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的心肝,我昨天接到你的兩封信;謝謝你。但我必須將信的本文念一點給你聽。你
似乎還在想賣弄風情,——可是你要注意:現在不復宜有此舉,現在如有此舉,只能視為
不良教育的表徵。此事絕少意義。你喜歡男子們跟著你跑——你要回歡樂是有許多理由的!
這不僅你是如此,即彼特洛夫拉( Proskowja Petrowna)也預備隨時使一切沒有結婚的無
賴子跟著她跑。只要有豬欄存在,豬就自然都推進來了。一般向你求愛的男子們,你為何
要招待到家中來呢?一個人永不能知道他將碰著些什麼人。試一讀伊斯默洛夫對於伏馬和
科士馬的故事( Ismailowsche Fabelvon Fomaund Kusma)。伏馬以魚子醬和青魚款待科
士馬。科氏於用膳之後,要求飲料,但伏馬沒有給他;於是這個客人竟將主人打成醬了。
我們的詩人便由此事找著一種道德的教訓,就是:你們這些美人!你們如果無意給你們所
敬的客人以飲料,便不要將青魚煮給他們吃;因為你們很容易碰著一個科士馬。你看清麼?
我請你不要在我家內大開餐會。…我的天使我現在無事可為,特向你接吻,你將你的全部
奢華的生活詳細地正確地描寫給我看,特謝謝你。我的嬌妻,你只管享樂,但不要太俗氣
了,也不要完全忘記了我。我幾乎忍受不了——我很願意看見你梳裝打扮;你必須表現得
艷媚動人。你早前怎樣沒有想到這個老…而模仿她的梳裝打扮呢?你要寫信告訴我,你在
跳舞場中是怎樣超群出眾。…我的天使,請你不要賣弄風情,過於俗氣。我並不妒忌,我
知道你是不會趨於極端的;但是你知道,凡帶著我們莫斯科「姑娘」的味道的東西,凡英
文中所稱為俗氣的東西,都是我所反對的。…當我回來後如果發見你的可愛的,流利的,
貴族式的聲調改變了,那我發誓要和你離婚,我即加入兵士中間去受憂愁困苦。你問我的
情形怎樣,我是否日趨佳境。第一,我就蓄起鬍鬚—兩頰蓄須與上唇蓄須是男子的嗜好;
當我在街上行走時,人家稱我為伯伯。第二,我七點鐘即醒了,飲過咖啡之後,躺在床上
直到三點鐘。我近來從事著作,並且已經草就了許多東西。到了三點鐘,在外面馳騁一回,
至五點鐘,洗澡一次,於是進中餐——蕃薯與蕎麥為主要食品。
我讀書至九點鐘為止。一天就是這樣過去的,並且天天如此。
一八三三年十月三十日於博爾笛羅( Boldino)
二
親愛的天使!我已經寫了一封四頁長的信給你,但那信似乎是十分悲痛淒慘,我沒有
寄出,特另寫此信給你。我患肝病甚劇。我和你相隔既遠,而我的心事又不能在信中一次
傾吐給你聽,實在是惱人。你講及博爾笛羅。人們如果能以該處為定所,那是很好的,然
此事殆不可能。此外我們還要講話。嬌妻,你不要對我生氣,不要錯解我所抱怨的事。我
從不喜歡因我的倚賴的緣故來責備你。我從前必須和你結婚,因為沒有你,我的全部生活
當陷於不幸之中;可是我不當去任官職,尤不當領取薪金。倚賴家庭生活可以使人們增進
道德。我們因為野心或躬困而流於倚賴,可以降低我們的人格。
他們現在可以把我當做一個僕奴,他們對於僕奴高興怎樣,便可以怎樣。不為人所悅
比較為人所輕視要容易忍受一點。我願意和洛莫羅索夫( Lomonossow)一樣,站在上帝的
面前不像一個私人的呆子。然你對於這一切不任其咎;當任其咎的只是我的善良的性質,
它已經和愚蠢為鄰了,——不管生平一切經驗。…人們在此處毫不憐恤地苦惱我。我也許
採納你的忠告,將財產的管理交入別人的手中。他們愛怎樣管理,都隨便他們;父母蓄積
是充足的,對於薩施卡( Saschka)和馬施卡(Maschka),我們願力求遺下些吃的東西。
不對麼?新聞是沒有的。我在滴墨特( Dumet)處吃午餐。晚間則在俱樂部。近來為消遣
起見,我在俱樂部做些遊樂的事,但即刻必須停止。遊樂使我大為興奮,而我的膽汁作怪,
使我不能安寧。我向你們接吻,向你們祝福。我等待你由耶洛薄列慈( Jaropolez)寄一
封信來。可是你要謹慎些,…你的信也許被人拆閱。為國家的安全起見,是要拆信的!
一八三四年六月八日於聖彼得堡( StPetersburg)
註:
普施金(今譯亞歷山大·謝爾蓋耶維奇·普希金( Aleksander Sergree— vich Pus
hkin,1799—1837)為俄國著名的詩人,他馳騁情場,因格鬥而死。 |
|