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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整個白天,吉塞爾·杜普雷像個夢遊人一樣,領著她那兩個旅遊團在盧爾德觀光。 她那顆心卻早已飛向遙遠的紐約,思念著她的忠實的朋友,羅伊·齊姆博格,不知他進 展的順利與否。有時候,她的思路也飄忽地返回到盧爾德,想到她與之相交的一些人, 她的傑克爾醫生、海德先生、塔利博士以及季霍諾夫。這些人,為了自身的健康,天真 地(卻又秘密地)參加了這裡的宗教朝聖活動。
  給第二個旅遊團的導遊結束後,吉塞爾在旅行社休息等候第三個旅遊團,這時,她 佯裝週期性的偏頭痛突然發作,那表演的功底使雷捷爾和伯恩哈特都望塵莫及。最後, 得知可以臨時找人代替,便懇求休班,堅持說自己頭痛得厲害,無法忍受,必須服藥, 臥床休息。
  一脫身,她就立刻衝向所見到的第一輛出租車,逕直趕回多米尼克的公寓。
  終於,她穩妥地回到了公寓的起居室裡,有著足夠的時間等待她的長途電話,她佯 裝的偏頭痛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她坐在了電話機旁邊,祈禱著電話鈴快點響起來。
  約定時間已經到了,電話鈴沒有響。約定時間已經過去一會兒了,電話仍舊沒有動 靜。
  此時,差不過已過去了半個小時,她真的開始感到有些頭痛,這是因為自己過度緊 張和失望的緣故。
  突然,像嘹亮的號角聲,電話鈴響了起來。
  吉塞爾不由自主地站起身來,想去接電話,突然意識到電話機就在自己身旁,於是 她又一屁股坐下來,緊緊地抓起了話筒。
  彷彿是從風洞裡傳了過來,她異常清晰地聽見了她親愛的羅伊·齊姆博格的說話聲, 那是從遙遠的土地上傳來的,那裡天空遼闊,原野一片金黃。「是吉塞爾嗎?我是羅伊。 你能聽見我的說話嗎?」
  「聲音非常響亮、清晰,」吉塞爾向著遠方喊叫著。
  「很抱歉,有點遲了,不過——」
  「沒關係,羅伊。快告訴我是否弄清楚了。」
  「我真的盡了最大努力,吉塞爾,我想你將會很失望。」
  吉塞爾的心「咯登」一下。
  她不願再聽下去,不過還是說:「快告訴我吧。」
  「我與哥大的朋友通了話,要他們弄清楚後給我回話。我甚至趁午飯前的間隙還親 自跑了一趟哥大。正如剛才我所說的,我很抱歉讓你失望了。在盧爾德的那位自稱是哥 倫比亞大學語言系教授的塞繆爾·塔利——是在說謊。他無非是想哄騙你上當。我真不 該帶給你這個壞消息——」
  吉塞爾眼睛直直地盯著電話機,彷彿是在聖誕節一大早送來的一枚科希魯爾大鑽石。 這一筆大財富她一時還無法消受。她真想吻吻羅伊,告訴他真相,可這怎麼能三言兩語 解釋清楚?於是她極力控制著自己,裝出一副失望的腔調,掩蓋著她內心的激動。
  她打斷了他的安慰。「你是說哥大沒有這個塔利教授?」
  「哥大沒有人叫這個名字。教職員中也沒有一個叫塔利的。從來都沒有這麼個人在 那裡上過課,從來都沒有。你遇到的這個人,和你交往的這個人,他不是在騙你就是在 愚弄你。」
  「這個傢伙,」吉塞爾脫口而出,這話既清楚又模稜兩可。
  「我很抱歉——」齊姆博格那遙遠的聲音在極力安慰她。
  「沒關係,羅伊,」她說著回過了神。「我還要活下去,得活著見到你,當面向你 表示感謝。」
  「我想事情就到此了結吧。」
  「你已經盡了力,我感激你。你真好,我恨不得立即見到你。我去紐約時,一定給 你寫信。」
  「我真希望那一天快點到來,吉塞爾。」
  「不管怎樣,真的很快了,我向你保證,羅伊。」
  她放好電話後,發現自己竟傻乎乎地笑了起來,欣喜若狂。
  天啊,這太棒了。
  沒有什麼可猶豫的了,壓根兒就沒有塔利,只有一個季霍諾夫。他就在這裡,在盧 爾德,在她的手心裡。
  現在就該擒住他。
  一想到即將來臨的一切,她就禁不住心花怒放。她把盧爾德的電話號碼簿攤在膝頭 上,來回翻閱著,直到查到格羅特旅館的電話號碼為止。她一邊撥號一邊考慮,是否直 接接到塔利的房間,不久又否定這種想法。她覺得在電話裡談論此事不太合適,還是當 面和他講條件好些,那樣對他的威脅更大、更有力。如果他現在已經回寓所了,她願意 到他屋裡去談。她必須弄清楚他是否在家。
  跟總機聯繫上以後,吉塞爾要求和旅館接待室的朋友加斯頓通話。
  「我是接待室,」她聽到加斯頓說。
  「加斯頓,我是吉塞爾·杜普雷,你好嗎?」
  「吉塞爾,親愛的,我很好。你呢?」
  「還不錯,我想打聽一個旅客,就是我們替他安排住宿的,這你知道,塞繆爾·塔 利先生,從紐約來的。不知道他現在是否在房間?」
  「等一會兒,我馬上告訴你。」停頓了片刻。「對了,吉塞爾,他的鑰匙不在這兒。 他一定是拿了鑰匙回房間了。要不要我替你接過去?」
  「不用了,我想見見他,我過一會兒來。」
  她掛斷了電話,起身抓過小挎包,不到一分鐘便出了門。
  她走出公寓後四下找出租車,可是一輛也沒看見。她知道要過兩個街區才有出租汽 車站,便大步朝那兒走去。街上停著三輛出租車。最前面一輛的司機是個熟人,正在向 她打招呼。她拉開後座車門,車子已發動起來。
  「格羅特旅館,」她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開快一點,亨利。」
  「很樂意為你效勞,吉塞爾。」
  十分鐘後,他們拐進一條黑色路面的車道,來到旅館大樓的藍黃色大篷前邊。這是 一座白色水泥建築物。
  吉塞爾打開後面的車門說:「別熄火,亨利,我還坐你的車回去,我在裡面待不了 多久。」
  司機打算把車開到下邊的停車場,停在旅館旁邊。「我把車停在下邊。」
  「我很快回來,」她喊道,匆匆跑到天篷下面,推開玻璃門。她信心十足地穿過門 廳,直奔電梯。電梯在櫃台另一邊。櫃台前加斯頓一面從一個男旅客手裡接過鑰匙,一 面和他說話。
  吉塞爾剛要從兩個男人身邊走過,突然瞥見那人轉身向大門走去。她立刻認出了他, 斯拉夫型的臉龐,得體的假鬍子,一望便知是塞繆爾·塔利,他從來就不是什麼教授。
  她猛地停住腳步,把一個手指頭放在嘴唇邊,示意加斯頓千萬別作聲,隨即扭頭追 上去,緊緊跟在她的獵物身後,一前一後來到門邊。
  她猝不及防地喊道:「季霍諾夫先生。」
  他突然停住腳步,以至於她差點撞到他背上。她後退一步,等候著。他則一動不動 地站在那兒。
  她不知道他是否驚呆了,需要恢復神智。
  「季霍諾夫先生,」她毫不留情地重複道。
  這兒沒有別人,無疑是在叫他,他只得慢慢轉過身子,故作詫異地說:「哦,是你 呀!杜普雷小姐?剛才你叫我什麼?你準是把我當成別的什麼人了。」
  吉塞爾露出天真無邪的表情,輕輕晃了晃腦袋和那條金色的髮辮。「不,我沒弄錯, 我找的正是你。也許更確切的稱呼是外交部長謝爾蓋·季霍諾夫。現在我稱呼的對嗎?」
  他佯裝惱怒,「杜普雷小姐,你知道我叫什麼。我們相處的時間不短了。你這是在 做什麼惡作劇呢?」
  「我認為在大多數國家裡,甚至在你們那裡,這也該叫名副其實吧。我猜你會跟我 演好這場戲的。我很想告訴你一句話,季霍諾夫先生。」
  他開始發起脾氣來。「除非你停止叫我那個滑稽可笑的名字——否則我和你無話可 說。」
  「我看你最好為你自己著想。」吉塞爾說。「我看我們應當坐下來好好談談。跟我 來吧。」
  「說真的,杜普雷小姐——」他抗議道。「我得去吃晚飯。」
  但是她已經回到門廳,她知道他跟在身後。她繼續走著,沒有放慢腳步,一直穿過 接待櫃台,然後對身後的這個人說:「這兒的小客廳挺不錯,咱們到裡邊單獨談談吧。」
  他趕上來時,她已跨進那個藍色小客廳。他再次抗議道:「杜普雷小姐,我沒功夫 和你這樣的無賴糾纏。我——」
  她沒搭理他,逕自向一把扶手椅走去,穩穩地坐下,順手拉過旁邊的一把椅子,不 由分說地指了指她旁邊的座位,他只得勉強坐下來。
  「你想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吧?」她低聲說。「現在我原原本本告訴你。先聽我說, 別打岔。我曾對你說過,我從前在聯合國做過事。在那裡我見過你,時間很短。我那時 陪同法國大使查理斯·薩拉特。你剛來盧爾德的那個星期,我並未認出你。可上星期一 我在山洞附近拍照,我看見了你,偶然拍下幾張照片。你那時剛好洗完澡,沒戴假鬍子。 我把我拍的照片和報上的照片以及一家雜誌資料室的照片做過比較,發現山洞旁邊的塞 繆爾·塔利和謝爾蓋·季霍諾夫的照片一模一樣。現在你知道我的意思了吧……」
  「無獨有偶,」他笑了笑插嘴說。「以前也有人說我像季霍諾夫。在這個世界的某 個地方,總能找出一個相貌相像的人來。」
  「我想證明我並沒搞錯,」吉塞爾毫不留情地答道,「所以我決定對你的身份做一 番調查。我和紐約通了電話,詢問哥倫比亞大學語言系有無塔利教授。」她略一停頓, 「一小時前,我得到了從紐約來的答覆。哥倫比亞大學沒有塔利教授,而且從來沒有過。 但是可以肯定,非常肯定,在法國的盧爾德有一個謝爾蓋·季霍諾夫部長——外交部長, 他即將升任當今某個大國的總理。他此次來盧爾德,是想在聖母瑪利亞的聖壇前面祈禱 健康。我告訴自己,這太令人難以置信了。我還告訴自己——這事只有倆人知道,你我 倆人,如果你願意的話,如果你想做個明白人的話。」
  她拎起小挎包,端詳著他神色緊張的面孔,冷冷地站起身。
  她一刻也不曾從他身上移開目光。「如果你想要照片、底片並希望我不外傳,你必 須拿出一筆錢,對我的聰明才智有所表示。畢竟,正如你所知,我只不過是個窮導遊, 希望生活下去,生活得好一點。如果你帶上1.5萬美元到我的寓所——一個臨時寄宿的 地方——明天上午11點,我願在那裡等著你,把這事了結。給你,這是我的住址和公寓 號。」她從小挎包裡拿出一張紙條遞給他,他沒理會,她把紙條放在身後的桌上。
  「用現金支付,」她補充說。「必須用法郎、美元或英鎊。如果你認為攜帶大量現 金的要求過於苛刻,也可使用在巴黎、紐約或倫敦銀行提款的支票。如果這樣不好辦的 話,務必在下周把錢如數郵寄給我,並給我移交照片、底片的地點。你看怎麼樣,季霍 諾夫先生?」
  他像一尊斯芬克司石像那樣端坐著,雙手平放在扶手椅上,揚起剛毅的臉龐望著她。 「讓我說什麼呢,杜普雷小姐?我只能說你確實是瘋了。不管是明天上午11點還是其他 的什麼時間,我都不會去你的公寓。我不允許自已被你編造的謊言嚇住——不怕嚇唬, 不怕訛詐。要我在你的瘋狂舉動面前屈服,真是異想天開。」
  她心裡暗想,這個外交部長真是個難對付的惡棍,跟石頭一樣死硬。但她確信,即 使是一塊鐵板也會有縫隙。
  「隨你吧。」她高興地說。「自掘墳墓也罷,跳出墳墓也罷,悉聽尊便。我等著 你。」
  吉塞爾和季霍諾夫會面後,心情舒暢,認為勝利在望。由於當天用不著去作導遊, 她叫司機把車開到照相館。她取出她為遊客拍的一疊照片,興沖沖地回到車前,要亨利 送她回多米尼克公寓。
  他們驅車馳向聖地。由於傍晚時分交通擁塞,汽車只得放慢了速度。吉塞爾突然瞥 見露天咖啡座上有一個正在吃飯的人十分眼熟。從反光鏡望去,那一頭蓬鬆的橘黃色頭 發,肯定是利茲·芬奇無疑了。
  利茲從她眼前消失後,出租車仍在飛速奔馳。突然,吉塞爾腦海裡閃過一個念頭。
  她和季霍諾夫會面取得的成功,只是一種可能,還沒有十足把握。而且會談中籠罩 著一層懷疑的陰影。她並不想戳穿那個S國領導人——只是想從他那裡搞到錢——因此 季霍諾夫有可能死硬到底。他這個人性情古怪,表面看起來很固執,有可能打定主意頑 抗到底,寧願冒天大的風險,讓他的變態醜行公諸於眾,也不會滿足她的要求給她錢。 他相信自己有足夠的力量頂住任何風浪。吉塞爾相信他不會蠻幹,也許他的固執會促使 他硬碰硬——這是她喜歡的另一句美國話。
  如果她沒有抓住機會從季霍諾夫身上弄到錢,這一切只不過是空歡喜一場,充其量 毀滅一個S國領導人。這樣看來,她得另想辦法,把錢搞到手。匆忙中她瞥見利茲·芬 奇,不禁心裡豁然開朗,想出一條妙計。
  回想起上星期六和利茲·芬奇的初次見面,吉塞爾記得利茲曾經說過:揭穿伯納德 特的真面目,必然成為轟動一時的特大新聞。不過,吉塞爾知道,動搖對伯納德特的信 仰,搞垮盧爾德的基石,並不是件容易的事。因此,她問利茲其他東西是否也能構成特 大新聞。得到的答覆是:成千上萬的人從世界各地湧向盧爾德,明天還會有更多的人趕 來,親自參加聖母顯靈的盛會。他們當中的一些人就可能具有新聞價值,他們身上就可 能出現某些瘋狂舉動,他們中間不乏值一大筆錢的新聞。只是,必須是特大新聞。
  吉塞爾茅塞頓開,她手上正有利茲想要的東西。
  S國外交部長在盧爾德祈求聖母瑪利亞治癒不治之症。
  再也沒有比這更大的新聞了。
  吉塞爾意識到,利茲·芬奇說不定便是她的救星。如果不能直接從季霍諾夫那裡弄 到錢,也許利茲能幫她弄到。
  吉塞爾主意已定,認為不能坐失良機。她俯身拍了拍司機的肩膀。
  「亨利,剛才我看見一個人,想和她說兩句話,你找個地方掉一下頭,回去一趟好 嗎?」
  司機點點頭,把車開進第一個街口,繞了個U字型,開到主要的街道上,重又奔馳 在剛才來的路上。「去哪兒?」他問。
  「我想是羅伊·阿爾伯特咖啡館,」吉塞爾邊說邊望著窗外,但願利茲仍在那兒。
  當她再次看見那頭蓬鬆的橘黃色頭髮時,感到心裡輕鬆了許多。「我在這裡下車, 亨利,」吉塞爾說,「找個地方停下車,我只耽擱一會兒。」
  吉塞爾等著橫穿馬路時,看見利茲·芬奇獨自一人悠閒自在地坐在一張紅色籐椅上, 邊吃油煎土豆,邊喝加冰可口可樂。美國人的飲食習慣很奇特,吉塞爾心裡暗想,不過 她對美國人印象並不壞。
  「嗨,芬奇小姐,」吉塞爾招呼道。
  利茲抬頭看見她。「是你呀!你好嗎?」
  「老樣子,挺忙的。」吉塞爾拖出一把椅子。「坐一會兒不介意吧?」
  「請便,」利茲說。「晚飯以前出來隨便填點肚子。你也來點什麼吧?」
  「不,謝謝,」吉塞爾說。「近來怎麼樣?搞到重要新聞沒有?」
  利茲沮喪地搖搖頭。「沒吶,這鬼地方人們除了一個勁地唱聖歌,你別想再找到什 麼。我在這兒整整呆了八天了,聽到的都是『我又見到聖母瑪利亞』的歡呼聲。儘管我 知道這件事很荒唐,可我總不能空著兩手回巴黎砸掉飯碗呀!」
  「砸飯碗?」
  「那是另一回事,別提了!」她拿起一塊馬鈴薯片放入嘴裡。「怎麼樣?替可憐的 利茲搞到一點搶手新聞吧。」
  「說真格的,也算有吧。我想和你談談,芬奇小姐。」
  「噢,是嗎?」利茲不吃了,立刻站了起來,「你搞到什麼新聞了?」
  「我想是的,也許吧,」吉塞爾熱心地說道。「我記得,當我們第一次見面時,你 告訴我要留心特大新聞。你說如果我能搞到一條值大錢的新聞,你的通訊社願意花錢買 下來,是這樣吧?」
  「是的,是的,」利茲馬上活躍起來,「你究竟搞到什麼了?」
  「哦,芬奇小姐,我是說有可能搞到這樣的新聞——」
  「你能肯定是特大新聞嗎?不是什麼騙人的鬼話吧?」
  「芬奇小姐,我敢保證,這豈止是特大,簡直稱得上特大特大新聞。也許它會震驚 全世界呢。」她稍一停頓。「有興趣嗎?」
  「你知道任何真實的新聞我都有興趣,尤其是你能提供的獨家特大新聞。這是關於 伯納德特的,對吧?」
  「不,是最近發生的事。」
  利茲俯過身:「好吧,說下去。」
  「得等到明天。到明天我才知道要不要告訴你。」
  利茲向後一靠。「如果新聞確實,如果我認為新聞重大而且你又提供證據——好吧, 開個價吧?」
  「你出1.5萬美元。」
  利茲輕輕噓了一聲。「我說,不是鬧著玩吧?你能肯定值這麼多錢?」
  「也許應該比這還多,不過對我來說,1.5萬美元足夠了。」
  「我得承認,這不是筆小數目,吉塞爾。如果這則新聞確實轟動而你又有足夠的證 據,我想我們的報業辛迪加肯定會出錢的。你說要到明天才能知道,我怎麼知道你什麼 時候搞到手呢?」
  吉塞爾從小挎包中取出旅行社名片,在背面寫了幾個字,遞給利茲,隨後起身說: 「這是我的地址和電話號碼。我住在女友的公寓裡,明天中午給我打電話,我答覆你。」
  「我會給你打電話的。來,祝咱倆走運,一言為定。」
  這是吉塞爾欣賞的另一句美國話。她笑著說:「一言為定,再見。」
  她大步向拐角處的司機走去。一想到無比美妙的前景,她禁不住心花怒放。現在不 但有一個而且有兩個主顧了。
  正如羅伊·齊姆博格常說的那樣:萬事齊備。
  阿曼達·斯潘塞在記者站聽說利茲·芬奇去了咖啡館,便沿街上的咖啡館一個挨一 個地找她,終於看見利茲坐在人行道邊的桌旁,正和一個年輕女人說話。那年輕女人起 身離席,阿曼達立刻加快腳步,好在利茲走以前趕上去。
  利茲吃完最後幾片油煎馬鈴薯時,阿曼達已來到桌前。
  「真高興見到你,利茲。我正四處找你呢。」
  「好啊,這個星期真是賓客如雲,」利茲說,「請坐,請坐,有事嗎?」
  阿曼達遲疑地拉過一把椅子。「半小時後我和魯蘭神父約定見面。我想或許你願意 陪我去一趟。」
  「我的事就夠魯蘭神父忙一陣子了。你找他幹嗎?」
  「關於伯納德特的日記之事。昨天在內韋爾,弗蘭西絲卡修女不是提到那本日記嗎? 我想進一步瞭解,弄清楚教堂是如何搞到手的——他們怎麼斷定是原物的?」
  「忘了這事吧,」利茲說,「確實是真的,像我以前告訴你的那樣。你要相信教堂 沒有把握的事不會隨便說。」
  「你真這麼肯定?」
  「因為,」利茲說,「我這個人一刻也閒不住。今天一大早我就和魯蘭神父談過了, 他原封不動地搬出了伯納德特的日記,裡面有聖母瑪利亞告訴伯納德特秘密的回憶。這 樣神父通過不同方式證明了日記的權威性。」
  「你是說用碳14確定寫作年代的方法?」
  「不,不是——那種方法適用年代久遠的文件、羊皮紙、紙草紙——伯納德特的日 記沒那麼古老。檢驗方式很簡單,就近找到不少伯納德特的筆跡,經許多筆跡專家比較 鑒別,均認為同出一人。此外還做過一些其他檢驗——其實多此一舉——紫外線照射, 墨水色素化學分析。學者們對日記文體語言的研究伺樣證明與伯納德特從前的文字(譬 如書信)完全吻合。別去了,你這是白白浪費時間,阿曼達。日記千真萬確,無懈可擊。 我想我們最好停止對伯納德特的研究。」
  阿曼達目瞪口呆,「你可以不幹,我可不行。即便日記靠得住,我也想多瞭解一些 情況,弄清楚教堂是怎樣把日記搞到手的?從誰的手上搞到的?能發現什麼都行。也許 我能發現一點新東西,尋到一點蛛絲馬跡,最後使肯明白過來。」
  「只好祝你走運了。對我來講,已經不想去調查日記了,我只想守在這裡,等待著 聖母顯靈。」
  「那好,」阿曼達說,不知如何是好。「從現在起,我只好一個人干了。」
  他們坐在一間安靜、簡樸、陳設不多的房間裡。魯蘭神父把這當作自己的辦公室。 由於魯蘭如此開誠佈公、慷慨合作,阿曼達極不想讓他看出自己的疑慮。但是她發現魯 蘭眼光敏銳、思想縝密,對人類的天性有深刻瞭解。她猜想,從他們見面那一刻起,他 必定已看出她的懷疑態度了。
  她坐在辦公室中央一張古色古香的木桌旁邊。為了便於她寫文章,神父正從牆內的 防火保險櫃中取出伯納德特的重要遺物。她告訴魯蘭神父,她正為一家心理學雜誌撰寫 一篇有關伯納德特的文章。魯蘭拿出的東西,大部分是伯納德特寫下的紙片、書信、文 稿等,此外還有她對聖母在山洞顯靈的回憶,她和鄰居、盧爾德地方官員的談話——他 們是聖母顯靈那一年及稍後一段時間的歷史見證人。
  「最使人感興趣的是伯納德特日記的最後一部分,裡面記載著聖母說出的最富於戲 劇性、最激動人心的三個秘密。日記裡有聖母再次顯靈的日期。」魯蘭神父一邊說一邊 從保險櫃裡取出日記放在阿曼達面前。「這就是,我們的稀世珍寶。你自己翻著看吧。 小心,當然,千萬得小心。」
  「我不敢碰它,」阿曼達說,「你能打開它嗎,神父?」
  「非常樂意效勞,請相信我,克萊頓太太。」魯蘭神父繞過桌子說。當他在她身邊 俯下身子時,他凝重的體態和胸有成竹的神情,使阿曼達感到自己的懷疑毫無道理,仿 佛自己關心的原本是些不足掛齒的愚蠢小事。儘管如此,她仍然全神貫注。
  他從書套中取出一本皮面日記本,打開放在阿曼達面前。
  她開始認真閱讀這兩頁日記,舊式的斜體字帶給阿曼達一種從未有過的現實感。即 便在內韋爾她也不曾有過這種感覺。
  「怎麼,我也能夠讀懂。」阿曼達說,「是用法文寫的。」
  「你以為會是什麼?」魯蘭詢問道。
  「我聽說,她用當地土話寫東西,誰也讀不懂——」
  「噢,是的,克萊頓太太,那是真的。她小時候講的不只是當地土話,而且是比利 牛斯山的一種特別語言。不過,她到內韋爾當修女寫回憶錄時,已經有法語基礎了。你 知道,1858年以後,為了滿足許多人的請求,伯納德特對她在山洞前經歷的事有過大量 回憶,有些是寫給牧師看的,有些是寫給新聞記者和歷史學家看的。這本日記是她寫的 最後一次書面記錄。她希望在聖母顯靈的有關細節從她的記憶中消失以前,在她尚不致 因病無法動筆的時候,盡可能把發生在她身上的事寫下來。這也是她做出的最後一次努 力。」
  「我很想多知道點這本日記的事,魯蘭神父。」
  「你對此有這麼濃厚的興趣,我很高興。」魯蘭說。他合上日記,把它放進了封套。 他走到保險櫃前,把那本珍貴的日記和其它一些記錄放進去,然後鎖好櫃門,回到桌邊, 坐在阿曼達對面。「只要你想知道的,我全都可以告訴你。」
  「我想知道你是如何發現這本日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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