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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在商人阿米雷伊家裡,瑪茨科和茲皮希科正在考慮該怎麼辦。這位老騎士眼看 就要死了;豈培克神甫,一個醫治傷口頗有經驗的聖芳濟會的修道士,也是這樣診 斷的,因此他要回到波格丹涅茨去死,在那裡可以葬在奧斯特羅夫他祖先的墓地旁 邊。
  他的祖先並不是都葬在那裡的。古時候,他的家族是一個人丁興旺的騎士家族。 他們在戰爭中的口號是:「格拉其!」他們的盾上刻著一個「戴姆巴·波達科華」 的紋章,因為他們自認為比那些無權使用紋章的貴族更顯赫。一三三一年,在普洛 夫崔一役中,有七十名波格丹涅茨的戰士被日耳曼弓箭手射死在沼地裡。只有一個 外號杜爾[注]的伏衣崔赫逃脫了。在這次被日耳曼人擊敗之後,弗拉迪斯拉夫·洛 蓋戴克國王賜給他一件紋章,並且把波格丹涅茨的土地賜給他作為領地。伏衣崔赫 回到了家裡,發現他的家族已經完全滅絕了。
  當波格丹涅茨的勇士們死在日耳曼人的弓箭下的時候,西利西亞的強盜騎士卻 來攻打他們的家鄉,焚燬他們的家屋,屠殺農夫們,或者把他們劫去做奴隸。這位 伏衣崔赫孤零零地繼承了「弗羅迪卡」全家族的一大片荒蕪了的土地。五年以後, 他結了婚,生了兩個兒子,雅斯科和瑪茨科。後來他在森林中打獵的時候被一頭長 角野牛撞死了。
  兩個兒子由母親撫育成人。母親娘家的名字是斯巴列尼查的卡赫娜。她非常勇 敢,曾經兩次出征,打敗了西利西亞的日耳曼人,報了前仇;但是在第三次遠征中, 她犧牲了。逝世以前,她在奴隸們的幫助下,在波格丹涅茨造了一座小城;因此雅 斯科和瑪茨科雖然都是由於承繼了先前的「弗羅迪卡」們的產業而被稱為「弗羅迪 卡」,現在卻成為重要人物了、雅斯科成年以後,娶了莫卡集夫的雅金卡,生了茲 皮希科;瑪茨科沒有結婚,他在征戰之外依舊盡可能照顧產業和侄於。
  但是,在格爾齊瑪爾奇克和拿侖支兩個家族發生內戰的時期,波格丹涅茨又被 焚燬了,農夫們都失散了。瑪茨科雖然苦幹了好幾年,還是無法重振家業。最後, 他把產業抵押給他的一個做修道院長的親戚,帶著小茲皮希科到立陶宛去打日耳曼 人了。
  他從來沒有忘記過波格丹涅茨。他所以到立陶宛去,是希望能夠取得一些戰利 品而致富,以便回到波格丹涅茨去贖回押出的土地,讓奴隸們去開拓,重建小城, 使茲皮希科在這裡安家立業。因此,現在茲皮希科既然幸獲釋放,他們便在商人阿 米雷伊的家裡商議這件事。
  他們已經有足夠的錢贖回土地。他們所獲得的戰利品,從俘虜的騎士身上所得 到的贖金,再加上威托特的賞賜,已經算得上相當大的一筆財富。他們跟那兩個弗 裡西安騎士戰鬥,從中也得到不少好處。單是兩套甲冑,在當時就被認為是一家很 大的財富;除甲冑之外,他們還俘獲了四輪馬車、人手、衣服、金錢和大批的戰具。 商人阿米雷伊就從他們那裡買進了許多這類東西,其中有兩匹美麗的法蘭德斯[注] 闊幅絨布。瑪茨科賣掉了一套華麗的甲冑,因為他認為自己用不著。商人第二天又 把它賣給弗羅契莫維崔的瑪爾青,他的紋章是「波爾科扎」。他賣了一大筆錢,因 為在那時候人們都認為米蘭制的甲冑足世界上最好的甲冑,非常值錢。賣了以後, 茲皮希科非常後悔。
  「要是天主賜您恢復健康,」他對叔父說,「您到哪裡去找這樣一副甲冑呢?」
  「也像這副一樣,再從日耳曼人身匕去找唄,」瑪茨科回答。「可是,我是逃 不了一死的。我身上的矛頭是拔不出來的。每次用手去拔,反而越拔越深。現在是 毫無辦法了。」
  「你得飲兩三壺熊油。」
  「嗨!豈培克神甫也說,熊油是一種有效的藥物。但是我在這一帶,哪裡弄得 到呢?不比在波格丹涅茨,輕而易舉就能打死一頭熊!」
  「那末我們必須回波格丹涅茨去!只是您千萬不能死在路上。」
  老瑪茨科疼愛地望著他的侄子。
  「我知道你要上哪兒去;不是上雅奴希公爵的宮廷去,就是上斯比荷去的尤侖 德那兒去同赫爾明契克的日耳曼人去作戰。」
  「我不否認。我很高興隨著公爵夫人的宮廷侍從到華沙去,或者到崔亨諾夫去; 而且我希望能同達奴莎待在一起,能待多久就待多久,因為現在她不僅是我的情人, 而且也是我的愛人了。我一想到她,渾身就會發抖!我甚至會追隨她到天涯海角; 不過,現在當然是照顧你最要緊。你沒有拋棄我,因此,我也決不拋棄你。我們必 須上波格丹涅茨去。
  「你是個好孩子。」瑪茨科說。
  「如果我不關切你,天主會懲罰我的。瞧,他們都準備好了!我吩咐過把一輛 馬車墊上乾草。阿米雷沃芙娜[注]已經做了一床毛絨被褥送給我們,但我怕對你會 太暖。我們隨著公爵夫人的宮廷侍從慢慢地走,使你得到很好的照顧。等他們到瑪 佐夫捨去的時候,我們就回家;願天主幫助我們!」
  「但願我能親手把小城重新造好才死!」瑪茨科喊道。「我知道,我死之後, 你不會再想到波格丹涅茨的任何事了。」
  「我為什麼不會?」
  「因為你滿腦子都是打仗和戀愛的念頭。」
  「難道你以前沒有想過戰爭麼?我已經把我必須做的事情計劃好了;首先,我 要重建小城。」
  「你當真要那樣做麼?」瑪茨科問。「好吧,那末小城造好以後呢?」
  「小城一造好,我就上華沙到公爵的朝廷去,或者上崔亨諾夫去。」
  「在我死後麼?」
  「如果您很快就死,那就等您死後再說;但我一定要把您安葬妥帖之後再走; 如果主耶穌恢復了您的健康,那您就留在波格丹涅茨。公爵夫人答應過我,公爵就 要賜給我騎士腰帶。否則,裡赫頓斯坦是不肯同我決鬥的。」
  「那末以後你到瑪爾堡去麼?」
  「到瑪爾堡去,甚至到天涯海角去找裡赫頓斯坦。」
  「這事情我不責怪你!你們兩個總得死一個!」
  「我會把他的腰帶和手套帶到波格丹涅茨來,別擔心!」
  「你必須小心,不要上當。他們裡面壞人多著呢。」
  「我會懇求雅奴希公爵寫信給大團長要一份通行證。現在是和平時期。我要到 瑪爾堡去,那兒經常都有很多騎士。那時候,您知道我會怎麼著?首先,去找裡赫 頓斯坦;然後再找那些戴孔雀毛的人,輪流向他們挑戰。如果主耶穌賜予我勝利的 話,我就可以實現我的誓言了。」
  茲皮希科一面說,一面對自己這種想法也感到好笑;他臉上的神氣就像一個孩 子在敘述自己成人以後要完成如此這般的騎士功勳一樣。
  「嗨!」瑪茨科說:「如果你擊敗了三個名門出身的騎士,那你不但完成了你 的誓言,還會帶回來一些戰利品呢!」
  「三個!」茲皮希科喊道。「我在牢裡自己許過願,我對達奴莎決不自私。我 要擊敗雙手之數的騎士呢!」
  瑪茨科聳一聳雙肩。
  「您感到驚奇麼?」茲皮希科說。「我離開瑪爾堡就上斯比荷夫的尤侖德那兒 去。我幹麼不該去向他致敬呢?他是達奴莎的父親呀。我將同他一起攻打赫爾明契 克的日耳曼人。您親自告訴過我,整個瑪佐夫捨沒有比他更偉大的反日耳曼人的勇 士了。」
  「如果他不肯把達奴莎嫁給你呢?」
  「為什麼不肯?他在設法報仇。我也在設法報仇。他能夠找到一個比我更好的 幫手麼?而且,公爵夫人已經為我們作主訂婚了,他不會拒絕的。」
  「我明白了,」瑪茨科說,「你要把波格丹涅茨所有的人都帶去做隨從,擺出 你的騎士排場,讓這片土地荒著沒人去種。只要我活著,我決不讓你這樣做;不過 我一死,我知道你還是要把這些人帶走的。」
  「天主會幫助我弄到一隊扈從的;杜爾查的楊科是我們的親戚,他也會幫助我 的。」
  這時門開了,彷彿證明天主果然會幫助茲皮希科弄到一隊扈從似的,有兩個人 進來了。他們都是黑皮膚,短身材,穿著近似猶太服裝的黃色長袖長衫、肥大的褲 子,戴著紅帽子。他們在門口站住,把手舉到前額、嘴邊、胸口,然後深深一鞠躬。
  「這兩個鬼東西是誰啊?」瑪茨科問。「你們是誰?」
  「你們的奴隸,」來人用結結巴巴的波蘭話回答。
  「為什麼?從哪兒來?是誰派你們上這裡來的?」
  「是查維夏爵爺派我們到這裡來做奴隸的,算是他送給這位年輕騎士的禮物。」
  「哦,天哪!又多了兩個人!」瑪茨科高興地喊了起來。
  「你們是哪國人?」
  「我們是土耳其人!」
  「土耳其人?」茲皮希科重複道。「我的扈從隊裡有兩個土耳其人啦。您見過 土耳其人麼?」
  於是他向他們跳了過去,把他們的身於扳過來轉過去,好奇地望著他們。
  「我從來沒有見過土耳其人,」瑪茨科說,「但是我聽說過,加波夫的爵爺的 僕從中有土耳其人,那是他在多瑙河上幫著羅馬皇帝齊格門特作戰時俘虜來的。怎 麼樣?你們都是異教徒吧,狗東西?」
  「爵爺命令我們受洗了,」其中一個說。
  「你們沒有付贖身錢麼?」
  「我們是從遠地來的,從亞細亞海岸,從布魯撒[注]來的。」
  茲皮希科總是很高興聽戰爭故事的,尤其是關於著名的加波夫的查維夏的事跡, 他一點一滴都愛聽,於是他問他們是怎樣被俘的。但是,他們並沒有談出什麼出色 的東西,只說是查維夏在山谷裡襲擊了他們,他們有一部分給打死了,有一部分被 俘虜了,他就把這些俘虜們當作禮物奉送給各方面的朋友。茲皮希科和瑪茨科一看 到這樣高貴的禮物,都感到興奮,尤其是因為當時實在很難弄到人手,擁有人手, 就是擁有真正的財富。
  這時候波瓦拉和比斯古披崔的巴希科·齊洛琪埃伊陪著查維夏來了。他們都曾 出力營救過茲皮希科,如今看到如願以償,大家都很高興,每個人都給了他一些禮 物作為紀念品。塔契夫的慷慨的爵爺給了他一件美麗寬大的繡金馬衣;巴希科送了 一口匈牙利寶劍和十枚「格裡溫」。隨後又陸續來了泰戈維斯科的裡斯、法魯列伊、 科席格羅維的克爾叢和弗羅契莫維崔的瑪爾青,最後是瑪希科維支的盛特拉姆;人 人都帶來了豐盛的禮物。
  茲皮希科衷心喜悅地歡迎了他們,因為這些禮物都標誌著本王國內最著名的騎 士們對他的友誼。他們問他何日動身,瑪茨科的健康如何,還向瑪茨科介紹各種能 奏神效的醫治創傷的藥方。
  但是瑪茨科卻請他們多多照顧茲皮希科,因為他自己就要到另一個世界去了。 他說,他肋骨中間留著一節鐵矛頭,眼看活不下去了。他還訴說自己吐血,吃不下 東西。他一天只能吃一夸脫[注]剝了殼的堅果,一根兩指距長的香腸和一盤煮雞蛋。 豈培克神甫曾經替他放過幾次血,希望能借此疏散他心房周圍的內熱,恢復他的胃 口,可惜沒有什麼效果。
  但是,他看到大家送給侄子這許多禮物,非常高興,這一來身體也覺得好些了。 後來,商人阿米雷伊吩咐拿一大桶葡萄酒來向這些著名的客人表示敬意,瑪茨科也 同他們一起喝了。他們談著茲皮希科的釋放,談著他同達奴莎的訂婚。騎士們都毫 不懷疑地認為斯比荷夫的尤侖德會同意這件婚事,尤其是日後如果茲皮希科為達奴 莎的母親報仇,奪取幾簇孔雀毛的話,那他就更不會不同意了。
  「至於裡赫頓斯坦,」查維夏說,「我認為他不會接受你的挑戰,因為他是個 托缽教士,又是騎士團的官員。嗨!他的扈從人員告訴我說,他也許會當選大團長 呢!」
  「如果他拒絕決鬥,那就會損害他的榮譽,」泰戈維斯科的裡斯說。
  「不,」查維夏答道,「因為他不是一個世俗的騎士;而托缽教士是不許跟別 人作個對個的決鬥的。」
  「但是他們可往往跟人家決鬥呢。」
  「這是因為騎士團腐化了的緣故。十字軍騎士什麼誓言都作得出,但是他們常 常食言,這就給整個天主教界作了一個壞榜樣。不過一個十字軍騎士,特別是一個 『康姆透』,是沒有義務接受人家挑戰的。」
  「啊!這樣說來,只有在戰爭中你才能和他交上手了。」
  「但是據說,眼下不會有戰爭,」茲皮希科說,「因為十字軍騎士團怕我們回 家。」
  瑪希科維支的盛特拉姆聽了,說道:
  「這種和平局面是不長久的。同豺狼是不會取得很好的諒解的,他們總得依靠 搶劫別人的財物過日子。」
  「我們也許還得同跛子帖木兒打仗哩,」波瓦拉說。「威托特公爵被愛迪卡打 敗了;那是實在的。」
  「實在的。『伏葉伏大』斯必特科不會回來了,」比斯古披崔的巴希科·齊洛 琪埃伊說。
  「已故的王后也這樣預言過,」塔契夫的爵爺說。
  「啊!那末我們也許不得不去打帖木兒了。」
  談到這裡,話題又轉到立陶宛人遠征韃靼人的問題上去了。那位能幹的將軍威 托特公爵無疑是由於魯莽從事才在威斯克拉遭受慘敗的,好多立陶宛「貴族」被打 死,波蘭騎士也有少數被打死。現在聚在阿米雷伊家裡的騎士們特別為梅爾希丁的 斯必特科惋惜,因為他是王國的一位最了不起的爵爺,他是自願去參加遠征的,在 那一仗之後,他就失蹤了——誰都不知道他的下落。他們讚揚他的武俠事跡,並且 講他如何從韃靼的可汗[注]那裡得到一頂護頭的「科爾派克」[注] ,他卻不願意在 打仗的時候戴它,寧可光榮赴死而不要一個異教國家的統治者饒他的命。不過目前 還不能確定,究竟他是死了還是被俘。如果他做了俘虜,倒付得起贖身金,因為他 資財很多,而巳弗拉迪斯拉夫國王把整個波陀爾都賜給他作為封地。
  但是威托特軍隊的敗績也許會成為亞該老的整個帝國的災害。誰也不知道,那 些戰勝了威托特而野心未艾的韃靼人,什麼時候會來侵犯大公國的土地和城市。要 是那樣的話,波蘭王國就會捲入戰爭。因此許多慣於在外國尋求冒險和戰鬥的騎士 們,例如查維夏,法魯列伊,杜伯科,甚至波瓦拉,都打算留在克拉科夫,他們也 不知道即將發生什麼事。萬一統治二十七個國家的帖木兒出動整個蒙古人的世界來 向西方進攻,那麼王國就有很大的危險。
  「必要的話,我們就得同跛子較量一下我們的寶劍了。要對付我們,可不像對 付那些被他征服、滅亡的其他國家那樣輕而易舉。那時候,其他的天主教工公都會 幫助我們。」
  聽到這話,特別痛恨騎士團的瑪希科維支的盛特拉姆尖刻地說:
  「王公們的情形我不知道;但是十字軍騎士團卻甚至會同韃靼人交上朋友,從 另一面來攻打我們。」
  「那我們就會有一場戰爭了!」茲皮希科喊道。「我去打十字軍騎士!」
  但是別的騎士們反駁盛特拉姆了。十字軍騎士團固然不敬畏天主,他們追逐的 也只是他們自己的利益;但是他們決不會幫助異教徒來反對天主教人民。再說,帖 木兒正在亞細亞的什麼地方作戰,而韃靼人的可汗愛迪卡在這一仗中損失慘重,他 甚至連打勝仗也害怕了。威托特公爵是個富於謀略的人,保證他會小心警戒的;即 使這一次立陶宛人沒有成功,但是對他們說來,征服韃靼人並不是一件新鮮事情。
  「我們得作一次生死存亡的戰鬥,但不是同韃靼人打,而是同日耳曼人打,」 瑪希科維支的盛特拉姆說,「如果我們不粉碎他們,就是他們要使我們滅亡。」
  於是,他轉向茲皮希科說:
  「首先是瑪佐夫捨會滅亡。你在那裡總可以找得到許多事情干的;別擔心!」
  「嗨!要是我的叔父身體好,我立刻上那裡去。」
  「願天主幫助你!」波瓦拉一面說,一面舉起杯來。
  「祝你和達奴莎健康!」
  「為消滅日耳曼人乾杯!」瑪希科維支的盛特拉姆加上一句道。
  於是騎士們開始向茲皮希科祝別了。這當兒,公爵夫人的一個宮廷侍從,臂上 蹲著一頭鷹進來了。他向在場的騎士們鞠過躬後,特別笑嘻嘻地對茲皮希科說:
  「公爵夫人要我告訴您,」他說,「她要在克拉科夫再留一夜,明天動身上路。」
  「很好,」茲皮希科說:「但是,為什麼?有人病了麼?」
  「不,公爵夫人有一位從瑪佐夫捨來的客人。」
  「是公爵本人麼?」
  「不是公爵,是斯比荷夫的尤侖德,」宮廷侍從回答。
  聽到這話,茲皮希科非常惶惑,他的心就像聽到宣判他的死刑時那樣怦怦地跳 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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