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氣候的原因吧,佩姬意氣消沉地想。室外寒冷蕭瑟,一場陰氣逼人的豪雨使
人精神萎靡沮喪。她清晨6點鐘就開始了一天的工作,其間碰到沒完沒了的問題。醫院
裡似乎滿是沒病找病的人,一下子全都抱怨起來。護士們變得蠻不講理,工作上粗枝大
葉,不是錯抽了病人的血,就是把急等要用的Ⅹ光片弄丟了,再不然就對著病人大吼大
叫。另外,因為流感的原因,人手也缺得厲害。就是這樣糟糕的一天。
唯一的光明之處是傑森·柯蒂斯打來的電話。
「喂,」他開心地說。「我剛才還在想,我應該來醫院報到,看看我們病人的情況
怎麼樣了。」
「他們都還活著。」
「有機會一起吃午飯嗎?」
佩姬笑起來。「什麼午飯呀?要是運氣好,今天下午4點鐘的時候,我大約能撈塊
變了味兒的三明治吃吃。這裡全亂套啦。」
「那好吧。我不耽誤你。可以再給你打電話嗎?」
「好的,」這沒壞處。
「再見。」
佩姬一直工作到半夜,中間一點也沒休息。當她最終熬到下班的時候,累得幾乎動
彈不得。她思想上鬥爭了片刻,是不是乾脆呆在醫院值班室的帆布床上過一夜算啦。可
是家裡溫暖舒適的大床太有誘惑力了。她換好衣服,東倒西歪地往電梯走去。
彼特森醫生走過來。「我的上帝啊!」他說。「你怎麼搞到這個地步?」
佩姬沒精打采地笑了笑。「我看上去真有那麼糟嗎?」
「比那還糟。」彼特森笑笑。「你現在回家?」
佩姬點點頭。
「你好運氣。我這才開頭。」
電梯到了,佩姬半睡半醒地站在那兒。
彼特森輕輕地問,「佩姬?」
她抖抖身子緩過神來。「什麼事?」
「你能自己開車回家嗎?」
「當然,」佩姬咕噥一聲。「到家後我要一氣睡它個24小時。」
她走到停車場,鑽進自己的汽車。她坐在車裡,精疲力盡,累得沒有力氣點火發動。
我決不在這兒睡著,我要回家去睡。
佩姬把車開出停車場,朝公寓駛去。她沒有意識到車子開得歪歪扭扭,直到有個司
機朝她大聲嚷嚷,「嗨,滾到路下頭去,你這女醉鬼。」
她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我決不能睡過去……我決不睡過去。她啪地一下打開收音
機,把音量開得大大的。車開到公寓之後,她在車裡坐了好長時間,才蓄積到足夠的力
氣爬上樓。
凱特和霍尼在床上睡著了。佩姬看了看床頭放的鐘,凌晨1時。她跌跌衝衝地走進
臥室,開始脫衣,可是她連這點氣力也沒有。她朝床上一倒,衣服也不脫,瞬間就睡著
了。
她被一陣似乎是來自遙遠星球的淒厲的電話鈴聲驚醒。佩姬掙扎著還想睡,但電話
鈴聲像針一樣刺透她的腦子。她頭昏眼花地坐起身,伸手夠到電話機。「喂?」
「是泰勒大夫嗎?」
「是的。」她的嗓子裡發出嘶啞的嘟噥聲。
「巴克大夫要你到4號手術室來協助他,立刻。」
佩姬清清喉嚨。「肯定搞錯了,」她嘰咕一聲,「我剛剛下班。」
「4號手術室。他在等你。」電話掛斷了。
佩姬坐在床邊,渾身麻木,昏昏欲睡。她看看床邊的鐘。4點15分。巴克醫生深更
半夜找她幹什麼?只有一個答案。她的哪個病人出事了。
佩姬衝進浴室,捧著冷水往臉上直潑。她照了一下鏡子,心裡在想,我的上帝啊!
我看上去老得像我媽媽了。不,我媽媽看上去也從來沒有這麼糟糕過。
10分鐘後,佩姬又回到了醫院。她乘電梯上了四樓的4號手術室,一路上還是迷迷
糊糊。她走進更衣室,換衣,然後消毒。接著跨進手術室。
手術室裡有3名護士和1名見習醫生正在協助巴克大夫。
他看見佩姬走進來,大喝道,「基督啊,你穿的是醫院的白大褂!以前就沒有人告
訴過你,在手術室裡該穿消毒工作服嗎?」
佩姬站在那兒,張口結舌,一下被震得完全醒過來。她的目光中似乎有怒火在燃燒。
「你聽我說,」她氣呼呼地講。「我已經下班了。我是來這兒幫你忙的。我不——」
「別和我爭辯,」巴克只簡短地說。「到這兒來,拿著這把牽開器。」
佩姬走到手術台旁,俯身看一下。台子上躺的不是她的病人,而是個陌生人。巴克
沒有任何理由把我喊來。他這是在想方設法要逼我離開醫院。好吧,我要是離開醫院就
他媽不算個人。她狠狠白了巴克一眼,抓起牽開器就開始幹起來。
這是個急救性的冠狀動脈分流移植手術。胸部中央胸骨處皮膚上已切好一個口子,
胸骨已用電鋸鋸斷。心臟和主要的血管都已露出來。
佩姬把金屬牽開器插進已經鋸開的胸骨處,強迫斷口分離開。她目視著巴克大夫熟
練地打開心包,剝出心臟。
他指著冠狀動脈說:「問題就出在這裡,我們馬上做移植手術。」
他已經從一條腿上取下一長段靜脈。他把一節的一頭縫合在連接心臟的主動脈上,
另一頭連接在阻塞區之外的冠狀動脈上,使血液通過靜脈移植段,繞過阻塞部位。
佩姬正目睹著一名大師的手藝。要是他不是這麼個狗雜種就好了。
手術做了3個小時。結束的時候,佩姬只剩下一半知覺。刀口縫合好後,巴克大夫
轉身面對全體手術人員說:「我要感謝你們各位。」他看都沒看佩姬一眼。
佩姬一句話也不說,踉踉蹌蹌地走出房間,上樓去了本傑明·華萊士大夫的辦公室。
華萊士剛上班。「你看上去疲勞極了,」他說。「你應該好好休息休息。」
佩姬深深吸口氣,壓住心頭怒火。「我要求轉到別的外科手術小組去。」
華萊士細細打量她一會兒。「你是分派給巴克大夫的,對吧?」
「對的。」
「出什麼事了?」
「問他去。他恨我,巴不得除掉我才合他的意。我隨便跟誰幹都行。隨便誰。」
「我會和他談的,」華萊士說。
「謝謝你。」
佩姬轉身走出辦公室。他們最好把我從他那兒弄走。我要是再見到他,一定會把他
殺了。
佩姬回家後睡了幾個鐘頭。醒來時有一種快活事發生的感覺,然後她想起來了。我
不必再見到那個畜牲了!她開車去醫院,一路上吹著口哨。
一個聽差在走廊上找到佩姬。「泰勒大夫……」
「什麼事?」
「華萊士大夫想在辦公室見你。」
「謝謝你,」佩姬說。她想知道可能會是哪位高級外科大夫。任何人比起巴克都是
個改善,佩姬心想。她走進華萊士大夫的辦公室。
「嗯,你今天的氣色好多了,佩姬。」
「謝謝。我感覺好多了。」她的確如此。她覺得好極了,充滿強烈的解脫感。
「我和巴克大夫談過了。」
佩姬笑著說:「謝謝你。我實在感激不盡。」
「他不放你走。」
佩姬的笑容頓時消失了。什麼?
「他說你是派到他那個小組的,那就要呆下去。」
她簡直不能相信聽到的事。「那又為什麼?」
她知道為什麼。這個虐待狂的狗雜種需要個出氣筒,得有個人供他羞辱。「我再也
不能忍受了。」
華萊士醫生同情地說:「我恐怕你別無選擇。除非你想離開醫院。你願意考慮嗎?」
佩姬用不著考慮這一點。「不。」她決不會讓巴克強迫她離開的。這就是巴克的如
意算盤。「不,」她慢慢又重複說一遍。「我要留下來。」
「好的。那這事就算解決了。」
沒門兒,佩姬心想。我要找到辦法來報復他。
在醫生更衣室裡,肯·馬洛裡正為去查房做著準備,格倫迪和另外3名醫生走進來。
「我們的對手在那兒吶!」格倫迪說。「你好嗎,肯?」
「很好,」馬洛裡說。
格倫迪轉身對其他人說,「他看上去不像是睡成了,是嗎?」他又轉過來對著馬洛
裡。「我希望你已經把輸給我們的錢預備好了。我打算給輛小汽車交定金呢。」
另一個醫生攙和進來。「我要買全套行頭呢。」
馬洛裡憐憫地搖搖頭。「我可不這樣想,蠢貨們。準備好付我的賬吧!」
格倫迪正打量著他。「你什麼意思?」
「她要真是個女同性戀的話,我就是閹人了。她是我碰到過的最淫蕩的女人。我很
識相地不得不推遲到另一個晚上。」
幾個人面面相覷,擔起心來。
「可是你還沒把她搞到手嘛?」
「沒上手的唯一原因,我的朋友們,是因為我們正朝臥室去的時候,被人橫插一槓
子。這個星期六我還和她約會,到那時候就大功告成,勝負決定囉。」馬洛裡穿好衣服。
「現在,各位先生,請讓我告辭啦……」
一個小時以後,格倫迪在走廊裡截住凱特。
「我一直在找你,」他說。他看上去很氣憤。
「出什麼事了?」
「是那個狗雜種馬洛裡。他信心十足地正在對所有的人說,到這個星期六晚上他就
能把你弄上床。」
「別擔心,」凱特堅定地說。「他輸定了。」
週六晚上,肯·馬洛裡去接凱特,她穿了一件領口開得很低的長裙,更襯托了她那
富於性感的身材。
「你這樣子真是光彩照人,」他崇拜地說。
她用手臂摟定他。「我就想為你好好顯派一下。」她緊緊貼在他身上。
上帝啊,她真想要哇!馬洛裡開口說話時,嗓子眼發啞。「聽著,我有個主意。出
去吃晚飯前,咱們不能先進臥室去嗎……?」
她撫摸著他的臉。「噢,親愛的,我也希望我們能這樣。可惜佩姬在家。」佩姬實
際上正在醫院上班。
「哦。」
「但晚飯後……」她欲說還休。
「怎麼樣?」
「我們可以去你那裡。」
馬洛裡摟著她親了一口。「這是個妙主意。」
他帶她去了鐵馬餐廳,他們吃了一頓可口的晚餐。不由自主地,凱特過得很愜意。
他很討人喜歡,也很風趣,極富於魅力。他似乎的的確確對她的一切都很感興趣。她知
道他不過是別有所圖地在討好她,不過看上去他對她的恭維讚美還算是發自內心的。
我要是不瞭解真相的話……
馬洛裡幾乎是食而不知其味。心裡只想著,兩小時後我就要賺它1萬美元囉……一
個小時後,我就賺到1萬美元囉……半小時後……
他們喝過咖啡。
「你準備好了嗎?」馬洛裡問。
凱特把手擱在他手上。「你不曉得我已經準備得有多好了,親愛的。咱們走吧。」
他們乘出租車去馬洛裡的住處。「我絕對是對你愛得發狂,」馬洛裡低聲說。「我
從沒見過任何像你這樣的人。」
而她卻分明聽到格倫迪的聲音:他信心十足地說,他在這個星期六晚上就要把你弄
上床。
到了公寓,馬洛裡付了出租車錢,然後領著凱特進了電梯。馬洛裡覺得好像花了很
長一段時間才到了自己的套問。他打開門,急切地說「到了。」
凱特跨進門。
這是一間普通的單身漢住小套間,看上去顯然缺少女人的照拂。
「噢,這兒真可愛,」凱特低聲細氣地說。她轉身面對馬洛裡。「還有你。」
他開心地合不攏嘴。「讓我帶你去看看我們的房問。我來放段音樂。」
他走到錄音機旁時,凱特瞄了一眼手錶。屋裡響起巴巴拉·史翠珊的歌聲。
馬洛裡抓住她的手。「我們走吧,甜甜。」
「等一會兒,」凱特柔聲說道。
他看著她,不解地問,「為什麼?」
「我只是想和你一塊兒享受這美妙的時刻。你知道,在我們去那兒之前……」
「我們幹嘛不能在臥室裡享樂呢?」
「我喜歡先喝點什麼。」
「喝點什麼?」他試圖遮掩自己的性急。「好吧。你喜歡什麼?」
「伏特加兌開胃水。」
他笑著說,「我想我們能對付。」他走到小吧台那兒,急急忙忙調了兩杯酒。
凱特又看了看手錶。
馬洛裡端著酒回來,遞了一杯給凱特。「給你這杯,寶貝兒。」他舉起杯子。「為
歡聚乾杯。」
「為歡聚,」凱特說。她囁了一小口。「噢,我的上帝!」。
他看著她,嚇了一跳。「有什麼不對嗎?」
「這是伏特加!」
「這是你要的啊。」
「是我要的嗎?我很抱歉。我恨伏特加!」她撫摸著他的臉頰。「給我威士忌加蘇
打水好嗎?」
「當然可以。」他只好忍氣吞聲嚥下焦急之苦,回到吧台前重調一杯酒。
凱特又瞄了一眼手錶。
馬洛裡端著酒回來。「給你。」
「謝謝你,親愛的。」
她啜了兩口酒。馬洛裡從她手中拿過酒杯放在桌上。他用胳膊把她摟過來,她可以
感覺出他的性子已經給挑起來了。
「現在,」肯柔情地說,「讓我們來創造歷史。」
「噢,是的!」凱特說著。「是的!」
她由他把自己帶進臥室。
我幹成啦!馬洛裡心花怒放。我幹成啦!那幫小子輸啦!他轉身對凱特說,「把衣
服脫了,寶貝兒。」
「你先脫,親愛的。我想看你脫,這會讓我來勁兒的。」
「哦?好吧,當然。」
凱特站在一旁看著,馬洛裡緩緩地解衣寬帶。先是外衣,然後是襯衫和領帶,然後
是鞋子和襪子,接著長褲。他有著運動員式的結實身材。
「現在該你了。」
「對。」
就在這時,凱特的尋呼機叫起來。
馬洛裡嚇了一跳。「見鬼,這是……?」
「他們在呼我,」凱特說。「我能用一下你的電話嗎?」
「現在?」
「是的。肯定是緊急情況。」
「現在?就不能等一會兒嗎?」
「親愛的,你知道規矩的。」
「可是……」
馬洛裡看著她走到電話跟前,撥起號來。「亨特醫生。」她在聽著。「真的嗎?當
然。我馬上就到。」
馬洛裡望著她,目瞪口呆。「什麼情況?」
「我得趕回醫院去,我的天使。」
「現在?」
「是的,我的一個病人要死了。」
「他就不能等到……?」
「我真對不起。我們換個晚上再幹這事吧。」
肯·馬洛裡站在那裡,一絲不掛,看著凱特走出房間,房門在她身後關上。他抓起
她的酒杯,狠命砸在牆上。淫婦……婊子……臭女人……
凱特回到公寓,佩姬和霍尼正急巴巴地在等著她。
「事情進行得怎麼樣?」佩姬問。「我呼得還及時嗎?」
凱特笑道:「正是時候。」
她開始敘述那晚上發生的事。當她講到馬洛裡一絲不掛地站在臥室裡,大夥兒都笑
得直淌眼淚。
凱特本還想告訴她們,她確實發現肯·馬洛裡有多可愛,但她覺得太荒唐。畢竟他
之所以和她交往,完全是為了贏一場賭博呀。
不知怎麼的,佩姬似乎也察覺出凱特的念頭。「對他當心點,凱特。」
凱特笑了。「別擔心。但我得承認,如果我不知道打賭的事……他是一條蛇,但他
身上有江湖郎中的萬靈蛇油。」
「你什麼時候再見他?」霍尼問。
「我給他一周時間讓他冷下來。」
佩姬端詳著她。「是他還是你喲。」
迪內托的黑色豪華轎車正在醫院外頭等著凱特。這次只有影子一個人。凱特倒希望
是裡諾站在那兒。影子身上總有什麼東西讓她覺得害怕。他從來不笑,也很少說話,但
總流露出一種威脅。
「上車,」凱特走進汽車時,他說道。
「聽著,」凱特怒不可遏地說道,「你告訴迪內托先生,他不能這樣使喚我。我不
為他工作。就因為我幫過他一次忙……」
「上車。你可以自己跟他說。」
凱特猶豫了一下。就這樣走開,不再攪和進去是很容易的,但這對邁克有什麼影響?
凱特還是上了車。
這回的受害人被鐵鏈抽打得遍體鱗傷。
凱特朝受傷的人看了一眼,然後說:「你得馬上送他進醫院。」
「凱特,」迪內托說,「你必須在這兒為他治療。」
「為什麼?」凱特法問。但她知道答案。這使她害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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