一
位神明。
只在晚上,到了沒有什麼奇異的景象和聲音來引起他的注意時,到了連他的藝術也不能
分隔開他們,她可以把他摟進懷來,讓他的不安定的精神浸沉在她的愛情的波濤裡時,她才
覺得自己是他的配偶--一點兒不辱沒他。這種歡樂--這種隨著黑暗,隨著用一根鏈條從
大床附近的天花板上懸掛下來的小油燈的柔和光彩而來的歡樂,或是在清新朦朧的黎明時
分,當鳥兒在下邊小花園裡的一棵樹上啁啾時他們所享有的歡樂--在她既是絕對慷慨的,
又是十分自私的。遇著跟他們自己有關的時候,她倒急切地領略著尤金那縱情快樂的哲學-
-而且更為欣然,因為這很合乎她自己的含糊的思想和熾熱的衝動。
安琪拉是經過多年的克制,多年的傷心渴望這個也許永不會實現的婚姻才結婚的。在那
些歲月裡,她給夫婦關係帶來了一種累積的、強烈的熱情。除了處女的常識外,她一點兒不
懂得性道德或是生理學,壓根兒就不知道結婚本身是怎麼一回事;姑娘家的傳說、新婚婦女
的曖昧的自白,以及姐姐們的意見(用什麼樣的談話方法傳達出來的,只有天知道。),把
她弄得幾乎和以前一樣稀裡糊塗。現在,她放肆地探索著它的奧秘,深信毫不拘束地來滿足
熱情是正常的、不錯的--再說--如同她漸漸發現的--這還是一種緩和所有威脅著他們
心地安寧的見解和性情上的差異的唯一方法。從他們在華盛頓廣場工作室的生活開始,帶著
甚至更大的熱情繼續到巴黎的生活為止,他們之間有著一種可以說是長期的放浪任性,跟他
們個性上的任何需要都絲毫無關,當然跟尤金的智力和藝術工作所加到他身上的要求,更沒
有一點兒關係。尤金覺得她既驚人又可愛;不過或許可愛的成份還不及驚人。安琪拉就某種
意義講是強烈的,而尤金卻並不:他是藝術家,在這件事上,和在別的事上一樣,他把自己
激到了一種欣賞的高度,這種欣賞是任何被精微的藝術工作所消耗的體力不能連續不斷地支
持的。獵奇的興奮、兩情繾綣的興奮(就某種意義講)、以及發現女性身上種種秘密的興奮
--這些即使不是他的風流韻事的推動力,至少也是促成它們的真正魅力。征服是旖旎的:
不過本質上,它是一件理智的事情。看到自己輕率的夢想在他渴望的那個女人獻出她所具有
的最後一點兒美妙之處上實現了,這在幻想上,和在生理上一樣,對他都是一件不可抗拒的
事。可是這種事情就像細銀絲遮著一個無底的深淵一樣,他只知道它的美妙,而不知道它的
危險。他依然享受著安琪拉所給予的那種美妙動人的肉體上的樂趣;就這方面講,這正是他
認為自己需要的。而安琪拉把自己響應他那種似乎無窮無盡的慾念的能力,不僅看作是一種
憐愛,而且看作是一種本份。
尤金在這兒擺起了畫架,有些日子從九點畫到中午,有些日子從下午兩點畫到五點。如
果天色太暗,他就跟安琪拉一塊兒出去散步,乘車,參觀博物館、美術館和公共建築物,或
是在市內的工廠和鐵路地區閒逛。尤金最贊同陰沉憂鬱的典型題材,經常不斷地畫著代表冷
酷憂鬱的玩意兒。除去音樂廳裡的舞女、隨後給人稱作阿柏西區1里的流氓、凡爾賽和聖克
勞德2的夏季野餐會和塞納河上的船群之外,他還畫了工廠人群、管理員和鐵路過軌口、市
場上的人、黑夜裡的市場、清道夫、報販、花販,背景總是一條值得記憶的街。巴黎的一些
最有意思的小地方,高塔、橋樑、河景、屋宇的正面,襯在冷酷的、生動的或是悲慘可憐的
人物畫後面,全給描繪出來了。他希望能拿這些東西去使美國人感興趣--他希望下一次的
展覽不僅可以說明他的多才多藝和才氣橫溢,並且可以表現出他對自己的藝術更為精湛,對
色調的明暗有了更明確的感覺,對性格有了更大的分析力,對結構和佈局有了更穩健的選
擇。他並沒有看出來,這一切可能都沒有用--撇開他的藝術不談,他過的生活是會把有才
干的人的最好情趣奪去,把世界的景像在他面前弄得暗淡,使他的想像力變得貧乏,使他變
得煩躁不安,無法努力,使成就變得根本就不可能。他不知道性生活對於一個人的工作的影
響,也不知道安排不當的時候,這樣的生活對於完美的藝術會有什麼樣的損害--它可以怎
樣歪曲色調的意識,削弱對性格的那種精確的鑒別力(這對於正常地表達人生是非常重要
的),把一切努力變得毫無希望,把藝術的最快樂的概念奪走,使生活本身顯得似乎無關緊
要,而死亡竟然成為一種安慰了。 1阿柏西區,意即流氓區。
2聖克勞德,巴黎郊外的一座小鎮,富有名勝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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