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強烈地需要愛,心底裡有一股壓抑著火苗,渴望著愛情勁風。
●「以您看來,所謂貞潔是什麼?是一種習俗,還是一種偏見?」他問她。
●從巴黎回來時,她已有身孕。那或許是斯特凡幹的好事,因為受孕期與在巴黎居住的日子相吻合。
奧洛爾在她的日記中這樣寫道:
對於情人,結婚是美妙的……結婚是愛情的最終目的。當婚姻裡不再有愛情,或根本沒有愛情時,所剩下的便只是犧牲。
夫妻不合,家庭婚姻生活的不如意,奧洛爾感覺好像陷入了絕境。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德沙爾特去世的噩耗這時又從巳黎傳來。在奧洛爾的心目中,他是她最敬佩、最尊重的人。老人學識淵博,為人誠樸,勤勤懇懇地為杜邦家族服務了幾十年。奧洛爾失去了他,更加覺得孤立無援。
還有誰能給予她心靈上的慰藉呢?
她的同父異母哥哥伊包利特?他是個胸無大志、隨遇而安的人,樂天而隨和。他貪戀的只是酒肉和女色。儘管他住的地方離諾昂不遠,但對奧洛爾來講,哥哥只是個好鄰居,而不是知心人。
她曾給母親索菲寫信,訴說心中的苦悶。母親的回信卻絲毫不能讓奧洛爾心情放鬆,相反,她埋怨女兒一番之後,只說了一些不著邊際的話,「如果你不是一個好女兒,那就努力成為一個賢惠的妻子、一個好妹妹、一個慈祥的母親吧……」或許做母親的真的不瞭解女兒的性格和抱負。如果如此,她又怎能給予女兒以真誠的安慰和貼心的建議?
奧洛爾真的是走投無路了,處於精神完全孤立的狀態之中。
在當時的法國社會中,倘若是別的女人。一旦與丈夫不睦,便會去找一個情人。奧洛爾儘管天真純樸,但她的身上所擁有的一切,秀美的眼睛,迷人的身材,卓越的組織才能,確實叫周圍的一些人神魂顛倒。可是,她一直保持著對丈夫的忠誠。
奧洛爾在感情上生了病,她強烈地需要愛,心底裡有一股壓抑著的火苗,渴望著愛情的勁風。對於病中的人,她的身體是虛弱的,抵抗力極差;而對於感情上出了問題的奧洛爾,紅杏出牆的危機隨時都可能爆發。潛意識在不停地叮嚀著她,她已需要一個心心相印的異性朋友。
一個長著兩隻漂亮眼睛的美麗的少婦要尋找知心的異性朋友,那還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1825年的初夏,有兩位修道院裡的好朋友來到了諾昂。她們是雅娜和埃美。奧洛爾非常高興地接待了她們。朋友到來,她們之間的話題很多,由此又引伸出了其他的內容。
當奧洛爾得知雅娜和埃美要去比利牛斯省的科特萊時,她想與朋友們結伴出遊,到比利牛斯山去避暑。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丈夫,卡西米爾也樂意去那裡打獵。於是,事情就這樣定了下來。
在科特萊,奧洛爾結識了一個名叫佐埃、來自波爾多的姑娘,兩個人成了無話不談的知心朋友。這個姑娘後來成了奧洛爾與情人之間的聯絡人。
緊接著,奧洛爾結識了一個二十六歲的小伙子。他是波爾多法院的代理檢察長,名叫奧雷利安·德·賽茲。當時,他正與未婚妻一家在比利牛斯山消夏避暑。初次相見,他就被奧洛爾的魅力,被她的美貌,被她的聰慧和極高的修養,被她熱情掩蓋之下的憂鬱所迷住了。
卡西米爾繼續熱衷於他的打獵愛好,每日凌晨兩點鐘便起床,到夜裡才回到住所。
奧洛爾向他抱怨他的早出晚歸,而他充耳不聞,繼續我行我素,絲毫沒有意識到妻子的感情已經出現波動,會乘機外洩。
從結識後相處的最初幾天起,奧雷利安就愛上了奧洛爾。卡西米爾打獵的落腳處總是在變,可是他讓奧洛爾跟隨著他,在他預定的下一個住地會合。這給奧雷利安和奧洛爾提供了單獨在一起的機會,因為他堅持陪著她前往那些個地方。他陪著她爬山越嶺,過湍流溪水,在臨淵的山徑上攙扶她。倆人很快成了知己。當奧洛爾打算讓他回到他未婚妻身邊時,這個男人的想法發生了變化。他對奧洛爾說他對那個女人沒有任何興趣,她雖有漂亮的臉蛋和悅人的外表,但腦袋裡卻空空如也。
奧雷利安是個直率而又性急的年輕人,他很快就開始向奧洛爾發動了強大的求愛功勢。他對奧洛爾直陳:「我喜歡您的品格、心靈、才華,喜歡您十足的純樸和過人的智慧,以及廣博的知識……即使您不是這般美麗,我也愛您……」
一開始,奧洛爾嚴厲地拒絕了他的要求,因為她希望自己保持忠貞。但不長時日,奧雷利安便以他那上流社會中的親切和風趣,以及他的浪漫和溫情,贏得了奧洛爾的一顆芳心。
在後來奧洛爾寫給奧雷利安的信中,她承認:「天哪,我們在一起真愉快!我們彼此多麼瞭解!我們的說話內容雖然普普通通,談的是陌生的事情,對我卻具有何等的魅力。您講的是最微不足道的事情,可我聽起來卻是那麼高興。我覺得,那些從您的嘴裡講出來,就變得妙趣橫生。誰也不能像您這樣講話。有誰能有您這樣的語氣、嗓音、笑聲和才智呢?誰會有您觀察事物,並得出概念的方式?誰也不會有,唯有您獨佔鰲頭。」
奧洛爾感覺到,奧雷利安是她夢中之人。但她一直不敢承認有那麼親密。為了使她的生活安寧,她害怕承認。另一方面,她發現奧雷利安對她的情感很純潔,而她感覺自己對他的情感也很純潔,所以,她不相信這些情感是罪惡的。於是,她任自己無邪的感情自然發展著。
有一天,他們一起在湖上泛舟。談話之中,他們涉及到了愛情。
「以您看來,所謂貞潔是什麼?是一種習俗,還是一種偏見?」奧雷利安問道。
奧洛爾立即想到了她的母親和呂茜媽。她們對貞潔的看法是不屑一顧的,按她們的認識,是「沒有任何重要意義的」。而奧洛爾還不能像她們一樣,她在迷茫的同時堅守著自己的貞潔。
這時,奧雷利安用小刀在小船的船板上刻下了他倆名字中相同的起首三個字母,以表示自己對奧洛爾愛慕的心情。
面對他如此赤裸裸的表白,奧洛爾自然不願意承認自己愛他。於是,她假裝極不高興,大光其火。實際上,她的心裡高興極了,差點兒抑制不住興奮之情。
奧雷利安卻誤會了,不知道她是在故做姿態。他在氣餒中有點害怕,害怕因此而得罪她,進而失去她。在以後的三天之中,他小心翼翼地,不敢跟她說一句話,以免再得罪她,惹她生氣。
奧洛爾也因此而感到非常遺憾。她的愛情之火已經點燃,她私下裡對女友佐埃吐露心扉:如果奧雷利安除去繼續做她的兄弟、她的朋友,他要求的還要多,要她做他的情婦,那麼她將「做出自然犧牲」。上帝會原諒她一切出格行為的。
出於種種考慮,結果奧雷利安離開此地,去了另外一個地方。他要躲開奧洛爾,把選擇的權利留給了她。
甚至連奧洛爾自己也沒有想到這張無形的情網已經牢牢地纏住了她。
愛情使一個人失卻了自我。她感到自己已經不能失去奧雷利安,他的音容笑貌無時無刻不在撕扯著她的心靈,令她不能離他太遠。她要追隨他,隨時隨地能夠見到他那張風趣的笑臉,聽到他那帶有磁性的聲音。
她把卡西米爾帶往奧雷利安去的地方。卡西米爾隱隱不安,彷彿已經發現了某些端倪。他試圖阻止妻子,責備她太任性了。
可是,他怎能拉住一個奔向愛情的女人?
一對心中裝著對方的有情人終於會合了。
一天夜裡,在一個舞會上,他們單獨相處。他向她說明自己出走的理由:他不願勾引良家婦女,不該追求一個有夫之婦;他試圖忘記她。聽到此處,奧洛爾痛苦至極。愛情淹沒了理智。她希望留住一切,於是向他訴說了自己的情感和心靈中的痛苦。她表示出親密的友情。
夜色融融,四周幽靜。衝動之中,他把她摟在了懷裡。
哪個男人夜裡與愛自己的女人單獨相處,能夠控制自己的肉體慾望,不讓其表露出來?
奧洛爾感到被撫愛的幸福、溫暖,但是轉瞬之間,偷情的罪惡感又佔據了上風。她害怕奧雷利安可能的下一步舉動,於是,她從他的懷抱中掙脫出來,求他送自己回去。
奧雷利安安慰著她,以他的名譽擔保讓她放心,他不會再做出她所不情願的事,可是無濟於事。
奧洛爾堅持著要離開那裡,她害怕倆人在月夜裡抵禦不了情慾的誘惑,做出越軌之事。
奧雷利安一聲不吭地服從了。
一切都明朗化了,兩個人都知道對方的心與自己貼得很近。在以後的日子裡,他們頻頻約會,無所顧忌地在一起,盡享美妙時光。
在這段時日裡,像一對情人最初相識時一樣,卡西米爾繼續打他的獵,奧洛爾和奧雷利安跟隨他爬山越嶺,在目的地與他會合。當然,在到達目的地之前,兩個人得分手單行。
大自然鬼斧天工的風景令他們陶醉,倘佯其間,伴隨著他們隨意捕捉到的話題,他們熱情洋溢地交談。倆人的情懷得到了昇華。他們更加親暱,在過陡峭的山坡時,奧雷利安會極為自然地伸出手臂摟住奧洛爾,並且,在分手時,他以吻與她相別。有一次,他們之間親密的舉動差點兒讓卡西米爾撞上。
比利牛斯山之旅是奧洛爾情感生活中的一個分水嶺。從此,她跨越了婚姻生活的園圃,一個二十餘歲的美貌少婦開始追逐浪漫的婚外戀情。
告別比利牛斯山,奧洛爾心中充滿幸福。臨別之際,奧雷利安向她海誓山盟:「……
面對莊嚴的大自然,我向您莊嚴地發誓:終生愛你,像愛母親、愛妹妹一樣,並且像尊敬她們一樣尊敬你。」
奧洛爾終於找到了一個高尚而美好的靈魂,一個正直而堅強的才子,一個可以奉為楷模和嚮導的男人,一個她極為傾心而且令她頗感充實的情人。
她跟隨卡西米爾去了吉勒裡的丈夫家。公公婆婆對遠道而來的兒子和兒媳熱情款待。
奧洛爾也與他們相處甚好。
而奧洛爾的一顆芳心,卻不斷地牽掛著波爾多的奧雷利安。卡西米爾表現得慇勤、多情和親切。對比,奧洛爾覺得自己對不起丈夫,責備自己對他變了心:「我更愛奧雷利安」。
後來,她把自己當時的心情說給了丈夫:「我需要小心翼翼地對你隱瞞我的心事,這使我極不舒暢,你的撫愛讓我難堪。我怕回報你的撫愛而對你傾吐一切,暴露我和他的關係,所以你以為我對你冷漠。」
她的內心充滿矛盾:一方面她思考著向丈夫坦白自己的婚外戀情,請求他的原諒;可是,冷靜下來,拋開丈夫的慇勤相待,放縱起內心深處的情感狂潮來,她又割捨不斷與奧雷利安的戀情。不管她怎麼做,不是讓卡西米爾感到絕望,就是讓奧雷利安感到失意。這種心靈之中的激烈鬥爭,對丈夫與情人的感情權衡,使奧洛爾辛酸和甜蜜交加。
然而,沒過多久,奧洛爾的秘密就被卡西米爾撞破了。
在吉勒裡呆了一段時間之後,奧洛爾的朋友佐埃邀請他們夫婦去波爾多附近的小鎮拉布萊德觀光遊玩。去那裡的途中經過波爾多。奧雷利安來旅館看望他們。奧洛爾此時打定主意,想說服奧雷利安斷絕他們二人之間的關係。她利用卡西米爾讓他們單獨相處的那一會兒時間,對奧雷利安傾吐了心中的矛盾和自己的想法。兩人之間談話充滿哀婉之情。話到深處,她感到有點支持不住,一下子靠在了奧雷利安身上。正在這時,卡西米爾突然進門,發現奧洛爾的臉貼在他朋友的肩上,兩人之間充滿暖昧之情。
奧洛爾被突如其來的變化搞得惶恐不安,不知所措,情急之下跪倒在卡西米爾腳下,懇求他的寬恕,接著便暈了過去。
可憐的卡西米爾也是倍感突然,儘管是發現了妻子的姦情,也是不知如何是好。他不想把事情鬧大,因為害怕上流社會的輿論,這畢竟他面子上也不好看。他顯得左右為難,一方面要相信妻子,另一方面又覺得恥辱。
第二天,他們在布萊德與奧雷利安和佐埃的遊覽計劃並未取消。事情化解得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在整個遊覽期間,奧雷利安一直與他們在一起,偶爾地,兩位多情的朋友還能在一起交談幾句。經過談話,他們認為排除一切謊言,三人在一起生活是高尚的,只要彼此之間開誠佈公。他們的主意就這樣定了下來,他們是兄妹,彼此相親相愛。,但決不發生任何肉體關係。這樣便顧及到了卡西米爾的名譽。因為卡西米爾對這件事情的處理既照顧了自己的臉面,同時也沒有讓奧洛爾和奧雷利安出醜。做為對其慷慨大度的回報,他們當然也得讓卡西米爾愉快和放心,確保大家名譽的安全。
事情就是這種奇妙和有趣,以前一對情人之間的來往還是偷偷摸摸、遮遮掩掩的,當情事暴露之後,他們反而可以光明正大地相互聯繫了。
於是奧洛爾開始了一個興奮時期。
回到吉勒裡公婆家後,她通過女友佐埃與奧雷利安通信。她為他記日記,其中敘述自己的童年,詳細記載她征服的人,因為周圍鄰居的小貴族都在追求她。尤其是奧雷利安寫給她的信,她無休無止地反覆閱讀。情書能使人們憶及往昔的幸福時刻,並重新體驗那種幸福,它把分離變成一種更美妙、更甜蜜的聚首。奧洛爾認為自己可以毫無顧忌、毫無內疚地讀那些情節,因為她已經同意犧牲自己的幸福。
一對情人永遠相親相愛,不過他們誰也不屬於誰,他們只是陶醉於崇高的感情之中,而不是彼此肉體的佔有。
在精神上,他們從未分離過。不管是奧洛爾騎著她的馬馳騁於灌木叢中,還是聽人講述古老的傳說,或躺在床上時,奧雷利安一直都彷彿在她的身邊。他們的思想始終保持著一致。奧洛爾終於找到了一個男人,能夠純潔地、無私地、高雅地愛她。
在他周圍,人們生活在令人難堪的快活之中。這些淫蕩的外省人放肆而又貪婪地談論情慾,以蔑視高尚的情感為榮。他們根本就沒有清白、純潔、恪守貞操的觀念。奧洛爾知道,奧雷利安幫助她保持貞德,她多麼感激他啊!尤其是她承認,只要他再進一步要求,她就會為了留住他而失去自己的貞操:「世上沒有一個男人,沒有一位,可以長久地滿足於一個女人的愛情。奧雷利安也許指望成功,如果他知道把成功的時間推遲,那是因為他有把握獲得它。如果必須讓他成功,我就會因此死去;然而如果不讓他成功,我就會失去他的愛情!」關於這一點,奧洛爾心如明鏡一般。
奧雷利安不失理智,發誓尊敬她。奧洛爾坦言:「是您,奧雷利安,促使我抵拒您的要求,促使我不怕使您傷心。」他留給了奧洛爾一個充滿幻想的空間,使她想到了永恆的生命。
「有一個更美好的世界,奧雷利安,您相信,是嗎?……到那時,我們永遠結合在一起,住在一個安寧的居處,在那兒,愛情合法,幸福長久。」奧洛爾的一片癡情愛意,赤裸裸而不加任何掩飾。
按照奧雷利安的主意,奧洛爾給丈夫寫了一篇洋洋18頁的《仟悔書》。
我的處境是多麼可怕啊!當我覺得自己就要沉湎於懊悔與激動的時候,我又感到某種東西把我拖住,強迫我把言之成理而又冷冰冰的理由,代替我的心裡話。該怎樣給那阻止我、讓我不知所措的東西下定義呢?這肯定不是居心不良的無動於衷;這是自尊心的活動,有時我把它當作高尚的情感而運用,有時我又把它看作人間傲慢的暗示而懊悔……
你好幾次要求我解釋、坦白,可我不能下此決心。這不僅因為說出過錯我覺得難堪,而且因為怕傷害你。然而必須採取斷然措施,詳談那也許使你傷心、發怒的細節。同時必須告訴你,你對我也應負一定的罪責。用罪責這個詞並不恰當,你對我一片善意,你,總是這麼善良、高尚、親切、熱情,可是你不知不覺地、並非故意地犯了過錯。我斗膽地說,我誤入迷途,完全是你好心辦壞事造成的……
接下去她給他講述自己憂鬱的生活,結婚幾乎剝奪了一切本可以使生活更美好的東西。她放棄了音樂,因為他聽見鋼琴的聲音就躲開。
我們談話,尤其是談文學、詩歌或倫理的時候,我談到的作者你都不熟悉,而且你還認為我的思想瘋狂,情緒偏激,浪漫。我停止談論這些。想到我們的情趣永遠不可能有共同之處,哪怕最微小的一致也不能存在,我便開始真正的憂愁……
奧洛爾承認卡西米爾過去待她極好,他過去愛她,但倆人總是缺乏廣泛一致。在她這方面,由此便產生了反感,令她偷偷落淚。她認為,不管怎麼說,她誠懇地向他講述了自己與奧雷利安的交往,並提出了奧雷利安怎樣為他的寬宏大度而感動。
他說:「奧洛爾,我永不對您說一句他不能理解,也不能贊同的話。我們將齊心協力為他的幸福而努力,竭力關心他的幸福。假如哪一天一個惡念闖進我們的頭腦,那我們就厭惡地把那惡念驅逐出去。要是我們覺得又在走回頭路,就要記起他對您說過的話:
『儘管你現在仍可以矇騙我,但我還是相信你。』怎能辜負如此信任的一片好心?奧洛爾,我要責備您,您對自己的丈夫不怎麼愛,您從未對我說過您愛他。我不相信他的心胸能有這樣博大。我呢,我衷心地愛他。」……我高興地笑了。「您現在瞭解他了,」我回答說,「我也一樣,我瞭解他,喜歡他,鍾愛他。我懊悔犯了那些過錯……」
奧洛爾巧妙地讓丈夫對情人有一個好一些的印象。
……從沒有人教你瞭解自己的感情。感情在你心裡,是老天的安排。你的智力雖沒有受過培養訓練,但上帝造了你的心靈,並一直保持原樣,在各方面都配得上我的心靈。
直到今天,我一直看輕了你,還認為你不可能理解我,要是早些時候,我決不敢給你寫這樣一封信。我怕你讀過後會說:「我可憐的妻子喪失了理智!今天,我愉快地向你坦露心扉。我讓你察看我的心。我堅信你理解我,贊成我的看法。
再往下,她擬定了他們家庭未來的規章:
今年冬天,我們不去波爾多。傷口還未彌合,而且我覺得對你的信任不能做過分的要求……因此我們去你願意去的地方,你來安排我們冬天的活動,要麼在巴黎,要麼在諾昂,我將毫無遺憾地服從。
我向你發誓,我答應永不與奧雷利安秘密通信。不過你要允許我一個月給他寫一封信。……他來的信,我復的信,都將給你過目。我向上帝保證,決不隱瞞一行字。
如果去巴黎,那我們就一起去聽語言課。你可以學習,可以分擔我的工作。這將使我極其高興。我在一邊畫畫或幹活時,你就給我唸書。我們的日子就這樣愜意地度過。……
我並不要求你愛好音樂。我盡可能不讓你厭煩,你去散步時我再彈琴……
如果我們在諾昂過冬,那我們就閱讀一些有益的作品。……你把讀書的情況告訴我,然後我們一起交談,你把你的感想告訴我,我把我的看法告訴你。我們的思想和快樂將會一致。
你永遠不生氣,不發火;我也永遠不憂愁。我平心靜氣地和你談,你就會很快恢復冷靜。以後我們再談論起過去,就不會感到痛苦、刻薄和互不信任。既然你已知道一切,又何必要那樣呢?既然我們現在幸福地生活,又何必要對已發生過的一切表示遺憾?這些事件難道最終沒有讓我們言歸於好,握手言歡?是什麼讓我比以往任何時候更加愛你?
沒這些事件,我就不會知道你的價值,而你也不會明白該怎麼辦才使我愉快。
總之,我們將愉快、安寧地生活。我們會排除一切遺憾、一切痛苦的想法。看誰能遵守得更好,從而成為完美的人。
下一年,如果你覺得可以,而我們的事務又允許,我們就去波爾多過冬。不然,我們就推遲這個計劃,不過,你總得讓我有朝一日在這方面有指望。
這就是我的計劃。請你認真地讀一讀,想一想,然後給我個答覆。我相信它不會傷害你。我惶惶不安地等待著你的決定。在那之前,我滿懷希望地等待……
這個《仟悔書》完全出乎卡西米爾的意料,他沒有絲毫準備。讀過這份聽人吃驚的東西,他為弄得妻子如此不幸而內疚,既不願意讓她失望,同時又害怕自己滑稽可笑。
在與妻子的同父異母哥哥伊包利特吃過飯,酒足飯飽之後,卡西米爾向他吐露了心中苦澀的隱情。伊包利特馬上給妹妹寫了一封措詞嚴厲的信,其中責備她具有一個壞妻子的所有缺點。
奧洛爾對兄長毫不客氣,堅決地反駁他。接下來,兄妹之間互相評論起來,而且極其冷酷。伊包利特同情妹夫,他責怪奧洛爾讓卡西米爾苦惱、不快。而對卡西米爾,勸他採取嚴厲態度。不過對這個酒鬼的勸告,卡西米爾不太願意聽。
這時,卡西米爾也染上了幻想的毛病。他想提高自己,好讓妻子不再因他而臉紅。
痛苦喚醒了思想,不幸是走向同情的通道,情感在不安中發展。卡西米爾突然一下子渴望做出犧牲來了。在諾昂,他從書架上拿起了書,試圖像妻子勸告他的那樣,認真地讀一讀。在每封寄往吉勒裡的信裡,他都向妻子表示自己的強烈愛情。奧洛爾的成就和征服,使他認為自己不如她。在波爾多,有關她的評論既使他驚訝,又使他自豪。在給妻子的信中,他寫道:「你在此地名聲大噪,引人注目。人家只談論你非同尋常的才智,你想想,我是多麼驕傲。……正如你想到的,我在講廢話……」他帶著一些書和一部英文字典回來了。「我放棄打獵,我不再獨自外出,我伴著你過日子……」
不幸的是,在夫妻生活中,良好的決心幾乎總是跟在使以往的決心化為烏有的事變之後。
卡西米爾並未被妻子「矇騙」,不過他失去了她的尊重。他那些可憐的信件,儘管多情、悱惻、委婉,然而笨笨拙拙,被不無嘲弄地拿來與奧雷利安洋溢著激情的文字做比較。在吉勒裡,她親切而高傲地對待他。有一天,在餐桌上,卡西米爾開了一個稍嫌粗俗笨拙的玩笑,奧洛爾便俯身對他說:「我可憐的卡西米爾,你真笨!儘管如此,我還是喜歡你這樣。」聲音不大不小,意在讓大家聽見。
夫妻之間,最有罪的行為不單是通姦,而且還有貶責。
那封洋洋數千言的《仟悔書》,不過成為一個特殊時期、特殊狀況下的過度品,它所有的內容,根本沒容得時間的推敲,便完成了它的歷史使命,彷彿是一個有意設下的騙局。
角色倒換了。該輪到卡西米爾鬱鬱不樂,心事重重了。奧洛爾則恢復健康,重新獲得了幸福。由於夫妻生活的經驗,她已厭惡「自然而全面」的愛情,希望以柏拉圖式的偉大愛情來自救。可是她怕這個詞使男人吃驚,便讓奧雷利安認為那不過是安寧和聖潔的友誼。她僅僅是在幻想中委身於他:「我獨自生活在我自私和隱秘的快樂之中。我拒絕讓我奇特愛情的對象分享我思想的精妙和快樂……」
當卡西米爾因為自信同意領她去波爾多時,她與奧雷利安重逢了。她優雅風流,使人迷戀,因而長時間地俘虜了他。「我喜歡給人以快感的痛苦。對我來說,它是這種穩秘鬥爭的結果。」滿足性慾的情景使她快活,而肉體的佔有卻叫她痛苦,二者旗鼓相當。
她清楚自己對朋友有支配力,一個注目,一次握手,就可以叫他「心砰砰直跳」。
奧洛爾在波爾多大受歡迎。恰在這時,消息傳來,她的公公杜德望男爵去世了。於是,年輕夫妻立即趕赴吉勒裡。
杜德望男爵夫人雖然精於處世之道,卻缺乏魅力與溫情。她使男爵立下遺囑,保證她佔有男爵的所有財產。因為卡西米爾是私生子,這樣做是合法的。她儘管極為富有,卻不肯讓卡西米爾分享一點父親的遺產。
沒有辦法,只有擺脫這種貧乏而痛苦的命運了。喪事處理完之後,卡西米爾和奧洛爾返回諾昂,不顧以往的失敗,決心把這裡當作最後的住所。
重返家園,回到僕人、牲畜和農舍、傢具中間,奧洛爾感到特別快樂。村裡的小廣場、種著洋槐和丁香的院落、鋪砂的小路、千金榆的樹籬笆、鳥的啁啾、神妙的清香,一切的一切,令她回想起自己的全部生活,每棵樹、每塊石頭都向她敘述著她的經歷的一部分,她心滿意足地呼吸著必需的空氣。
在鮮花盛開、聲音可聞的諾昂,並不是什麼都最好。她很喜歡她的貝裡人,卻覺得他們沒有加斯科尼人活躍。許多人都酗酒。她哥哥伊包利特——他已到蒙古弗萊城堡生活,就挨著杜德望一家——常常喝得爛醉如泥。卡西米爾學他的樣,大概是為了忘卻憂愁。儘管兩夫妻互作保證,家庭關係也未見十分融洽。產業成了兩人衝突的經常的緣由。
丈夫不在時,奧洛爾使經管它。丈夫同意她統治一年。這是一場慘敗。他撥給她一萬法郎,她卻花銷了一萬四千。因此,她失去了支配職務,覺得十分悲痛。她繼續與奧雷利安通信(有時卡西米爾去波爾多時,親自擔任信使)。因此,不可看見的情人日夜都在她身邊。
他們交換著一些禮物。她為他鉤了一個錢包,繡了幾條褲背帶;他則寄來一頂巴斯克人的無沿軟帽,一些書。奧雷利安的信與其說柔情依依,不如說風趣,或者莊重。由於不能談論愛情,他便論述政治。她寫信比他勤,有時還責備他不回信。於是他便抱怨收到的信太短。
事實上,儘管卡西米爾批准,奧洛爾去了幾次波爾多,這種沒有愛情的愛情還是日漸衰弱。
政治使充滿激情的情人疏遠,卻暫時地使夫婦接近。
卡西米爾和奧洛爾一樣,是自由主義者。他們共同支持拉夏特爾在野黨的候選人杜利——杜弗萊斯納。為了支持他,杜德望一家來到拉夏特爾,租了一幢房子住下,經常舉行家宴和舞會。
奧洛爾在那裡又遇見一些童年的朋友。她丈夫起初疑心重重,後來則容忍了,因為這些人與他觀點一致。
一頭金髮的夏爾·杜維納,是個作憂鬱幻想的年輕男子。
弗勒裡,外號叫「高盧人」,一雙大腳板,鬍子濃密可怕,目光嚇人,好似化石人,或者原始人。
才華橫溢的律師阿列克西·杜特伊,雖長一臉麻子,卻是個傑出的、愉快的健談者,奧洛爾憂鬱的時候,他便來寬慰她。
富有詩意的儒勒·內羅,外號叫「馬達加斯加人」,因為他遊覽過馬達加斯加。他和奧洛爾一樣,是盧梭和夏多勃里昂的信徒。
這群狂熱分子在月光下,在大路、森林、街道奔跑,吵醒市民,窺伺戀愛的男女,或者加入工人的舞會。
有時,奧洛爾乘卡西米爾呼呼大睡的時候,離開諾昂,與哥哥一起連夜策馬奔到拉夏特爾,在杜特伊的窗下唱一支抒情歌曲。或者她凌晨即和內羅——他是個博物學愛好者——一起出發,去觀察植物、礦物和昆蟲。有一年秋天被用來觀察蘑菇,另一年秋天則研究苔蘚和地衣。盧梭的影子在這一對植物標本採集者的上方飄蕩。
自然,無論是做遊戲的夥伴還是做研究的夥伴,都愛這位穿長褲、粗布罩衣的漂亮女子。杜特伊已經結婚且掉了牙,卻也要來碰碰運氣。他當然遭到了拒絕。奧洛爾開著玩笑,告訴卡西米爾別人對她表白的愛情:「我沒有一顆易於感受愛情的心,所以我不覺得他、或者他的人值得愛。」然而對「馬達加斯加人」,她承認「卻稍稍有點愛意」。
這不能阻止內羅夫人給她寫信,指責她「虛偽,風騷」。
確實,她越來越樂於喚醒自己的情慾。不過她無意於滿足情慾。拉夏特爾的鄉紳和資產者指責她的妖媚與放蕩。人們一聽到某種新的出軌行為,便說:「這又是杜德望夫人所為。」
這些不公正的批評使一個年輕女人傾向於放蕩。
直至此時,奧洛爾雖然輕率,不檢點,卻是貞潔的。奧雷利安的信越來越少,感情也越來越淡薄,不能使她抵拒誘惑。
她已經放棄拯救卡西米爾。卡西米爾因為失去了妻子的愛,不可能再度征服她,並明白自己不如她而憂愁,便更加狂飲。奧洛爾感到奧雷利安在疏遠她。奧雷利安發過誓要尊重奧洛爾,可是並未發誓不到別處尋歡作樂。奧洛爾原先想把他捧上台座,他自己把台座掀翻了。
難道不發生肉體關係,就不能留住男人嗎?她終於想到這點。
既讓人愛自己,又不委身於他;既是平常女人,又是巾幗丈夫;既是無可指責的妻子,又是被人愛慕的情婦,這些美好的夢想,卻並不能與現實融合。
她又遇見了那個斯特凡·格朗薩涅。以前,她在閨房裡向他學習那易動情感的骨學。
他比以前更為博學。他的臉上有了一圈髯鬚,顯得比實際年齡老,卻仍然英俊。看到他面頰瘦削,兩眼無神,身軀傴僂,她大為激動。他身上的一切都吸引著她。他在她身上喚醒了最初的愛情的衝動。他是學者,而她則喜歡學習;他自稱無神論者,而她儘管信教,卻被他的這種大膽攪得心慌意亂。她看到他是病人;而她喜歡照料病人。有時奧洛爾以為他就是自己要尋求的師傅。很快,拉夏特爾的人便認為她與他幹出了有損名譽的事。
伊包利特和他年輕的妻子在巴黎買了一個套間。斯特凡不在貝裡時,他們便接待他,並把他的消息告訴奧洛爾。
1927年秋天,斯特凡回到家鄉。其時卡西米爾正在外面。斯特凡給他的出生地貝裡帶來了巴黎的空氣和最新的思想。奧洛爾見到他許多次,她把這些會見寫信含蓄地告訴了丈夫,用女性特有技巧:在微不足道的雲朵裡,隱藏著真情。
我的身體好多了。雖然仍吃不下飯,但睡得還好。因此,這沒帶來什麼不良後果。
我擔心生病,但最終發現這種不適是由月經期引起的……
可是卡西米爾一回到諾昂,她就去了巴黎,與斯特凡相會。
對奧洛爾與斯特凡的關係,有許多閒言碎語。當時,誰也不懷疑這種關係。奧洛爾與斯特凡一道旅行,跟他回貝裡,隨他上巴黎。而且斯特凡的後代也透露了兩位情人有熱情的情書來往。奧洛爾在同一時期寫給卡西米爾的信,表現得過份深情,顯露出一個女人因某種過錯而感到內疚的痕跡。她請卡西米爾別來接她,斯特凡將負責送她回貝裡。
在巴黎居留的借口是需要看病求醫。她認識一些最著名的醫生,但醫生們都認為她身體很好。
其實,她只是有心病。
回諾昂後,她陷入了頹喪和憂愁之中。她像罪犯一樣可憐。她寫信給佐埃:「我不再要求您像從前一樣愛我。我配不上任何人的友誼。我好像一頭受傷的野獸,在一個角落裡悄悄死去,而不會在同類中尋找安慰與救助……」
一個那麼驕傲的人,為什麼突然變得這麼謙卑呢?
從巴黎回來時,她已有身孕。那或許是斯特凡幹的好事。因為孩子是1828年9月13日降生的,受孕期與在巴黎居住的日子相吻合。奧洛爾說孩子是早產,原因是伊包利特的女兒小萊昂蒂娜在諾昂的樓梯上摔倒了,使她受了驚嚇。可是卡西米爾本人會對此抱有幻想?
9月初,有一天大清早,奧雷利安出人意料地來到了諾昂。他發現奧洛爾獨自待在客廳裡,折迭嬰兒的衣服,並把衣服放好。
「您在這兒幹什麼?」他問。
「肯定您也明白。我在為一個比我料想的來得早的人忙碌呢,」她回答。
他不能把這意外的生育,同她在信件與言談中大講特講的保證協調一致起來。她曾保證忠於美好、純真的感情以及夫妻間的愛情。
他變得有點瘋了;一時似乎在沉思默想,一時又撥動火爐裡的火,一時又跑到鋼琴邊,用兩個指頭彈奏。
佐埃在寫給奧洛爾的信中說:「我見到了奧雷利安,不能不想像他在諾昂留下了伴隨他的痛苦、撕心裂肺的難過和可怕的孤獨……」
分娩是痛苦的。
伊包利特喝得爛醉,要在妹妹房裡的地毯上打滾。
奧洛爾在床上聽見了丈夫與女僕佩皮塔在隔壁房間打情罵俏的交談。他們的話語一清二楚地表現了他們的關係。
嬰兒是一個胖乎乎的、漂亮的女孩,起名叫索朗芝。
後來,斯特凡·格朗薩涅要去諾昂,朋友們便逗弄他,說他在那裡與情婦有個女兒。
「好吧,我就是去看我的女兒!」他便說。
奧洛爾自己有時也稱女兒為「斯特凡小姐」。
然而,杜德望先生從沒提到要離棄妻子。他依戀諾昂,捨不得兒子,甚至也捨不得奧洛爾。何況,如果真的分開,他又往哪兒去?吉勒裡屬於他的養母。
於是,夫婦間達成妥協。她容忍他與女僕的放蕩行為和縱酒作樂;他則讓她自由,只要她不向他要錢。
此時,卡西米爾把產業經營得一團糟,1828年,他還聽信了一個騙子,那人請他喝香擯酒,並把自己的情婦借給他,最後騙了他一大筆錢。
奧洛爾不再與丈夫同住一房。她把兩個孩子安頓在底層杜邦·德·弗朗科依夫人的黃色房間裡,自己則住在隔壁的小客廳裡。在這裡,她覺得安全,因為這間客廳只與孩子們的房間相通。她睡在一張吊床上,把一塊雕花護牆板當書案。護牆板倒放下來,像一張寫字檯。這個小房間裡擺滿了書、蠟葉植物標本、蝶蛾標本和石頭。她就是在這裡寫作、沉思、幻想。由於對生活不滿意,她便開始寫小說,盡可能以此來補償。她仍像在修道院裡一樣,尋求與上帝發生直接的聯繫。而對宗教儀式,她並不怎麼注重。
她從未疏遠過她的上帝。不過,正如任何人,為了生活,需要與自身協調一致一樣,她也從頭腦裡抹去了通姦是滔天大罪的想法。她終於也像她母親一樣,認為「只要愛情真誠,這一切都無關緊要」。遺憾的是,奧雷利安過早進人了她的生活,而且是在她尚未準備「下重大決心」的時期。對她來說,他或許是她需要的浪漫的情人。奧洛爾多次去波爾多旅行,並重見她的朋友,然而發現他變得「衰老而醜陋」。兩人之間沒有做什麼解釋,他們的書信聯繫仍繼續了一段時間。
莫裡斯長大了。做為盧梭的忠實信徒,奧洛爾開始關心他的教育問題。
一個偶然的機會,她們說某位家庭教師有一種非常高效的教育方法,便設法打聽到了那個家庭教師的名字:於勒·布古瓦朗。她寫信與他聯繫,並聘請他擔任兒子的家庭教師。不過這僅是一次為期三個月的試驗。沒過多久,她便把他辭退了。
布古瓦朗並非真的不討杜德望夫人喜歡。這是個年輕的南方人,樂於助人,討人喜歡。他成了她的一個朋友,自然也懷有對她的愛情,不過她使他敬畏。即便他在巴黎替她採辦了一些物品,她最多也只許他「吻一吻,以感謝他的勞苦」。他是個優秀的家庭教師,「語法掌握得十分準確」。
莫裡斯才六歲,就能流暢的閱讀。他已開始學音樂,學拼寫,學地理。
卡西米爾在眾目股股之下,與兩個女僕保持著關係,一個是佩皮塔,另一個是奧洛爾嫂子的侍女克萊爾。
奧洛爾試圖寫幾部長篇小說。她在家裡吵架,即使是最激烈的吵架之後,第二天又笑呵呵地,好像什麼事情都未發生過。有時,晚上她獨自披星戴月,騎馬從拉夏特爾回來,走在父親當年墜馬身亡的那條路上,不禁思考起自己的奇特處境來。她認為周圍的人幾乎都庸俗不堪,可是她自己又更好一些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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