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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為什麼?」他的聲音低沉而嚴肅。他抬起頭時,冷硬的神情立刻把她震出那個美 妙的夢境。「該死!告訴我為什麼,黛娜。」
  「我愛你。」她簡單地說道。「我一向愛你,不論是過去或未來。」
  他的臉上掠過一抹震驚的神情。「所以你就把你純潔的身軀像禮物般奉獻給我?」 他翻身下床,俯視著她。她的身軀仍因剛才的做愛而火熱,光亮、柔軟的雙唇則略微腫 起。一股熾熱的需要跳上他的眼眸,他的雙手緊握成拳。「遮住你的身體!」他吼道。 「遊戲已經結束了。」
  對,遊戲已經結束。她早知道他會有什麼反應,可是預知並不能減少他的拒絕所帶 來的傷害。她柔順地拉起被單遮住自己。
  他快步走向浴室,皺起眉回頭瞥視她。「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不!我不只是把身體奉獻給你。」她的眼眸坦誠地迎上他的。「我故意設下圈 套。」
  他低吼一聲,然後消失在浴室裡,並用力摔上門。兩分鐘後,他穿著珍珠色的浴抱 回來。他在她身邊坐下,用力抓住她的肩,使她動彈不得。「快說!」他咬牙切齒地說 道。「這或許可以阻止我勒死你。」
  「你要我說什麼呢?」
  「你或許可以從艾路易開始,我純潔的小黛娜。」
  「他是巴西馬球隊的一員。」她平靜地說道。「你的偵探應該更仔細地調查那幾個 週末。」
  「馬球隊。」他嫌恐地說道。「我早該知道和馬有關。唐班恩呢?」
  「他在德州有座牧場。」她淺淺一笑。
  「又是馬。」他抿緊雙唇。「邵尼爾呢?別告訴我,讓我先猜猜看。在午夜時,他 就不再是一位搖滾歌星,而變成一位高明的騎師?」
  她搖搖頭。「他是我的好朋友,同意幫我設下這個圈套。」
  「噢,對了,你的圈套。」他的話中有壓抑不住的憤怒。「現在我們開始討論這件 事。這個陰謀在你的小腦袋瓜中到底醞釀了多久?」
  「從我在倫敦逃走的那一天開始。」她說道。「我知道我要做什麼,只是不知道該 如何做而已。」
  「可是我相信你很快就知道了,而且沒有一絲猶豫。」
  「事情並不是那麼容易。」她的笑容有點哀傷。「最難的一部分大概就是等待。我 必須先熬過那麼多年,才能開始思考如何進行。」
  「在你處心積慮時,時間當然特別難熬。」他怒視著她。「我不喜歡被任何人欺 騙。」
  「我知道。」她緊張地舔舔嘴唇。「可是,我想不出其它的方法。」
  「你想不出比偽裝妓女更好的方法嗎?讓我恭喜你,黛娜,你的演技簡直是爐火純 青,顯然有資格從事這一行。」
  她畏縮一下。「我做的都是必須做的事。只有在我假裝非常有經驗時,我才能確定 你會帶我上床……因為你只讓那種女人進入你的生活。」她聳聳肩。「我覺得如果我表 現得像一個淘金女郎會使你感覺比較安全。」
  「比較安全?」他不相信地問道。
  她昂起下巴。「對。」她勇敢地回答。「你怕我,衛理,你一向怕我,就是因為你 怕我,所以你才把我遣送去英國。」她苦澀地撇撇嘴。「如果你可以不理會你的良心, 那你一定會把我送到西伯利亞。」
  「我送你去英國是因為你已經十五歲,而且變成一個無法無天的野丫頭。」
  她搖搖頭。「你送我去那裡是因為你喜歡我。」她無奈地攤開手。「噢,我指的不 是男女之間的感情。我知道我那時候的德性,可是你真的喜歡我。」她的聲音降低為耳 語。「你甚至可能愛我,那是很有可能的事。那種感情太強烈,對不對?你不會讓自己 愛上任何女人。你利用她們,但你絕對不會讓自己愛上她們。」
  他面無表情。「如果你知道這些,那你的作法不是有點愚蠢嗎?我可能會像利用她 們般利用你。」
  「可能吧!」她的眼中閃耀著晶瑩的淚珠。「可是我沒有其它的選擇,我愛你。」
  「不要再說那句話!」他厲聲命令。「你並不愛我。你只是在小時候對我產生某種 依戀,而且永遠搞不清楚那是什麼。我從來沒見過比你更會鑽牛角尖的人。」他指著那 張床。「這只是一段愉快的性插曲。」
  「不是!」她翻身跪在床上。「這不只是愉快,而是一次美好的經驗。你別想用其 它的話來形容它!」
  「啊!真正的黛娜終於出現了。你到底是如何壓抑住那狂野的個性而假裝出柔順的 妓女模樣?」
  「這並不容易。」她簡單地回答,臉上仍佈滿陰霾。「我知道我必須算好時間,在 適當的時機奉獻出自己,否則就必須放棄整個計劃。可是這並不是我們現在討論的話題。 剛才發生在這裡的非常美好。老實告訴我,衛理。」
  「剛才確實很美好,」他輕聲說道。「但那並不表示我們能進入天堂。性不是愛, 黛娜。」
  「我知道它們之間的差異。」她說道。「我一向知道!戴著眼罩的人是你。」她深 吸了一口氣。「現在是你拿下眼罩的時候了。我們已經浪費太多年,而且不再年輕了, 衛理。」
  他忍不住莞爾一笑。她看起來比小孩子大不了多少,而那對黑色的大眼眸更流露出 童稚般的狂熱和急切。他的憤怒跑到哪裡去了呢?片刻前,他還大發雷霆。為什麼只要 和黛娜有關,他就無法維持住他的怒氣?「你有沒有想過戴著眼罩的那個人可能是你?」
  「不可能!」她咬住下唇。「我不能開始有那種懷疑,我不允許自己有。如果我那 麼做,我就會變得一無所有。」她搖搖頭。「我太瞭解你,而這是我唯一相信的。」
  「你根本不瞭解我。」他粗暴地說道,倏地站起身子,把雙手插進浴袍的口袋中。 「一點也不瞭解,你只是把我幻想成某種童話中的人物。」
  「我瞭解你的一切。」她清晰地說道。「一切。從十二歲你在市場裡救了我一命後, 我就開始研究你的生平。你要我告訴你,我對你的瞭解嗎,衛理?」
  「我簡直是迫不及待。」
  「你是一個放縱、性感而且狂妄的男人,而且太習慣於為所欲為。」她平靜地說道。 「你也有極高的智能、美好的幽默感,而且差不多是一個工作……只要是和改善聖地卡 哈居民的生活有關。」
  他瞇起眼睛。「說下去。」
  她舔舔嘴唇。「你是一位傑出的騎師,對動物非常仁慈。你不允許自己結交任何朋 友,但對你的朋友卻極其忠誠。」她痛苦地撇撇嘴。「不過,你從來不允許女人分享你 的友誼。我認為我只差一點就能得到你的友誼。」她停頓一下。噢,老天!她必須狠下 心腸。「我不能怪你,在有一個像賴海倫那樣的母親後,你還能容忍女人已經是奇跡 了。」
  他的全身一僵。「我不相信我會喜歡這麼深入的刺探。」
  「你絕對有生氣的權利,就像我有權利氣你僱用那個偵探調查我。只是我的借口更 充分,我早知道我得面對一場戰役,而我必須取得我所能得到的任何武器。」
  「你覺得你從我扭曲的心靈中發現到什麼呢?或許你應該轉行當心理醫師,而不是 搖滾歌星。」
  她不理會他嘲諷的語氣。她早知道在她提起賴海倫後,他會更加武裝起自己。「我 發現你受過很大的傷害。」她平靜地說道。「你的母親有絕世的容顏,但也有絕世的野 心。海倫是一個聖地卡哈和英國的混血女郎,也是一個凱丁女。她渴望權勢,所以成為 令尊的情婦,而這只是她計劃中的第一步。她確定懷了令尊的孩子後,就要求他娶她並 給她一大筆財富。她知道他要一個兒子,並威脅說如果他不滿足她的要求,她就要去墮 胎。」黛娜搖搖頭。「她應該更聰明些。根據我所聽到的,令尊和你非常相像,他可以 娶她,但拒絕履行她的勒索,反而把她囚在她的寢宮裡,並且派人日夜監視她,直到你 誕生。她非常憤怒,也充滿仇恨。在你出生後幾個星期,她設法逃走,而且還帶走你。 這一招非常高明,酋長幾乎花了八年時間才找到你們兩人,然後他休了海倫,把你帶回 聖地卡哈。」她迎接他的視線。「我不知道她在那些年裡對你做了什麼,但我在市場中 聽到的那些故事並不美麗。她不能懲罰你的父親,所以她就懲罰你。」她的手突然緊緊 捏住那條床單。「我真想殺死地。」她激動地說道。
  「真的嗎?」他的臉上出現奇異的溫柔。「你一向是個充滿母性本能的小東西。」 他的表情再次變硬。「那是許久以前的事,現在我不需要任何同情或復仇。」他停頓一 下。「我也不需要你,黛娜。」
  她感覺一陣心痛。「你需要我。你只是還不瞭解,這就是我來這裡的原因。」她昂 起下巴。「我必須讓你瞭解。」
  「可是,你不會有那個機會。」他冷冷地說道。「我明天就要送你回美國。」
  「不行,」她極有把握地說道。「我不走。我知道你會有這種反應,所以我已經做 好預防的工作。」她扮個鬼臉。「或許應該說,沒有預防的工作。」
  「我極想知道你憑什麼認定你可以阻止我遣送你離開。你應該記得我是這裡的獨裁 者,我可以做我想做的任何事,而不必取得你的同意。」
  「可是你不會,」她說道。「因為我已經從令堂的榜樣中學到一招。不過,這並不 表示我喜歡她的所作所為。」
  「哪一招?」他的神情突然變得非常謹慎。
  「我告訴過你我必須算準時間,」她平靜地說道。「這不但是因為我不能偽裝大久, 也因為我的身體狀況。我已經找過醫生,請他為我計算受孕的最佳時機。」她的笑容顫 抖。「這就是我的憑籍。我可能已經懷了你的孩子,衛理。」
  在那短暫的一瞬間,他好像被人當頭敲了一棍,但也很快又恢復冷靜。「勒索是最 醜陋的行為。」
  她歎口氣。「我就怕你會懷疑,我真的不能怪你。不過,我絕對不想強迫你娶我。 如果你和倫敦的安傑斯聯絡,就會發現他已經收到一份合法的文件,上面載明你不必對 我和孩子負任何責任。只要你喜歡,我可以問尼爾他是不是願意讓孩子冠他的姓。我相 信他應該不會介意。」
  「鬼才准你去問他!」他激動的語氣把她嚇了一大跳。他沉默片刻,設法控制住自 己。「你的朋友可以做他自己孩子的父親,但別想領養我的。」
  「沒有人要領養你的孩子。」她安撫地說道。「可能根本沒有孩子,我只是要非常 確定我有懷孕的可能。我知道你的佔有慾有多強烈,也知道你會把我留在身邊,直到你 確定我沒有帶著你的孩子離開。這可以給我幾個星期,甚至更長的時間,我的經期從來 沒準過。」
  「你正在冒一個很大的風險,」他平靜地說道。「你可能會失去一切,也極可能會 擁有一個私生子。我並不打算娶你。」
  「我知道你不打算娶我。我告訴過你,我並沒有奢侈的心願,我只要和你在一起, 成為你生活中的一部分,這就夠了。」她綻開迷濛的笑容。「何況,即使你決定甩掉我, 我仍然擁有你的孩子,這會是極其美好的一件事。你應該知道我一向相當寂寞。」
  老天!他當然知道。他衝動地走上前。「黛娜……」他停下腳步,想平息那些混亂 的情緒、憤怒、愉快和強烈的溫柔。她總是可以毫不費力地喚起他潛藏在內心深處的情 感。接著!他的臉上怖滿陰霾。「不!我不會被任何人操縱。如果你要玩遊戲,就去找 其它願意的男人。」
  「我只要成為你的女人,」她柔聲說道。「和你的朋友,你孩子的母親。我要成為 你的一切。而且我不出賣自己,只肯無條件地付出,衛理。」
  他心不在焉地扒過他的頭髮。「該死!我會傷害你。你知道我會傷害你,你瞭解 我。」
  「或許吧!」她聳聳肩。「但即使受到傷害,也仍然值得。」
  「離開我,黛娜。」他的命令中有一絲祈求的語氣。「為了某個原因,我發現我一 點也不喜歡傷害你的想法。」
  「那是因為你喜歡我,這使我更有信心。」
  「不要太相信你的運氣。我已經警告過你,在我的心目中,你仍然是我在舊金山用 那個翡翠盒買來的凱丁女。我會在我高興時隨時利用你,並在我不高興時任意漠視你, 不要期盼任何特殊的待遇。」
  「我從來不期盼任何特殊待遇,」她渴望地注視他,黑眼睛顯得特別的大。「我只 能全心希望。」
  「老天!我到底該拿你怎麼辦?」
  愛我,只要愛我。「我相信你會完全按照你的心意去做。」她輕聲地說道。
  他抿緊雙唇。「你說得對,或許我們應該從現在開始。在我使用完一個女人後,我 希望她回到她自己的床上。我喜歡自己一個人睡。」
  「當然。」她柔聲回答。「我馬上離開。」她把腳放在地上,但雙腿之間的酸痛使 她一時之間無法站立起來。
  衛理低咒一聲。「噢,老天!快躺回去。明天離開也一樣。」
  「你確定嗎?」她不安地問道。「我可以……」
  「黛娜,」他咬牙說道。「閉上你的嘴!」
  「好吧!」她躺回那張大床,滿足地縮起身體,她也不想這麼快離開他。「如果你 改變心意,只要告訴我一聲。」
  「我會的。」他冷冷地回答,解開腰帶脫下浴抱。現在房間裡幾乎完全黑暗,他走 到床的另一邊並滑進床單上時,她只看得到一個敏捷的身影。「睡覺吧。」
  「好。」她幾乎已經睡著了,肉體和精神兩方面的解放對她產生一種近乎麻醉的效 果。「謝謝你讓我留下來。」她低聲說道,好像一個彬彬有禮的小女孩。
  「只有今晚。」他吼道。「不必這麼多禮。」
  「隨你。」她昏沉沉地說道。
  他仰躺著,和她隔著一大段距離,但他仍然感覺得到她溫暖而柔順的肌膚。他用手 臂枕著頭,雙眸直視著頭上的黑暗。他的身體仍然因強烈的慾望而緊繃。「我有沒有弄 痛你?」他突然問道。
  「什麼?」她設法從睡神的魔繭中掙扎出來。「沒有,不是非常痛。」
  「我可能會。」他粗暴地說道。「你應該知道這完全是你自己的錯。我一向不是溫 柔的男人,但我也不喜歡傷害女人。如果你有足夠的理智,早該告訴……」他猛地住口, 他的長篇大論都是白說的。從黛娜平穩而深沉的呼吸聲中,他可以知道她已經睡著了。
  「該死!」這就是這個瘋狂小鬼會幹的事。她已經墜入安詳的睡夢中,卻留下他面 對這種沮喪而疼痛的空虛。他才剛佔有過她,但他仍然堅硬而悸動,就像他把她抱在膝 上時……他顫抖地深吸一口氣,並閉上眼睛。他不能想她有多甜蜜,他必須想她如何地 設計騙他,又如何地操縱他,好像他是一個無用的傀儡。他一向能控制自己的情感,現 在應該也不會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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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無限小心地滑進她溫暖的信道,一開始時,她很空虛,然後就被他的堅硬漲滿。 即使在最深沉的睡眠中,她仍然意識得到他溫柔的移動。多美啊!她夢幻般地想著,不 像上次那麼強硬、迅速和令人屏息,反而變得溫柔、緩慢和悠閒的甜蜜。她想睜開眼睛。 「衛理……」
  「噓……我不是有意這麼做。我躺了大半夜,設法壓抑,可是我就是無法制止自 己。」
  「沒關係,」她的話有點口齒不清。「我喜歡。」
  他輕輕一笑。「我很高興我們之中有一個人欣賞。」他低頭輕吻她的眼瞼,逐漸加 快他的衝刺。她聽得到他沉重的呼吸,感覺得到他漸漲的緊張。她想幫助他,可是他的 手立刻扣住她的臀,阻止她移動。「不要,我正在設法掌握住剩餘的控制力。我不想傷 害你,今晚我根本不應該再做這種事。」
  「你應該做你想做的任何事。」她喃喃地低語。「我永遠要你,衛理。」
  他停下所有的動作。「真的嗎?」他俯身親吻她太陽穴上的微細血管。「我覺得你 現在唯一想要的就是回去睡覺。」隨著一個強猛而有力的衝刺,他終於解放出折磨他好 幾個小時的緊張,然後他迅速地離開。但這次沒有遠離,反而拉近她,讓她偎在他肩上。 金銀色的秀髮像銀網般罩住他的胸膛。他的呼吸逐漸平穩,心跳也慢慢減速。
  「我有沒有幫助?」她睡意朦朧地問道。
  「我不是有意要對你做這種事。」他的聲音充滿對自己的憎惡。「黛娜,我……很 抱歉。」
  「有沒有幫助?」她又問道。
  「有。噢,老天!當然有,很有幫助。」
  「這是唯一重要的。」她懶懶地在他肩上一吻。「我喜歡幫助你。晚安,衛理。」
  他沉默許久。在他再次開口時,他的聲音有點沙啞。「晚安,黛娜。」
  他不確定她聽得到,她已經又睡著了。但他發現他不可能跟她一樣入睡。他現在應 該可以輕鬆而愉快,但一股和慾望完全無關的緊張卻神秘地籠罩住他。柔情。
  老天!他以前從未感覺過這種柔情,但它卻像一股排山倒海的巨浪般淹沒他。他不 要有這種感覺,不管是對任何人或任何事物。他不願意有這種感覺,他喜歡過去的那種 生活方式。
  黛娜會屬於他,但只以他選擇的方式。目前他還不知道什麼是最明智的作法,但有 一件事是絕對肯定的,在短期內和她再次做愛會是一個錯誤。他太想要她,而這種慾望 會給她駕馭他的力量,這是他絕對不希望產生的結果。他必須遠離她,直到這股狂熱冷 卻下來。應該不會花太長的時間,從來沒有女人能使他維持幾個星期以上的興致。
  不過,最使他恐慌卻不是肉體上的慾望,而是這份無法控制的柔情。這種情感的變 化遠比性方面的需要來得危險,他必須小心翼翼地武裝起自己,才能抗拒他所激發的柔 情。他沒有注意到即使在他下定決心時,他的手臂仍然保護地環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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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上,黛娜睜開眼睛時,衛理仍然把她擁在懷裡。灰色的晨曦流瀉進窗戶照 亮他的臉龐。他們是如此接近,她欣喜而滿足地在那裡靜躺片刻,享受著那浸蝕她全身 的美妙和親暱。在過去六年中,她曾經多少次夢想衛理像這樣擁抱著她?
  他看起來好疲倦,他的眼下泛著黑色的陰影,而他的雙頰削瘦而憔悴。在此刻,他 完全符合三十八歲的年紀。在他清醒時,他總是充滿活力和力量。她從來沒注意過他也 可能像現在這麼脆弱。一股柔情猛地竄過她的全身,她已經愛他許久,但以前從未感覺 過這股母性的保護本能。她在他的顴骨上輕輕一吻,勉強地離開他的懷抱。
  她小心翼翼地拉起被單蓋住他的肩,迅速地走向門口。她不能逼得太緊,她必須給 衛理消化的餘地。
  昨晚他好像睡得非常少,而那可能都是她的錯。可憐的衛理,他不會喜歡她準備帶 來的改革,這實在太可惜了。他必須知道她完全是為他著想,可是她必須先向他證實她 是對的。不過,現在她必須後退一下,給他呼吸的空間。
  她橫越馬廄前的草坪時,太陽已經開始散發出粉紅和淡紫的光芒。她停頓片刻,吸 進一大口新鮮的泥土香和草香,並感覺習習的涼風輕拂她的臉頰,帶來無限的喜悅。老 天!她多麼喜歡這種充滿活力的清晨!
  她正要轉身走進馬廄時,聽到一聲柔和的嘶鳴,便隨意瞥向籬笆外的牧場,然後全 身僵住。「艾迪帕斯」,那匹在第一道晨曦下閃耀的黑色駿馬一定是「艾迪帕斯」。她 飛快地跳過籬笆,跑向那匹雄偉的神駒。它是如此地美麗,清晰而有力的每一根線條都 散發出狂野的尊貴。她接近它時,便放慢腳步,她不能驚嚇它。「艾迪帕斯」總是野性 未馴,而且極容易發脾氣。
  「嗨,寶貝!你想念我嗎?」她的聲音輕柔而自然。「我一直很想念你。已經好久 了,對不對?從離開後,我的身邊總是有許多馬,但從來沒有一匹像你。」它直視著她 的眼睛,但她看不出它是否認得她。她或許永遠猜不出「艾迪帕斯」在想什麼,它從來 不顯示它的情感,這一點倒是和衛理非常相像。或許這就是她總是如此瘋狂地喜歡「艾 迪帕斯」的原因吧!
  「你自己一個人在這裡做什麼,為什麼不在暖和的馬欄裡打瞌睡?」她已經站在它 身邊,並試探性地伸手輕撫它的鼻子。它注視著她,彷彿瞭解她所說的每一個字。「可 是,你從來不喜歡待在那裡面,對不對?我也是,我總是喜歡在這寬闊的空間奔跑,讓 長髮在風中飛揚。」她緩緩地撫弄著它的鬃毛。「你說我們現在就去跑一越好不好,寶 貝?」然後,她輕悄地躍上馬背,用雙膝夾緊它。如她預料中的,它掙扎片刻,但只是 象徵性的抗議。「你也要去跑跑吧,小魔鬼。」她發出輕柔的笑聲。「你只是要給我一 個下馬威。現在,我們可以走了吧?」
  她從輕鬆的漫步開始,逐漸加快速度,然後飛快地繞著廣大的牧場奔馳,好像那是 一個賽馬場。她放低身子湊向它的馬鬃,和它說話,催促它加速。在她身下的「艾迪帕 斯」像絲緞,也像火焰,而狂野的風則冷冷地扯動她的髮絲。這實在太棒了!
  「黛娜!」
  她畏縮一下。噢,老天!是衛理。她偷偷瞥他一眼,他的神情和他的聲音一般嚴肅, 而他的頭髮有點凌亂。衛理一向是個整齊的男人,這種情形不但特殊,而且不太吉利。 他一定是在醒來後馬上猜出她會來這裡,而且迅速地衝來這裡逮她。該死!她每次做他 不喜歡的事情時,他好像總是會知道,也總是當場逮到她。她放慢「艾迪帕斯」的速度, 驅策它走向籬笆。「早安,衛理。『艾迪帕斯』看起來是不是很漂亮?它奔跑的速度好 像它只有兩歲。」
  「它不是兩歲,是八歲。」衛理清晰地脫道。「而且它在那八年中學會許多整人的 技巧。我必須告訴你,它在這裡而不在穀倉裡,並不表示這個可憐的老傢伙想出來吃草。 而是因為它最近養成一個討人厭的習慣,總是想踢倒它的馬欄。去年它差點踩死一個在 馬廄工作的男孩,」他的眼中冒著怒火。「而你竟然騎在它的光背上!」
  「它喜歡我,」她理直氣壯地說道。「它一向喜歡我。它或許脾氣很壞,但我知道 如何應付它。」它直視著衛理的眼睛。「它使我想起你。」
  他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老天!你這個頑皮的小傢伙。」他柔聲說道。「我應 該……」他突然輕輕地笑起來,並伸手扶她跳下「艾迪帕斯」的背。「從來沒有女人拿 我和一匹馬作比較,尤其是非常討人厭的一匹。」
  「它只有在某些時候會使我想起你。」她修正道。「有時候,它還是相當可愛。」
  他的手握緊她的腰。「小鬼,你這些年變得越來越魯莽了。以前,你從來不敢侮辱 我。」
  「如果我以前有勇氣,你現在或許就不會這麼狂妄。」
  「我從來不狂妄,只是從來不曾犯錯。」他輕拍「艾迪帕斯」的屁股,那匹馬緩緩 地走開。「就像現在一樣。」
  「如果『艾迪帕斯』已經變得那麼不好駕馭,你為什麼還要把它留在身邊?」
  他沒有看她,只是托住她的手肘,開始帶領她越過那片牧場。「或許是一時的興致 吧!」他綻開一個嘲弄的笑容。「我對那個魔鬼確實有一種潛在的親密感覺。」他皺起 眉頭。「不管它有多喜歡你,你還是得遠離它。」
  她沒有回答,但露出不以為然的神情。
  「黛娜。」他警告地喚道。
  「我應付得了它,」她脫口而出。「我瞭解它。」
  「就像你以為你瞭解我嗎?」他搖搖頭。「別指望它。你所謂的『瞭解』只是你個 人的偏見。『艾迪帕斯』和我都做得出你無法想像的事情。」
  「不!我不相信……」
  「黛娜,如果我再逮到你騎『艾迪帕斯』,我就會把它送走。」
  「你不可能是真心的。在經過這麼多年後,它已經屬於這裡。」
  「我說到做到。」他冷冷地說道。「你可以確定我不能送你離開,但你絕對無法阻 止我送走『艾迪帕斯』。」
  她不安地凝視他。「你真的會那麼做?」
  「你可以試試看。」
  她轉開視線。「你知道我不會試,」她沙啞地說道。「我不能冒那種風險。」
  「聰明的女人。我希望你在考慮自己的福利時也一樣明智。」
  「那是完全不一樣的事。」
  「也是你不想討論的事。」他冷冷地說道。「好吧!我的小鴕鳥,我們可以暫時撇 開這個話題。」他沉默地穿過牧場經過馬廄。「光背騎馬是一項困難的特技,」他突然 說道。「在你演唱那些通俗的搖滾樂時,你顯然並未遺失任何技巧。」
  「我每天都騎馬。」她平靜地說道。「我們只在晚上表演,白天都是自由的時間, 我可以做我想做的任何事情。我總是在早上騎四個小時,然後利用下午的時間念空中大 學的課程。」她扮個苦臉。「那麼長的時間待在室內簡直要悶死我,我總是好想去馬廄 裡。」
  「可是你還是熬過了。」他若有所思地凝視她。「為什麼?」
  她聳聳肩。「我猜那是因為我寧可受苦,也不要愚蠢。我告訴自己每天早上在馬廄 的時光就是我苦讀的獎勵,一項公平的交換。用我需要的學問去換取我想要的快樂。在 我終於適應那個作息表後,一切就漸入佳境。」
  「你要的就是在馬上的生涯嗎?」
  「對。」她簡單地回答。「我從來不要其它的生活,你應該知道。」
  「也不要如雷的掌聲嗎?」他搜尋著她的臉龐。
  她搖搖頭。「我從來不喜歡演藝生涯,只是設法去適應。表演總比挨餓好。」
  他抿緊雙唇。「你挨餓過?」
  「當然。」她驚訝地注視他。「我逃走時只有+五歲,沒有工作經驗,而且皮包裡 只有四鎊和幾便士。」她做個鬼臉。「那些錢維持了兩個星期,已經算我的運氣好。」
  「然後呢?」
  「我設法活下去。」她規避地說道。「你不會想聽那些可怕的事情。」
  「是嗎?」他嚴肅地問道。沉默幾分鐘後,他突然激動地叫道:「你到底是什麼傻 瓜!你可能會發生任何不測。」
  「我的運氣很好。」她說道。「也不全是可怕的事情,我還是交了不少朋友。空著 肚皮總是比孤單寂寞要容易忍受。」
  他的喉嚨發緊。「我很高興你有朋友。」他說道。「你要回你的合唱團嗎?」
  他漠不關心的語氣迅速地刺痛地,但她還是設法擠出一個笑容。「我希望不必,我 希望我可以一輩子和你待在聖地卡哈。」她仰起頭。「你覺得我可以說服你組織一支用 來角逐世運會的馬術隊嗎?我保證我會帶著金牌回家。」
  「美國有一支傑出的隊伍,我認識其中的一些人。我會打幾個電話。」他停頓一下。 「從昨晚之後,我並沒有改變心意。」
  「我也沒有。」她輕輕地說道。「我猜這會是個僵局。」
  「不會僵持太久。」他冷冷一笑。「我打算讓你在這裡生活得非常不快樂,黛娜。 你將會歡天喜地的希望離開這裡。」
  「我們等著瞧吧!」她愉快地說道。「你今天早上又要去觀察那個灌溉計劃嗎?」
  他點了點頭。「等我回去洗個澡並換好衣服後就立刻出發。當我發現你不見時,只 來得及穿上衣服,根本沒時間做任何事。我知道你一定在某個地方搗蛋,而這座馬廄是 你最可能中意的地方。」
  「我只是想?」她氣沖沖地開始說,但隨即制止自己。「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嗎?」
  「不可以!」他堅決地說道。「你不可以出去,只可以回去房裡塗塗指甲油,或者 在游泳池畔曬太陽,就像任何規矩的凱丁女。」
  她感覺一股迅速而強烈的憤怒,衛理顯然真的有意把她視為他的情婦。「噢,好吧! 我會自己找點事做。」
  「這就是我害怕的。不過,不管你要做什麼,先確定你會在晚餐前做完。我計劃邀 請幾個客人,而我希望你做我的女主人。」他柔和的聲音中隱含著一股惡意。「他們會 很高興有一個這麼漂亮的大歌星和他們共桌,或許你應該戴上那頂橘色的假髮。」
  「或許我應該。我在收拾化妝室的東西時,順道把那頂假髮丟在袋子裡。我們有沒 有任何特別重要的客人?」
  「這得看你對重要的定義是什麼?」他停頓一下。「我將邀請醫術卓越的麥醫生。」
  她差點絆倒。「我父親?」
  「我認為在經過這麼久的分離後,你們父女應該找個時間聚聚。」他微微一笑。 「你不同意嗎?」
  她舔舔嘴唇。「噢,同意,我當然同意。」她遲早必須面對父親,她絕對不能感覺 那股椎心的痛苦。她早該知道衛理會毫不留情地攻擊她的任何弱點。「你邀請他的決定 相當正確。」
  他們正越過草坪,衛理抓住她的手臂制止她。「我有能力傷害你,黛娜。」他柔聲 說道。「我不想那麼做。放棄吧!告訴我你會離開聖地卡哈,我可以取消今晚的晚宴。」
  她搖搖頭。「那會是不戰而逃。」她的笑容既苦澀又甜蜜。「從我十五歲後,我就 不再逃避現實。那時候你並不欣賞我的作法,現在為什麼又要鼓勵我呢?」
  「黛娜,該死!我不?」他停下來,深吸了一口氣。「噢,見鬼了!」他的手滑下 她的手臂,快步離開她,爬上門口的階梯。「晚餐在八點舉行。」沉重的大門在他身後 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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