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在我二十歲、姿色尚未失去的時候,在我正是為了讓人愛的時侯,沒有遇見今日的於勒?」
●她不僅在拉夏特爾與情人相會,甚至在諾昂自己的房間裡與他縱情享樂,行魚水之歡。
●《印第安娜》的出版,作者署名為喬治·桑。
●她反對情夫干涉自己的自由,就和先前反對丈夫干涉自己的自由一樣。
1831年4月,奧洛爾遵守與卡西米爾訂下的協約,與於勒·桑多吻別,回到了諾昂。
她回家後受到的接待十分平常,就好像她從最普通的旅行中歸來一樣。她的女兒如花似月般漂亮。兒子拚命吻她,差點叫她透不過氣來。她丈夫大聲叫嚷,吃飯津津有味。重見她貝裡的孩子,她非常高興,不過她的心留在塞納街的那套房子裡了。
諾昂的一切如她記憶中的一樣,白天,田野的風光如畫,晚上,一陣一陣的丁香、鈴蘭花香襲進她的房間。可是,她老是發覺自己在想念著巴黎,想念它那霧氣朦朧的黃昏,想念它那屋頂上的紅雲,想念簇擁著老亨利銅像的翠綠的柳樹,還想念那些深灰色的可憐鴿子,它們在新橋古舊的怪面飾上營巢做窩。巴黎,那裡有戀愛的自由、感覺的自由,有她所鍾愛的於勒,有朝向濱河街的那間小房。在那裡,於勒穿著骯髒不堪、破破爛爛的禮服,領帶繫在背後,邋遢的襯衣攤在三張椅子上;在激烈的爭辯中,他跺腳,折斷了小火鉗……
她寫信委託勒尼奧照料桑多,並禁止他照自己的習慣,不吃不喝,讓自己餓死。
她急於趕回巴黎。
有生活的必需品,與情人廝守在一起,這就是奧洛爾的全部要求。別的她都顧不上了。在她的意識中,這就是幸福兩塊排骨,一點乾酪;一間屋頂小室,可以眺望聖母院和塞納河;一份工作,以支付房租和粗茶淡飯。讓她犧牲自己的愛情去迎合公眾不可靠的偏好,除非她變成了瘋子。她覺得以於勒·桑多的才能,完全可以掙錢養活他倆。
巴爾扎克和他們一樣,也是被拉杜什保護的人。他和兩位年輕情人有來往,他們使他感到親切友好。於是他不時地以他快活的、熱鬧的激情,給他們的屋頂小室帶來生氣。
由於她即將回巴黎,便希望勒尼奧幫忙找一處住所,因為伊包利特要求她把他的套房還給他。
「於勒無能力做這事,而您就不同了,」她在給勒尼奧寫的信中說。
勒尼奧起初提供了聖路易島一間六樓的房子。
奧洛爾覺得六樓高了一點,聖路易島又遠了一點,而且一間房。未免不夠。她考慮到母親、姨媽、姐姐和哥哥肯定要來打擾她。如果只有一間房,那於勒·桑多就有被困住不能脫身和當場被逮住的危險。她希望有個出口,好讓於勒在任何時候都可走脫。因為丈夫可能突然降臨,由於到了巴黎沒有住處,他便來她那裡。
「要是我聽見他拉門鈴,並感覺到他靜靜地站在門外邊,我會慌成什麼樣兒。您想想看!不等我開門,他可能就會破門而入,不過這也許是完美的戲劇性情節……」她的擔心是實際的。
由此可見,杜德望先生的通融是有限度的。此外通融的程度也難以確定。於是愛彌爾又提出一套三間房子的寓所,在聖米歇爾濱河街二十五號。
奧洛爾同意去聖米歇爾濱河街的房子住。她喜歡那個位置。她計劃將那所房子整理一番,騰出一屋來做她和於勒桑多的歡樂窩,而看上去那裡只有兩個房間。這樣,任何時候他們都不會被捉奷在床。
她要求一份寓所的平面圖,並附帶所有的尺寸,以便能從諾昂帶些傢具去。因為即便在諾昂,她也只想到她和於勒一起的生活。她去小樹林裡遐想,從前,在這裡,她那麼經常地與他相會。偶爾她思量,於勒·桑多「以他二十歲的年華,白裡透紅的臉蛋」,何以會愛上她這一個年老色衰、體弱多病的於癟女人呢?
事實上,她是個風姿綽約的少婦。不過由於她比情人年齡大,而有了一些多慮。
我正在對過去生氣。我問我的命運:為什麼在我二十歲,姿色尚未失去的時候,在我正是為了讓人愛的時候,沒有遇見今日的於勒?而我現在年老體衰,紅顏消逝,精疲力竭,卻又在這感情熱烈的年輕人身邊……
每個情婦都惋惜未能將自己的童貞獻給情夫。不過奧洛爾很清楚,她仍取悅於年輕的男子。她生性難以滿足,喜歡感覺到勒尼奧與弗勒裡兩人都愛她。她夢想建立一個四人共同生活的團體:「我們的愛情,我們的友誼,這一切相互依存,如此緊密,以致靠攏一個,並不就疏遠另一個。我們四人之間,難道有什麼思想是不一致的?」
其實,她並未「衰老」。她只有二十六歲,而且,除了有些不適,她的身體健康得很。不過由於她的年齡比情人大,而產生了一絲多慮。
卡西米爾在諾昂為所欲為。找情婦或不找情婦,全憑他的口味;喝葡萄酒還是喝清水,全看他是否口渴;是攢錢還是揮霍,全由他的興趣;他想怎麼幹就怎麼幹。
奧洛爾認為丈夫享有的這種極大自由是互惠的,這樣才公正。要不然,對她來說,他就是變得可鄙、可恨。而這正是他所不希望的。因此,她也完全會獨立自主:去拉夏特爾還是上羅馬,是半夜歸家還是六點歸家,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事。
因此,當她決定7月份回巴黎定居時,並未徵求任何人的意見。她的母親、姨媽和哥哥都指責她。她則反駁,讓他們住口。
勸說妹妹無效,伊包利特便反過來安慰妹夫卡西米爾:「你妻子希望得到她的自由。
她希望無拘無束地自由活動。對於她,你不是個壞丈夫。在這裡與在家鄉的人們正確地評價你。讓她這樣做吧。如果她因此倒霉,那她別來怪你,也別來怪我以及她的親戚。既然她一意孤行,你又有什麼辦法呢?你可以幹的,就是打定主意,不要煩惱,保持沉默,管理家產,照料孩子……」
重新回到巴黎後,奧洛爾住進了聖米歇爾濱河街的住所。那是廣場彎角上一座大房子的屋頂室,三間房朝向陽台,看得見天空、流水。空氣流通,燕子飛翔。遠處矗立著聖母院。
為了購買一些傢具,她不得不向拉杜什和杜利—杜弗萊斯納各借五百法郎。而怎樣償還這筆巨款,卻讓奧洛爾犯難。
於是,她不得不給丈夫寫信求援:
我確實十分樸素地生活,沒有半點奢華。我的傢具是胡桃木和甜櫻桃木的。我的住室在六樓,我必須繼續這樣過下去。如果你讓我掌握我每月的生活費外,另外給我幾千法郎,那就讓我方便了。我覺得,你通過向拉夏特爾的人借,可以弄到錢。對我來說,此間的情況就不一樣了。我買了些住家必需的東西,沒打算哥哥和丈夫會讓我除了向陌生人伸手借錢還急債。我本應更好地瞭解我該指望的東西!我給我的地毯商簽了一份票據,二百五十法郎,八月十五日付清。我母親借給我二百法郎。現在必須生活下去。我還需要一些物品,一頂帽子,幾雙鞋子。另外,還得給一個木匠三百法郎。可以肯定的是,即使盡可能節省,除了乞討與還債以外,我別無他路可走。我知道只有一條路,就是屍體認領處。它就在我的窗戶對面。每天,我都看到一些人,就因為缺少二十法郎而尋死。我總不能喝西北風過日子吧。我等你的答覆,以便向一些外人交涉。祝你吃得香。
八月初,她哥哥伊包利特來看望她。她對他大訴其苦,並指責娘家人對她怎麼、冷漠。
伊包利特不願獨自承擔責任,他給卡西米爾寫信:
我看望了好幾次奧洛爾。她對我表現得大不公道了。她盡可能讓親人們遠離她,然後指責我對她自私,冷漠。她對我說,她有三天飢餓難當。我妻子和我邀請她二十次,可她連一次也沒接受。怎麼辦?我不知道。她心甘情願地接受了貧困,可對此又驚愕。
她原以為能在文學上掙錢。在這方面,看來她已幡然醒悟。她最近給我來了一封信,說如果我與你串通一氣,讓她既遠離孩子,又處於經常不斷的拮据之中,她就要投水!她叫我將此事告訴你,以免出現她死亡,令你自責的事情。我自己提前給她五百法郎,可以支持到十月。她開了一張憑證。我相信你將償還,因為說到底,儘管她的行為荒謬,但不能讓她處於困境,陷於憂傷的想法之中,從而可能走入絕境,使我們永遠也不能良心輕鬆。我告訴她,你大概不會拒絕支付她的傢具款,並會繼續供給她生活費。我對她說,如果她不讓第三者涉足於她和你的協商,而是對你表現出友好和信任,那麼她從丈夫那兒得到的,就會比該得到的更多。這些話說得她哭了,我也落了淚。因為儘管她頭腦古怪,我們終究還是不能阻止自己愛她。她答應我九月份回諾昂。
奧洛爾確實回了諾昂,不過於勒同時也在拉夏特爾住下。而且兩個情人的生活,幾乎和在巴黎毫無二致。
他們在一起寫長篇小說《玫瑰紅與雪白》。有個名叫雷諾的出版商同他們簽訂了合同,答應每卷交稿後,支付一百二十五法郎,三個月後再付五百法郎。
對桑多的愛情,奧洛爾·杜德望一點也不掩藏。每當人們把她視為要求「人家尊重其秘密」、並「愛護其名譽」的女人,她就大為氣惱。
她不僅在拉夏特爾與情人相會,甚至在諾昂自己的房間裡與他縱情享樂,行魚水之歡。當然,這時候有忠厚的古斯塔夫·帕佩替他們放哨。
古斯塔夫沒有抱怨;他忠心耿耿地參與這對情人瘋狂的行動。於勒在她房間的時候,古斯塔夫便在她的帳篷裡過夜。
於勒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來到她的房間的,冒著卡西米爾、她哥哥、孩子和保姆等人都可能發現他的危險。奧洛爾什麼都算計好了,都預料到了。他來到她的房間之後,便被她摟在懷裡,愉快地捶打,親吻。他們又是叫,又是哭,又是笑。兩人狂歡極樂,在一起做愛。
於勒的身體從不曾強健過,狂歡縱慾的生活無疑又是雪上加霜。
他身體瘦弱,面色蒼白,拉夏特爾的人都把他視為肺病患者。奧洛爾也清楚,他的身體確實變得很糟。這是一對矛盾:看到他她是那麼高興,擁抱她是那麼快樂,可是這消耗精力的愛情在慢慢地殺死他;她知道這幸福的快樂在燃燒他的血,耗費他的生命!
在諾昂,寫作與縱情齊頭並進。五卷《玫瑰紅與雪白》完成了。這是一個女伶和一個修女的故事,但拉杜什從裡面看到的,只是對浪漫派和感傷派作家的模仿。書中不過也有引人入勝的方面:比利牛斯山的風光,粗獷的人物,有韻味的語言,最優美的部分出自奧洛爾的手筆。她把修道院的回憶、母親的隱情話,旅行的印象都寫了進去。桑多則增添了相當粗俗的放蕩語言。
該書出版後,激起了奧洛爾的母親索菲的反感。做為生活的諷刺,許多作風放蕩的女人,也愛讀貞潔的小說。
奧洛爾開始寫另一部書,不過這一回是一個人寫。桑多去了巴黎,她沒有馬上跟隨他去。一段時間以來,她覺得丈夫「非常好」。況且還有莫裡斯,越來越可愛。她正在教他歷史。
然而,到了十一月,勒尼奧寫來信說於勒病倒了。於是她急忙趕去。拉夏特爾的人說他有肺病並沒錯。他經常發燒。她心中內疚不已:難道這是過度耽於肉體享樂的結果?
在寫給勒尼奧的信中,奧洛爾做了一番反省:
我是多麼不安和內疚。那是因為看到別人或許可以救活的人在我懷裡死去,感到他日漸消瘦、衰竭、虛弱,意識到這是叫他死,因為撫愛是毒藥,愛情是火,只消耗精力而不能使生命復甦,吞噬並且燒燬人,只留下一堆灰燼。想起來是多麼可怕……我給他的只是損害。三個月裡,我讓他在我的懷抱裡遭受著痛苦的折磨。我有一百次看見他幾乎昏厥,我還繼續堅持。最後,我終於讓步,害怕把他弄死。為了治好他,我犧牲了我的意志。我的意志,總不是無足輕重的東西吧!可是,今天,我因我的忠誠比我的堅持給他造成更大的損害而顫抖,是我毀了他。我給他的肉體快樂是用他的壽命換來的……
十二月,《玫瑰紅與雪白》出版了。公眾和批評界的反映不錯,這部現實主義小說十分暢銷。卡西米爾來到巴黎。在聖米歇爾濱河街的住所裡,那幾天他們過得相當愉快。
奧洛爾已習慣過一種非常簡樸的生活,所以卡西米爾在這裡的幾天對她來說,簡直是大吃大喝、奢侈享受。
卡西米爾離去不久,她也回到諾昂。老家需要她去料理。而且家裡發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伊包利特夫人的侍女懷了孕,莫裡斯的家庭教師布古瓦朗被人指控。但奧洛爾並不把事情看得嚴重。
她只想安靜地寫作,而諾昂鄉間的夜晚無比寧謐。
1832年春天,當她重新在聖米歇爾濱河街出現時,帶來了她的女兒索朗芝和一部長篇小說:《印第安娜》。
索朗芝的到來叫母親年輕的貝裡籍夥伴大吃一驚。讓一個三歲半的小孩與姘居的男女一起生活,這合適嗎?
奧洛爾並不擔心有女兒在身邊生活有什麼不便。索朗芝只有三歲半,她既不會有所注意,也不會發議論,更不會提問題,多嘴多舌。
於勒愛上了「他的女兒」,帶她上飄溢著刺槐清香的植物園,指給她看長頸鹿。他還牽著她的手,在聖米歇爾濱河街的陽台上澆花。一次,索朗芝折斷了幾枝花莖,怕挨母親罵,便試圖用封信用的小麵團將它們粘接好。
桑多欽佩地讀了情婦的《印第安娜》手稿,既覺得驚訝,又有一定的難堪。在他看來,這部小說寫得太好了。
但是,在作者署名上出現了問題。對於一部他未付出勞動的作品,於勒·桑多拒絕署名。於是,她應該用個什麼筆名呢?由於《玫瑰紅與雪白》,他們共用的筆名J·桑已經小有名氣。署「杜德望」是不可能的,婆婆和丈夫都反對;要是署上「杜邦」,母親本人大概也會感到不便。
最後,他們決定用喬治·桑這個名字。她保留姓氏「桑」,改換名字。由此誕生了喬治·桑,因為她一心想要人家把她看成男人。她念念不忘婦女受支配的狀況,希望通過姓名和衣著來擺脫。
五月底,出版商剛把印刷出來的第一冊樣書寄到聖米歇爾濱河街,拉杜什來到了屋頂小室。
他拿起長篇小說,嗅著,既好奇又不安,像往常一樣開著玩笑。他翻著書頁:「這是部模仿之作;學了巴爾扎克的!你要我說什麼?我說模仿之作。你要我說什麼?我說學了巴爾扎克的。」奧洛爾在陽台上。他拿了書,走過去,一清二楚地向她指出,她倣傚了巴爾扎克的手法。她明白自己不應該遭受這種指責,但她沒有為自己辯護。
拉杜什帶走了她簽名送給他的這冊書。
次日,一醒來,她就收到了這張便函:
喬治,我來當眾認罪,我跪倒在您膝下。忘記我昨晚說的無情話;忘記六個月來我對您說的無情話。我昨夜未睡,拜讀大作。啊,我的孩子,我真對您滿意!
快樂!奧洛爾快樂極了!由於是來自這位嚴肅的、好挖苦人的評論家,這種激動的欽佩便叫人極度興奮。
很快各家報刊都做出反應。
巴爾扎克在《漫畫》上撰文,寫道:「此書是真實對幻想的反抗,是現代對世紀的反抗,是內心的悲劇對歷史上體裁的束縛的反抗……我未見過筆法更簡樸,構思更精妙的作品。事件自然而然地接踵而來,糾合一起,宛如在生活中。生活中,萬物互相觸碰,偶然常常聚集著連莎士比亞都寫不了的悲劇,總之,此書的成功是確實的……」
為作家們所懼怕的、瞧不起雨果和巴爾扎克的古斯塔夫·普朗什在《兩世界評論》上,把喬治·桑捧上了天。他認為她在法國著名女作家德·斯達埃爾夫人之上。他讚揚她心靈的說服力和表述的簡樸:「無疑,《印第安娜》的作者有朝一日會變得更為靈巧。」
奧洛爾向古斯塔夫·普朗什表示感謝。他則代表《兩世界評論》的新主編布洛茲來看望她,並提議她與雜誌合作。
喬治·桑喜歡這個獨立、驕做、貧窮的怪人。他們結下了友誼,於是她與布洛茲達成了交易。她保證每星期交給《兩世界評論》三十二頁稿子,布洛茲則每年給她四千法郎,由於同一時期,《印第安娜》的出版商為另一部長篇,即她向他們談過的《瓦朗蒂娜》預支給她一千五百法郎,所以她突然發現自己名聲大振,發財變富了。
《印第安娜》寫的是什麼呢?喬治·桑本人在序言裡談到了這點:
如果您硬要希望在這部書裡解釋一切,那麼,印第安娜就是一種典型:這是柔弱的婦女,她的職責是代表被壓抑的——或者,如果您更願意這麼說——被法律剝奪的激情;這是與貧困搏鬥的意志;這是用額頭盲目地撞擊一切文明阻礙的愛情……
用這種方式,小說把作者強烈的情感表達出來了。有些性格特徵是女主人公和女作者所共有的:「由於人家把愛丈夫定作她的義務,由於默默地抵抗所有的道德約束成了她的第二天性,成了她作人行事的準則,成了她良心的法則,所以,她不愛丈夫……」印第安娜對情人雷蒙·德·拉米埃,對丈夫戴爾馬上校都感到失望。。她丈夫是個莽夫粗漢,俗裡俗氣,卻沒有邪心惡意。主題是妻子與丈夫的不合。妻子尋求一種純粹的感情,而丈夫卻總是喜好虛榮,貪圖肉慾,缺乏愛情。最後,一位高貴的、沉著的英國表親拉爾夫·布朗爵士,人為地拯救了印第安娜。爵士把她帶回她童年時期田園詩般的河谷。
第二部長篇小說《瓦朗蒂娜》的女主人公瓦朗蒂娜,也是一個婚姻不理想的女人。
做為一個貴族小姐,她嫁給了本階層的一個凡庸人物。佃戶的兒子貝內蒂克對她的愛慕使她不安。這本書是成功的。一方面是因為回到人民中間,一如回到往昔,引來的生活環境令人愉快的改變是美好的;另一方面,是因為奧洛爾在其中描寫了她的貝裡地區的一隅,詩情畫意緩緩滲人心靈與文筆之中。二十四年以來,她生活在這些小溪邊,在修剪過的樹木中間,在綠樹成蔭的「圍柵」裡;她對此一一作了描述。
若干年來,在法國,聖西門主義在知識分子中大受歡迎,此時因為信徒們在婚姻問題上存在分歧而遭到損害。昂方丹神甫是這個教派的大教士,他教導說:只要婦女繼續服從忠貞不渝的法則,其解放便是不可能的;基督教對於肉體的愛戀的處罰大概撤銷了。
信奉這些理論的人讀了《印第安娜》和《瓦朗蒂娜》以後,都轉向了喬治·桑。這個大膽的、突然成名的少婦,打開了婚姻的缺口。對於新的教派,她會是眾所期待的女首領嗎?聖西門主義者希望如此,並企圖吸收她入會。但她並沒有任人擺佈。
她有農婦的謹慎,女人的明智。然而這種傳聞還是改變了她的生活。她不再去報社,可是為數大多的來訪客一直到她家裡來找她。晚間,她把自己和筆、墨、鋼琴、火一起關在房裡。她異常勤奮,喜歡這些溫暖的寫作的夜晚。一些較長的中篇小說在她筆下誕生:《梅泰拉》、《侯爵夫人》,桑多雖有點不好意思,卻是這種多產的見證人。她鼓勵他倣傚自己,卻是徒勞無功。
「你希望我寫,」他寫信給她道,「我也希望如此,可我無能為力!我不像你,天生腦子裡就有盤小的鋼發條,只須按下按鈕,就可使意願運轉……」
情婦不可改變的職業使他暗自擔心,怕失去她。
她反對情夫干涉自己的自由,就和先前反對丈夫干涉自己的自由一樣。「我覺得哪裡好,就去哪裡,」她相當生硬地對他說,「無須向任何人報告。」
拉杜什由於總是悶悶不樂,心懷嫉妒,慢慢染上了被迫害狂想症,於1832年離開巴黎,去夏多勃里昂地區一個叫歐內的村鎮居住。
臨走前,他將馬拉蓋濱河街的寓室贈送給喬治·桑。他曾在此接待她的初次訪問。
現在,白色的大地毯和侵入窗戶的刺槐都屬於她了。
1832年夏天,她常去歐內看望拉杜什。坐公共馬車,然後走小路,便到了憤世嫉俗的詩人僻靜的鄉間住所。這些探訪親切、愉快,賓主交談直到深夜。喬治·桑去雞捨摸雞蛋,去果園摘果子,並且準備晚餐。
「有人說他愛上了我,他大生醋意,卻不承認……」奧洛爾說。
巴爾扎克相信他們有關係。不過拉杜什回憶的是友情,充滿愛戀、遺憾與幻夢破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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